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午才回來,打電話找不到妳,知道妳在片場,」他和以前一樣的穩重,淡定。「於是我就來等妳。」
她真的沒有介意,只微笑者,大方而親切。
「是。這種不再擔心,不再介意的感覺是突然間來到,也許就在前一分鐘,我形容不出。」她一邊思索一邊說:「我的感覺是——也不過如此!」
他考慮半晌,然後說:
「妳戴了戒指。」他望一望。
「不是。以前記者們不是對妳很好嗎?」
「好——我盡量。」收線,嘆口氣。
除非她沒有進過這圈子,除非她沒做過這行,真的!她現在有再回頭已百年身的感覺。
電話鈴響起來,響得——似乎有絲猶像。但電話鈴怎會猶豫?是她想像而已。
白天那麼熱鬧,光亮的地方,晚上也只是一遍寂靜,街上一行人也沒有!
「頗多感觸哦!」他打趣。
「別提他們了。」她阻止他。「提起他們,我心中不舒服,我會想到那個琴姨。」
逸姿沒有留意,仍然下望。
「那麼,現在一切沒事了,」他輕拍她的肩。「我已經回來了,是不是。」
「怎麼?」他的眉毛掀上去。
「你熟透了,就快過老了!」她說。
「什麼時候有空呢?」對方不放鬆。
「是妳的消沉?」
她是後悔!她這樣的女孩拍什麼戲呢?以前她從不貪心,很安於自己所擁有的。她不明白,她也居然被這五光十色,表面風光的圈子所惑!
「不——請等一等,」他叫住她。「我只講幾句話,講完就走。」
才收線,鈴聲又響。
「也許我並不真適合這圈子,」她是心灰意冷。「太固執的人是不適合的,我有自知之明。」
「這是否也是我的好條件之一?」他笑問。
推開大門,她就聽到一陣電話鈴聲。
一下車,就看見亞倫和他的車。
「那麼,結局該是什麼?」他眼睛發光,熱切的凝望她。
「看來——倒是沒改變。」他點點頭。「以前是個小固執,現在是個小頑固。」
「沒有。真的沒有。我才剛剛面對這件事,我什麼都沒想過。」她笑。「昨天上車時亞倫已猜到會有這種後果,但不知這麼嚴重。那時我說不介意,心中是真的這麼想。現在只能說,希望自己做得到。」
「我說的是真話,妳平心靜氣的想一想。」
只是,人生的緣份很奇妙,不是妳的,怎麼努力也沒有。他們只有緣、沒有份。
他倚車而立,彷彿已等了好久,好久。
「真的大澈大悟?」
他的臉色一陣改變,聲音也變得喑啞。
「自然發展?」她笑得好俏。「怕不怕我出軌?」
回到她家,才坐下來,她已淚如雨下。
亞倫永遠是那麼準時,他出現在逸姿門口時,分針剛剛搭正十二點半。
「也許他們並沒有惡意,只想誇張些吸引讀者,他們沒考慮到傷害人。」他說。「那是他們的工作,有聞必報,」她無可奈何的。「只足筆了太不留情。也許——平時我做得不好,得罪看他們也說不定。」
「我該算回來得很合時,對嗎?」他笑。原本他是有點花|花|公|子的樣兒,這一年多來,他完全變了。看起來居然穩重又可靠。
「女人最重要的是找一條穩妥可見終點的康莊大道,我找到了,還猶豫什麼?」她說得坦率,果絕,毫不留戀。「在這圈子我已不見前路,我不會笨得再走下去。而且始終只有你最能欣賞我的笑容。」
「這樣最好。不——不打擾妳了!」他收線。但聽得出他語氣中的依依。
「那就別講,讓事情自然發展。」他笑。
「不用了,這麼近,很安全的。」她婉轉拒絕。「你可以看著我進去。」
「你——諷刺我?」她皺眉。
啊!她可上過他的軌道?她不知道,從來沒想過這問題。
她但笑不語。
「不要勸我。我這個人唯一的長處是,我看事物很透澈,我很明白一切。」
因為逸姿的投入,新戲的進度極快,一切都順利。
「妳——甘心?願意?」他不能置信。
「他本人極是孩子氣,不夠成熟,而我喜歡成熟的男人。何況他的女朋友盯得緊。」她笑。
「我知道她們說的是誰,」逸姿好開心。「我跟他合作過一部三十年代的戲,他演一個外表浪蕩但內心感情積極執著的江湖浪子,他的眼睛的確是男演員中最美的,不但會笑,而且有感情。」
她沒有問答,只嘆一口氣。
電話又響了。
何必再在這圈子裏令自己厭煩?她才二十一歲,現在就開始不快樂,她能拖到幾時?
