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繡閣春留 舊歡新夢 漩渦魂斷 入死出生

那婦人歇了一刻,才搭腔道:「霞虛道長便是你外祖父的唯一徒弟,據你外祖說,他離開崆峒之時,霞虛道長的功夫還平平無奇,想不到居然會教出這麼一個好徒弟。可憐那石軒中竟然喪身在最後一刻,不然便重振崆峒聲威了!你外祖將歿之時,曾經十分後悔地說,當年不應和他師弟涵碧真人翻臉動手,以致師門秘法失傳,終於讓碧螺島主于叔初得志……」
直到房內古治眷戀地向他母親道別,鍾靈才矍然驚覺,驀然倒縱上屋頂,匿伏在一隅。古治肆無忌憚地躍上屋頂,施展夜行功夫,向莊外撲去。鍾靈抬眼望望天上星斗,估料此刻不過子丑之交,離天亮還早,便展動身形,跟蹤古治的去處。
月娟悄聲暱語,似是訴說著無限的相思,那人是個濃眉大眼的壯漢,年紀約摸在二十五六左右,相貌不凡,但神氣卻有點猥瑣,也帶出一些江湖氣派。他不覺暗暗替月娟抱屈,為自己不平。
古治連連點頭答應,說道:「娘提起外祖父,兒子便想起一件關於崆峒的事來……」當下他將石軒中力戰鬼母的事說出來,繪形繪聲,描述得十分生動。
他躡足踅進去,一看影壁下一張長長的供桌,上面擺著三清神像,都是東歪西倒。他站定在供桌旁邊,探頭向後堂偷窺,只見那兒拾掇得十分清潔,迥非外殿污穢塵封的樣子。中間一張木桌上,燃插著一支大牛燭,十分光亮,古治已坐在椅上,和一個人說著話。
鍾靈在窗外聽得目瞪口呆,心中極快地推想著許多事,卻聽那婦人又道:「幸虧我沒有練武,你外祖母總是感慨地說武功是惹禍的根源,不肯讓我練武,可是後來見你整日價蹦跳不停,終於將從外祖處學來的崆峒武功,傳授給你,只因你隔了一層,不必費心去為外祖父完成遺志,她才肯教你。若我懂武功,也許會想法兒找于叔初哩!」
忽然房間內銀燈倏暗,火焰搖搖,頃刻之間,床邊已憑空多添了一人。這人勁裝疾服,神色驕矜凶悍,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盯著床上兩人。月娟不由得「呀」地驚叫,那姓古的也詫異地道:「包大人,你幾時來啦?是見著我拜兄鄭勝……」
忽然覺得身上一鬆,而且身形定下,不像方才那樣疾旋不休。可是仍有一股大力,緊吸著他一直向前面淌去,速度比奔馬還迅疾。原來他已落在泉眼的大漩渦裏,順著那股急流,轉著大圈子。這泉眼漩渦的圈子,最少也有四五畝大小,他手舞足扎地讓激流裹著,朝前疾駛。剎那間已轉了兩個大圈,石軒中心慌意亂,無意中順著水流去勢,雙腿一蹬,一掌前伸,一掌斜向後按,使出「問訊蒼旻」之式,忽覺身上稍微一輕,好像衝破了一股力牆似的。他隨機應變,側身一滾,原式再試一次,身上又輕了一點。於是他再次滾身,左右兩手互換變式,這刻他自己也知道,那隻向後使出手掌的掌力,足足可以洞穿牛腹。
古治忙答道:「大人說的是,卑職正有此意!」
她提起江湖,那壯漢便似乎搔著癢處,提起了興趣。伸出手背儘是黑毛的右手,在月娟胸前摸揉玩弄著,一面答道:「要解釋什麼是江湖,一時也說不完,不過我們所說的江湖,比之普通人的江湖,又有分別。我們的可凶險得多,盡日殺伐仇戮。比方說,在幾個月之前,有兩三樁事,震動大江南北。頭一宗要算一個名叫石軒中的,他也是我娘家崆峒派的人,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竟敢當著許多一等一的魔頭怪傑,向鬼母挑戰,說是替他故去的師父霞虛真人,踐那二十年之約。那麼一個天下無敵的鬼母,竟然對他十分客氣,請他吃酒之後,才跟他動手。鬼和-圖-書母要用空手讓他,這小子真有種,不愧為崆峒人,竟然不肯。於是鬼母只好便用那百餘斤重的黑鳩杖!」
