第十八章

「或許有人把義仁當作義介,你是這意思嗎?」
雷予靖又噓了一口氣:
「昨兒晚上我和義仁通電話,我還先把話說在頭裏,我說如果他不想見你,你會了解的。我可以說毫無要求他和你見面的意思。高興的想和你見面,是他那邊的意思呀。」
唐羽思也在想。說:
「嗄?」雷予靖大感驚奇:「你說他們搬走了?他們什麼時候……」
「林雪意女士經常忙得很,像現在離開台北,我也就得歇工。我想利用空暇的時間做些事,像沈義仁的故事……」
「有抱負,口氣也不小。」簡若仙眉一揚,手中的小刀把一個梨山出產的紅蘋果切成兩半。
「打聽那兩個小癟三的地址做什麼?你難道還想和他們交朋友?」簡若仙喝一口牛奶,一張面紙在嘴角上抹了抹。
唐羽思不答話。雷予靖看了她一眼,打從心底嘆出一聲氣:
「房東說,」唐羽思接下說:「義介昨晚很晚回家,可見你掛電話時他不在。他回家後兄弟便吵嘴,之後開始搬東西等等攪了一整夜,可見一切是臨時起意的。也就是說義介知道他哥哥願意接受我的訪問,認為不可以,所以決定弟兄倆避開我。」
「事有蹺蹺,你認為怎樣?」
「昨兒晚上沈義介很晚才回來,我聽見兄弟兩個人爭吵的聲音。後來便聽見他們搬東西、整理東西,砰呀碰的一夜鬧到天亮。我本來想下樓來看看,我老婆教我不要多管閒事兒。今天一大早,義介告訴我他們要退房子,我好光火。再一想,義仁m.hetubook.com.com這次登台作秀被人暗算,可能他們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也就由他們去了。」
「我覺得很抱歉,害他們這一場虛驚,……」唐羽思嘆了一口氣。
「有這可能?他們何必怕你?你是自我介紹的,我和他們從小就認識的呀。」
雷予靖一時真楞住了。房東又說了:
「你說的有道理,我一時沒想到那兒去,我只是覺得,……」
「沒說,什麼也沒說。我問如果有朋友來找他們,或者有信件寄來的話怎麼處理。義介說什麼也不要管,只說他們早走了,早不住在這裏了。」
「你認為他那樣?」黎安睨了簡若仙一眼:「如果他真能那樣倒也好,否則見到死人一顆心直往下沉,一個做醫生的又不能不看死人,怎麼受得了!」
「我想,想和我見面的人是義仁,義介的心意卻不一樣。」
「嗄?你和他非親非友,那裏得來這些消息呀?」
「我猜得出羽思心裏的意思,她對沈義仁的故事有份好奇心,想去訪問他什麼的。」黎安說著剝了一角麵包放進嘴裏。
「請你不要說過去的事,說了你會以為我想見沈義仁是藉口。我也會以為你要陪我上他家是藉口。事實上我們誰都沒有那意思。」
「若仙,」唐羽思跟著簡若仙到她房間來:「請你告訴雷大夫我不必他陪,沈義仁願意和我見面就好,把他的電話和地址告訴我就可以,我不是小孩子,為什麼要麻煩雷大夫呢?」
「那你想訪問的人不只是沈義https://www.hetubook.com.com仁一個啦,你要找形形色|色的年輕人我可以幫你的忙,我公司裏的同事和我同樣銅臭滿身的新奇又刺|激的故事太多了。我們中間有一個把人家的錢當作自己的,結果好友變成惡仇。還有一個最近玩股票失敗鬧自殺哩。」黎安笑著。
「我……我……擔憂的是:他們到底捲進什麼樣兒的一樁麻煩事兒裏面了。這一來,也許證實義仁受人傷害不是一件偶然,或者意外的事了。」
「他們母親去世時候他們有多大?」
簡若仙拿著筷子的手揮了揮:
「他們對我有份誤會,我說至少義介心裏有別的想法。那也就是說:這次義仁登台被人戳了一扁鑽,不是事出無因。這其中的內情可能義介比義仁更清楚。」
「你認為沈義仁的故事值得寫?」
唐羽思打斷他:
房東搖搖頭:
「訪問?沈義仁給人戳一扁鑽緊張得要命,相信他一定不敢接受記者的訪問呀。」
「如果不是怕我,沈義仁應該會告訴你他們要搬家。因為他們如果怕的只是別的一些什麼人,便不會連你都瞞。而且明知道晚上你會帶我到他們家去,怎麼會讓你白跑這一趟?」
「他看病人管什麼病榻上的故事?我看他看的只是人家的胃和腸,胃腸以外什麼也不理會。就是看人在病榻上斷了氣,相信他的感覺也只是麻麻木木的。」
前面街口亮著紅燈,雷予靖把車子放緩,回過臉看了唐羽思一眼。
「羽思,我們雷大夫說他要陪你去,明天晚上八點m•hetubook•com.com半鐘來我們這兒接你。」簡若仙說著走向她的房間:「所以要約在八點半鐘,是因為我們雷大夫忙,那時候才有時間。」
唐羽思略一遲疑,反問了一聲:
第二天早上三個人一齊進早餐的時候,唐羽思向簡若仙提出請她向雷予靖打聽沈義仁和沈義介的地址。