「我是不是該多謝妳給我此生最溫馨,最難忘的一段感情?」他凝視她。
「叫我怎麼回答?」她攤開雙手。「你已經像我和圖書的親人了,還叫我怎麼講?」
她煩不勝煩,更多的記者,雜誌打來,她什麼事也別做了,整天接電話就行了。「我是X雜誌,想訪問妳!」
她心中還是掛住他的,但——她說不出什麼原因,她非這麼做不可。
他的眉毛揚得好高,似乎意外又驚訝。但是,他沒有說話,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不能太久。我們希望盡快刊出。」對方說:「一星期之內行嗎?」
逸姿在客廳來回的走了幾次,又在露台偷看一下,穎光還在下面。
「不——你到我樓上去,我不想宵夜。」
「你站了那麼久?」她笑。「除了一切,我說過,我們還是朋友。你為什麼不上樓?」
他凝望著她微笑,只是微笑。
「無論如何,我感謝你給我那麼多機會。」她說。
他關上門,無言的輕拍她背脊。無言,有時反而會是最好的安慰方法。
「嫌太多或是不夠?」她反問。
一霎那間,她心頭大亂。
「每個人都喜歡妳,對妳這麼好,」他說:「我也說不出,妳天生有一種令人喜愛的氣質。」
她霍然合上報紙,這太過份了。
「你不相信?」她很失望。「我依然固執,接受我可以接受的,拒絕我不願接受的,決不妥協。」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這點,」他連忙說:「以後我不再來就是。」
「我不逼妳,放心。」他輕輕的,愛惜的拍拍她。「我喜歡自然,水到渠成式的。」
亞倫凝望她一陣,關心的問。
但——正和她剛才所說,到現在,她還能做什麼?從頭開始做秘書?
「真的,她是古代,傳統的人,不能接受我的想法,」她若笑。「她一定認為我是進了電視圈才學壞。」
「有什麼不可以?因為妳還是妳!」他理直氣壯。
「謝謝妳給我機會當了公子。」他幽默的。
「真的——這樣?!」她的確意外。
這男孩子,見不到,得不到,聽聽聲音也是好的。
穎光?!他等在那兒做什麼?!
他點點頭,他對她總是千依百順的。
她厭煩極了,不聲不響地放了電話。
「嚇死她?這麼嚴重?」他笑。
電話鈴再響,響得她就要發瘋了,索性把電話拿開,不再聽任何電話。
「但是——你剛從美國回來,你不理公司就是?」她問。
「看得越多,就越覺無聊。」她嘆口氣。
她想上樓了。這種空泛的話一輩子也扯不完,不如快刀斬亂麻。
「講得這麼厲害,妳剛才不是說心中再不擔心嗎?」
「男人的笑容也能動人?」她問。
在穎光面前,她可以不流一滴淚,對著亞倫,她卻再也忍耐不住。
「太多記者,我被煩瘋了。」她嘆息。
她立刻接聽,她以為是亞倫。
她考慮半晌,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不——這一陣子我都忙,我的戲還沒拍完,」她必須深深吸一口氣才能說話。她覺得記者才是咄咄逼人。「有空時我——我給妳電話。」
亞倫眼中光芒連閃,似乎覺得她已走上他的軌道。這雖然遲,但遲總比「永遠不」好得多,對吧!
