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鳩杖重如山 達摩三劍驚天地 銀光快似電 島主隻身震山川

他自然是借此來和朱玲決絕,並且暗暗譏嘲諷罵她的變心。朱玲肚中雪亮,暗自逐句背誦這首詞,淚珠兒比這闋詞的字更多,點點滴滴地掉下來!
車丕道:「這小子透著奇怪,若教主使用黑鳩杖,簡直不必用什麼神奇招數,一式『泰山壓頂』便完啦!」
碧螺島主于叔初昔年孤身仗劍,縱橫江湖,久經大敵,耳目聰敏,此時機伶伶打個寒戰,想也不想,手上長劍疾撩,銀光如牆,擋住那股白氣,一面縱身後退,厲聲叫道:「今日你們六人聯手,姑且放過一遭。可記著別走孤落單,撞在島主手中,項上頭顱便不穩了!」他叫聲激盪間,身形已向山下石磴道迅疾急退。
鬼母用手輕指,他會意地在一個紫檀架上,取下一個小瓶,倒出一撮藥末,調了開水,讓鬼母喝下。
鬼母哪知自己正是一著之差,落了石軒中圈套!倘使她仍用雙手,那麼穩可以在二十招內奪了石軒中的劍,甚至取他性命。這一中計用杖,事情便大不相同,要動手後方知結果了!
鬼母臉色大變,緩緩走向懸崖邊,俯頭去瞧,那石軒中早已墜入繞崖白雲中,隱沒不見。她瞧了好久,方始抬起頭,臉上的顏色漸漸恢復,但仍舊微微發青。
忽然一個執事教徒,匆匆走進來,報告道:「眾位香主護法,昨日來過的那碧螺島主于叔初又來了,正在山上蹬道間哪!」
鬼母淡淡地道:「那柄青冥劍已被火狐崔偉帶走了,我可另找一柄給你使用!」
鬼母接過黑鳩杖,微笑向四周的人道:「各位親眼共睹,非是本教主以大壓小,實是此子自尋死路!」她眼看眾人都點首稱是,自覺已站穩腳步,不致傳出江湖,為人所笑。轉身面對石軒中道:「可以動手了,我讓你先發招!」
白鳳朱玲倏然一振雙臂,把攙著她的紫鵑和月香,震開幾步。只見她伸手把頭上沉重的鳳冠除下,放在一旁,用衣袖抹掉頰上淚痕,瞪了西門漸一眼,邁步便走出廳去。
石軒中大聲問道:「教主,我的寶劍在你們這兒,我是否可用那寶劍,與你動手?」
「這主意甚好,我也陪兩位走一趟。」接口的原來是雪山鵰鄧牧。他們三人都是外三堂香主,幾天來甚為投機,故此有這提議。
她說完之後,便一徑回主壇,並沒有在大廳中逗留,直接回到自己練功室去,在一個大蒲團上,頹然坐下,面色又變得蒼白難看。厲魄西門漸跟著進來,他的神色比之鬼母更難看。此刻他一見鬼母的神態,不覺忘了自己的事,反手關了室門,然後蹲下低問道:「師父,你怎麼啦?莫非受了傷?」
這時眾人都把注意力轉移到石軒中身上,誰也不曾發覺朱玲悲切的模樣,卻有一人注意到了,便是厲魄西門漸。
只見鬼母右手微揮,揮退白無常姜斤。石軒中道:「鬼母你何故不用兵器?」
碧螺島主于叔初左手劍訣一領,右手長劍一揮,銀光急劃,徑襲站得最外的火判官秦崑山。秦崑山不敢怠慢,左手筆斜斜一封,右手筆已疾敲敵臂。哪知于叔初乃是指東打西,銀光尚未劃出,已如急飆閃電般,捲向雪山鵰鄧牧,未等鄧牧招架,長劍一斜,戳向陰陽童子龔勝,口中還喊道出陰陽童子的綽號來。
