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斌氣道:「大人又拿我耍笑,上次家中娘子不過是偶爾失手,才在全斌臉上留下印痕,大人切莫再提。」
說罷便抬腳出門,回頭向張偉笑道:「我事多,不能陪你們了。你們若是急著回去,可命德格類派一隊旗兵護送,一路上會方便許多。」
「火炮之利如斯,我大明自然也早已備製。自宋朝起便有使用火藥擊發敵人的記載,到得現今,本朝已可自製仿紅夷的佛朗機炮、虎蹲炮、大銃、鳥銃等火器,永樂年間,便有神機營掌火器。只是大明的火炮鍛造不精、無有準星照門,炮管受藥不多,擊發不力,又過於沉重,運輸極是不變,野戰時唯有以炮車拖載,炮車體積龐大,如非平坦地勢,根本無法進入,實在是自限腳步,不得發揮火炮之威。紅夷炮比之大明自造的火炮,擁有準星照門,可以瞄準擊發,又有炮耳炮架,比之大明火炮更便於升降、運輸,況且以精鐵鑄造,重量是小得多了。饒是如此,仍是過於沉重,比如那五千斤大炮,一炮至少得配三十二匹馬,五六十個炮手民夫,方可敷用。雖有炮耳,然亦因炮身過重,升降轉動甚是不易。故而依指揮使大人的意思,臺北多鑄兩千、一千、八百、五百斤重的小型火炮,又輔以圓柱型開花彈,加以炮管內膛線,無論是威力、射程,實不遜於現下的五千斤大炮。我又在炮架之下加以鐵軸,用搖手搖動控制升降,鐵軸側邊有小鐵條,用以知道刻度,如此,再加上照門準星,輔以西人幾何學的拋物線一說,火炮可以一直用調整高度的辦法打擊敵軍,可最大限度的殺傷敵人。」
那黃得功甚是孝敬老娘,十四歲時便進入行伍,刀劈劍削,得了首級領了賞銀便帶回家孝敬娘親,一到臺北不多久便捶胸頓足,後悔沒有把娘親帶回享福。待半月之後,張偉派去遼東騙取五人家屬的船隻回來,各人方知張偉早有打算,心裡卻是絲毫不覺得怨恨,只覺得這位張大人英明神武,明斷決算,當真是值得報效。
孫元化又回頭向張偉望上一眼,見張偉微微點頭,便發令道:「開炮!」他話音一落,身邊的旗手紛紛搖旗,那邊炮手見了旗令,便依次將大炮的引信點燃,那藥引一著,各炮手便半跪在地,雙手捂耳,待引信燒盡,依次轟然發出十聲巨響,炮彈在火光中射出,直接命中了八里外的山包,十枚柱型炮殼開花炮彈的威力當真驚人,觀炮諸將只見那炮彈落在土山之上,擊起漫天的塵土,夾雜著被炮彈擊碎在山石碎片,聲勢當真是驚人之極。
他又改臺北炮廠為臺灣兵器局,又令孫遠化署理贊畫,見他沒有去意,一心用在改良張偉所有的槍枝火炮,又潛心研發火炮戰車,張偉心中甚是高興,便向那孫遠化提出發給其補助,誰料孫元化一口回絕,言道:
張偉去後不久,袁崇煥便收到張偉允諾的紅衣大炮,大喜之餘,心中對張偉自是感念不已,張偉雖是不要他保奏升官,激動之下袁崇煥仍是密呈崇禎皇帝,向皇帝極力誇獎張偉此人一心為國,能力超群,可堪大用。誰料崇禎御筆硃批,只有簡單之極的三個字:「知道了。」然後別無他話,袁崇煥雖是不解帝意,卻也是不便再加保舉了。
「倒是沒有。適才是禮部啟心郎祁心格來告訴大汗,他攬你手出崇政殿的時候,侍衛們沒有跟上,大汗曾有命令,凡是貝勒大臣們不帶足侍衛出門的,要罰羊,大汗剛才命我收羊而已。」
兩人因見操場中軍官齊集,便出了炮廠官廳,張偉自去操場南的校閱臺上就坐,除他之外,周全斌已奉調回臺北,由劉國軒鎮臺南,施琅亦率水師主力回臺北港口,此時亦端坐在張偉座位下首,其餘張瑞、張傑、張鼐、林興珠、羅汝才等將佐皆坐。校尉以下,便只能站立於四周了。左良玉等人來臺之後,驚異於臺灣之富庶,餉銀之高亦是大陸明軍不可比擬,再加上種種優待軍人之舉措,軍人地位可比在內地又強上許多,諸人都是心中竊喜,若非鬧餉一事,又哪有機會來此繁榮之地?只是各人心中後悔,沒有將家人親屬帶了同來。