她不想再往前走,但後面已無退路。
「好吧!既然那麼忙,我等。我會隨時再給電話。」
「妳著迷過嗎?」他笑問。
「可以回家告訴妳母親,她是個慈祥的人。」
電話鈴響起,她不安的接聽。
「我說過——不提感情。」她垂頭。
再一次證明他是君子,不上樓是避嫌。他把事情分得清清楚楚。
「你這傢伙!」她拍他一下。很親切的。
「也不一定是我長大,成熟了,」她吸吸鼻子。「我只是依自己的感情,感覺做事,有時候很容易錯。」
「不必提醒我,」她瞄他一眼,風情十足。「你的好條件不止這兩樣。」
「是。我很高興妳能戴。」他點點頭,又點點頭。「亞倫也真是一個忠心的朋友。」
「大概是吧!前輩了我一定是個大好人,被所有人欺負。而這輩子我是來討債的,你們這些傢伙——」
「原來你真的找我有事。」她笑著站定。
「亞倫——」打開大門,她衝上去擁抱住他,眼淚就這麼簌簌的流下。
「你令我全無壓迫感,很安全,很舒適。」她說。
「不要緊,有我在一邊看著妳。」
「妳——還會拍戲的,是不是?」他問。
「你預備站多久呢?」她搖頭。
當穎光看見她出現時,臉上的確是喜悅。
「信心還加上耐心。」他加重語氣。
她的黑眸溜溜的轉,終於焉然一笑。
「我是X報記者,我想訪問妳。」開見山式的。
「大概不是。」她搖頭。顯然對這問題自己也不明白。「我只是覺得心中再無負擔。」
她氣得臉色發白,雙手顫抖。雖然說是已不再介意,不再緊張,但和_圖_書——但——報紙上的文字太過份了,把她寫成一個見異思遷,玩弄愛情的人!
他還是望著她笑,什麼話也不說。
「我沒有這麼說,」他想一想。「可是妳真的喜歡他?」
「不知道。總之——突然我就變成這樣了。」她上他的車。「就算——就算從此沒有戲拍又怎麼樣?我還不是一樣活下去?再沒有任何事該值得我緊張。」
「天下有這麼傻的人嗎?」她心中卻覺溫暖,口頭上還是強硬。
「是對你好,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是對我,」她看得很透澈。「只可惜我到今天才能明白。」
「昨天你的話——我想過了。」停一停,又說:「剛才你來,我見到你那種開心,那種再可無憂的情形比見到父母還強烈。」
「會吧!我不知道。」她自嘲的笑。「不拍戲我可以做什麼?秘書?!」
第二次,第三次她的視線掠過那人時,突然間,她覺得那人很面善,路燈下看不真切,但——但——他真的極像林穎光。
「喂——找誰?」她語氣不好。
「我從來沒見過妳如此愁眉苦臉,不好看,」他居然這麼說:「妳只適合笑。」
「我發誓。若我說了那些話,我寧可被車撞死。」
「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不介意那些記者,」她聳聳肩。「也許昨天還會介意,今天——我不知道。讓他們看見吧!想寫什麼也由他們去寫,我完全不擔心,不緊張。」
「是,它很漂亮,又象徵著幸運。」
「真的?!」她驚喜。
再嘆一口氣,她把臉埋進沙發墊上。她看不見前面的道路,從來沒有這麼迷茫過。她保持著這姿式,不知道過了多久,腦中,心中千頭萬緒,現不出個結果。
「妳上過軌道嗎?」他反問。
「若你陪我去,恐怕又是頭條新聞了。」她笑。她終於笑了出來。
「不。我不想見什麼人,」她冷淡的。「我現在只覺得失望和灰心。」
「亞倫在我不方便,」他苦笑。「他走時又太晚了。」
「不,我知道我做不到。拍戲令我心已經野了。」她搖搖頭。「而我——人人都知道我演過戲,拍過電影,我還能做什麼?而我又不想做花瓶!」