眾人各各驚顧,鐵臂熊羅歷資格最老,當下揮手道:「知道了,你且退下!」那執事弟子唯唯退下。他微皺眉毛道:「這廝去而復轉,究有何故?教主已傳令任誰人也不能謁見,我等且一同出廳,好言應付,看看來意再說!」
鬼母又緩緩對眾人道:「今日的喜事,屢生波折,恐怕兆頭不佳。此刻我決定改期再行成親之禮,這場婚事,暫擱一個時候。各位佳賓由香主們招呼盡歡,我有點要事,暫時失陪了。」
石軒中一點得手,忽然又覺鬼母杖頭,驀生潛力,就像忽地移了一座山在杖頭,直壓下來。俊目一閃,劍尖倏然跳彈,竟是沿著杖身點過去!鬼母知道再運真力,也是徒然,驀地撤杖橫掄,杖風如急飆狂掃,直欲卷人離地而起。石軒中真氣一沉,急打個千斤墜,劍尖探處,刺破鳩杖潛力,輕輕一引,第二式「俯察河www•hetubook.com.com岳」,剛好化解對方神力。
鬼母冷笑道:「跟你動什麼兵器?本教主只用一雙空手成全你便了!」
冷面魔僧車丕用手肘一點九指神魔褚莫邪道:「這小子定有來頭,你聽那聲音簡直要穿山裂石,內力造詣,不在你我之下!你一千兩銀子還有厚望!」九指神魔忖想一下,微微搖頭。
火判官秦崑山與于叔初對面峙立著,原來他在陰陽童子龔勝凌空下擊之間,急如電光石火般抽出一雙判官筆,分點敵人兩大穴,只憑他抽筆點敵這份迅疾身手,已顯出名下無虛,不愧是縱橫湖海的大魔頭。可是也點敵人不著,還讓敵人在匆急閃避之際,運臂如劍,劃破了車丕的長衫。
好個碧螺島主于叔初,在這生死呼吸之間,驀然矮身斜跨,如螺陀一轉,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已避開這三下煞手。右臂在旋轉之時猛然伸縮,宛如毒蛇口中的七寸子。只聽裂帛一聲,人影亂閃,這沙坪上形勢又變。
這時他們已移到沙坪邊上,離著那懸崖不過三丈左右,鬼母話聲一歇,持杖便戳,左掌已從杖後猛然一推。但見沙坪上的泥沙,應手而起,那石軒中活像斷線的風鳶,在蔽天塵沙之中,不由自主地向懸崖外飛去,眾人隱隱聽到他「啊」的一叫,似已受傷!
後面一列五人,不禁各各動怒,但只有雪山鵰鄧牧從腰間拔下一把精光閃閃的緬刀,其餘的人都沒有掏出兵器。這是因為鐵臂熊羅歷乃以金剛散手馳譽武林,根本沒有兵刃。九指神魔褚莫邪乃以掌力稱雄,早年所用的外門兵刃「跨虎籃」,在練成白骨掌力之後,便摒棄不用。冷面魔僧車丕則以一雙寒雲袖久樹聲名。於是變成六人之中,一半有兵刃,一半則空著雙手。
碧螺島主于叔初力敵六名高手,兀自保持均勢,一支長劍直似蛟龍出海,神妙無方,上下揮霍,竟自凌厲環攻了二十餘招!他漸覺這六個魔頭壓力漸增,知道他們已經能夠逐漸施展出絕藝,不似當初被他佔了先機,忖道:「我目的已達,此時不走何待?」當下回心轉意,驀然使出連環救命三招,只見他劍光如環,化成三個銀圈,身隨劍走,打車丕和褚莫邪之間,衝開一個缺口,縱出戰圈,陰陽童子龔勝目射凶光,如影隨形,落在于叔初面前四五尺遠,張口一噴,一層淡淡的白氣激射出來,手中陰陽扇乘勢一扇,那股淡淡的白氣,已經襲向于叔初面門。
