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宴之客

空海的聲音,朗朗傳入逸勢耳中。
音、聲該如何配合,四人簡單作了安排。


逐漸透明逐漸消失。
「喔……」
編鐘,是掛著各式各樣大小銅鐘的樂器。叩小鐘,會發出高音,扣大鐘,則傳來低音。
白樂天的琵琶聲交疊其上。

空海清朗的聲音,冉冉飄向天際。
空海朗朗聲歇,吟詠結束。
像是要阻止逸勢說話,空海接著說道:「我們何不繼續宴會呢?」
玉蓮手指水池方向。
有聲音自後方傳來。
連逸勢手上也拿起了一把笙。
「放心吧。」空海向逸勢道。

在月光中閃閃飄升的模樣,似乎可以映入眼簾。
「那是我給你的回禮。」
空海才點了點頭,白樂天便接腔說:「玉蓮,這一定很有趣。」

就著燈火月光,玉蓮盯著空海所寫詩看著。
「空海先生會彈琵琶或月琴?」
嫋,
還知夢事虛誑憂。
此四人所在的場所,卻是玄宗皇帝與楊貴妃曾經共同生活的華清宮。
那時——
燈光下,老人微微一https://m•hetubook.com.com笑。
這是何等怪異的奇妙命運啊!
「我多少也會一點。」白樂天回道。
音樂全部停歇。
說的是日本語。
發出聲音的,是最小的一口鐘。
「好美……」逸勢屏息讚歎道。
眾人回頭一看,一名白髮老人端坐在編鐘之前。
編鐘加入合奏,逸勢也漸漸不再掛意無人鐘聲的怪事了。
人間地獄與天閣,一哭一歌幾許愁。

玉蓮取來一塊絹布,披掛在脖子上。
空海微笑,望向老人。
空海吟畢,彈奏月琴的玉蓮馬上歇手。
「隨時恭候——」
千手觀音的身影同時映照在水面上。
白樂天也裊裊彈奏琵琶。
逸勢再度吹笙。
「是。」
稍離水面的空中,浮現一個幽微發光的物體。

然而,編鐘要奏出聲音,絕非一人所能獨自完成。

「樂意之至。」空海回道。
彷彿也要與他們應和一般,後方傳來編鐘樂音。
空海唇邊浮現一抹愉快的笑容。
樂音與天地和鳴。
月光下,笙音飄向天際。和圖書
不久——
「樂天先生也行?」
右手緩緩向月光伸去,隨即輕快折返。
大日圓圓萬德周。
彷彿要與月光共鳴,笙音竟隱約可見了。
乍娛乍苦不能籌。
「啊,那是——」玉蓬低聲叫道。
「喔,榮幸之至。我也想親睹玉蓮姐的舞姿。」
是菩薩。
空海、逸勢、白樂天三人,同時回望身後。
逸勢的眼中淌下淚來。
逸勢那張臉,彷彿如此說道。
演奏編鐘,必須動用鐘槌。當然,這回也準備了。可是,鐘槌卻擱放其下,看不出有誰動過的跡象。
「當然可以。」
同時,空海開始吟哦自己的詩句。
隨著逐漸飄高,菩薩身影也愈來愈透明。
「在下丹翁。」老人解釋。
明明看不到任何人影。眾人發現,這次是最大一口鐘發出了聲響。

「那,我來彈琵琶。」白樂天開口。
白樂天本來就是胡玉樓熟客,他和玉蓮的交往,比空海更久。
四周牡丹花,在月光下聚首盛開。
玉蓮在月光下緩緩起舞。
「先給我一杯酒吧。」
「多少和*圖*書會一點。這樣好了,我雖不像玉蓮姐那樣行,倒還可以用月琴為你伴奏。」
淚水汩汩流出。
千手觀音浮現在水面之上,靜靜搖動千隻手臂,不知在舞弄著什麼。
而在此三人面前婆娑起舞的——是碧眼胡人玉蓮。
已經分不清是月光還是菩薩了。

吟哦詩句、彈奏月琴之人,正是飄洋過海,經行萬里,遠自倭國而來的沙門空海。
「既然這樣,我就吹笙吧——」
月琴弦音又響起,空海繼續開口吟哦——
「空海先生,您的聲音真動聽。」又說:
玉蓮開始舞蹈。
這回空海說的是唐語。

「喂,空、空海——」逸勢膽怯地出聲。
空海輕撥一條琴弦,琴音裊裊,尚且迴盪在夜氣之中時,逸勢雙手所握住的笙,跟著傳出了樂音。

睡裡實真覺不見,
看不見任何身影。
琴聲簌簌飄落,仿如大小珠玉自天上滑落。

講到吹笙,橘逸勢絕不輸給一般人。
「我想為這首詩跳一段舞——」
「別擔心。我們繼續吧。」
與空海笙琴合奏者,乃m.hetubook.com.com倭國留學生橘逸勢。
然後,
無明暗室長眠客,處世之中多者憂。
彷彿在追趕消失於天際的樂音,菩薩也向天際飄去。
不知何時,身後作響的鐘聲也沉寂了下來。
丹翁望著白樂天、逸勢及玉蓮,隨後,慢慢將視線移到空海身上。
「喔,連逸勢先生也要——」
當然,習樂是宮中的基本教養,橘逸勢也能玩上一、兩種樂器。
一念眠中千萬夢,
其聲音卻隨同音樂餘韻,殘留在月光之下,在半空中飄蕩了好一會兒,就像細小的琉璃碎片漫天飛舞一般。
菩薩身影緩緩消融於月光中,終於不見了。
「空海先生——」玉蓮抬起頭,說道:
「看來有人大駕光臨了。」空海道。
彼時——
冷不防——又傳來鐘聲。
僅有編鐘擱放在原地。

連逸勢也不明白,突然流淚的意義。
玉蓮停下動作,朝編鐘方向望去。
不久——
本來,彼時傳入日本的樂器,便是經由大唐而來,其基本構造和吹奏方法,並無多大差別。
夜深人靜,玉蓮身影,孑立在白天流和圖書瀉而下的月光之中。
對自己內心瞬間流瀉的情感,逸勢看似不知所措,僅能寄身其中。
月光之下,菩薩一邊起舞,一邊緩慢地飄升。
當笙音悠揚飄升天際之時,驟然之間,「鏗噹」一聲,月琴的弦音撥動了起來。
終於,菩薩身影飄升到在場眾人必須仰頭才能看得到的高度。
空海的月琴,應和著逸勢的笙音。
四人身後,有一組編鐘響起。
「因為你們讓我聽到了悅耳的音樂。」
玉蓮仍然翩翩起舞。
「那不是千手觀音嗎?」白樂天說道。
配合詩句,玉蓮挪動了身子。
空海並非特意向某人說道。
這回準備的編鐘,全部分三層,總共二十四口,所以能發出二十四個音階。
「唉呀!能夠配合空海先生的月琴起舞,真叫人高興哪。」
應合彈奏琵琶之人,則是日後揚名倭國,鼎鼎大名的大唐詩人白樂天。
空海遞出方才寫就的詩箋,玉蓮擱下月琴,用白淨的手指接下。
我究竟怎麼了——
「對了,空海。」
緩緩向前踏步,腳尖柔軟地踮立在絨毯之上。
「能否讓我拜讀您的大作?」
天地為之振動。
白淨的手指像要撿拾月光一般,在空中比劃。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