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回想，那時候我和你認識，起先，我父親說他非常高興，他一向怪我不肯花時間結交女朋友。後來，你父親去世，你姑媽從美國來要把你帶到美國去，他便告訴我想和你見個面，那天我約你來我們家，記得當他聽到你的母親是許清如時候的表情嗎？當時我心裏有點兒奇怪，但並沒有懷疑什麼。你走了後我給你寫了許多信，居然都沒收到回信，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給我的信都讓我父親撕掉了。……」

「我不知道，你必須求得確實的證明，是嗎？晚上我掛個電話給表姊，請她替我們聯絡谷彥梅，約好了見面的時間，我立刻打電話告訴你。」

「你相信雷伯母的推斷嗎？」

「但是史夫人告訴我那是史星南小時候的照片呀。」

「所以你已經確信你的生母是我堂姨？」

「問過，就是那夜我在史夫人書房看了那張嬰兒照片以後。他起先不承認，後來承認了。同樣的，我問我母親的時候她起初也矢口否認，當她知道我已經知道許多內情，便流著眼淚把真相說出來：當年我父親把我抱回家，對母親說是好友寄託的一個孩子，暫時替人家看管一些日子，然後就要交給一對姓沈的夫婦。但後來沒見什麼人來領孩子。隔了沒多久，我父母帶著我到新加坡去，好幾年後才回到台灣來，」

「我已經知道，史夫人和你堂姨親姊妹一般的親密。你堂姨把我的照片送給好友，史夫人為了替好友保守秘密，是有那一番說辭的。」

「哦？但是她丈夫前不久已因癌症去世了。」

「我和她沒來往，但和*圖*書是石謙謙表姊可以打聽到她現在那裏。」

接連下去好幾天，雷予靖不曾主動掛電話來問林雪意的身體狀況，這日因林雪意覺得腹痛欲嘔，唐羽思連忙撥了他身上呼叫器的號碼聯絡了他。

唐羽思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只問：

「最近我母親把實情說出來後我才知道。我父親不但不讓我看到你的信，你走後一段日子，他告訴我你已經和麥幼漢結了婚，後來又說你們一家人都到歐洲去了。」

「如果外人知道他和你堂姨間的戀情，就將牽引出你堂姨的死和那筆錢財的事，以我父親的社會地位和名望，是不堪被沾染上那些污點的。」

「我聽說過，但是誰也都知道，女人如果想生一個私生子，是有辦法瞞過眾人耳目的。」

「我……從我母親那兒拿來的，她留著我小時候好些照片，集中在一冊照相本兒上。」

「你母親沒有理由不愛你吧？」

「嗄？！」唐羽思大感震撼：「是真的嗎？你從那兒得來的那一張照片呢？」

「所以這便避了眾人耳目，使人不至懷疑你不是雷伯母所生？」

「你認為我不是你堂姨所生？」

雷予靖搖搖頭：

「你什麼時候知道這情況？」

「石謙謙現在都好嗎？」

「你從來沒想到或許你真的是伯母口中所說，你父親和別的女人所生的孩子？」

「他告訴你他從那裏得到的消息嗎？」

「你說的是。但是她瞞不過身邊親近的人。」

「你向雷老伯問過這件事嗎？」

「我一向沒懷疑我的母親是誰。小時候父母常常因為我的緣故爭吵，我www.hetubook.com.com也不了解那是怎麼一回事。有一次，記得那是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放學後到一個同學家裏去玩，因為頭疼，提早回家在房間裏睡覺，我父母不知道我回來了，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得很大聲。我聽見我母親說我父親不應該，把個他和別的女人生的私生子帶回來。……」

唐羽思諒解的點點頭。

「我知道，但是他還有一個妹妹叫谷彥梅，一定也知道我堂姨懷孕過沒有。因為谷彥梅當時還沒有結婚，她哥哥和我堂姨結婚後她和他們一直住在一起，和我堂姨間感情很不錯。我堂姨那晚吃安眠藥自殺，她丈夫不在家，發覺她服毒的人就是谷彥梅。打電話找救護車把我堂姨送到醫院急救的也是她。」

「他是擔心雷伯母以外的人知道他和我堂姨之間的戀情呢，還是別有隱情？」

「沒有，我沒見過她。你為什麼忽然問我這問題？」

「你可知道我堂姨從來沒有生育過？」

「我們派人到醫院取藥，是嗎？」

唐羽思陪雷予靖走向客廳，雷予靖取起搭掛在沙發椅手上的外衣，想了想，問：

雷予靖緘默了好一會兒：

「上個星期一晚間史夫人約我來吃晚飯，我事先並沒有告訴我父親，他知道後找著我，我才知道原來他不願意我和史夫人見面。我在史夫人書房裏看到那一張嬰兒的照片，你說那是史星南的，事實上我也有那麼一張同樣的照片，那是我四個月大的時候拍攝的。」