九指神魔也同意了,鐵臂熊羅歷道:「三位此去無妨,只是勿失三年之約便了!」三人諾諾應了。剩下這三位香主,內中鐵臂熊羅歷和火判官秦崑山,都是鬼母手下舊人,地位又高,不便離開。陰陽童子龔勝卻因施展先天一氣功,大傷元氣,也就不願跋涉他往,留在這裏好修煉復原。
眾人都走到懸崖邊俯首下瞧,一邊大為恭維鬼母武功蓋世,有神鬼莫測之機。敢情憑這一干絕頂高手,也不識石軒中後來使的什麼劍法,以及鬼母第二十招是什麼功夫。鬼母拄杖微微笑道:「諸位,那小子不知從哪裏學來的劍法,前十招尚可,後來使的竟是已失傳的達摩劍法!」她歇一下,示意白無常姜斤,捧回那根沉重無比的黑鳩杖,又緩緩說道:「那是百餘年前僅餘的達摩連環三式,數十年前也失傳了。這小子竟會使這劍法,令人莫測其故!我最後使的是『龜山天柱』功,左掌卻用『期門幽風』把他吹下懸崖,便不跌死,但受了我半下龜山天柱,也一定難逃大限!」
于叔初冷笑道:「果然是她授意,你們試攔攔看!」說著話,身形如行雲流水般朝羅歷左側衝過,右手駢指如劍,疾點羅歷胸膛,左肘已衝向九指神魔軟肋,趁九指神魔一閃之時,伸臂駢指去劃他旁邊的冷面魔僧,帶起利刃劈風之聲。他一招出手連取三高手,兩臂動處,就像兩把寶劍似的,果是劍術大家氣度。
於是一眾魔星,都步出廳外,站在沙坪等候。只見在上山的盤迂石蹬道上,一條人影,急如烈馬奔騰,直衝上來,正是那胖矮的碧螺島主于叔初。
只見他在杖風如和圖書山中,身形已經站定,不像十招前般一味後退解拆力量。劍尖斜斜上指,一似老僧入定,穩定如萬古磐石,又如金剛伏魔,神威深微莫測,看似迂緩實則極快地變招換式。鬼母陡覺杖影力量中,裹著一顆又滑溜又堅硬的東西似的,空自四面八方,蹈隙抵瑕,卻無一絲縫兒,霎時便攻了八九招。
只見朱玲兩道長長的秀眉,微微顰蹙,星眼一泓秋水,黑白分明,眼睫處微沾淚珠,如清晨草間的露珠未晞。挺秀的鼻子尖,輕輕翕動,似是呼吸急促,兩片朱唇,微微顫動,竟是欲語還休的神態。那吹彈可破的玉頰上,本是略染丹朱,暈紅欲滴,此刻有淺淺的淚痕。尤其是那雙妙目中,流露出心中幽怨自責之情,更是動人情懷!她只看了石軒中一眼,便垂下眼皮,那一種不勝情的模樣,眾人都感覺得到,只要一根羽毛般輕微的打擊,她便再也受不了哪!
這一來等於解散了玄陰教,最少也挫抑了日益高漲的氣焰。玄陰教徒都不知何故,只好唯唯奉命蟄伏。內外六堂香主也不知其故,只西門漸一人明白。
便朱玲也覺得驚詫,奇怪石軒中怎的忽然功力大有精進?她本身並非庸手,自然能在聲音中,聽得出功力深淺。
原來石軒中乃是念了一句清初一代大詞人納蘭性德的詞,那是一闋「木蘭花令」,題為「擬古決絕詞」,他唸的是第一句,全詞是「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雨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上半闋說人生之短促,好比草草一見,故此實不應有秋扇見捐之情事。而變心的人,往往指對方先變心!下半闋是拿唐玄宗自馬嵬坡一役後,楊玉環香消玉殞,他夙夜追憶思念,其情之深遠,比諸貴顯了的薄倖郎,起初說什麼山盟海誓,天荒地老,到後來卻變了心,真有天淵之別!