雷予靖咽下一口氣。答道:
「新奇又刺|激,是嗎?」黎安插嘴。
好一會兒,前面是沈義仁的家。天色昏暗,附近的路燈也不夠明亮;朦朧中二人下了車。那是一座外牆陳舊,形式簡單的三層樓房。走進那敞著的小門,雷予靖在前面帶路,唐羽思跟在後面踏上陡而狹窄的樓梯。沈義仁兄弟住的是第二樓。到了門口,雷予靖按了電鈴,好半天沒人應門。他覺得奇怪,門縫中也不見堂內有燈光,莫非家中停電了?便用力敲門,邊喚著沈義仁的名字。三樓有人聞聲下來,是房東李先生:
「父母離婚後,他們父親便離開他們?」
「他們想避開你毫無意義,難道他們不明白……」他打住了。
「我知道一些沈義介交朋友的情況,他的情況比義仁的複雜得多。你聽說過嗎?」
「是呀,搬走啦,今天早上這兒的房子退還給我啦。真是莫名其妙,居然說走就走,事先也沒告訴我一聲!」
「雷大夫是位醫生,看過不少病人,病榻上的故事才真是人類最真實的故事。」唐羽思說。
「這次我真沒想到會在台灣見到你,羽思,我……那時候……」
第二天晚間八點半鐘,雷予靖駕了車子來接和*圖*書唐羽思。二人上了車,發動引擎上路。一時一對木頭人般緘默無聲。若干分鐘後,雷予靖清了清喉嚨,說:
「我……我對這些是外行,你們內行人的意見重要。」
「是的。」
「羽思,你想從沈義仁的故事中找靈感寫小說不成?你不是正忙著替林雪意寫傳嗎?」簡若仙又喝了一口牛奶。
「沈義仁的經歷很不平常,所以我很想知道他的心理狀況。我對目前社會上形形色|色,有不同遭遇的青年人都有興趣;想按照不同的個案,逐個請求見面。希望從中得一些不是我憑想像可以得到的資料,用來寫一些可供青年人借鏡、感悟、鼓勵或者從而學習如何做人的文章。」
「你腦子裏有很多人類的故事,可以灌輸一些給他呀。」黎安笑著。
唐羽思跟著雷予靖回到車子上。雷予靖說:
「不過,你也不能百分之百認為事情是這樣的。或許昨晚義介臨時得到一些不利他們的風聲,所以建議兄弟倆避開。他們既然怕被人知道,當然乾脆連我也不通知。他們知道,我陪著你空跑這一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而且我們晚上既然會來,當然不用他們通知,也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雷予靖噓了一口氣:
「不,」唐羽思說:「我不是想去訪問他,我只是想和他談談。他出生在一個很特別的家庭,父親是位有錢又有勢的人物,母親非常漂亮,年輕時很出風頭……」
簡若仙坐在化妝台前脫下耳環和手錶,邊搖搖頭,笑著:
「是不是因為我要來,所以他們避開了?」
「他和_圖_書們有沒有說為什麼要搬走?搬到那兒去?」
「你不知道嗎?雷大夫沒說給你聽嗎?」
「那一年他們大約十四五歲,那是他們父母離婚後沒多久的事。我記得義仁告訴我他父母要離婚的事時哭得好傷心。」
雷予靖臉孔紅通通的,一言不發了。
「羽思,」簡若仙咀嚼著蘋果:「我不敢擔保沈義仁會答應和你談天,但是我會把你的意思告訴雷予靖,看他怎樣替你安排。」
「你和他們是什麼淵源?」唐羽思回過臉來:「家裏的關係,或者同學?」
「聽說你和沈義仁兄弟從小就認識?」唐羽思眼看著夜街的景色問。
「他們父親和第二次結婚的妻子又生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在台灣經營的事業失敗,也就到外國去不回來了。」
「雷予靖說,那是沈義仁的意思。他見你,一定要雷予靖在旁邊兒,說他向來沒見過記者小姐,怕把話說錯了。」
「你說呢?」
「他那個人嗎?他覺什麼都不值得多說的。朋友的東長西短,他不但不說,聽也不要聽。我現在發覺和他說話很沒有趣味,他腦子裏沒有小說,所以也沒有人類的故事。」
「他們父親和我父親是老同學又是好朋友。我們從新加坡回到台灣來,家就住在沈家隔壁。我和義仁、義介在同一個國中唸書。」
雷予靖點點頭,說:
晚上簡若仙回家,告訴唐羽思雷予靖己和沈義仁聯絡好,他表示歡迎和她見面。
「啊,雷醫生,是你呀,你找沈義仁兄弟?他們搬走啦,你不知道嗎?」
「這也是可能的。」唐羽思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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