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往事如春夢 紅顏命仍窮

霍秋娥一聲短嘆,又一聲長吁。
簫聲急落,劍光狂飛,滿地梨花柳絮又被劍風激起,點點粉碎!
孫羽目光更見凌厲,一身衣衫竟似無風起舞,人未動,劍在鞘,殺氣已飛揚。
柳依依,花可可,雲淡淡,月彎彎。
「祖驚虹?」
人多在,管弦聲裡,詩酒鄉中!
與天說說與天天也還愁……
你有沒有見過像霍秋娥這樣多愁善感的女子。
霍秋娥的淚珠已流下……
「可要我聯手?」
「沈相公當然不認識小人,但小人卻認識沈相公,不單止此,小人還認識夫人,認識沈夫人的表哥柳展禽柳公子。」
「好,我給你!」
月彎,月高,月孤,月明,
「那麼說,孫兄是成竹在胸了!」
他只是希望有個了斷,有一個交代就行。
柳展禽只好閉嘴。
又是一聲霹靂,一口劍激飛半空,消失在杏花深處,黑衣人的劍。
「又譬如說……奇怪……」沈三突然醒悟了什麼,道:「怎麼剛才我來的時候好像又在附近見到了他?」
當中的兩個腳印卻特別深,似乎那留下腳印的人曾在小徑當中企望了好一段時間。
「慚愧,我只知道他二十四五的年紀,七尺長短身材,髮長披肩,愛穿白衣,因為用的是左手劍,所以與人迥異,一口劍是斜掛在右腰……」
杏花無語,就連鶯鳥也封住了嗓音,好厲害的殺氣!
人在簾櫳中,琴聲,歌聲卻已傳到了簾櫳外。
此夕休虛廢,幽歡不易逢,
「現在就去。」

「你是誰都已沒有關係!」柳展禽冷笑,突然起腳,一腳將黑衣人踢飛半天中!
「你當然知道我為何而來!」黑衣人反手握住了劍柄。
柳展禽神色一陣異樣,就像是給當面摑了一巴掌。
西風送,晚霞歸洞,
月兒沉,一樣相思兩處愁,
「左手劍未逢敵手。」
沈勝衣雙眼只剩下一道縫。
「何時可回?」
孫羽依然木立不應。
「孫兄亦是向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我信得過孫兄。」
「我是……」
柳展禽笑在眼裡,笑在心裡。
「她也是一樣。」
這隻左手曾經接下「一怒殺龍手」祖驚虹的雷霆三十六擊!