古治也笑著罵他,鍾靈皺著眉頭,聽他們戲謔著,暗想道:「這個鄭勝,言不及義,也是個壞胚子,只不知他們明早去什麼地方?幹什麼事?雖然與我無干,但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以及究竟對月娟採取什麼行動?卻是我想知道的……」忽然古治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潮,只聽那古治道:「閒話別多提了,明早要趕路南下,誰知那人請得動請不動呢?咱們皇上也恁多慮,放著如今宮內高手如雲,還巴巴地要請人來……」
那壯漢道:「娟妹妹,你別淨說啦!這半年來我也是日夕想念著你。不過,你們是什麼人家?我得掙個什麼前程功名,才能想法子明媒正娶,和你過一輩子呀!我們江湖人,做官可難得緊。近半年來,又有許多事,一時也說不完!我整日價忙著,你以為我抱著膝頭閒坐麼?」聽後來的語氣,這傢伙似乎有點不耐月娟的綿綿情話。
飛越過許多重屋脊,已到了萬柳莊後面,就在繞莊小河旁邊,一列屋子屹立在黑夜中。
走了里許路,他發覺周圍的景物,似乎甚為熟悉,右方一座山丘,黑影巍巍,山丘後面卻是一片樹林。他驀然停步,緩緩打量著,往事一幕一幕掠過心頭……
古治道:「你的話不無道理,起初我怕他會斥責我這種行為,心裏不免害怕,既然他並不怪責,我就放心了。至於那浪貨,這次回來跟她睡了兩晚,總像不夠勁兒和味道似的,我想不帶她回京師了!」
那姓古的壯漢皺皺眉毛,扳開她緊箍的雙手道:「好啦!好啦!遲幾天便帶你一起走!別再嘮叨此事!告訴你,這次我打京師來,同行有位朋友,他打算也像我當年,假裝狐仙,把你妹子也弄上手。哪知她已許給孫尚書之子,於是不便弄這手腳!不然,你們也許姊妹一起隨我們回京師哪!」
他並不知道此刻他握住的部位,正是當年癸水聖后下水試探的最後部位。那癸水聖后天生異稟,深諳水性,入水如魚。更兼內外雙修,功力絕佳,到此處便知機退回。但石軒中不知其中奧妙,緩緩又再下沉了數寸。
被喚作包大人的漢子揮手道:「古治你真好豔福,鄭勝就在外面,是我要看看你的女人,著他帶我來的!你不必起來行禮,這妞兒真不錯呀……」他淫邪地輕狂笑著,一面伸手去摸月娟的面頰。
他發覺自個兒手中還捏著那根巨纜,只這片刻間,他已頭腦微微發暈,慌不迭兩臂同時運力,倏然往上一冒。驀覺連珠大震,上面如有無限潛力壓下,就像天已崩坍下來似的,在寒水震動激盪中,腳下和四周都有無數股力量,向他衝擊迫壓。他本能地氣走百骸,忽軟忽硬地消卸這許多股壓力,這時卻覺出身軀旋轉得更疾迅了,而且徐徐下沉。不論他用多大氣力去扯住那巨纜,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
原來這水穴下面,正是南連江其深無底的泉眼。那泉眼中有一股激流,迴環衝擊,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任何東西落在這漩渦中,只好隨著水流,由大圈變成小圈地向泉眼中心沉沒。這水穴不過是漩渦邊緣,卻因有幾股水力互相抵拒住,平時便靜止不動,但如有人下去,將幾股水力抵拒住的平衡弄破,這水穴裏的水便自然天崩地覆地衝擊,一直將那擾亂平衡局面的物體,扯下水底的大漩渦處,才能恢復平靜。敢情這座山下面,竟是空了大半,正是泉眼那大漩渦的勢力所及之地。