張偉因見身邊聽到的諸校尉都捂嘴暗笑,知道周全斌怕不好帶兵,便正容道:「那好,說說看,你適才想些什麼。」
此役過後,熊文燦向朝廷表奏封賞,鄭芝龍因功晉為福建副總兵,實則整個福建的水師皆在其掌握之下,收伏了廣東沿海數百股小盜後,其手下額兵數萬,實力在整個南方屈指可數,https://www•hetubook•com•com
又因收取來往船隻的水引,加之倭國南洋的貿易,不過是幾年的工夫,已然是家資千萬,可稱得上是巨富豪強了。
張偉聽他話中隱隱有警告之意,心中暗笑,卻不點破,只道:「臺北都尉以上皆已來到,請元化兄讓他們開開眼!這些日子老是有人在我耳邊嘀咕,說道什麼火槍大炮雖利,到底還是要刀槍才能制敵,所費銀子又少,何必一定要什麼兵器局,元化兄,扭轉這些愚昧看法的重任,我可交在你身上了。」又笑道:「我這裡弄得好了,將來關外有事,朝廷調我則我去,便是不調我,只要需得著,我必然是要去勤王的!請元化兄放心!」
皇太極因問道:「張將軍,此間事了,可是即刻回去麼?」
張偉聽他說完,哂然一笑起身,向諸將道:「兵器雖利,首要還在得人,若是遇敵則逃,萬門大炮也不夠使的。大夥兒可明白了?」
(全書完)
「喔?怎地?可是那學生們不聽訓導?」
張偉回到臺灣已是一月有餘,其間巡視全島,閱兵、慰問傷亡軍屬、巡視各礦、工廠、臺北臺南的官學他亦親自前去查看,與兩官學的學子探討交流一番。此時已有不少入學三年以上,年紀在十五以上的學子,張偉精心挑選三百名身體強健,學識品格皆優的學子,納入了新成立的臺灣講武堂,張偉親任講武堂學正,在全臺軍中挑選戰術戰略皆有見地的軍官以充教官,以期三年後這批學生畢業,可以迅速加入預期中一定要擴大規模的臺北軍隊。
張偉因適才與德格類打了半天交道,算是半個熟人,便腆顏問道:「大汗可有什麼要事吩咐麼?」
當時的後金雖佔了大半遼東,不過遼東向來是苦寒落後之地,雖然皇太極孜孜治理,近年來後金國的國勢日漸高漲,但是在八旗沒有入關搶掠之前,什麼金銀絲綢、瓷器硯臺,宣紙胭脂,玉石環佩之類都是相當稀少。遼東地廣人稀,野物甚多,後金除了不愁糧食外,便是那皮貨出產甚多。那黑龍江部落來朝見後金大汗,一個小部落便可獻上熊、虎、孢子皮數百張,令外鹿皮、野豬之類更是要多少有多少,在遼東這些皮貨也只平常,到了南洋倭國,便是幾十倍的暴利。
袁崇煥見張偉走遠,心中只覺茫然若失,喃喃念道:「志華他竟去了……」
「多說無益,你我任重而道遠,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敵人越是強大,咱們便越當提起精神來!難道漢唐子孫,還不如那茹毛飲血的蠻子不成?」
說罷自己也是返身退後,正坐在遼東五將身前,五人見張偉坐在身前,原本打算站起侍立,卻見身旁都尉校尉都是未動,卻原來是張偉不拘小節慣了,他在發令之際無人敢懷疑他的權威,臨敵之際亦是令行禁止,只是平日裡卻是隨和大度得多,是以諸將倒沒有人懼怕於他。
張偉等人嘿然無語,中國自宋朝以後,再也沒有人敢觸及皇帝的權威,皇太極此時已貴為大汗,數年後便會登基為帝,居然被一個小小的啟心郎上前奏報罰羊,此人之虛懷若谷,嚴於律己,推己待人,當真是令人可敬可嘆。