「沈相公知道的似乎不多。」
沈勝衣的眼角在收縮。
「你因此憐惜?」
「多謝。」
「我喊相公,他吩咐預備一些酒菜,這下酒菜都已預備好了。」
孫羽一如睡夢中突然醒來,渾身又是一震,目光暴閃,逼視柳展禽,像箭、像刀、像劍,森冷、銳利、閃亮。
「譬如說柳公子並不真是沈夫人的表哥……」
天下間,絕對沒有一個十全十美的人。手也是一樣,你幾曾見過有一雙件件皆精,樣樣皆能的妙手、巧手。
柳展禽也感覺到了,本能地反手握住了腰插玉簫。
「你只要五兩銀子就夠了?」
涼露沾衣重……
要是換了別人,只怕掉頭就走,但沈三沒有,依然一臉的諂笑,他這張笑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來的。
病身軀身軀病病懨懨病在我心頭,
孫羽冷冷地望著柳展禽,一甩頭,突然說道:「珍重!」
孫羽沒有作聲,也沒有舉步。
丁冬一聲,琴歌俱絕,香閨更寂寞,人影更孤零。
和*圖*書衣人突然張開眼睛,原來他還沒有完全斷氣。
「二千兩,二千兩黃金!」他的嘴角突挑起了一絲奇異的笑意道:「你懂得自己去找生意,賺大錢,當然要離我而去。」
月對我我對月月更害羞,
沈勝衣也只是一個人。
劍仍在鞘,殺氣當然不會發自劍上,殺氣只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他的人,簡直就已是一支出了鞘的劍,利劍。
「要不是,為什麼要到今時今日?」
「只管說……」
「柳公子,手裡還牽著那兩頭金毛獵狗……」
也不是行香子,新水令,是水仙子,黑劉五的水仙子——
「相公!相公!」一個丫頭呼喊著穿過月洞門,突然走入庭院來。
他絕對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他也絕對不做拖泥帶水的事。
黑衣人第二口鮮血噴出,終於倒下,露出來的是一張峻冷清瘦的臉龐。
放教玉兔步晴空,
少一個知音……
柳展禽一怔,道:「你到底是誰?」
孫羽不答。
「那小人就先多謝相公五兩銀子!」
「孫兄又可曾聽說過金絲燕、柳眉兒、雪衣娘、滿天星、擁劍公子?」
愁積聚積聚愁愁切切愁斟碧玉瓶,
「又何況——」沈三馬上換回一臉諂笑,道:「小人知道沈相公一向豪爽,是絕對不會薄待小人的。」
「金毛獵狗!」沈勝衣雙眼睜得更大,道:「好,好,好!」
柳展禽披了一身花影,就負手木立於小池邊,簾櫳外。
簫聲更急,歌聲更響,人舞在梨花、柳絮中。
花林中一條小徑,徑上鋪了落花,一個人踏著落花而來。
他才一轉身,一個人就迎了上來,這個人四十左右年紀,不算矮,但無論走到哪裡會給人矮小的感覺。
「看情形分明不是,不過孫兄不說,亦是無可奈何!」柳展禽一笑,轉過話題,問道:「對於這個沈勝衣,孫兄自問有幾分把握?」
他也不認為他還有能力改變一切。
他抄起了黑衣人的右手,虎口迸裂,筋骨都幾乎斷盡。
沈勝衣當然不會認識這種人。這種人卻認識沈勝衣。
他相信劍,但他更相信自己的手!
「多謝!」
沈勝衣盯著沈三,突然仰天大笑。
孫羽一跺腳,再聲道:「珍重!」
淚珠彈彈珠淚淚汪汪汪汪不住流,
他想走出庭院,卻又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這隻左手曾經擊敗金絲燕、柳眉兒、雪衣娘、滿天星、擁劍公子。
他的眼,閃亮、銳利、像劍。
這個人二十四五年紀,七尺長短身材,一身白衣,髮長披肩,劍一支,斜掛腰右。
殺氣迫人眉睫。
霍秋娥癡癡地站起了身,移步到荼糜架旁,海棠花下。

「此去不回!」
「不怕言之過早。」
你有沒有聽過黃娥的落梅風,顧賈的訴衷情,朱庭玉的行香子,姚牧庵的新水令?
一個人口裡說的與心中想的更未必一樣。
孫羽靜靜地聽著,驀地裡一聲長嘯,按著調子,引吭高歌——
你感覺不感覺得到這些曲子多麼幽怨,多麼淒涼!
長川流不供……
他怔怔地望著花前月下漫聲輕唱的絕色佳人,神情已癡,目光已知。
「你當然知道應該怎樣做!」「嗆」地一聲,黑衣人終於拔劍在手中。
他一踏入杏花林,周圍便似也平添了一層肅殺的氣氛。
「我豈會薄待你!」
他一連三聲「好」,面色卻一點兒也不好,越來越難看。
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個人的外表不一定等於內心。
小池旁邊,也有些月,也有些風,也有些香。
簫聲未竭,歌聲突斷,人影一斂,劍光亦斂,錚的劍已入鞘,孫羽突然仰天狂笑道:「才不過春初,幾時等到得秋暮,這裡無長川,這裡無梧桐,又哪來夜月,又哪來西風送,又哪來涼露沾衣重,又哪來嫦娥相陪奉……」
風中突然響起了兩聲狗吠!
黑衣人卻踉蹌搶出了花叢外,反手扯下了蒙面黑巾,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天公,莫教清影轉梧桐……
你懂不懂得什麼叫做悲哀,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悲憤?
你知不知霍秋娥譜這些曲子時的心情又是多麼淒涼,多麼幽怨?

盼青鸞飛上廣寒宮——
黑衣人出口的第一句是一句很奇怪很奇怪的說話道:「他……他很多錢!」
「什麼事!」
「沒有了,只問孫兄何時可去?」
直須勝賞,想人生如轉蓬,
「汪汪」的又是兩聲狗吠,兩隻獵狗猛奔了出去。
風急,風緊,雲湧,雲流。月明,月暗,月依稀消沉。
「譬如說相公不在的時候,柳公子就不時來訪,一來就很晚很晚才走……」
恨少丹青,描不出心頭痛,
「對於他你知道多少?」
「真心話?」
「娘子好……」
一人、兩狗又追出。
爛銀盤擁,冰輪動,
沈勝衣看到了這一行腳印。
孫羽突然截住柳展禽的說話。
「有仇?」
沈勝衣?
柳展禽更是奇怪,忍不住追問下去,道:「孫兄莫非認識他?」
「小人在這裡。」