紫鵑俏眼一瞟,玉掌中暗捏著小羅巾,裝著替朱玲去揭開遮面紅巾,迅速地替她揩拭紅巾後的玉面。正待揭起紅巾,忽覺手指微涼,竟是淚珠滴落手上,她無可奈何地急急拭一下,便把遮面紅巾揭將起來!饒他諸人儘是江湖上魔頭,歷經長江大浪,千錘百煉了一副鐵石心腸,此刻也不禁心中微動,自家也辨別不出是憐惜是憐愛。
一時之間,但見于叔初劍光化為一道銀練,如長虹經天,又如白虹貫日,縱橫飛舞,迴環急攻。著著搶佔先機,使六堂香主,一時難以聯手合攻。
眨眼間,碧螺島主于叔初已走完石蹬道,只見他平穩而又極為疾速地衝到沙坪上,勁風颯然撲面,他身形已驀地站在諸人面前。他怒容滿面地環射眾人一眼,還未開口,鐵臂熊羅歷抱拳道:「島主去而復轉,敢問有何見教?敝教主此刻坐關入定,未能親自迎迓……」
褚莫邪等三人,都是江湖豪客,說走就走,用不著收拾行裝,當下彼此別過,便依著昨日于叔初走的方向,往東而去。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厲魄西門漸長得雖然醜陋高大,人卻並不愚鈍,哪有看不出朱玲和石軒中是一檔什麼事?心中自然妒恨交集。只是「情」之一字,著實奇妙,他這刻唯恐讓師父瞧出來,責罰於她,故爾急急掩飾過去。
只是這六人都是身懷絕技之士,這種形勢,只維持了一刻,便俱都展開絕技。尤其那陰陽童子龔勝,手中那柄陰陽扇,倏黑倏白,忽上忽下,如穿花蝴蝶般隨著劍氣飛舞起來。雪山鵰鄧牧本以輕功最擅勝場,此刻一味身懸半空,往來盤旋,手中緬刀激起光芒如雪,伺隙下擊。秦崑山雙筆似是判官點名,著著指向于叔初全身穴道,陰狠毒辣。餘下三個空手的,都叱咤連聲,掌風重如山嶽,急攻硬打。
石軒中這際不覺愕了一下,忖道:「好啊!連我的寶劍也給了人哪!分明是……哎呀!若無青冥寶劍,怎能補那五十手大周天神劍功力不足之處?這番凶多吉少了!」他面上微微變色,口中嘿嘿地冷笑幾聲,又橫心想道:「罷了!我如今真是生不如死!若喪命在鬼母手中,總算是以一死m•hetubook.com•com報答師父教誨撫養的恩德,也教那賤人心裏不得安樂!」於是昂然答道:「好吧!就請你借柄劍給我!」
原來那團白影,正是陰陽童子龔勝手中的陰陽扇,這把扇子,扇骨乃白金合精鋼打成,尖頂處鋒利無匹。扇面乃采五指山天蠶絲所織成,兵刃不傷,為破暗器之利器。扇面一邊素白,一面玄黑,稱為陰陽扇。他早就不忿碧螺島主于叔初那種夜郎自大的神氣,此刻已有藉口動手,便在己方三人一閃之時,凌空飛起,陰陽扇往于叔初華蓋頂劃下。及見于叔初低頭一鑽,忙使出「風台落花」式子,身形搖擺間,手中扇子急削敵人耳後大穴,不道敵人真個武功蓋世,又自避開,他一沉真氣,身形如花落絮飛,輕飄飄退落在進廳堂的道口,持扇待敵。這霎間,適才被襲三人也閃過來,與他並排站著,冷面魔僧車丕臉色惡劣,長衫下截已被于叔初駢指劃破,方才裂帛之聲,便是因此。
廳中諸人,雖然全是身懷絕技之士,名揚天下,但對文墨之道,除卻有限兩三位之外,都非此道中人,因此連鬼母也不知道,石軒中只朗誦了一句話,裏面已大有文章了!