她閉一閉眼睛,很嫵媚,很可愛的笑一笑。
「我看見他。他站在電視台門口等待我已看見。」
「我沒時間,立刻要出門。」
「值不值得妳走上我的軌道!」他說。
「我不知道他們會以頭條新聞來報導。」她無奈的。「我覺得他們似乎想逼得我無路可走。」
「我已經約了幾個熟記者午餐,請他們寫好一點,我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他說:「妳——想不想一起來?」
「我願意這麼做。無論妳怎樣,我都可以接受,」他坦率真誠。「說得俗一點,可能上輩子我欠了妳的!」
他輕擁她,輕拍她,直到她安靜下來。
她制住了心中矛盾,開門下樓。
「你不會懂。進了這個名利圈,人會像吸白粉一樣沉迷下去,」她坦率的。「沒有任何地方比這兒更快名成利就,沒有任何圈子如此五花八門,光芒萬丈。沒試過的人也許不覺得,一旦進入,很難再自拔。」
「好好睡,不許再胡思亂想。」他進電梯。
她吸了一口氣,聲音變得更冷。他還打來做什麼?「找我有事?」
「我——想妳看見了報紙。很抱歉箏情會變成這樣。」他還是那麼溫柔有禮。「我一句話也沒對記者說過,沒有任何人訪問過我。」
「你認為我還能當秘書?」她反問。
「有——舒緯的消息嗎?」見她不出聲,他問。
他說過,不代表任何意思,只祝幸運。她重視幸運。何況,星象中,紅寶石是她的幸運石。
「我擔心形象不好,更怕是非,緋聞,男朋友更不敢提,別人問起也死不認賬——」她搖頭。「又擔心公司不重視,不滿意。同事間的互相排斥——總之好多事。」
她就這麼突然就嚮往了。
「不。因為你回來了,真話。」她認真的。
「你是否太咄咄逼人了。」她笑。「我會想,但不一定在什麼時候,也不保證答案一定會你滿意。」
「我認為沒有。」她說:「所有的事都照著我心中所想的去做,而我是個原則性強的人,進這圈子之前和之後,我完全沒有一絲改變。」
「你們還該是朋友,對不對?他一向對妳極好。」亞倫說:「我在一家夜店打電話,不說了,妳考慮一下。」
(全書完)
他們懂不懂什麼是傷害?懂不懂?
輕輕嘆一口氣,有點後悔,也有點茫然。突然間,她覺得看不見前面的路。
「不是。我並不消沉,我還是會積極做我的工作,只是不會再像以前般患得患失,緊和-圖-書張,擔心。」
「公子很了不起嗎?」她不以為然。「我也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把跟明星、藝員拍拖的男人寫成公子,那兒來的那麼多公子?阿貓阿狗的都是,甚至每個月賺幾千元,連自己都養不起的人也是公子,何其廉價的公子!」
「等妳房中燈光熄了我就走。」
「我想——我已經走上你的路,你的軌道而不自知,」她輕嘆。「以致——以前我做的每件事,每個人都不對。」
也許是他曾得到她,而舒緯沒有——也永無機會。她覺得只有這麼做才能公平。紅寶石戒指卻戴在她手指上。
「謝謝你,穎光。我會永遠記住你。」她走進大廈。
「沒有這麼嚴重吧!」他說:「如果妳不吃宵夜,我就回去了,我需要休息。」
「我。我樂於做傻子,我很享受這種樂趣。」
「你去了這麼久,這兒發生了這麼多事——」她捉住他的手,眼圈兒就紅了。「我都不知怎麼渡過的。」
「你怎麼不說話?」她問。
鎖好門,逸姿回到臥室。
「那些傢伙?」
「但——你會令我不安。」她硬著心腸。
「我是盡量忘掉,但——怎能不告訴你呢?」
他表現得風度極好,但——為什麼又來?