「我怎能過意得去?」
「且慢!」柳展禽忽又叫住。
「你知道的似乎不少!」
柳展禽緩緩放下了玉簫,目光凝視著孫羽的去向。
他的目光混濁一片,他的語聲更是含糊,但,柳展禽總算還聽得清楚。
這種人永遠抬不起頭。
「是真的話我倒希望你倆能夠同偕白首!」
兩隻一身金毛的獵狗嗅索著竄出了花叢深處,柳蔭蔭處。
沈勝衣的眼中如今正充滿了悲哀!
「沈三!」
衣白,他的面色比衣還白,比雪還要白,他的神情更是比雪還冷。
恨重疊重疊恨恨綿綿恨滿晚妝樓,
「那麼你最好閉嘴。」
留戀嫦娥相陪奉,
杏花,春鶯啼在花枝頭。過了這片杏林,江寧府城也就不遠了。
他的右手反腕抓著擱在肩頭上的一個包袱,左手低垂,連碰也不曾一碰劍柄。
「哦!」沈勝衣冷笑。
眉宇間,三分落寞,七分肅殺!
「我一生最恨就是被人欺騙,孫羽呀孫羽,你若是欺騙了我一定會後悔。」
這個人一臉諂笑。
「且慢!」
「誰!」沈勝衣霍地雙眼暴睜。
孫羽心中千重恨,萬重怨,也似已盡寄歌聲、劍影!
他不敢妄想這一回去家便會溫暖一些,霍秋娥便會溫柔一些。
沈勝衣仍不作聲,眼中殺機更濃。
「這個人到底是誰?」
霍秋娥一怔,道:「秋菊,你在喊誰?」
「若不是你真的從此罷手,又怎會再為我冒險?」
「你認識的人倒不少。」沈勝衣冷笑,道:「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些?」
「我說過認識他!」
這種人豈非多得很。
「柳兄愛她如此之深。」
「目前你還用不著這樣說。」
「錢和*圖*書已多餘!」
「要不要我描述他一二?」
柳展禽輕嘆道:「既是此去便成陌路,孫兄何不留片刻,聽我重吹當日一曲?」
他的面上依然一片冷漠,沒有絲毫表示,但他的腳步已停下。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留意,如今,如今卻未免太遲了。
「我一定要你後悔!」
朝霧迷濛,他的目光也是迷濛一片。
「柳兄幾時變得這樣子婆婆媽媽?」
倩飛鴻,欲寄音書,
離恨向弦中訴,淒涼在指下吟,
他舉步,繼續他未完成的路途!
「我明白孫兄的心意。」柳展禽黯然道:「但望孫兄此去,恢復本來,而我,一待事成,亦自洗手不幹。」
黑衣人驚呼,手中劍連忙迎上!
一曲盡悠然未終,

縱青雲路可通,怕紅顏命易窮,
誰使銀吞暮靄,
了斷,交代,他一定要回去。
沈勝衣冷笑,眼中現出了殺機。
狂叫聲突斷,沈勝衣怒獅一樣躍起,向家那邊撲去!
秋光宇宙,夜色簾蟾,
一剎那,只不過一剎那,殺氣突然又消逝,孫羽在冷笑,道:「你是說沈——勝——衣!」
霧漸散,風仍舊一陣又是一陣。
「你我之間只是僱主關係,我從來就沒有將你當做朋友。」
小徑的前面也有一行腳印。
柳展禽一笑。
柳展禽猛吃一驚,不知不覺間,倒退了兩步。
簌簌的花樹隨著一陣顫動,一個蒙面黑衣人幽靈一樣從中冒了起來。
聽江樓,笛三弄,
「假的……」沈三居然面不改容。
沒有星,只有月,
四道目光交擊在半空。
狂歌笑語卻都無處追尋。
柳展禽自言自語,猛地背轉身,奔向池畔的小樓。
是朝霧迷濛了他的目光還是他的心。
柳展禽痛苦地垂下了頭,突然這樣問道:「孫兄可曾聽說過『一劍殺龍手』祖驚虹?」
落花如夢淒迷,色未褪,香還在,但這個人腳步過處,落花便與泥同,色香俱杳。
柳展禽急了,猛提高嗓子道:「到底怎樣了?」
「還有還有……」沈三壓低了嗓子,道:「沈相公要不要知道?」
碾玻璃萬頃,無轍無蹤,
今宵愁恨更比昨宵甚,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相公回來了?」霍秋娥看似一喜,但剎那間,霍秋娥發現了他的所在。
「你認為他的武功怎樣?」
裂石凌空聲溜亮,
「知道什麼?」
沈勝衣冷冷笑,人飛落在樹叢中,劍已回到了鞘內。
沈勝衣霹靂一聲暴喝,人同時離地飛起,劍卻不知何時已拔在左手!
好無情的一個人。
你有沒有見過霹靂的威力和速度?
沈勝衣撕心裂肺地一聲狂叫,一拳猛可擊出!
「錢?」
這一次柳展禽追的是誰?沈勝衣?
霍秋娥嘆息在心中,轉一個身,她看見地上自己的影子,影與人同瘦,天邊的月也與人一般孤零。
「相公好……」
懶梳妝梳妝懶懶設設懶熱黃金獸,
對孤燈,無意寢,淚和愁付與瑤琴,
向風前強把孤弦弄……
他的相貌平凡,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他一眼,都絕對不會再有平凡m.hetubook.com.com的感覺。