石軒中徒勞無功地掙扎著,瞬息間,那巨纜已脫手而出。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https://m•hetubook•com.com借力用力,只好無望地一直沉下去。
紫旋風包季生截斷他的話,不屑地道:「哼,枉你多年來跟隨著我,什麼也學不到,把那酸丁廢了不就完啦?或者乾脆帶她一走了之,也是辦法呀!誰能有這通天手眼,查到你身上來?」
古治得意地笑一下,道:「我這官比你爹的強得多啦!天天能跟皇帝老子見面說話。那包大人更是一等侍衛兼二等侍衛的領班,不要說老百姓的性命,便什麼知府官兒,招惹著他,立刻便有丟官送命的禍事。」
月娟立刻顰眉道:「你這人真是……還想帶人來作踐二妹妹,幸好不成事實,不然爹爹得瞪著眼睛氣死……」
原來這個鍾靈,正是石軒中的化名。當日他在九反絕門陣內,攀援著那根巨纜,一直溜下穴中泉眼之內。耳邊猶自縈迴著易靜囑咐小心的語聲時,雙腳已觸到水面。
那婦人雙目發出喜悅的光輝,愛憐地應道:「啊!治兒,你回來啦!這會在京師身子好吧?你二叔的生意怎樣?你怎麼半夜三更跑回來?……」
「古哥哥,你怎會知道這些奇詭驚人的事呀?我勸你最好別亂闖,反正我不稀罕你掙什麼功名,趁早我們一起逃到京師去,你不是說在京師裏買下一幢房子麼?我們一同住那房子,就和去年你對我描述的一樣,我們兩人快樂地聚一輩子!古哥哥,我是鐵了心腸啦!年邁的爹也拋下不顧,都是為了你這冤家!」她說著話,把玉頰貼向那壯漢的面上,摟得緊緊的,極是深情模樣。
紫旋風包季生橫了月娟一眼,見她仍舊害怕地縮在床裏,便道:「今早我從碧雞山趕回來,一切都妥當了,但我的人也累乏了,現在我要回去休息,明日便動身南下,你自己估量著時間,明早趕得及才好!」他說完話,再仔細地打量月娟幾眼,這才猛然頓腳,如一縷輕煙般飛出窗去,眨眼失去蹤跡。
「哦!碧螺島主于叔初?他也有件大事啦!」當下他又將于叔初力敵六魔之事說了,繼續問道:「外祖父讓于叔初得志,那是件什麼事呀?」
忽地覺得全身一緊,像是讓什麼箍住似的。同時之間,那軟疲無力的感覺也自消失無蹤。他吃驚地握緊纜索時,另外一種突如其來的情形,更令他惶悚。原來這際他忽然全身旋轉起來,心靈上但覺四面怒濤激盪,有天崩地裂之勢,迥非剎那之前那種平靜情狀。
鍾靈走出廟門之後,心情十分紊亂,舉棋不定地趑趄走著。原來他是決斷不下究竟是如今想辦法阻止古治的重來呢?抑是到事情來臨時再說?走了十幾丈遠,終於因循地往回路加緊走回。正像許多人一樣,當事情無法決定之時,只好出諸「拖」的一法了。
月娟不覺瞠目無語,古治又道:「今晚我不能留在這兒,因為明早要往南邊去,我得回家跟老母說幾句話兒,好在你的婚期定在明春,尚有好幾個月,我定能在期前趕回,帶你到京師去。」
他更不遲疑,輕飄飄落在天井中,掩到窗戶邊,用指甲舔些口唾,把窗紙弄個小孔,湊眼內覷。只見那古治站在一張床邊,那床帳幔四垂,正好看見古治剽悍的背影。
等了片刻,果見一條人影飛墜而下,落到地面時,發出一點聲音。鍾靈見他輕功比自己差許多,便減去一些戒心。只見那古治一徑飛撲出後園,他輕靈地掇墜住他的背影,離開李府後園。
