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嘉穎和葉堅對望一眼,更懷疑了。嘉宜是怎麼回事?整個人都變了似的!
打開的房門又砰一聲關上,進來的人顯然是故意這麼用力,故意弄出這麼大的聲音。嘉宜在眼縫裏望望,暗暗吃了一驚,嘉穎冷著臉,怒氣沖沖的正在看她呢!她立刻緊閉著眼睛,裝做熟睡了的樣子。
「算了,她對誰都是這樣!」嘉宜說。
「好!」高寧點點頭。
「妳心神不定,」葉堅看著嘉穎獨自走回來,加快速度說:「嘉宜,我們是出來旅行、玩的,妳要開心些!」
「旅行,並非想像中的好!」她隨口說。
「嘉穎,妳說什麼?」她看來很生氣。「這種話也能——胡說八道的?」
「他是一定會去的了?」葉堅也笑,他並不關心這個,嘉穎朋友來與不來跟他有什麼關係?
視線又在輕輕的飄,那樣漫不經心卻隱有目的。高寧和嘉穎跳得遠了,非她視線能及,她輕輕嘆口氣。
「好吧!」葉堅看一眼身邊的嘉宜,她正埋頭看書,只不過一本消遣的電視周刊之類的書,看得這麼入神?「妳去找他們來!」
「妳!」嘉穎正要說話,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衝進來的正是高寧。
「還否認!」嘉穎尖叫起來。「你們跳舞那麼親熱,只有葉堅能忍受去當——活王八,你們——們——」
「你早就在門口?」嘉穎叫起來。「你跟著我回來的?」
「你怎能這樣說?」她心中被他的話感動著,卻又不想用神色鼓勵他。「風流快活——是多難聽啊,我和他之間——清清白白的!」
「妳這小丫頭——」葉堅笑罵。
「啊——」嘉宜裝不下去,只好睜開眼睛,訕訕的笑起來。「幾點鐘了?你們都回來嗎?」
「好吧!那麼讓我去瘋狂好了!」他負氣的揚高了頭。
「不正確的事必須如此對付!」他說。
在葉堅的臂彎裏和在高寧的感覺就差得太遠了,葉堅只是座可依靠的山,高寧——卻是能激起萬丈波濤的大海,山和海之間,她還有什麼選擇餘地呢?
「對不起,姐,」嘉穎站起來。「一千萬個對不起,我吵醒了妳,又胡說八道,我又小心眼又莫名其妙,姐姐,妳原諒我的,是不是?」
「好吧!」他終於讓步了,這鐵似的男孩子。「我給妳時間,妳慢慢想,慢慢考慮,我們也繼續日月潭的旅程!只是——嘉宜,妳不會騙我吧?」
她默然閉上眼睛,把所有的情緒掩蓋了,所有人都有自私的一刻,都會保護自己,她也不例外,何況她並不真清楚發生在她和高寧之間的事,愛情嗎?她沒有把握!
哦!她已經在想解除婚約了,難道她對葉堅真的是一點愛情也沒有?
她需要的也許不是一次旅行,她和葉堅拖得太久的婚約,該——實現了吧?結婚是最好的一條路,她這麼想!
「葉堅,嘉宜,」高寧倒是神色自若,只是視線掠過嘉宜時,閃亮得異於平日。「還有嘉倫他們呢?」
她身邊只有高寧,高寧,那是不可能的,或者——新環境令她開朗?
「那就行了,」葉堅一拍大腿。「來,我們跳舞,順便找一找嘉倫,怎麼不見影子了呢?」
「黑天半夜,又在不熟的台中,我不能任妳一個小女孩亂跑!」他說。
「我臨時決定的。」高寧冷淡漂亮的臉上有令人難解的神色,他看嘉宜又看嘉穎。「原本不打算來!」
人生不是永遠都一帆風順,而且——她若愛全世界,她能佔有全世界嗎?人不能隨心所欲,人往往要屈服在許多複雜的因素下。
「怎麼跳這麼久?」她像個興師問罪的情人。
「那也不一定!」嘉穎聳聳肩。「他答應過我,我想——他是會趕到的吧!」
「你——該死!」嘉穎天真的心花怒放,用雙手插打他。「你竟和姐姐串通了整我!」
「別跟我開玩笑了,高寧,」她輕描淡寫的笑一笑。「小嘉穎是死心眼兒,等她信以為真時,你就麻煩了!」
「葉堅,你說話怎麼沒大沒小的,」嘉穎紅著臉,帶著喜悅的不依。「你還是準姐夫啊!多難聽的話?」
「不是,高寧說的——」嘉穎頑強的摔摔頭。
嘉宜忽然睜開眼睛,定定的望住嘉穎,怎麼?她不是睡著了嗎?她也在聽他們的談話?