「沈勝衣!」

唉——我今欲從,嫦娥歸去,
霍秋娥垂頭,沈勝衣的目光在收縮,心在收縮。他早就覺察到在兩人之間存在著一層無形的隔膜,只是從來沒有像這一次那麼明顯,那麼深,那麼厚。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再看自己的一雙手,還是那麼強而有力,特別是左手!
劍出鞘的裊裊餘音,猛被一聲霹靂擊散!
雨後天,輕寒,弄晴鶯舌出眾巧,著雨花枝分外妍。
她張口,欲言又止,她躊躇,到底還是迎了上來。
「無怨。」
「沈相公!」
也就只是這兩句話,兩個人都沉默了下去。
「你不敢面對現實!」
沈三是一個很懂得利用機會的人。
這個人的神態,你說有幾多猥瑣就有幾多猥瑣。
「不怕!」
恰相逢,又折鸞和鳳,
這隻左手曾經名滿江湖。
他的心在戰慄,他的手在顫抖,他的眼角已迸裂,血絲順頰流下!
不是落梅風,訴衷情。
如果你都是不知,你都感覺不到,你都沒有聽過,現在你不妨留意一下。
「錯過今日,便成陌路,我一定會將你忘記,你最好也將我忘掉。」
「好厲害的一擊!」柳展禽心底寒了出來,放下手,轉望向黑衣人的臉龐。
「小人向來都知足。」

簫聲、歌聲,直沖雲霄,劍氣、殺氣,摧落了千瓣梨花,萬絲柳絮!
狂笑聲中,孫羽就披了一身梨花、柳絮,踩著遍地柳絮、梨花,頭也不回,大踏步而去!
月色蒼白,長街蒼白。沈勝衣面色更是蒼白得怕人,他一個人獨步街頭,將家遠遠拋在腦後。
似波心夜吼蒼龍……
海棠已開盡,明朝再小雨濛濛,不難便化作燕子淚。
「小人沈三……」
這實在是一隻不平凡的左手,但這隻手雖然矯健,卻不懂調琴,更不會弄簫。
「用不著!」
因為這一雙手,他一直感到驕傲,作夢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一天,這樣的一夜,同樣也因為這一雙手,他竟要為它感到悲哀?
「你知道我在這裡?」黑衣人的目光也劍一樣凌厲,冷冷地瞟向沈勝衣。
突然間,他左半面頰的唇邊、眼角,痙攣起一絲冷笑,目光劍也似地投向徑旁的一叢花樹。
「那麼你又怎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
沈勝衣的心幾乎滴出血來,他一聲不響,突然轉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我好羨慕,好妒忌!」
孫羽眼中驚異之色更濃。
莫非他就是孫羽。
「我,我……」
血還未乾,人死了顯然還未多久,柳展禽看得出。
在不適當的時候說不適當的話,碰壁實在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劍在手,這隻左手可以連斷七臂,連殺七人,琴在手,這隻左手卻無法調得動琴的七根弦索。
她思念的又是誰?誰又是她的知音?
孫羽頓時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震,脫口驚呼道:「沈勝衣!」
月升在東天,東天一片愁雲,莫非天也正替人憂!
劍決絕,心,他的心也決絕。
「他不肯答應?」
聲霹靂,人霹靂,劍也是霹靂一樣!
今宵最好,來夜怎同,