冷面魔僧車丕憤然道:「褚老大,我們反正閒著,不如跟蹤追踩,看看究是什麼來龍去脈,若有機會,也可伸手消一口氣!」
乍合即分的一剎那,彼此心中雪亮。無怪于叔初狂傲一世,敢情他的劍法已是練到身劍合一之境。他一雙手臂,簡直便是兩柄利劍,而應敵那種滑溜狠毒,更高人一著。
石軒中嘯聲一歇,叫道:「石某先動手了!」手中利劍挽個劍花,虛虛向鬼母眉心指去。這正是五十手大周天神劍中,第一手起式「仰觀天象」。
歇了片刻,鬼母漸漸恢復原來神態,便道:「好險!我一世英名,差點壞在那乳臭未乾的小子身上。當時我如不拚著多花三年苦修之功,使用出『期門幽風』,乘間又用『龜山天柱』撞他一下,恐怕我們玄陰教,立刻要瓦解了,那小子若非內功造詣有限,憑我這未練成的『期門幽風』,怕也難移動他分毫。達摩劍法的確是神妙無方,威力不可窺測。收拾了這小子,可就沒有後患了!只是我在這三年中,必須閉關苦練,不能稍輟,更不能與人動手,適才我差點把持不住那根黑鳩杖!」
冷面魔僧車丕氣忿忿地低頭去瞧自己的長衫,那兒已劃破一道大口子。火判官秦崑山抱筆搖首,嗟嘆道:「這廝火氣沖沖,怕是吃了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等人的虧,欲尋教主理論!」
鬼母站起來,一個吩咐人去取寶劍,一面向石軒中道:「廳外有比武的好地方,我們到外面去。」
好個鬼母不愧自稱天下無敵,她一杖掄處,已被石軒中引開,瞬息之間,她已杖交右手,變掄為戳,黑鳩杖一戳之時,已經急點上中下三盤各三下,一時化為十幾根黑鳩杖。石軒中舉重若輕,一式「星臨八角」,長劍一劃,剛好又破解了這一招。
鬼母是何等人也,已認出這少年的劍法來歷,心神大震。自己知道已和這少年拆了十八九招,大勢不妙,把心一橫,喝一聲「好個達摩劍法!」杖影倏收,橫杖微睨,冷冷道:「第二十招了!接著!」
「哼!冷婀倒會躲起來!我要尋她理論!」于叔初肚皮一腆,怒氣沖沖地回答。
厲魄西門漸一直注意著她,這時飛縱過來,推開紫鵑和月香,兩手一抄,把朱玲抱起,竟自施展輕功,急縱入主壇去,匆匆將她送回房間的床上,自個兒又急急縱出沙坪,鐵青著闊大的面孔,聽鬼母說話。他舉動敏捷利落,竟無人發覺此事,鬼母自然更不知道。
石軒中道:「這事沒得再思了,石某定要見識黑鳩杖的威力!」一邊俯身去拾寶劍。
鬼母和石軒中已站在沙坪中心,一眾魔頭煞星都散立在四周,遠遠觀看。鬼母正將一柄寶劍交給石軒中,她道:「這柄劍名為削玉,為我自用之物,雖不比你青冥劍神物利器,但極鋒利堅銳,也非凡品!」
三人忙閃開時,白影一閃,向于叔初迎面蓋下。于叔初一低頭,在白影下鑽過,忽覺兩股風聲,分襲hetubook.com.com咽喉正中的「金津」和小腹下的「關元」兩處大穴。頭上那團白影,也急削耳後「洪堂穴」,都是認穴準確,手法狠辣迅疾。
于叔初適才接住三般兵刃,早覺出這幾人內力造詣,都高人一等,看似容易,實在略感困難才擋過三面夾攻。此刻更不怠慢,施展出碧螺劍法的精妙絕招,一式「浪湧千重」,劍勢迫出如巨浪排空,驀然一卷。這一著使出來,威力比之昔日仙人劍秦重所使,真有天淵之別。羅歷褚莫邪等三人哪敢從劍氣如浪之間硬攻,都縮手變招。于叔初已自變招為「輕鷗掠波」,銀光急掠,竟是回攻後面的火判官秦崑山。秦崑山雙筆連環疾點,一式「名登鬼籙」,似守還攻。卻見于叔初長劍一領,身劍合一,徑刺雪山鵰鄧牧。