「指揮使大人客氣了。諸般改進皆是大人的想法,又與那英國炮師合議商討,方有今日的成績,算不得什麼。況且,輕便炮車尚未完成,元化花銀子如流水,成績卻是不多,心中正自慚愧呢。」
「回大人,全斌適才想起講武堂一事,心中不樂。」
這一日聽得那孫元化言道已解決了火炮升降的麻煩,又鑄成了帶膛線炮彈改為柱形的大炮,張偉便在臺北衛指揮所衙門擊鼓傳召諸將,凡都尉以上皆會聚臺北兵器局炮廠,一時間這淡水炮廠冠蓋雲齊,張偉令新製的各色騰龍軍旗飄揚於炮廠內外。
史可法與王忠孝兩人亦早已入鄉隨俗,他兩人對臺灣整體大政雖是無力改變,不過此二人到底是史書明載的公忠廉能的幹吏,依著張偉的規矩,成日裡鎮上鄉下的跑,忙得是腳不沾地,有他兩人,張偉何斌倒是鬆快很多,只是忌憚此二人為皇帝收買人心,諸多施政一旦落到實處,仍是以張偉名義發佈,著臺北臺南衙門的書吏承辦。故而這兩人雖是跑了不少地方,向張偉建議了不少條陳,全臺上下近百萬人
和圖書仍是只知張偉,不知有縣令耳。史王兩人倒也並不在意,自來臺之初,兩人便知臺北之事難為,又因家人|妻子都極喜臺北工商繁盛,物業殷實,那南洋西洋的商品比比皆是,比那京城都豐富便宜得多,兩人成天在家中聽得膩了,心裡雖是嘀咕幾句婦人之見,卻也實在是敬佩張偉的種種舉措,兩人皆是正人君子,雖明知張偉對他們有種種限制之處,心中卻是委實沒有半分怨恨之意,只是心裡也常盼著任期結束,回到內地,把張偉的種種舉措用在治上,憑著自己的能力大幹一番。
孫元化這些時日將這些變動皆看在眼裡,此刻在這炮廠官廳看著操外上雲集的數百軍官,向張偉嘆道:「大人的臺北衛所軍之精銳,當真是甲於天下。」又屈指笑道:「一曰賞罰分明、二曰甲冑精利、三曰訓練有素、四曰等級分明,可致調動方便、五曰火器致勝。」說罷嘆道:「大人的臺北軍隊,若是以此規模擴至十萬人,雖天下之大,又有何處不可去得?」
皇太極瞇眼聽他說完,尚且不置可否,他身邊的濟爾哈朗、阿巴泰等人卻都頻頻點首,這些女真貴族最苦於買不到精緻貨物,自與明朝交戰,除了一些膽大的商人尚且敢從寧錦偷偷與後金交易外,後金所有的出口進口,都需經蒙古人過手,這樣又費錢又受制於人,張偉的提議他們自然贊同得很。
因扭頭見周全斌臉如沉水,悶悶不樂,便奇道:「全斌,近來家中娘子發威發得厲害,怎地你臉色如同死了老子娘一般?」
見各人凝神細聽,全場數百人啞然無聲,孫元化滿意一笑,又道:
他一聲令下,只見那遠方炮手各自起身,伸手在那火炮的炮耳附近抓住一個小小的把手,用力搖動,那炮身吱呀響了一陣,炮筒下方有鐵格計寸,待搖動了五格,炮手便點火發炮,此次發炮,炮彈卻又是落在更遠的山頭,顯是調整了炮口所致。
孫元化見他發令,便又向身邊的親兵小校發令,只見那小校將手中紅旗一搖,便有炮廠炮手們將十門新鑄成的六磅越野大炮推將出來,一並排向南方土山瞄準,只待孫元化發令開炮。
張偉斜眼看他,嘖道:「周大將軍,虧你也是帶兵的人,拿出點霸氣和殺氣來,鎮住那些小娃兒!要是鎮不住,你便可以不去授課了!我設講武堂,是要培養優秀的軍人、士官,可不是要空言辯論的書生儒士。」
熊文燦到了廣東,仍是祭起老法寶,用「招安」之法去誘那劉老香投降,派了游擊、百戶之類上了劉老香的艦船,誰料人家根本沒有招安的打算,他派了官員上船,正是白送的肥鴨,除了僥倖逃走一個百戶,其餘上船的軍官立時便被當場砍死,扔下船去。
如此這般來回幾次,一直將各種角度都擊發一次,孫元化方微笑著向張偉繳令道:「指揮使大人,試炮完畢。」