古治搖頭道:「早兩年卑職尚未供職大內,如今幸得大人提拔,卻又遲了半步……」
那人道:「古老二,你真個大膽,包大人是什麼人物?我敢誑瞞他麼?再說,讓他知道了,也不妨事。方才我們一起回來後,他說起那婦人,www.hetubook.com.com大為激賞,言下十分羨慕你的豔福哪!」
「古老二,你又回家看老母麼?」
古治道:「包大人有所不知,卑職是如此如此弄上她的,日前她爹爹已將她許配與一姓鍾的酸丁,本是這府上的西賓。她爹以前是戶部侍郎,如今已致仕退隱了!」
鍾靈這時悄悄後退,忖道:「這古治說要回家見老母,我且跟他一程,查探他究竟是什麼身世來歷。」想罷,足尖點處,飛出窗外,輕巧地落在碧岑樓下,將身形掩在樹叢後,雙目如炬,盯著樓上窗戶。
大約走了四五里路,古治低哨一聲,身形徑撲進一處屋宇內。鍾靈不慌不忙,緩下腳步,慢慢走近那屋宇。放眼看時,原來是座破廟,外面已崩坍了幾處,他繞到大門,卻是洞開著,但能夠看見影壁後有光亮和聽見人聲。
古治笑著打鄭勝一拳,道:「你別胡說八道,那小金花雖然不錯,但我卻沒有意思要討她。我是為了我老娘年紀已大,該有個媳婦服侍她老人家。這差事月娟和小金花都不合適……」
月娟道:「啊!古哥哥,你已經做了官啦?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他滿具信心地沉沒入水中,但覺奇寒砭骨,水氣陰森侵人,可幸他是純陽之體,熬得住這種寒冷。他雙手緊揪著纜索,一寸一寸地往下沉,逐漸連頭髮也沉沒在水面下,他試著睜眼看時,但見一片黝黑,任什麼也看不見。這時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在魎夢中被人追趕時,那種手足軟疲的感覺。可是他依然本能地緊抓著纜索,逐寸向泉眼下潛。
「什麼作踐不作踐?那麼你是說我作踐小姐你了,好吧,我這就蹬腳一走,反正你已有了好丈夫哪!」那漢子陡現怒容,推開月娟,便要伸腿下床。
「啊!啊!原來要討媳婦兒啦!讓我做大媒,我認識一個賣豆腐的老漢,他有個女兒,長得十分標緻,走起路來,那屁股直扭動,給你正好合適,可有樣要先告訴你,那小妞兒太浪一點,你若出門辦事,得當心頭上變了顏色,哈,哈……」
他心中叫著苦,身手卻不停,一式一式地迴環使用,哪知滾身時側了一點,本來是向外掙劃,卻變成向水面冒穿,一連兩式,已穿上數丈遠,倏然手指觸著什麼東西,他這刻哪暇思索,力貫指端,驀然抓住,觸手堅硬冰凍,卻是塊石頭。他另外那隻手已急如閃電般一同抓住。這剎那間,身後那股移山倒海的力量推來,使他後半身反而衝到前面,因為他本是頭前腳後,如今卻變成相反方向。他雙手使出吃奶的氣力,緊扣著那塊石頭,不料雙腳向上急冒,原來上面竟無石頭。那衝力絕急,變成雙手越抓得緊,下半身便越往上冒。這不過瞬息間事,他雙肘忽被一道鋒利的岩石一梗,忍不住鬆手,但覺身形如離弩之箭,向水面一直激射上去,忽然胸前「血阻穴」讓石頭尖端撞了一下,這「血阻穴」乃人身六大要穴之一,傷者必死。立時真氣一散,血湧天靈,眼前一黑,人便暈死過去。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鍾靈眯眼看時,只見描龍繡鳳,帳香被暖的睡床上,坐著一人。細看時,原來是兩人,只因月娟坐在那人懷中,故而有此眼誤。