「嘉穎,」嘉宜盡了全身的努力來平靜自己。「沒有這樣的事,妳太多心,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妳該知道我的為人,我一直只當高寧是表弟,而且葉堅真是傻瓜嗎?事情絕對——不是妳想的那樣!」
「那麼——」他考慮一下,猶豫一下,他是以嘉宜為中心的,自己並不重要。「我們回去吧!如果妳希望的話!」
高寧皺皺眉,一言不發。
「這是為難嗎?」他的烱烱黑眸動也不動的盯在她臉上。「妳知道受不了葉堅和妳跳這種舞。」
「又不是只有火車能到台中!」嘉穎說:「他答應的事,他要做到的事,就算走他也會走來!」
「那——麼行?」她被嚇傻了。和他一起回台北?算什麼呢?感情是一回事,行動又是另一回事,她從來沒想過跟他走,真的!
這叫做姐妹情深——
嘉宜回到酒店才十點鐘,她和葉堅是不告而別,趁嘉穎和高寧還在跳舞,嘉倫也沉醉音樂中之時便悄悄的溜了。她根本沒有玩樂的心情,而且——嘉穎不知道在懷疑些什麼,她這小丫頭又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為免場面尷尬,大家不好意思,嘉宜和葉堅先走是上策。
嘉穎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經豁了出去。「他被妳迷昏了頭,他——全變了一個人,全是妳,全是妳!」
「我在計程車裏睡覺。」高寧說。
「不許胡扯!」嘉宜沉著聲音。「我只是累了。」
「你們m.hetubook.com.com是早約好在什麼地方見面?」嘉宜突然問。
「這麼早——高寧呢?沒和妳一起回來?」嘉宜好意外,她離開後又發生了爭吵?
他以為愛是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的,他是這麼做了,為什麼嘉宜表現的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她猶豫,她矛盾,她反覆,她軟弱——唯一的一個解釋,她不是真愛他,至少不是像他愛她一般。這自私的女孩,這狡猾的女孩,這欺騙人的女孩,她是嘉宜,真正的嘉宜吧!
嘉宜心中一痛,是高寧眼中利刀插|進了她心窩,她的心正在鮮血淋漓。她知道,高寧誤會了她,高寧眼中那把刀怕也傷了他自己!
「不為誰。」他說:「參加你們大夥兒一起旅行,是件很快樂的事!」
「別替人亂配對!」嘉宜不悅的。「嘉穎還小,媽媽知道了也會不高興!」
「閉著眼睛養一下神是好的,我看妳昨夜一定是沒睡好。」葉堅說。
嘉倫凝視他背影,他可相信高寧的話?
「是不是都不關你的事。」嘉穎是口不饒人繼續道:「只要姐姐沒有別的男朋友就行了!」
「當然我是——表姐!」嘉宜勉強說。
「已好久沒有跳舞了,真不慣!」葉堅說。
「不,嘉穎——」嘉宜被打倒了。妹妹的指責,妹妹的淚水,天,她傷害了自己最親愛的妹妹,她並不希望這樣,真的,她怎麼知道——唉!事情怎麼是這樣的呢?嘉穎竟也愛上高寧?這豈不變成了一個又老套、又俗氣的陳年故老事?不,不,事情絕不能如此。「妳聽我說,妳一定要相信我,事情不是妳想的,也不是高寧——所說的那樣,相信我,我——不可能愛他,我已經訂了婚,我愛的是葉堅,妳該相信我!」
「高寧,你在說什麼呢?」她下定決心,疼痛由它吧!她不能自私的傷害幾個人。「我完全不懂!」
「你來——什麼?」到底是女孩子,嘉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難堪,又窘迫。
高寧擁著她轉了一大圈,直到心中所有的激動、喜悅都收藏好了,才把嘉宜帶回座位。葉堅神色自若,他是老實人,他自然不會懷疑嘉宜。坐在一邊氣鼓鼓的嘉穎卻不同,她橫了嘉宜一眼,又轉向高寧。
「我把書還給妳,別氣了!」嘉宜伸手拍拍她。「妳看書,我睡覺。」
「住口!」嘉宜無法再忍受。「嘉穎,妳再胡說八道一個字,我——教訓妳!」
「隨便!」葉堅坐在前面,在照後鏡中望她一眼。「妳可以團體活動,也可以單獨行動,隨妳的便。」
「在後面!」葉堅朝後面望一望。「怎麼不早說你也參加,我可以多預備一張車票。」
同時,嘉宜也看見了高寧。
「你何以那麼好奇?」嘉穎笑得狡黯。「到時間你自然就會知道。」
高寧看嘉穎一眼,笑了。
高寧被那淚光所懾所撼,他所愛的女孩子為他流淚了,天下還有比這更美、更妙的事嗎?天,他沒看錯吧?嘉宜為他流淚了!