說罷便起身告退,皇太極便命戶部承政德格類到偏廳與張偉商談貿易的事。
「哈哈,倒不是此意。雖是訓導一下我的部下,不要臨敵膽怯,孫贊畫多心了。」
「我看你有些本事,你這些屬下也都不凡。身處敵國一心護主,雖然我的護兵環伺左右,他們卻個個神態自若,對我這後金大汗,既沒有媚態,倒也沒有故作憤恨模樣,你能統御這些豪傑,你本人定然也是個角色。」
說罷忍不住激越道:「若是遼東有鑄好的千門大炮,雖十萬女真鐵騎亦不得近前。」
當下便又向孫元化笑道:「元化兄,八、六、四、二磅的野戰炮,煩請多鑄,炮車一事倒是不急,戰車到底不如單獨的火炮來的方便,製作一些,以做臨敵防禦之用就可。還有火槍改良一事,元化兄務請費心,這些可都是對付女真人必備之物。」
「大人前番送與遼東十門紅衣大炮,又說首要得人,難道遼東士卒不堪一戰麼?」
這皮島和旅順一個是朝鮮的小島,本身產糧甚少,島上又聚居了二十餘萬遼東難民,三萬多大明軍士,每年由關內海運軍餉糧食到皮島,朝廷負擔甚重,就是朝鮮,在沒有被後金征服前,亦是經常一萬兩萬石的糧食運上皮島,這接濟之難,可想而知。旅順身為遼東半島上的港口城市,本身陸運不便,駐軍的糧食也大半由海運而至。明朝腐敗,官員上下其手的貪污,每年下撥給這兩處的糧食白銀,便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袁崇煥現下身為遼東大帥,這兩處都歸他節制,張偉報出價格,願意以極低的價格半賣半送的接濟這兩處hetubook•com.com,袁崇煥哪有不准的道理?除了擔心朝中的利益集團作梗外,當真是一千一萬個願意了。
再加上人參等藥材之類,張偉與那德格類商量半天,約於定了每年遼東供給張偉的皮貨等物。張偉又與德格類商議定了每年供給遼東的貨物清單,除了兵器之外,當真是無奇不有。更稀奇的是德格類本人訂購了江南戲班一個,秦淮河的妓|女十名,張偉詫異之餘,自然是連聲答應。他原本就打算用這些享受的東西來使得後金的貝勒大臣們腐敗墮落,德格類不提,這些衣帛女子之類張偉亦是打算大批的送來,現下德格類自己主動要求,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孫元化點頭稱是,便往場中行去。
「正是,小將在臺北尚有官事,不可在外耽擱得太久。這便要先回寧遠,然後由山海關至天津碼頭,坐船回臺北。」
當下兩人商議已定,笑嘻嘻將擬好的清單呈給皇太極,他卻對這些無甚興趣,此時後金尚沒有貝勒在家看戲不上朝的事情,是以皇太極也沒有什麼警惕之心,當即便允准了這樁交易。
周全斌聽他說完,睜眼詫道:「這不是蠻不講理了麼?」
張偉打個哈哈,向孫元化笑嘻嘻一拱手,便帶著周全斌等人回臺北指揮使衙門去也。他此日大集諸將,一來是觀炮,二來卻也是要召集會議。施琅前日出海巡哨,說好了今日晚歸,於是觀炮結束,張偉便帶著諸軍官回衙門,只待施琅領著水師諸將一到,便可會議。
見臺北諸將紛紛點頭稱讚,孫元化嘴角帶笑,卻又下令道:「炮管抬高五寸,發炮!」
張偉騎在馬上轉了數圈,望著這寧遠城牆,向袁崇煥慨然道:「你我二人不久之後必將相見,只是那時,又別是一番天地了!」
張偉聽他訴完苦,不禁莞爾一笑,道:「讓你們這些上將軍前去說課,原本是想加強一下說服力,誰料你竟然自己心虛起來。放心罷全斌,這些小孩不過是年少氣盛,以你的見識,又曾親身指揮軍隊作戰,把你對那些兵書和西洋戰例的理解盡數教給他們,若有質疑不服的,你便說課堂上師長為大,待你們將來帶了兵,再說!」