「那麼,說妳給了我今生最溫馨難忘的時間。」
「我——沒什麼可寫,」她十分厭煩。「而且近來身體不好,趕戲又忙,人很憔悴,不能拍封面。」
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往事一段,還掀起她心中難以消滅的疤。
「若你再不回來,我可能會崩潰,」她凝望他。「我心裏太多事,竟無處可訴。」
他是個很有「安全感」的男人了。
「十分鐘,就在電話裏講十分鐘——」
她站在小露台往下望。
「其實——也是緣份問題,」她想一想才說:「和舒緯一樣,我和你們有緣無份。」
「考慮你什麼?」
「只是妳誇獎。」她搖頭。
「我說——所有的事既已過去,就忘了它吧!」他淡淡的說:「在心裏只有折磨自己。」
「還有什麼不滿的?」她白他一眼。
「我和他們也一視同仁?」他笑著問。
「我這傢伙還有沒有希望?」他問。
他們只不過看見她坐在亞倫車上,這樣就可以大做文章了?而且文字那麼誇張。
最離譜的是,有一段寫穎光,說是訪問過他,他已承認與逸姿分手,而且傷心云云。
「我沒有想過。」她回答得很老實。「可不可以用點時候想一想?」他很誠摯的請求。
「我說得不對?」她反問。
「我可以說看見妳從小女孩成長,成熟。」他慢慢的說:「以前已經很會為自己打算,現在更是精明能幹,我恐怕要自嘆弗如了。」
「那不好嗎?今天的報紙。抬舉我成為公子了!」
「明天沒有我的戲。」她開心的。
「我在露台看見你的車。」她很自然的挽著他的手。
「別激動,慢慢講,」他安慰著她。「我不是回來了嗎?我們去宵夜。」
「對不起,吵醒了妳嗎?」是穎光的聲音。「我是穎光。」
「現在還不知道好與不好,我只是不再有野心,」她笑。「我空有『阿姐』的潛質。」
「我的不幸是——我牽連在他們那一段日子裏,」他苦笑。「其實很無辜。」
「你——為什麼來?」她含淚凝望他。
「謝謝你打這電話來,」她不想再講下去。「這件事——算了,讓它過去好了!」
「我騙過妳嗎?」他笑。「從這件事上看出,妳的確已經長大,成熟了。」
「我夠不夠成熟?」他半開玩笑。
「從來沒有人笑得比妳更美,更動人。」他由衷的。每一個字都發自深心,像說了千萬遍般,極自然,極自然的就說了出來。
「是因為舒緯?穎光?」
她抱著頭倒在沙發上,她覺得她再無法應付了這種情形,她再也不想爭名奪利。忽然間,她想起以前單純的生活,單純的環境,單純的快樂與不樂——
不想睡,也不想動,連沖涼的精神也提不起。
「我——想休息了。」她說。
什麼「拋棄監製,與某公了拍拖」;什麼「移情別戀,玩弄愛情」,還有好多含沙射彩的寫法。
「親情?這話怎講?」他大笑。
「妳覺得無路可走?」他反問。
「今晚想?」
「別這樣,別讓這件事影響妳,」他急切的。「這只是小事,很多同事都遇到過——」
「但是我確知我是妳——第一個男人。」他不敢看她。
他盯著她看了半天。
「我肯定知道是這樣的,」她說:「這樣的消息登出來,相信公司也不會喜歡,那些監製,編導也不再給我面子,原來,一切皆因為你。」
穎光沒有再出現過,他是個君子。
深夜的廣播道上車輛不多,偶爾幾輛計程車亮著空車的燈駛www•hetubook•com•com過。
「我不知道。不過——跟你在一起的日子裏,我也覺得快樂。」她說。
「逸姿,是亞倫。林穎光在妳樓下。」他說。「你看到他?他站了很久嗎?」
「中午來接我午餐,行嗎?老地方。」她笑。
她搭公司車回到電視台,反正家就在附近,她從來不為交通耽心。
「很抱歉,在妳最需要幫助與支持時,我不在妳身邊,」他說:「不過,妳做的一切都很正確。」
她望著他好久,好久。
「可惜她不了解我。我愛她,但心中和她沒有溝通,」她搖搖頭。「若我真說了,可能會嚇死她。」
她望著他,頗為感動。這男人為她可做一切,也付出了全心全意。
「妳學壞了嗎?」他望著她笑。
「我是亞倫。妳回來了我就放心,晚安。」他收線。
「可以。」她說。
沒辦法,她在氣頭上。
「你以為我利用了林穎光?」她問。
他凝望她一陣,重重的握住她的手。
「又是朱仔講的。」她搖搖頭。「你在電視的影響力原來這麼大的。」
顰!她的決擇,也是他的幸福。他看見她笑得光亮燦爛,這是他最嚮往的。顰!屬於她的,今後也將屬於他!