「妳猜得出是誰嗎?嘉宜。」葉堅指著嘉穎的背影說。
「嘉宜,」他眼中有火焰。「讓我們搭夜車回台北,不必妳為難,所有一切,都解決了。」
嘉宜的心一下子亂了,她不知道自己答應了沒有,一陣子迷糊之後,她發現自己在舞池中,在高寧強有力的臂彎裏。
觀光號火車上,嘉宜心神不屬,坐立不安的模樣任誰都看出了異樣,好幾次葉堅跟她說話也恍若不聞,她恍惚得令人吃驚。
「你說笑話,」她的臉紅了,心中卻有說不出的喜悅。「他是我未婚夫!」
「你們都去逛街,我一個人休息一下就行,」嘉宜說:「晚上我們去『南夜』跳舞。」
「妳不想和我玩蜜月橋牌,我可以去叫嘉倫和他女朋友來,四個人玩總行了吧?」嘉穎不罷休。
「當然可以,我們等結婚度蜜月時再來,」他點頭。「明天一早火車回去,只擔心嘉穎、嘉倫不高興!」
她閉上眼睛,心中傷口痛得厲害,她還聽見鮮血下滴的聲音。
嘉宜深吸一口氣,她不能表現太沉默,否則就顯得怪異了。「怎麼——來的?」她望著高寧。「比火車還快!」
「妳要怎麼才相信我?」嘉宜全身在冒汗,她心中也矛盾,也猶豫,卻不該露出半絲,她不能為了自己——愛情吧!她不能傷害這麼多人。
嘉倫和他的女朋友也來了,於是他們分兩部計程車到預先訂好的酒店,他們原定在台中逗留一夜的。
他的雙手一緊,整個嘉宜被他擁進懷裏,她也沒有推拒,沒有掙扎,是啊!他何必逼她?他何必傷害人?她總有一天完全會屬於他,他該有信心!
「教訓我?」嘉穎半點不懼的笑起來,那笑容卻像在哭。「妳——還有臉教訓我?妳做的事這麼醜——」
「不,我只是不安,」他說真心話。「看見妳情緒不好,我什麼心情也沒有,還說玩呢!」
「不懂?」冷漠的高寧一下子跳起來。「嘉宜妳怎麼——,這樣?妳要公平些、誠實些、坦白些,我們明明相愛,為什麼不肯承認?妳怕傷害嘉穎,傷害葉堅,難道就不怕傷害我?傷害妳自己?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妳怎能這麼傻?」
嘉穎睜大了眼睛,是高寧開玩笑?騙著她玩的?看嘉宜的神色,她信了,真的信了,姐姐不會是那種見異思遷的人,姐姐從前沒愛上高寧,怎麼會突然愛上他呢?啊!她多傻,她上了高寧的當,她表現得這麼惡劣,她——怎麼好意思再面對姐姐?
他是一個釘子一個眼的老實人,也許就變成言語無味了。「我不是說冷氣——」嘉宜皺眉,很快的https://m•hetubook•com.com看一眼坐在對面看書的嘉穎。「還有沒有雜誌,給我看一本。」
「我喜歡是非黑白、愛惡分明,」他看來沒有退讓、沒有妥協的樣子。「我不喜歡婆婆媽媽,拖拖拉拉。」
「我來保護我的愛情和幸福!」他漠然說。
葉堅替嘉宜姐妹挽了簡單的旅行袋,和遠遠的嘉倫打個招呼,隨著旅客慢慢下了車。
「我這一把年紀,還是跳四步吧!」嘉宜開玩笑。
「哎——到底會不會來呢?」嘉穎自語著。她看來既緊張又興奮。
「妳寧願信他?不信我?」嘉宜再吸一口氣。無論如何,她不要才十九歲的妹妹傷心,這會令她一輩子不安、內疚,她自己——也算不得什麼,何況她已訂婚,已經成了一半的事實。
「好了,房間登記好了,」葉堅搖晃著手上的鑰匙,「先安頓好行李再去吃飯,然後我們逛街,嘉宜休息——」
「嘉穎這孩子,」葉堅搖頭。「被寵壞了!」
「這是事實,」嘉穎尖著嗓子,聲音帶著哭意,「高寧也承認的事實。」
「沒人希望你假惺惺的關心,」嘉穎咬著唇,又氣又妒的叫:「我也不是小女孩!你——快走出去!」
「誰喜歡呢?只是不得已!」在黯淡的燈光下,她眼中淚光似真似幻。
「嘉穎,高寧不是和妳挺好的嗎?妳又移情別戀了?」他說。
「我說著玩的,嘿!我說著玩的!」葉堅打著哈哈。
一回酒店嘉宜就回房間了,葉堅叫她吃一點消夜她也不肯,深鎖眉心,似乎真的累壞了,葉堅也不堅持就送她回房,自己也去休息。
剛才她那麼說,其實——等於她刺了自己一刀!對吧?是不是其他的姐姐在遇到這樣的事時,也會像她這麼做?