孫元化睨視他一看,心中卻是不信。大明疆域廣大,朝廷調兵諸多不便,遼東數十年來戰事不斷,南兵卻甚少有北調的。一來南方諸掌兵將領不願,諸多推脫,二來南北水土不服,調南兵死於途中便是不少,待到了北地,凍得縮手縮腳的,又有多大戰力可言?是以明廷到了最後滅亡之際,也沒有調南兵的想法,張偉現在大打包票,自然是難以讓人相信。
張偉讚許一笑,知此人說的乃是實話,因見場中數十軍官圍著那十門大炮嘖嘖讚嘆,便向孫元化笑道:「贊畫老爺,請過去向我的軍官們解釋一下,如何?」
「大汗過譽了。我原本只是福建沿海的走私商人,現下雖受了朝廷招撫,生意卻仍得照做,不然我手下只好喝西北風。此次來遼,卻是想用海船來購買大汗這裡的皮貨、人參,也省得後金的皮貨商人還需從蒙古人那邊出貨,每年損失的皮貨和錢,想來也不是小數。若是大汗允准,我回去之後便可派船隻至營口,一來,購買遼東貨物,二來,也可將南邊的貨物販來遼東,船運可比口外的那些小行商販來得便宜多了,不知道大汗意下如何?」
至於張偉原本身負的議和大事,雙方皆是全無誠意,當下只是皇太極做出妥協,將金國汗的字樣令人向下兩格,以示低於明朝皇帝,便命張偉將原信帶回,交與袁崇煥。
「志華此話是何意?」
張偉聞言大笑道:「元化太過高抬我了。十萬人,縱橫江南則可,若是朝廷傾舉國之力攻我,則我必敗。若只是現下的火器,十萬人遇女真十萬鐵騎,則我必然慘敗!」
「大人請放心,元化來臺原本就是贊畫火器的,事情沒有眉目之餘,元化定然一心效力,不會求去的。」
張偉之前來遼,便打定了冒充口外的皮貨商人,想辦法求見某個後金貝勒,請求貿易,現下能親口對皇太極提出,那自然是比找一個閒散貝勒強得多了。
「元化之所以如此賣力,實是希望能在臺學有所成,在兵器製造上更進一步,將來好在遼東報效大明朝廷,指揮使的銀子,元化愧不敢領云云。」
張偉此間事已辦妥,便帶著手下諸人離瀋陽而去。待回到寧遠,將書信交與袁崇煥,遼東此行便已劃上句號。他自然不會將與皇太極貿易一事告之袁崇煥,反道又借著幫了袁崇煥大忙的情分,向和圖書袁討了運糧至皮島和旅順口的特權。
張偉笑道:「在此事上,我只是商人。朝廷調我來遼東打仗,我還是可以與大汗做生意。又不是賣兵器給大汗,怕怎的?」
皇太極聽了張偉這般無禮的話,倒也不怒,站起來又將張偉抱上一抱,道:「我沒有看錯,你這人雖然重利,還算是個漢子。如果有一天我兵臨你城下,希望你能投降於我,我如何待投降的漢官漢將,你該知道。」
張偉見各人仍圍在火炮周遭,便喝道:「所有人聽了,都退後三步,原地蹲下,聽孫贊畫講解火炮。日後大家要常和火炮打交道,臺北軍制敵之神便是這些火炮,大家都聽仔細了!」
「請恕小將斗膽,只怕有一日小將能統臺北衛的大軍,前來遼東與大汗作戰,到了那時候,大汗又將如何?」
這一日清晨,袁崇煥布衣小帽,也不帶儀仗,親赴寧遠南門相送張偉。兩人相處時日雖是不多,不過都是智慧高超,性格堅毅之士,相處之時甚是投機。現下張偉率十餘騎即將南下回臺,袁崇煥向張偉笑道:「志華,有朝一日,我非向朝廷上表,調你這位奇才前來遼東,你我二人共同經略,復遼之日屈指可待。」
皇太極此時已有以遼東一地統一天下之志,張偉所在雖遠,他亦拉攏道:「將軍在南,若是有一日我大金八旗到了福建,將軍將如何?」