諸人這時已把他打量清楚,只見他稍微有點狼狽,臂上綵衣扯破了一塊,頭髮和身上也沾了好些草屑,只是神情依然傲然如昔,口氣強硬。羅歷又抱拳道:「敝教主此刻實不能見客,島主若有吩咐,敝座等若不能擔承,便代為轉稟,務請島主見宥!」
石軒中只在起初時顫抖了一下,及至朱玲姍姍走來之時,他又像尊石像似的,連汗毛也不曾動一根。待得朱玲向他萬福了一下,徐徐退開去,他星眼一閃,道:「多謝教主引見諸位高人奇士,石某緣分不淺。只是令徒朱玲,與我雖是相識,當時求丹,不過激於義憤,實不必言謝,倒教我生受了!」聲音有點嘶啞,卻顯得那麼冷漠。忽然又朗聲道:「人生若只如初見……閒話少提,教主盛筵,石某已經領過,就請賜招下教!」
石軒中目光矍然一閃,大聲說道:「石某乃踐先師二十年前之約,鬼母你若在二十招之內,不能贏我手中寶劍,便得解散玄陰教,永不出世。此事關係非小,而且先師所約定的二十招,乃指你黑鳩杖而言,若鬼母你不用黑鳩杖,石某決不動手,情願引頸就戮!」他說完,嗆啷啷地擲削玉劍於地上。他這一著迥出眾人意料之外,放著有便宜好撿,他都不肯要。
至於這六位香主,各有絕藝,雪山鵰鄧牧也縱到四人一旁,並排站立,只剩下火判官秦崑山,手持雙筆,和碧螺島主于叔初對峙相望。白無常黑無常姜氏兄弟,各自撤劍在手,退守在廳門口。
鐵臂熊羅歷攔道:「島主留步,敝教主實是有令,不能見客!」他後面站著的陰陽童子龔勝,手搖摺扇,「嘻嘻」冷笑數聲,九指神魔褚莫邪也嘿然一哼。
九指神魔褚莫邪搖頭低聲道:「車老二,我一千兩銀子是輸定了!這小子太狂啦!」
形勢險惡,一觸即發。碧螺島主于叔初狠狠一哼,打脅間拔下寶劍,只見一溜銀光出匣,光芒強烈,一望而知是把百煉好劍。他厲叫道:「島主若不略施手段,諒你這班么魔小醜未知利害!」其實他心裏可不是這樣想,面前這六個人,無一不是叱咤一時的超凡人物,他再自負些,也不敢輕視這幾人,自然是有其他打算!
正是強弱懸殊,形勢分明,雖則鬼母一連十招,還未曾拾下石軒中,但旁觀的人,早已判斷出石軒中這套劍法,雖然精奇奧妙之極,但恐在三招之內,便得命喪沙坪之上。不過他們俱都目駭神搖,驚佩那鬼母果然天下無雙,難逢敵手。
鬼母心頭一怒,驀然使出黑鳩杖法,左右一掄,激起兩股狂風,迴環衝擊,那根黑鳩杖,霎時化作無數根,上盤下打,急攻過來。石軒中被那無形潛力一沖,禁不住身形後退,手中削玉劍,也自使出五十手大周天神劍,只見他身形轉處,「大衍如環」,「六龍馳馭」,「劍破三清」,「少陽再引」,「炎荒日永」,「五雲氤氳」,一連幾招,劍尖劃處,著著都正好在黑鳩杖潛力飆風縫隙間,把那卷人欲飛的力量都破解了!饒這樣,他身形仍禁不住連連繞坪而退。
白無常姜斤雙手捧著一根碗口粗的枴杖,那杖通體黑黝黝的,根節盤錯糾結,杖頭一隻黑色的鳩鳥,利啄前伸,此杖約摸有五尺來長,便是鬼神震驚的黑鳩杖了!這杖重量逾百斤,單聽到這重量,已可知這鬼母的神力究竟如何。
石軒中把劍鞘www.hetubook.com.com擲在地上,仰面長嘯一聲,多少悲恨雜慮,都從嘯聲中抒發出來,同時把手中削玉劍微微一震,力透劍尖,只見銀光閃閃,灼爍奪目。他嘯聲甫起,眾人都相顧駭然,連鬼母也心中微訝!