「我——麼會怪妳呢?」她笑得勉強。「妳是我唯一的、最親愛的妹妹!」
「十點半!只有我回來!」嘉穎充滿火藥味的。
「我想休息,請你出去,表——弟!」嘉宜說。她特別加重「表弟」兩個字。
葉堅不傻,然而他忠厚,他對嘉宜也缺乏深入的了解,他以為自己的未婚妻可能只是精神不好,或是心情不好,他低聲在她耳邊問:「累嗎?或是不舒服?」
「妳——自己知道,為什麼要我講?」嘉穎狠拫抹一把淚水。「嘉宜,妳——真不要臉!」
她——唉!她根本是無路可走的,是不是?每一條路都會傷害人,都有人會痛苦的,除非她死掉——
「別小看了她,十九歲的女孩子現在真不簡單,」葉堅說:「我看她是喜歡高寧。」
驟見高寧,姐妹倆都吃了一驚,尤其是嘉宜,整張臉都變了色,剛才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得到的平靜也打散了,她怔怔的望著高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嘉——」嘉宜用手封住自己的口,事情已演變成這樣,她還能再說什麼?高寧是想氣氣她,他不會真對嘉穎有什麼不軌行動吧?
「放心!」她笑。「到了日月潭我就沒事,我不喜歡太忙亂、太累的旅途,但日月潭不同,那兒清靜。」
「我在車站外面等你們!」嘉穎一跳下車就往外面衝。「我去找找他!」
「為什麼嘆氣?」葉堅這方面倒是敏感。
嘉宜呆怔一下,昨夜沒睡好——當然,葉堅並不知情,但她——怎能有一秒鐘忘懷高寧的凝視、高寧令人窒息的吻、高寧不顧一切的愛情——她幾乎沒有睡覺,連夢中也是高寧,然而,怎能會是高寧呢?
「喂!準姐夫,今夜怎麼玩?」嘉穎頑皮。
「車站,台中車站,」嘉穎不停的朝車窗外望。「他答應我一定來的!」
高寧的眼光斜斜的瞄過來,鋒利得又在她心上劃了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
「我看妳剛才的模樣——」葉堅搖搖頭,自動打住了。嘉宜情緒不好,他何必拿這些莫名其妙的話題來煩她?
「我請妳跳這曲,嘉宜!」
這回連嘉宜也皺眉了,莫非小嘉穎發現了什麼?她看高寧一眼,高寧會意,把嘉穎拉進舞池。
「高寧,」嘉宜深深吸一口氣。這個時候,她不能不特別理智些,她不想有人受傷,更不想把大家變成敵人。「我承認你——令我的心再也不能平靜,我也承認你是完全吸引了我,只是,所有的事發生得太突然,我措手不及,我的心又亂又慌,如果這個時候你再逼我,我怕——我們會做錯事、傷害人,事情——總有結果的,是不是?你為什麼不肯給我一點時間呢?」
「我不會!」他正色說:「我記住葉堅是妳未婚夫。」
「還是團體行動好,」高寧說:「台中我不熟。」
「不知道!」她回答得生硬、漠然,完全不像她平常的口吻。「我怎會知道呢?」
所有的念頭在心中一轉,他也漸漸露出笑容,那看來幾分玩世不恭的笑容。「很好!我們的玩笑到此為止,」他說。眼眸中柔情消失,變成一把又冷又利的刀。「嘉穎,嘉宜怕妳受傷害哦!」
「沒有,沒有,我是說——」葉堅窘迫的。「哎,嘉穎回來了,帶了個人,哦—是高寧!」
「沒有了,」嘉穎抬起頭來。「是在車站買的,就這麼一本,讓妳先看好了!」
「想跳舞嗎?」看她沒反應,立刻改口:「嘉宜,我肯定妳心中有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可以幫妳,也可以為妳分擔,忘了我是誰嗎?」
嘉宜不能再拒絕,只好站起來。
「說——嘉穎!」嘉宜避開他視線,她是心虛。「我想探聽一下他——高寧對嘉穎到底如何?」
他皺皺眉,二十四歲的他也心高氣傲,也自尊心強,一句話就否定了一切——愛是什麼?豈不是連一毛錢也不值?他在她心中甚至比不上嘉穎的份量,難道——嘉宜一直所表現的不和圖書是真的?他受了她的欺騙?會嗎?會是這樣子嗎?