沈勝衣只是冷笑。

只要你有財有勢,甚至只要你有膽有識,你就算當面一拳,這種人也是只會對你諂笑的。
每一個腳印的距離,深淺都是一樣。
沈勝m.hetubook•com.com衣,唉!沈勝衣!
花見我我見花花應憔瘦,
他絕對不肯再多浪費一分氣力,他甚至連看他也懶得再多看一眼。
孫羽終於消失在薄霧中。
水影浮花,花影動簾櫳。
「真的?」
黑衣人並未覺察,「得」的一擦拇指、中指,道:「我追蹤了你一日一夜,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好機會,這個好地方。」
「全都是當代高手。」
人總要面對現實。
他豈非比沈勝衣更無情?
空餘一縷淒涼的簫聲飄忽在小池邊、梨花旁、柳樹下。
這算是什麼說話?這像是一雙久別重逢的夫婦嗎?
「事成之日,孫兄一定要來喝一杯喜酒!」

他的步伐竟是這樣的整齊、均一。
沈勝衣狂叫未絕,拳頭也未收回,就以狂叫揮拳的姿勢瘋了也似地站在路心!
他低頭,觸目一身如雪也似的衣衫,潔白無瑕,心呢?
「向風前強把弧弦弄……」柳展禽淒然一笑,道:「她並非無情,只是不幸錯嫁了一個無情夫婿……」
孫羽雖然蒙著面,看不出他的神情變化,但他的眼中分明已露出了驚異之色。
他眼中露出了痛苦之色。
「我沒有問過他,我甚至也沒有見過他……」
孫羽冷笑。
他的身上並沒有傷痕,只是沈勝衣的霹靂一劍已然震碎了他的心脈。
一劍,只一劍。一劍已是足夠有餘,所以他收劍!
「你告訴我這些當然有你的目的。」

這豈非孫羽的去向?
「秋菊是相公家裡的丫頭,小人卻是秋菊的表哥……」
柳展禽取過玉簫,調寄點絳唇,嗚嗚的吹了起來。
「卻都先後敗在他劍下。」
他寧可在街頭流浪,也不願意留在家中!
孫羽也無言,好半晌,忽然問道:「還有什麼?」
沈勝衣倚在欄邊。
孫羽只是冷笑。
人靜,人靜,風動一庭花影,
倏地他挺起了胸膛,轉身,大踏步回頭走。
水濕仍未乾透,他一路而來,清楚地遺下了一行腳印。
沈勝衣並非不敢面對現實的人。
好無情的一個人。
「不單止憐惜!」
狗頸上套有皮帶!皮帶操在柳展禽手中!
孫羽呆呆地怔在哪裡,彷彿沒有聽到柳展禽在問,沒有回答,甚至也沒有說什麼。
劍光如匹練,似驚虹!殺氣更濃!分明是春初,竟似已秋暮!
「正是沈勝衣!」柳展禽吁了一口氣,鬆開握住玉簫的手,道:「孫兄認識他?」
沈勝衣!
這行腳印由左而右橫過小徑,距離不定,深淺不一。
往事如春夢,
琴聲悲苦,歌聲又何嘗不幽怨……
好驚人的笑聲。沈三吃驚地望著沈勝衣,正不知怎樣是好,笑聲突然又停下。
「我沒有問你姓名,我不認識你,也不要認識你!」
柳展禽苦笑道:「我能夠告訴你的也就只有這些。」
噗的一聲,沈三的身子飛了出去,撞上牆壁,彈飛,一堆爛泥似的倒在路上。
「無仇。」
「五年來,孫兄一直與我蒙面相見,今日一別,再會或恐無緣,還請……」
「有怨?」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看不過眼。」沈三一副不平的樣子。
「他也是左手劍的能手,江湖中傳說,十八歲他初出道的時候,就找上了祖驚虹比劍,竟然能夠接下祖驚虹雷霆三十六擊!」
朝霧淡淡的還未散盡!
「認識。」
柳展禽出其不意被也給嚇了一跳,隨問道:「孫兄也知道此人?」
可愛中秋,雨餘天淨,
這是自己的妻子霍秋娥,他心裡告訴自己,但忽然,他連自己都不再相信。
快吟胸,虹吞鯨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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