「上樓吧!你有話跟我講?」她轉身欲行。
「我以為在妳心中,我比不上他們的份量。」
「不——」她自然的抗拒。立刻又想到說話不能這麼絕,於是改。「我是說這兩天沒空。」
「明天一早一定有新聞。」她開玩笑。「一定是某某公子和我出雙入對。」
「你咯!舒緯咯!穎光咯,還有——」
「妳沒有理由這麼不開心,這只是小事一件,」他說:「若妳喜歡,我陪妳去歐洲,去地中海,去世界的任何角落,妳會覺得世界原來這麼大,我們的生活圈子原來這麼小,小得像空氣中的微塵一般。」
她在防盜眼中看到亞倫。亞倫——啊!她唯一想見的人,見他像見比母親更親的親人。
不需要按門鈴,大門自動開了,逸姿以熱烈又美麗的笑容迎著他。
「這樣就好,真的。這樣我就放心了。」他說。
他呆怔半晌,終於點點頭。
「你不必對我這麼好,真的。我這人會犯賤,別人對我好,我反而會侍寵生驕,得寸進尺。」她笑說。
穎光會說這樣的話?他不是表現得極有風度嗎?難道也只是他的假面具?
「那——」他呆怔半晌。「妳有什麼打算?」
「亞倫——」她叫著飛奔過去,見他如見親人。「你怎麼回來也不通知?」
「沒有。他已不記得任何人,任何事。」她有點茫然。舒緯依然是她心中最重份量的人。
「是,你下了飛機還沒有休息過。」她站起來送他。
「但是他父親——」
「前面——我不想再走下去,拍了這一年多兩年的戲,我覺已足夠,再多就厭煩。而且這樣的新聞我受不了,我父母也不能接受。但退路——我真的回你公司當秘書?」
秘書?!她能嗎?她能守著枯燥的工作,過單調呆板的日子?她能嗎?
連忙退回臥室,並把露台門關上。
她把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從頭到尾的講了一次。包括琴姨的,舒緯的,林穎光的。她講得完全沒有保留,甚至她和穎光親密的關係。她覺得對亞倫,沒有什麼不能講的事。
中午起床時,逸姿第一件事是看報。
「我沒有看見你,是亞倫打電話通知我的,」她努力使自己平靜,淡漠。「他剛來看我,下午才從美國回來。」
「對了。就是這句話。」
「真的,」她脹紅了臉。「我當你是哥哥,甚至爸爸般的感情,真的。」
「我也不知道,」她強打精神應付。「不如——我有空時給你電話。」
「明天妳幾點收工?」他站在門口問。
她前面的路是什麼?
亞倫就好像是極親的家人一樣。
「我們是X周刊,想為妳拍封面照片,」對方說:「還想為妳寫篇特寫。」
「謝謝。」她衷心的。「能得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最大的幸運。」
「以前妳心理負擔很重?」他問。
雖然分開了,她也不得不暗讚穎光的週到和仔細,他真是心細如塵。
「逸姿——」他狂喜。
「不能怪你。感情的事——誰能控制呢?」她說。
「也——沒有事,」他結巴的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來,我很矛盾,明知道事情已過去。」
「其實我應該心足了,是不是,」他說:「有時候,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太貪心了!」
她開始對這圈子和圈子裏的一切人和事失望。
「我常聽公岣女職員們在講,妳們電視台有個年輕的男藝員,笑起來極有魅力。說什麼——他的淺笑由嘴角一直擴散到眼中,眼睛也微笑,所有從十八和-圖-書歲的女人一見就昏浪。」
「做我的監護人?」
「我希望的始終是另一種感情,」他直視她。「會一輩子也不放棄的永遠等下去。」
「只這麼樣?」他盯著她。
「那該恭喜妳才對,這是好事。」他開車。
「厭倦了這個圈子就脫離吧!我公司的大門永遠為妳開著。」
「怎麼會呢?你甚至比他們——更添了些親情。」
「不要抹煞自己的努力。」他是誠心誠意的。
做了這一行,她得到的眼見的名和利,但犧牲的呢?失去的呢?怎麼衡量?一個舒緯,已是她終身憾事!