「雷老伯為什麼起先不肯承認你是他和淡如姨所生的呢？」

唐羽思臉孔紅紅的，她也有和*圖*書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這時已不想說了。姑母希望她和麥幼漢能成為一對兒，後者知道她心中有個雷予靖，守著她就像一隻牧羊狗。而將近一年他們在美國或東或西的走動，使她和雷予靖間的連繫倍增困難……吞咽了一口口水，問：

「我……」雷予靖噓了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信不信由你，可能我和你是表兄妹哩。」

「我母親說，我父親和你堂姨之間牽涉了很多問題，你堂姨是為了他的緣故而和丈夫感情破裂。甚至她後來自殺，也是因為和我父親中間的戀情敗露，其間還牽連到一大筆錢財的問題。我父親絕對不願意被捲入那些是非中，所以不肯承認我是他和你堂姨所生。」

雷予靖考慮了一下子，說：

唐羽思的一顆心怦怦跳動起來：

「嗄？！」唐羽思不覺失聲叫了起來。

「羽思，你見過你的堂姨許淡如嗎？」

晚上雷予靖來史家，為林雪意診視了一回，她的毛病和他所了解的相符，服了藥後病情也瞭解了許多，林雪意很感激，一再向他道謝。二人說了一些話，雷予靖離開她的臥房。

「對，在台灣你淡如姨有親朋好友，我是她所生的事容易被人識破。」

「他們說你是我堂姨和你父親的私生子？」

「我知道這是唯一合理的答案了，因為我以為是我生母的人已被證實不是我的生母。」雷予靖又嘆了一口氣：「所以，這……這是我今天要趁這個機會和你談談的原因。」

「我父親說母親一派胡言亂道，含血噴人。我母親則要我父親從實說出到底我是那一個女人生的。接下去他們和_圖_書開始打架，兩個人丟茶杯、扔花瓶的砰砰碰碰起來。我嚇得要命，把頭蒙在被窩裏哭得好傷心，……」

「是的，瞞不過他。因為我的堂姨從結婚到自殺，將近三年的時間，都沒有離開她丈夫身邊。而且也沒有離開台灣。不但沒離開台灣，連台北也沒有離開過。」

「你認識她嗎？」

「我……我不知道，我覺得我母親的態度有時候很奇怪，尤其是在我父親面前。她和我之間，不像父親和我那樣的真摯、自然。每當父親稱讚我功課好、聰明、懂事等等，她就有一種不以為然，不能共享那份樂趣的表情。她也很少對著我父親說我的好話。我年齡稍大的時候想：也許因為我父親做了些什麼事使她不開心，所以她有意在寵愛我的他面前唱反調。」

雷予靖傷感地嘆了一口氣：

「沒有，他們沒有那麼說。你可以想像得到，我聽母親說了那樣的話，心裏非常難過。小小年紀腦子裏不會想別的，只想因為母親不愛我，……」

「你想和我一齊拜訪一次谷彥梅嗎？」

「什麼？！」唐羽思大為驚訝。

提起石謙謙，雷予靖又滿懷感傷，那時候他和唐羽思相戀，石謙謙像個親姊姊般的呵護著他們。

「例如她的丈夫？」

「照片背後有兩行數字，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四五〇一一一一，是四十五年十一月十一日，那是我出生的年月日；另一行一一〇一五一三，是十一日下午三時十三分，我的生日和時辰。我所保留的那一張照片後面也有同樣的幾行字。史星南的出生時刻和那上面所記載的一樣嗎？而且，上面還有『和*圖*書心印四個月零三天時攝』的字樣，我父親說小時候他把我叫做心印，後來想那很像一個和尚的名字，所以給我另取了予靖兩個字。」

唐羽思點點頭：

雷予靖嘆了一口氣：

「這樣子，你們先派人來取藥，晚上八點鐘左右，我再到你們那兒看她。」

「我想她是吃壞了肚子。」雷予靖聽唐羽思述說病情後，電話裏這樣說：「我可以替她配兩三日份的藥。」

唐羽思聚精會神的靜待雷予靖接續下去。

「我父母二人非常相愛，愛越深，越解不開嫉妒的結。有一天我母親整理舊東西，發現你堂姨給我父親的幾封信和幾件禮物，又怒不可遏的向我父親興師問罪。就是那時候開始，我父親無法再繼續否認你的堂姨是他曾經愛戀過的情人了。」

「他沒有詳細說，只說讓我知道一個事實。我想不到父親會騙我，而且這種謠言是任何人都知道不能隨口散佈的。我現在知道他的用意所在，他不願意我和你在一起，是怕由你母親的關係使得他和許淡如之間的事被揭露。同樣的，他知道史夫人和你堂姨是密友，因此也怕我和她接近，……」

「那……那你的照片為什麼會被寄到史夫人這兒來？而史夫人為什麼又告訴史星南兄妹，那是史星南小時候的照片呢？」

「我母親這樣告訴我。」

「我沒有那麼想，因為所有的親戚朋友都知道我是父母所生的，也沒有人說過父親有什麼情婦。而且，我母親不是真心不愛我，只要不在我父親面前，她便是個最可愛的母親。她說她最愛我，她這一生所有的親人就是我一個。」

「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