皇太極思忖半晌,方問張偉道:「我對你們南邊的商人不瞭解,不過你既然這般說,想必你又這個能力。如此兩利的事,我自然是贊同。只是你的船要守規矩,若是被發覺前來刺探情報,陰謀破壞,那就是自尋死路。還有,你們明國要是知道了你的事,想必會為難你,請你慎之。」
張偉雖不知孫元化心中所想,卻也猜個八九不離十,他知道這些儒生卻委實比左良玉那些將軍難以招募,不過反正人在臺灣,慢慢的使其歸順也就是了。
他自是不知,崇禎此時正為陝甘局勢憂心,那流民盜賊如同牛毛一般紛起,天下大亂之象已成。崇禎這人剛愎自信,不聽人言,對大臣又不能信任,雖是勵精圖治每日辛苦之極,卻是能力有限,又不善用人才,他越是做得多,局勢卻是一日壞過一日。心中憂煩之極,哪有閒空去理會張偉這個蠻荒小島的小小衛所官兒。前些日子廣東來報,道是那海匪劉老香為患,劫掠海船,騷擾沿海市鎮,崇禎本欲調張偉前去平亂,卻又怕張偉將勢力由臺灣沿伸至廣東,無奈之下,只得將他信任的「能臣幹吏」熊文燦由福建巡撫任上升任至兩廣總督,令熊文燦前去敉平兩廣沿海的海匪,務使南方安定,不致生亂。
說罷向袁崇煥拱手一禮,雙腿用力在馬腹上一夾,那馬咴咴叫上兩聲,四蹄揚起,不一會便去得遠了。
張偉端坐在校閱臺上,一眼便覷見這五人挺胸凸肚站於都尉群中,因都是世家軍人,這五人卻比張偉臺北軍人只打過臺南一仗的眾都尉更有軍人氣質,談笑間各人身邊都圍了不少臺北都尉,聽那五人唾沫橫飛,吹噓在遼東於女真作戰之事,張偉見狀心中甚喜,知道這五人才堪大用,現下又得了眾都尉敬重,將來擴軍任此五人為校尉,甚至統領,亦不會受到原臺北軍人的牴觸。
大廳內所有人皆起身相送,見皇太極搖搖擺擺走到樓梯之處,卻有兩個官兒將他攔住,嘰哩咕嚕說了一陣,皇太極先是搖頭,後來又用女真話吩咐了德格類兩句,便自下樓而去。
皇太極聞言一楞,顯是沒有聽過張偉之名,連那臺北衛也是全無印象。當時明朝內亂未起,皇太極又被困寧錦防線,哪有什麼精神去管張偉這樣的南方海匪,故而張偉招安受撫也罷,攻打荷蘭也罷,這遼東之人大半是全無所知。他身為女真漢子,卻是不擅於漢人那般的客套,聽張偉報出名號,也只是說道:
眾將軍皆上著大紅圓紗帽,下著錦衣棉甲,腰佩規制相關的仿唐長刀,腳蹬黑布白底官靴,胸佩鐵牌,上刻騰龍,下刻姓名官職,權以區別將官與士兵的服飾,其餘士兵、伍長、果尉等在服飾上也各有區別,又依上次攻臺南一役的表現製鐵、銅、銀、金、各騰龍紋章,以功勞賞給,以紋章受賞,其家亦減免賦稅有差。自此以後,臺北軍制、軍號、軍令、軍旗皆已完備,除了俸祿優厚,又有官職、服飾、紋章、功鄖減賦等優厚軍人振奮軍心的舉措。
見周全斌點頭稱是,張偉便向臺下孫遠化喊道:「孫贊畫,可以開始校閱了!」
孫元化見他起勁誇獎自己,知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張偉一直有心結納,這臺北日漸繁榮,雖然法律禁令甚多,而且也大半與內地不同,不過此地官吏良廉潔,辦事認真公平,無論是城鎮鄉野皆昇平大治氣象。他在此地多時,早便習慣了初時甚是牴觸的各項禁令,已然開始覺得居住臺北可比在內地舒服得多,便是那下雨天氣,若是在內地時出門哪裡還行得了路?兩雙靴子定然是滿腳的泥,可是臺北無論鎮上還是鄉村,皆是以青石鋪路,無論坐車步行,都是十分方便。還有諸多好處,令他當真是不忍離開此地,只是他到底是朝廷進士,身家性命仕途希望寄託都在內地,只得常常在心裡嗟嘆:「臺北雖好,惜乎非久留之地啊。」