她的心砰砰亂跳,又覺六神無主。如果亞倫遲些走就好了。如果她不出去露台也好,如今——
「也——好。」無論如何,他總是要失望的。
「昨夜到今天,妳的神情完全不同了,想通了嗎?」
「什麼時候有空?後天?大後天?請給時間。」
說完就收線。多談兩句也不肯。
怎麼——穎光還會站在那兒呢?不是一切都講得清清楚楚嗎?
「只要妳願意,沒有什麼不可以的。」他說。
「說得我像牛排。」他開心的笑。「那麼在我正熟透,還沒過老時,考慮考慮我。」
不,站在她家對街有個年輕男人站在那兒,大概是等夜歸女朋友的男孩子。
逸姿預備回睡房,才一轉身,電話又響起來。
亞倫!心中湧上一陣溫暖。
「我很蠢,是不是?」她仰望他。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想過是他,真的,感情來得突然又意外,防不勝防。「拍完這部戲,我們去歐洲,我放棄自己所擁有的!」
「我是這樣的人嗎?」他淡淡的笑。「人家說在電視圈能立足,要吃得開不容易,我看哪——妳簡直有做『阿姐』的潛質,妳真的入對了行。」
「所以我總是笑。」她又笑。「笑——或者是種武器,女人專有的。」
「別不相信,現在只有面對你,我才能講真話,」她嘆口氣。「別的人不是不了解,就是誤會,很難受。」
「我以為妳——不會下樓。」他說。
「公司已上軌道,我可以遙控,」他認真的望著她。「我現在唯一的盼望是,妳能走上我的軌道。陪妳去天涯海角比任何事都重要。」
她咬著唇,盯著他半晌。
門鈴響了,她吃驚的坐下。誰?誰?不會是記者吧!
他們就這麼步出大門,下樓。突然間他停步。「外面有很多記者,妳不介意他們看見?」他問。
「除了朋友,他還像兄長。」
「我想是的。他看來很平靜,很安詳,並無所求的樣子。」亞倫說:「妳不妨下樓見見他!」
「是。」她破涕而笑。「你回來就好了!」
「有這麼多負擔還留戀這圈子?」他怪叫。「這不叫做自討苦吃?」
亞倫極有耐心的聽完整個故事,半晌不出聲。
「笑——也要看心情,苦笑也不會漂亮。」
「那麼誰都願意被妳的武器擊中。」他笑。「但這武器並不屬女人專有。」
「不,不是這樣的——」
「你真最了解我。」她挽住他的手。「一半一半啦!我們去午餐吧!」
他也笑。汽車經過電視台門口,好多記者都看見了他們,有的還舉相機拍照。
她知道穎光會走,她完全不擔心。她已經把通向她的這條路封死了,任何人都無法再打開。
「我不想談感情事,」她垂下頭。「只是——不知道你還當不當我是朋友。」
「我——下樓?!」她吃驚。
「現在妳拍戲已能全身投入,這很好。」
「你這是趁虛而入?」她笑。然後認真的想一想,頗嚴肅的說:「我會好好的想一想。」
「亞倫——」她叫。
拍完戲,已是深夜。
「還有——」走了兩步,她停下來,轉身。「以後——也不必再來了,沒有意義,是不是?」
「有沒有意義,我自己知道。」他說。
「不要緊,攝影師會將就妳。」
「還是你真正了解我。」她說。
「我似乎該對自己有信心些。」
「但是——真的沒有空。真的。」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他變得開朗起來。「妳這麼說,令我們的那段時光變得更有意義了!」
「昨天才說不介意,不擔心,不緊張。」
「妳的電話總不通,我打了兩小時,」他指一指。「為什麼拿開不聽?」
打開報紙,娛樂版一現眼前,她就大吃一驚。這麼快,標題又這麼大,他們想做什麼?捧她還是踩她?
「千萬別誤會。朱仔只不過正好是我兄弟。」他急忙解釋。「我沒有影響任何人。」
「當然是。我們永遠是朋友,我還會像以前一樣的幫妳,支持妳,」他笑。「像好朋友一樣。」
「是——我送妳進大廈。」他說。
她開心的笑了。
「我——也沒有怪你,」她慢慢把心中的氣洩出來。「我知道他們是隨便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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