「好吧!」嘉穎無可奈何攤開手,頗為失望。
嘉穎伸伸舌頭,對高寧說:「姐姐心情不好,今天對什麼都不起勁!」停一停,又說:「要不然就是嫌我們兩個大電燈泡!」
明天——回台北吧!
「什麼話?」嘉宜沉下臉。「嘉穎,妳說話怎麼越來越沒大沒小,我為什麼要見他?」
嘉倫和女朋友早已跳得不見蹤影,嘉穎和高寧也在舞池中活躍,只有葉堅不安的陪伴著她,什麼也不敢多問多說的默默注視她。第一次,他心中有個奇怪的感覺,嘉宜不是累,她是心事重重,她是神魂不定,她被什麼人、什麼事煩惱著,矛盾著。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嘉穎紅著臉,一頭霧水。「要我出醜?」
「這麼晚——去那兒?」嘉宜的關心是自然反應。
他擁著嘉穎走出去,並關上房門。
她在做什麼呢?她不能忘了葉堅是誰,她怎能對他如此?「我明白,但——我的確沒事,」她說:「這話你已問了幾百次,難道你不相信我?」
結婚度蜜月——比天更遙遠的事了!
「再見,表姐,」高寧加重語氣。「我們走了!」
「嘉穎——」嘉宜呆住,妹妹罵她不要臉?
「我請幾天假!」高寧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我若不來,整個人會爆炸!」
走近了,他看見嘉宜臉上未褪盡的紅暈,看見嘉宜眼中從未出現過的柔情,他整個人呆住了,嘉宜剛才還心情不好,才落落寡歡,怎麼一轉眼就完全變了?誰使她改變?或什麼事情使她改變?
這——是幻燈片中景象?
年輕女孩子忍受不了火車上的單調,無聊。
「看來她對高寧好緊張,」葉堅笑。「剛才你們連跳兩曲,我看你們在聊天,說些什麼?」
「誰都像走路!」她淡淡的。
「累不要緊,等會兒到酒店午睡。」葉堅說:「兩個房間,男的一間,女的一間。」
嘉宜的臉一下子脹得通紅,整個人也如火焰燃燒。
「嘉宜,妳看來完全不同了,」他好開心的說:「妳是太累了,精神和身體兩方面的累,妳早該出來旅行,散心,妳看,妳現在多——哎!容光煥發!」
葉堅提著行李,興高采烈的陪嘉宜先上樓。他目前是什麼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他將如何?高寧站在大堂裏等著,過來的不是嘉穎,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嘉倫,他看見剛才高寧和嘉宜的情形?
葉堅想一想,忽然轉了話題。
她是為了妹妹,為了葉堅,那麼他呢?難道他活該受苦?嘉宜真聰明,她不需要再說什麼,不需要再表示什麼,一句開玩笑,所有曾發生的一切都一筆勾銷了,包括他全心全意的愛!
火車一站站往前飛馳,三個鐘頭也不算慢,可能大家都累了,大家都睡了一陣,醒來的時候,差不多已到了台中。
「他若不來我豈不是省了?」葉堅開玩笑。
嘉宜搖搖頭,急速的看嘉穎一眼,小小的女孩子眼中全是疑惑,顯然被他們的對話弄混亂了,不知道到底相信誰的話才對。嘉宜再深深的吸一口氣,心胸中流過一抹酸楚,那是好親愛的小妹妹,她怎能傷她?高寧——該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孩子,他們之間也不過剛剛開始,他該受得起、捱得住的。
好一陣子,屋子裏一絲聲音也沒有,裝睡的嘉宜開始懷疑,嘉穎在做什麼?她無端端不會衝回來,她一定有事——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一線,哎——到嘉穎又冷又利的眸子,還有一絲洞悉一切似的冷笑。
「如果我心中有事,請你告訴我,是什麼事?」嘉宜看他一眼,相當冷淡。「為什麼總是疑神疑鬼的呢?」
房門「砰」的一聲被打開,床上的嘉宜嚇了一跳,立刻閉緊了眼睛裝睡,會是誰回來得這麼早?嘉倫的女朋友?現在也不過才十點——
嘉宜又皺皺眉,說:「就算走也會走來?」
「看妳是不是真愛上我!」高寧輕佻的一笑,走到嘉穎身邊,用手擁抱她的肩。「看妳真情流露嘛!」
「我知道妳沒睡著!」她語氣不好,也不叫姐姐。
「妳想見他?」嘉穎冷冷的笑。
是個男孩子吧?否則她怎會如此?
「別拿我開玩笑!」她又閉上眼睛。
「我開玩笑嘛!姐姐。」嘉穎吐吐舌頭。
「嘉穎——」嘉宜從床上站起來。
嘉宜還沒回答,嘉穎已經坐了下來。
想到死,心中竟真有輕鬆、解脫的感覺,那麼,她自己——罷了,事已至此,是對是錯也不必提了,若高寧真能對嘉穎好——她無端端的打了個寒噤,若高寧心中對她懷恨,會對嘉穎好嗎?
