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黃米白米

玉堂春和雪裡梅聽了齊齊一聲叫,說道:「不錯,這事不無可能。」
唐一仙嘿嘿「奸笑」兩聲,得意洋洋地道:「這不是問題,營中高級官佐,帳中取暖飲酒吃吃涮鍋肯定要用木炭的,姐姐再猜。」
雪裡梅興奮地道:「不錯,價錢作不得準,一兩可以指一百兩、一千兩,但這木炭到底指的什麼呢?」
白米黃米案不過是幾年前的事,這事兒當時名震京師,家喻戶曉。幼娘不知其事,玉堂春和雪裡梅卻是知道的。
韓幼娘認真地看了看,奇怪地道:「不就是一本記載購買木炭的帳嗎……哦!是不對勁,這軍營依山而建,有的是木炭可用,購買木炭做什麼?」
楊凌含笑答言,眼睛一瞥劉都司,見他神色緊張,臉上強作歡顏,一雙眼睛卻不住地瞧向鮑參將,不由暗暗提了幾分小心。
韓幼娘指著頁上道:「你們看,在帳上記著去年五月,購買木炭五百斤,下邊是支用情況,再看這裡,八月十四,又購買木炭七百斤……為什麼本該是冬天才用的木炭,春夏時節用的卻這麼多?」
「大人為我姐妹贖身使我們得脫火坑,我們心內著實地感激,情願做一個婢女丫鬟,可大人現在也不發句話,這主僕的名分不早些定下來,我們見了大人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才好呢。」
唐一仙搶過帳本,寶貝似的揣進懷中,興奮得臉和-圖-書蛋通紅:「這個,等我告訴楊大人,他自然能查個明白。」玉堂春和雪裡梅瞧她好像生怕別人搶了她功勞似的,不禁相視一笑。
玉堂春喝了茶也翩翩然像個蝴蝶似的跑過去蹲在地上整理起帳冊來,韓幼娘不解其意,見只有唐一仙沒有動彈,轉眼瞧她,只見她坐在桌前,兩條秀氣的眉毛擰得彎彎的,緊盯著手中的帳冊沉思,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們說話。
她接過杯來,瞧見玉堂春蔥白似的手指,在燈光下肌膚溫潤透明,如同美玉,她不但肌膚白膩如玉,那股書卷般幽雅的氣息更襯得她清麗脫俗,如同仙子下凡。幼娘不覺有些奇怪,這三位姑娘中,無論相貌,這位玉姐兒明顯要超出雪裡梅和唐一仙一籌,而且性格文靜,頗有大家風範,怎地那位太子爺卻對唐姑娘情有獨鍾呢?
她稍一點撥,幼娘也發現了問題的所在,不禁興奮地道:「不對勁,的確不對勁,這本帳冊一定有問題。」
短短兩日的接觸,他已知道鮑參將剛愎自用、目中無人,如今劉都司神態雖不自然,倒也符合他此時的心態,為何鮑參將卻如何熱情、坦然,毫無被迫低頭的羞窘?
聽她口氣,分明是迫不及待要幼娘明確她們的身分了,韓幼娘又好氣又好笑,她瞟了這和_圖_書小丫頭一眼,嬌嗔道:「去你的,說的好聽,相公若不是奉……逢見你們被人欺侮,哪會把你們三位請回來呀。做丫鬟?我家錢多燒的呀,花一萬兩銀子買丫頭?」
她攥著筆桿在自己吹彈可破的臉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忽然搖頭自語道:「不對,這本帳一定不對勁。」
可此時楊凌身著一身儒衫,連柄佩劍都沒有帶,輕步上前,足不沾塵,儒冠後兩條飄帶飛揚,說不出的俊逸,這一下子鮑盡忱領著十多個重甲絆身、戰袍披掛的將軍躬身相迎,倒像是王侯校場檢閱三軍,氣勢頓然又矮了三分,鮑參將只道楊凌存心戲弄他,心中更是怒不可遏。
眼見玉堂春一雙幽幽怨怨的眸子盯著她,旁邊雪裡梅也悄悄豎起了耳朵聽著,幼娘只好含糊地道:「幾位妹妹美如天仙,是個男子靠近了都會不自在呢,漫說我家相公,你沒瞧我兩個哥哥今天與你們同來,瞧都不敢多瞧你們一眼嗎?」
便在這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笑道:「這事兒只怕楊大人是查不明白了。」
看來今夜的飲宴,未必那麼簡單,楊凌回頭若有深意地瞧了楊一清一眼,楊一清不著痕跡地微微點頭,把手一揮,二十名親兵立於帳下,手執馬韁,寸步不移,楊凌這才滿面堆笑,和鮑參將把臂入帳。
玉堂春、雪裡梅聞言急忙湊過來問和*圖*書道:「發現了什麼?給我瞧瞧。」
鮑參將換上滿面笑容道:「大人就職,末將與營中官佐還未曾設酒為大人洗塵,今夜月朗風清,辰光大好,難得劉都司設酒宴請大人,我們可要不醉無歸呀。」
唐一仙指著帳冊道:「姐姐,你看這本帳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幼娘聽了忙走過去道:「仙兒,可是發現了什麼?」
韓幼娘瞧她蛾眉半蹙,那一種低迴宛轉的神情,分明露著幾分幽怨,心中不由一嘆,「這三位姑娘怕是會錯了意了,平素待我儼然是妾侍主婦的態度,我又怎麼會察覺不出呢?