「唉!這說的是哪裡話來!主意縱是我想的,到底需要元化兄這樣的專才予以實施試製,不然的話,空想能想出大炮來麼。況且那英國技|師桀驁不馴,欺我臺灣沒有製炮的專才,平日裡兩眼只能看到見銀子,其餘一概不知,鑄起炮來拖拖拉拉,生怕多鑄好炮之後,我卸磨殺驢,可笑!虧得元化前來,又通西學,又懂製炮,這才能管得住這幫龜孫!」
此時五人都授了都尉,黃得功左良玉此時都是游擊、千戶,雖說手底下也不過幾百人,領的兵與都尉相同,只是品秩上低了許多。各人倒也沒有抱怨,品秩雖低,拿的銀子卻多了,加了臺北雖時尚沒有收賦稅,各家的家人皆報了臺北官府,領了地契,開了肥田以養家,再加上俸祿,日子過得比在遼東強上十倍。除了此處天氣炎熱,比之遼東難耐,可當真是沒有一事不順心了。
熊文燦聞報大驚,無奈之下便派人將鄭芝龍召來廣東平亂,這鄭芝龍不愧是一方巨寇,聽調帶著數千手下,分乘數十艘戰船,在廣東沿海尋了劉老香十數日,終於在海上與那劉老香部相遇,兩方於海上激戰,仍是使用靠幫登船肉搏的辦法,一邊是閩省積年的海盜,一邊也是粵省縱橫海上的豪傑,雙方打得昏天黑地,一時間勝負難分。後來還是鄭芝龍拼了老命,將上衣脫掉,口中含刀,一下子躍到那劉老香所在的船上,一刀捅死了這個粵省海盜頭子,砍下腦袋示眾,其部眾這才喪失戰意,全部被鄭芝龍收伏。
張偉這才知道此人是拿臺灣的銀子做免費的試驗,他倒也不惱,笑瞇瞇拍拍孫元化的肩,哂然而去。他已秘密派人去將孫元化的家人接來臺北,眼看天下行將大亂,崇禎哪能顧得上他這個小小的兵部員外郎,便是他的恩師徐光啟,此時雖已任了禮部侍郎,看起來皇帝甚是信任,不過除了倚仗徐光啟多鑄火炮外,對於其所有的建議條陳,一概否決,不久之後,這位徐大學士便會心灰意冷告老還鄉,又還有誰能記得他這位學生?是以張偉絕不擔心此人會帶著一肚子的試驗成果溜之大吉,反倒對他要錢給錢,要物給物,除了期望火炮改良,還希望此人能在火槍上多加研究。若是能如清朝康熙年間的戴梓一般研究出最原始的機關槍,張偉可不會學康熙皇帝,將他充軍寧古塔了事。
張偉見他回來繳令,急忙從臺上下來,向孫元化抱拳一揖,道:「元化兄功勞甚大,小弟感佩。」
「全斌不敢指斥學生,實在是全斌力有不逮啊。若說講戰術一課,全斌總算親身打過臺南一戰,對縱隊前進,規避炮火,土木作業都算是有些心得,講起來學子們倒也信服,只是講起戰役兵法來……全斌自身尚有不足之處,教起來便是十分心虛。上午在講武堂,便有學生當堂質問,我竟然答不出來,實在是丟臉之極。」
孫元化聽頭道:「大人倒還清醒,能看清天下大勢,則無往而不利矣。不然,只看到眼前兵強馬壯的,心中就懷了不該有的異志,到時候兵敗身亡,又怨得誰呢?」
張偉此來遼東,袁崇煥著實受他的好處甚多,心裡對張偉甚是感激,便邀張偉多住些時日,張偉出來已久,早便歸心似箭,卻經不住袁崇煥強留,他心裡又極是想與這位大帥先套好交情,也備將來之用,故而又勉強待了三日,袁崇煥又是強留,張偉卻說什麼也不肯留下了。
孫元化因見諸人都以坐好,便手摸鐵炮,慨然道:「火炮之利,諸位想來都已曉得。無火炮之前,凡攻陣、野戰,無不仰仗弓箭、發石、攻城車、雲梯等物,自打有了火炮,無論是守城、攻城、野戰,皆以此物為尊。我朝將外夷進貢的五千斤可擊發十餘斤炮丸,射程十里左右的紅衣大炮命名的大將軍炮,正是因其威力太大,一炮可抵一將軍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