是高寧,她知道必然會是他,他就是那麼一個人,決定的事一定要做到,走也會走來台中,刀山油鍋也敢闖,高寧,他原是這麼一個人!
「誰叫妳一直都小心眼?」高寧盯著她看。
高寧轉頭望著嘉宜,他那定定的、深深的凝視令得嘉宜垂下頭。她受不了,真的,那凝視令她心都扭痛了,她愛他,但——看來她不能接受他。
「他——當然不是說引誘。」嘉穎皺皺眉,又揚一揚頭。「但是他說——他說你們倆互相——有感情!」
竟笑得那麼邪氣。
原諒她,高寧,她是無可奈何的!
「你不該來!」她壓低了聲音,她不敢看他。「你不是要報到入營?」
她頹然倒在床上,這段情——比夢幻更不真實,高寧最初的默默凝視、關懷,到他的剖白、他的熱吻、他的緊張,近乎瘋狂的情,似乎——都不曾真正發生過,只在夢中匆匆一晃就過了,就像一張幻燈片——
「高寧——」她抬起頭,遇到發怒的黑眸,她退縮了。「你叫我怎麼說?怎麼做?所有的事,都被你弄混亂和*圖*書了!」
「到底如何呢?」葉堅很感興趣。
「誰熟呢?坐計程車嘛!」嘉穎嚷。「從酒店到南夜,難道還能把我們走掉了?」
「正是!」嘉穎很驕傲的揚一揚頭。「他說得出做得到,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刀山油鍋他都敢去闖!」
「高寧,我們去『南夜』跳舞,好不好?」嘉穎仰望坐在身邊的漂亮男孩。
「啊——不累,我沒事,」嘉宜吃了一驚,臉也莫名其妙的紅了。「天氣太熱了!」
嘉宜眼光一閃,沉默了。
火車慢慢駛進台中站,車上的旅客起了一陣騷動,在這兒下車的人可不少呢!
「說謊!」小嘉穎流下眼淚。「我不相信妳,我看見一切,而且——寧已承認一切了——」
「高寧——說我引誘他?」嘉宜當場倒退一步,臉也變白了。怎樣的一句話?引誘?
「下次不許在我面前說未婚夫三個字,」高寧真是霸道得可以。「妳會嫁給他嗎?」
然而嘉宜又怎麼休息得了呢?閉上眼睛就是高寧,她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她是發瘋了,在訂了婚三年之後居然又愛上了——是愛上他?另一個男孩,偏偏這男孩早就在她身邊的,這——怎麼辦呢?她很明白拖著高寧只是一時,他必然要求攤牌的,到時候她——她又真能和葉堅開口嗎?葉堅又肯——解除婚約嗎?
「難道不是?」
「然而——有什麼不對呢?」她搖搖頭。「這三年來葉堅一直對我好——」
「高寧——」嘉宜抬起頭,看見那張令她情不自禁的臉,嘉穎說他是不顧一切的,但——他不是顧及著她嗎?
「妳真孩子氣,」葉堅也笑了。「我們旅行當然一定有『旅途』,總不能飛了去日月潭?」
「包計程車。」他淡淡的。似乎這是小事,完全不放在他心上。
嘉宜輕輕嘆一口氣,心中又痛又苦,又矛盾又混亂。
「妳是我最親愛的、唯一的表姐,是嗎?表姐!」高寧的話說得近乎——怨毒,是這兩個字嗎?怨毒?這個男孩子愛恨會是這麼強烈的嗎?
「他知道我們到達的時候?一定趕得及麼?」嘉宜再說,神色很是特別,莫非——她知道是誰會來?「他不是買不到我們這一班車的票嗎?」
高寧迅速的聚攏眉峰。
葉堅微笑搖搖頭,擁著反應冷淡的嘉宜慢慢前行。
「哇!事先告訴我,我也不坐悶死人的火車了!」嘉穎快樂得像小鳥,只因為高寧來了。
「跳舞,跳舞,」葉堅笑著說:「小嘉穎,難道妳還吃妳姐姐的醋?」
「別胡扯了!」嘉宜拿過一支鑰匙。「我先上樓去,四〇三號房,高寧在這兒等嘉穎,帶她上來吧!」
「我覺得這種勞碌奔波減少了所有快樂與享受,我情願在家中喝茶、看書!」她說。
「什麼?有事?」嘉宜強自鎮定。「你憑什麼這樣說?」
「總有去處,」他說:「我希望找一個只有我們倆的地方,不要被人打擾!」
嘉宜也不客氣地接過來,她心中唯一的念頭是逃開葉堅,是她有愧吧?感情上她已背叛了他,是嗎?然而葉堅是未婚夫!