其餘的人,也有些低聲議論起來。只有朱玲一人,心中明白,當日石軒中飛身一劍,破去九指神魔褚莫邪萬斤神力的巨木,便說過他的劍法專破這種超凡神力,故此堅持要鬼母使用黑鳩杖。
一席話把西門漸聽得目瞪口呆,作聲不得,當下鬼母便著他派人送帖給少林白雲大師和鐵夏辰,將重陽之約,改在三年後的重陽舉行。一面傳令玄陰教暫時封壇,所有教徒,都要蟄伏候令。內外六堂香主則自由活動,三年後再到碧雞山報到。
石軒中道:「甚好,就到外面去!」當下也站起來,跟著鬼母走出廳堂,眾人都在後面跟隨著走出來。朱玲在廳堂內,不知出去看好,還是躲在此間?怕只怕親眼看見石軒中血染當場。只聽耳邊有人道:「玲姑娘,你還是回房中休息一會吧。」卻是西門漸的聲音。
這些魔頭俱都傾耳而聽,心中拜服不已。都沒有注意到當石軒中飛墜懸崖之時,朱玲如響斯應,翻身摔倒,昏厥地上。
鐵臂熊羅歷兩臂箕張,作勢攔住五人,不要追趕。只見陰陽童子龔勝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道:「我拚著損耗真元,運動先天一氣功,竟被那廝劍氣擋住,真是扎手強敵!」
石軒中但覺對方杖法,神奇無方,竟不知如何封拆才是,而且杖風和那股潛力,更是越發難當。霞虛真人五十手大周天神劍,自己竟無法用來克制敵人,忙亂間倏然虛劃一劍,真氣沉處,身形在急風鼓蕩中屹立,心神合一,貫注到劍尖上,只一剎那間,形勢忽變。
翌日,主壇上幾位來賀的江湖豪客,都陸續離開了。大廳中只剩下內外堂六位香主,以及白無常黑無常姜氏兄弟,西門漸則心懸兩地,在鬼母練功室門外及朱玲繡房之間往來蹀躞,神情難看,似有極大心事。一時間,昨日一番喜慶氣象,變得淒清黯淡!一干香主們各自忖想此三年中的行蹤出處,心中納悶。
鬼母雖是心高氣傲,這時不禁猶疑一下,忖道:「且不管這小子說的什麼,但他既敢孤身犯險,圖思一逞,必有自負把握之道,我還是用黑鳩杖上算些,再說這小子也真拿他沒法,他擲下寶劍不肯動手,教我也無法殺他!」想罷,便大聲道:「本教主本有好生之德,以空手接你寶劍,既是你擲劍不肯動手,本教主索性如你心意,但我兵刃沉重,只磕著一下,便成了肉餅,你再三思一下!」
只見石軒中移形換位,劍尖衝破杖風,直指杖頭鳩鳥尖喙,電光石火般一觸,鬼母便覺出自己力量竟驟然消卸,心中一凜,暗忖道:「方今天下間,怕沒誰敢用這種劍法來破解我的神力!這廝端的算是膽大藝高,待我再試一下!」她的念頭不過一掠即過,真力已運至杖上,仍然原式下壓。
鬼母存心試他深淺,明知他這一式裏,中藏無量變化,仍傲然不懼。黑鳩杖起處,激起一股杖風,驀然用左手持杖尖,用杖頭向石軒中當頭一下,她可未曾使全力下擊,但杖風如山,端的神勇驚人。
碧螺島主于叔初怒目嗔道:「這事你們做不了主,冷婀既不出來,我自去見她,我知道她練功密室所在。」說完,邁步便走。
羅歷皺眉道:「按說這于叔初的武功,其造詣之精純,以及應敵時之機智毒辣,應付一個諸葛太真,該是綽有餘裕。火狐崔偉也非庸手,尤其他的火器,神仙難逃。驚必不至吃虧吧?怕是他雖未吃虧,但認得是教主佳賓,故此轉頭來理論也未可料!」
後面的姜氏兄弟看得清楚,禁不住目駭神眩,哪曾見過這等神奇莫測的劍法!陰陽童子龔勝既怒且佩,扇子一舉,封住一襲,只見碧螺島主于叔初胖胖的身形一轉,手中長劍抖起萬點銀光,剛好分別擋住秦崑山如影隨形的雙筆,以及鄧牧變封為戳的緬刀。他萬點銀光一斂,已見另外三人上抓下拿,分別插手進攻,掌風如山,呼呼急迫,尤其車丕為勢更急,雙袖抖起兩朵寒雲,勁拂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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