鮑參將滿面春風,對別人的目光毫不在意。此人驍勇善戰、累功高升,但為人最是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哪裡容得旁人觸逆?不過一想到今天晚上之後楊凌欲哭無淚的表情,他就心中喜悅,這時的惺惺作態也就不以為辱了。
左哨營第一司大帳前,六條紅燈從桿上順下,照得燈火通明。
楊凌帶著楊一清,滿倉共二十親衛,到了帳前縱身跳下馬來,鮑參將瞧了楊凌打扮,又是一怔。這兩日楊凌滿營亂轉,走到哪兒都是身著重甲,他為了迎合楊凌,此時營中眾將也是頂盔掛甲,猶如馬上就要上陣衝鋒一般。
雪裡梅忍不住紅著臉道:「我們都是命薄如紙的女子,哪裡有他們那些的好福氣,楊大人未及弱冠已經是朝廷三品和_圖_書大員,將來開府建衙、裂土封侯想必也不是難事,到那時候姐姐就是一品誥命了。
鮑參將和劉都司頂盔掛甲立於帳前,身後隨著第一司的幾名守備、千總,遠遠看見大營方向飛馬趕來一群人,鮑參將與劉都司立即迎上前去,面帶恭順的微笑,看得身後一眾將佐面露鄙夷:早知今日,何故先倨而後恭耶?
韓幼娘正分撿著帳薄,聽了直起身來,一隻小手輕輕地捶著腰肢,說道:「可是的呢,剛剛吃了飯,就麻煩三位妹妹又來清理。我家相公心眼粗,也不說來看看你們,卻跑去赴那個鮑大將軍的宴了,真是對不住了。」
當時弘治帝寵信的大宦官李廣病死,弘治迷信他有長生不老之術,著錦衣衛去他府上搜尋,卻搜出本帳冊來,記載家中黃米白米的數量。當時弘治帝不解其意,還在奇怪李廣家人口不多,何以購入這許多米糧。經大臣解說,才知道是指黃金白銀的數量,大怒之下命人抄了他的家。
雪裡梅端起茶來匆匆抿了一口,立即挽起袖子,露出勻稱、白皙的手腕,起勁地磨著硯臺道:「姐姐,我們再加把勁,爭取今晚清理出來一袋,早日找到證據,咱家老爺才好整治那個不開眼的鮑老頭呢。」
玉堂春麻利地擺開四個茶杯,茶水流轉、半滴不漏,斟滿了先拈起一杯遞與幼娘,半似開玩笑地道:「我看楊大人是很怕和hetubook.com.com我們在一起呢,他堂堂大將軍,難道還怕了我們女子嗎?」
唐一仙坐在椅子上,搖頭晃腦地道:「君不聞白米黃米乎?」
參將府中,幼娘和玉堂春三女已清理出了半袋子帳目。雪裡梅望望已清理出來的帳冊。擱下毛筆,揉著皓腕笑道:「幼娘姐姐,咱們歇會吧,瞧這樣子,怕是清理個三兩天呢,也不急於一時啊。」
楊凌瞧見眾將甲冑在身,心中也有些奇怪,軍中飲宴吃酒都這般隆重嗎,怎麼沒有一個穿便服的。不及細想,鮑參將和劉都司已快步上前叉手施禮。楊凌忙搶上一步扶起道:「諸位同僚快快請起,都是自家兄弟,日日相見的,何必大禮參拜?」
花重金不是買丫頭,那是買什麼?韓幼娘一句話,玉堂春和雪裡梅聽在耳裡,喜上眉梢,兩位姑娘悄悄對視一眼,臉上都是一團喜氣:今天總算得了幼娘的準信,再也不用半夜趴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猜想大人的心思啦,幼娘姐姐的話在楊大人心中可比聖旨還要管用呢。
「都怪太子下了個糊塗命令,現在三個大姑娘擺在我家,我也不知道太子什麼時候才會接一仙姑娘入宮,到了那時候又如何安置這兩位姑娘呢?」
玉堂春瞧了說道:「是有些奇怪,而且他那些雜物都是記在一本大帳上,為什麼獨獨這些木炭卻單獨立帳?可是……帳上記的耗費的銀兩數目並不大,這幾文錢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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