「如果高寧對她也有意,倒是很不錯的一對!」葉堅又說。他——哎,實在是老實人!
「姐姐,葉堅,表哥來了!」嘉穎笑靨如花。「我早說過,他一定會準時來的!」
「妳不能否定妳答應我的!」他急切的叫。「嘉宜,妳別傻,嘉穎只是小孩子!」
到了酒店,葉堅趕著去登記房間,小嘉穎去找洗手間,嘉倫和他的女朋友坐在沙發上聊天,站在嘉宜旁邊的只有高寧。
「他——承認什麼?」嘉宜大吃一驚,高寧不會傻得承認吧?他會把事情弄糟,她說過需要時間的!
「我說錯了?不是高寧?」葉堅還是笑。
嘉宜不語,眼光又溜進了舞池,她到底在看什麼?看誰呢?葉堅可不懂了「等會兒我們早走,葉堅。」她半命令式。
「請別令——大家難堪!」她只能這麼說。
「她是傻丫頭!」嘉宜說。
嘉宜不經意的溜一眼舞池,那神色很是特別,葉堅忍了忍,終於還是說:
「妳想到『南夜』,大家都去好了,」葉堅笑著。「反正我們也沒有固定的節目。」
嘉穎呆怔一下,不能置信的望住她唯一的姐姐,她該相信嗎?但高寧說得那般嚴肅,那般肯定,那般斬釘截鐵,那般無與倫比的——深情,她該信誰的話?
睡了一個下午,嘉宜的精神似乎沒什麼好轉!她依然落落寡歡,情緒低落,在那分不出是淺藍或淺紫的燈光下,她眼中更是一抹濃得化不開的矛盾。
「表哥!」高寧像被黃蜂叮了一口。「我是表哥,妳永遠改變不了的事實,嘉宜,妳忘了答應我的話?妳忘了我們的約定?妳不能因為她——就否定了一切,妳這犧牲不值得,明白嗎?不值得!」
「嘉宜,妳同不同意?」葉堅是顧著她的。「沒意見!」她不置可否,頭也不回。
「嘉穎——」嘉宜搖搖頭,千頭萬緒,千言萬語,不知從那兒開始。「事清不是這樣——」
「南夜」,只是個小而古老的舞廳,和它的知名度並不相稱,比起那些新型大酒店,「它」更是相形見絀。人們喜歡到「南夜」,也說不出什麼確切的原因,也許「它」勝在親切,也許人們懷念以往的時光,因為「南夜」是台中最早的舞廳之一,「它」和一些年輕人一起成長。
他感覺到身邊的嘉宜抖了一下,他詫異的轉頭,嘉宜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大概她在做夢?
「我剛才什麼模樣?」她站住了。
「為什麼敢做不敢當?」嘉穎的眼睛也紅了。「妳——引誘高寧,妳不要臉!」
「嘉穎——」嘉宜叫得驚天動地m.hetubook.com.com
音樂又響,居然是慢得死人的四步,葉堅正待站起來,高寧卻動作比他快得多的對嘉宜說:
「可以嗎?」她眼睛一亮。這是避開尷尬的唯一方法。
「我是好意,請明白,我只想幫妳!」葉堅說得誠懇。
「他不肯說!」嘉宜偷看舞池,嘉穎已經回嗔為喜了。「想來——不壞!」
「妳——要我承認什麼?」嘉宜的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小嘉穎太咄咄逼人了,她不知道在對自己姐姐說話嗎?「誰當誰是傻瓜了?妳別胡說!」
「這要問妳自己了!」嘉穎臉上掠過一抹狠狠的紅雲。「妳自己知道做了什麼事!」
嘉宜皺眉,按下心中思緒,終於展開微笑。
高寧眼光一閃,牽扯嘴角,淡淡的笑了。嘉宜可是心情不好?他心中比誰都明白!
跳累了的嘉潁和高寧也回座了,高寧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看不出高興與否,嘉穎卻不同,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
「嘉穎,妳的朋友到底是誰?」葉堅大概無聊,和嘉穎開始聊天。「是男是女的?他真會趕到台中?」
「妳為什麼突然要旅行?」嘉穎十分聰明,又敏感得很,一下子就聯想到好多。「高寧為什麼肯請假趕來?我先還以為高寧這次真夠意思,原來是你們約好的,約好了在日月潭見面,你們當別人都是死人?你們以為別人全是獃子?你們騙得了葉堅卻騙不了我,妳騙不了我!」
「是吧,我不怎麼清楚。」嘉宜又皺眉。
「我不休息,我要到周圍去逛街,」嘉穎嚷。「要不然等於白來一趟台中!」
嘉穎咬著唇,她知道自己不該對姐姐說這樣的話,但是她忍受不了,她嫉妒得快要爆炸。眼看高寧和嘉宜親熱,嘉宜一離開高寧就興味索然,連話也不願多講一句,舞更不肯跳,一副魂魄都不見了的樣兒,這——全是她,全是嘉宜,小嘉穎認定了是嘉宜引誘了高寧!
