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停在堤岸上,連翻帶滾般,白樂天下得馬來。
天空在。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月琴聲伴和著白樂天的吟哦聲,隨風飛渡河面之上。
玉蓮此刻在乎的是,白樂天。
大猴眼眶濕潤地說。
人在走。
緩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吐蕃僧人鳳鳴也露面了。
一切都是爛漫的——
義操在。
桃花在飄香。
三月——大地瀰漫一片春的氣息。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白樂天在。
樹林飄香。
風在吹。
路只有一條。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君臣相顧盡霑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風吹仙袂飄砜舉,猶似霓裳羽衣舞。
臨別慇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走在前方的遠成一行人,已跨過橋的一半。
在此離別,將再也無緣相見了。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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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裡夢魂驚。
「還沒來啊。」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天空在。
柳樹在晃動。
逸勢在。
「我寫出來了,終於完成了!」
灞水在前頭,與方才渡過的滻水合流,再流入渭水。渭水更向前流,最終匯流入黃河。
都露順谷麗在。
義明、義操等在青龍寺結法緣的諸僧人,也會聚在此。
柳絲在搖曳。
他們折下堤岸的楊柳枝,繞成一圈,送給空海和逸勢。
「一定。」空海回答。
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慇勤覓。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說畢,望向長安方向的玉蓮,眼睛突然一亮。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天旋地轉迴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
灞水流經他們眼前。
然而,白樂天的眼眸、唇角,都綻放出掩藏不住的喜悅表情。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空海和逸勢下馬,立在灞水堤岸上。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https://m.hetubook.com.com
與空海有因緣卻沒出現的人,就屬尚未到來的白樂天了。
長恨歌s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
馬哈緬都在。
大猴如今在絨毯商馬哈緬都的鋪子裡工作。
玉蓮已手抱月琴,站在白樂天身旁。
河水在流。
「是的。我一定要披露給空海先生知道。這都是拜您所賜。」
桃李花開時節,風中飄蕩著花香。原野、樹林,到處萌發新綠。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灞橋旁——高階真人遠成的嗒嗒馬蹄,正在橋板上作響,開始過橋了。
兩人手上滿滿都是楊柳圈。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人在。
空海和逸勢立在堤上,與長安的知己友朋,交換依依離情。
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餘里。
風在吹。
宇宙在膨脹。
谷麗緹肯在。
「來了。」玉蓮說。
然後,隨風吹送到更遙遠的虛空之中。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含情凝睇謝君王,一別音容兩渺茫。
九重城闕煙塵生,千乘萬騎西南行。
白樂天氣喘吁吁,不單是因為策馬疾馳的關係。
桃花在飄香。
「啊——」
雲在動。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和*圖*書
風在吹。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目的地已經知曉。
「空海先生保重——」
讓人受不了的曼陀羅之春。
空隨白霧忽歸岑,
只有赤的身影。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一生一別難再見。
陽光照射。
空海在。
說話的,是胡玉樓的玉蓮。
多麗絲納在。
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宇宙體內充滿了人。
雲在動。
「太好了,終於趕上了!」
離開長安城,折柳相送親近的旅人,是此都城的習俗。
浮雲在高空飄動。
大猴在笑。
白樂天在風中吟詠唱起剛剛完成的〈長恨歌〉。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宇宙在飄香。
但令心似金鈿堅,天上人間會相見。
「終於完成了嗎?」
所以,不必擔心跟不上。
仔細一看,果然見到有m•hetubook•com.com人策馬急馳,遠遠走在田園路上。
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
玉蓮在。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西宮南苑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柳絲在搖曳。
白樂天自懷中取出紙卷,握在手上。
「隨時可以開始。」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是〈長恨歌〉。」白樂天大聲地說。
風兒飄香。
風在吹。
攬衣推枕起徘徊,珠箔銀屏迤邐開。
他一臉憔悴,髮絲紊亂。
空海一邊聽白樂天的吟哦聲,一邊呻|吟低道:「真是讓人受不了啊……」
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
這是空海送義操詩作的兩句。
「錚」一聲,玉蓮撥了一下琴弦。
雲鬢半偏新睡覺,花冠不整下堂來。
百餘人在此相送。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定稿?」空海問。
大猴身旁是馬哈緬都那張臉。
昭陽殿裡恩愛絕,蓬萊宮中日月長。
「來晚了,為了定稿,一直弄到今天早上。」白樂天說。
梨園弟子白髮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和*圖*書
鳳鳴在。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人在。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風在吹。
白樂天眼中流下一道、兩道淚痕,淚水順著臉頰滑落。
就是這種離別。
「是的。」空海點了點頭。
「今天,空海先生要歸國的事,他應該知道啊——」
堤上種植的青翠柳條,在風中搖曳。
風在吹拂。
「的確是白樂天先生。」
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其他的還有和空海熟識的西明寺僧人們。
自堤上望向對岸,前方遙遠的綠地沃野,煙霧迷離。
「樂天先生明明告訴我,要準備一樣東西帶過來,卻還沒見到他的人影——」
惟將舊物表深情,鈿合金釵寄將去。
誰都明白此事。
多麗絲納、都露順谷麗、谷麗緹肯——馬哈緬都的三個女兒也在場。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左遷至遠方的柳宗元並不在此。
蟲子在飛。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一切的距離都是等值。
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由右而左。
「請您聆聽〈長恨歌〉吧。」白樂天潮|紅著臉說。
不知擔心什麼,玉蓮用牽掛的眼神,頻頻眺望長安城方向。
「什麼東西呢?」
今天早上離開長安春明門,在田園中騎馬奔馳。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