「我若不來,我能在台北好好生活嗎?」他說:「我怕會神經失常,我怕會爆炸,我怕會吐血而死,妳和他在日月潭可——風流快活!」
「但是——」她搖搖頭。「你從來沒替我想過,我不能有這種瘋狂、荒謬的行動!」
嘉穎離開座位,走向嘉倫那邊。「嘉宜,妳心裏是不是有事?」葉堅壓低聲音說。
「可惡,嘉倫不肯來,」嘉穎氣沖沖的說:「稀罕!」
「對妳好就行了?」他咬牙切齒,「妳懂愛情嗎?那只是對妳好就足夠了嗎?」
高寧只是一時負氣吧?他不該是小心眼兒的人,他會諒解她的,是不是?她是逼不得已啊!叫她傷了才十九歲的唯一妹妹,於心何忍呢?
「隨妳!」葉堅無所謂的。「我對這場合也不感興趣,只怕掃嘉穎的興,她是一心想來。」
嘉穎本是個小辣椒,她可從來不賣任何人的賬,狠狠的白葉堅一眼。「你懂得什麼?你是傻瓜!」她沒好氣說。
「那怎麼不行?」他一點也不肯放鬆。「有人抓著妳不放?妳是自由的人,想走就走,誰敢說不呢?」
高寧深深黑眸一閃,他能說什麼?該說什麼?現在不是時候,他記住葉堅是嘉宜的未婚夫!
只是,他不該來,尤其經過昨夜的剖白之後,尤其經過昨夜的熱吻之後!
「跳這種舞有什麼慣不慣的?走路而已!」嘉宜說。
她慢慢在他懷中抬頭,她神色變得好嚴肅。「騙你就等於騙我自己,不是嗎?」她說。
「為了嘉穎嗎?」葉堅打著哈哈。
「怎麼?想回去了?」他愛惜的望住她。
「小氣!」嘉穎皺皺鼻子。
「表哥,你來得好意外!」他直視高寧。「姐姐一直情緒低落,可是——因為你?」
為了姐妹情深放棄了愛情,是傻嗎?或是偉大?是新潮?或是落伍?她可答不上來,唯一的感覺是心中的疼痛擴大,那鮮血也不停的滴著,滴著——她翻一個身,把臉埋在枕頭上,淚水不受控制的湧上來。或者——她命中注定是葉堅平凡的太太吧,過一輩子平靜無波的生活,這未嘗不是幸福,對嗎?
高寧也睜大了眼睛,開玩笑?轉眼之間,他明白了嘉宜的心意,嘉宜是決心犧牲他了,是嗎?她輕描淡寫的一句開玩笑,就抹殺了他們之間的愛情?
「妳可是笑我跳得像走路?」他問。
葉堅和高寧點頭招呼,嘉宜卻是整個心都亂了,乍見高寧,她又驚又喜又擔心,她連話也不會說了。
「我說過,請不要——為難我!」她不敢看他。
嘉宜一直望著車窗外,就像她在火車上一樣的沉默,漠然,對他們的對話完全不參加意見。
「你開玩笑!」他皺眉。「嘉穎來了,我們上樓!」
「你們怎麼不跳舞?哈騷,步法很過癮的,」小嘉穎臉兒紅紅的,非常可愛。
「葉堅,我們打橋牌,如何?」嘉穎提議。
「別當別人是傻瓜,除了葉堅,我想誰都看得出來,」嘉穎脹紅了臉。「不承認也沒有用!」
「冷氣很好啊!」葉堅說。
高寧的態度改變得這麼快、這麼大,一邊的嘉宜更擔心了,看——高寧受的傷害比她想像中的重!
「嘉穎——」嘉宜氣白了臉,全身在抖。「妳忘了妳是誰?我又是誰?妳怎能對我用這種口吻?而且——我做了什麼醜事呢?妳怎麼變成這樣了呢?我們是出來玩,出來旅行的,不是來吵架!」
「他沒有理由騙我!」嘉穎揚高了頭。「我看得出來,從他眼睛裏看得出來,他——是被妳迷住了!」
「高寧,我——必須要有些時間冷靜的去想一想,」她慢慢說:「我不知道你要來,我很意外,很亂,你——不能逼我,我要想一想!」
「我們兩個?算了,」葉堅不感興趣,他被嘉宜的冷淡所困惑。「等妳的朋友趕到台中來時再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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