那種軟疲的感覺,令他十分難受,那味道就像跟整個宇宙對抗似的,是非敗不可的味道。他勉強再運一口真氣,將力量傳到十隻手指上,可是已覺出這真力像是失去靈效,他身軀再沉下一寸。
「我剛和老母說完話來,她被我哄得十分歡喜相信,以為我真在二叔處做事。包大人已休息了?他有沒說別的?你不該帶他到李府去呀!」
婦人點點頭,快樂地咬著嘴唇,接過那張銀票,眯眼細瞧,一面和_圖_書道:「治兒,難為你常惦掛著,家裏都很好。唉!若不是你外祖母當年把武功傳給你,二叔也許不會叫你出門受苦了!這種風塵僕僕的生涯,娘是知道那苦楚的!你往後別淨往家裏捎銀子,出門之時,要多吃點東西,身體才能強健,你外祖父當年已屆百齡,每餐還能夠吃三斤肉,雖然他老人家是崆峒派祖師,武功奧妙,但吃得多也是長壽的重要原因。你爹就不行了,故此五年前出那趟門,便感染風寒,一病不起,比你外祖還早一年便歸天,所以治兒你要記著,吃得多,睡得足是最要緊的事!」
那姓古的壯漢傲然微笑一下,但嘴巴裏還咕噥著。月娟整個人貼伏在他身上,斷續地軟語撫慰。鍾靈在門縫後看得清楚,也聽得清楚,禁不住搖搖頭,在心裏輕輕嘆息一聲。
古治道:「兒子是奉二叔之命,押送些貨物到洛陽去,路經懷慶,偷著跑來看你一趟,順便捎些銀子與你買什麼吃的,呶,這是一百兩銀的莊票,娘你留著用。二叔那裏的生意很好,他可沒空離開。兒子只能待一會兒,立刻便要走了,弟妹們都好吧?我不能見著他們了,要趕時間呢!」
鍾靈見他們要睡,便預備退出破廟,忽然聽到極輕微的響聲,轉眼向聲音來源處看時。只見後堂靠後面的通天小院內,一條黑影倏然閃入左面的小室。後堂坐的古治和鄭勝兩人毫未察覺,各自懶散地站起來,向後面右方小室走去。他詫異地想了一下,暗忖道:「那條人影好像是那紫旋風包季生,若是他的話,他何必要鬼鬼祟祟,在後堂屋背上偷聽手下的話呢?」他哪知道這班為清帝作鷹犬的人,是多麼奸譎機狡,彼此之間,全是爾虞我詐,何況那包季生自己另藏私心,只因時機未至,故此還未有行動,下文自然敘及。
紫旋風包季生出手如電,又在月娟頰上摸了一把,道:「你別害怕呀!古治的話不錯,你爹是什麼官兒?他不許你們來往麼?」
「什麼?百餘斤重的杖,那鬼母拿得起?」
鄭勝道:「好吧!趁早多睡一刻,那人不會請不到,就怕訪尋不著而已!」說著話,伸開雙臂,打個大呵欠。
那人笑道:「好啊!古老二你真讓小金花迷住了,連舊歡也不要了!將來回到京師,你得快點替她脫籍,免得她晚晚陪別人睡覺。我鄭勝可沒有你這些風流福分,要是那姓李的女人肯跟我,我就滿心情願了!」
「哼,何只拿得起,就像弄稻草桿一般哪!你別大驚小怪,聽我說好了!」他這際那隻不規則的手,漸漸停下,似乎這件事,比之月娟豐|滿的肉體更富吸引力。繼續道:「姓石的使寶劍,便跟鬼母動手。要知那鬼母平生天下無敵,無人能擋她三招,哪知那位石師兄竟跟她打到第二十招,才讓鬼母打下萬丈懸崖,送了性命!哎呀!真可惜。那位石師兄跟鬼母賭的是在二十招內不會敗,哪知到第二十招方才完了!真可惜!在場的第一流高手,都嚇得牙關打顫,膝蓋發軟,你道那聲勢厲害不?」
這種奇異的感覺,越來越真實,而且隱隱察覺出水底並不平靜,似乎有什麼力量蘊藏其中,只要有什麼東西一沾觸,便會掀山崩石地發作出來。可是石軒中這時有進無退,仍然強自支持著緩緩下沉。
瞬眼間已離開萬柳莊,鍾靈小心地墜著古治的身影,一面警覺地注意著自己體內真氣運行的情形,不讓那內傷猝然發作,幸而古治的輕功較他遜色得多,因此他不必太用力,便能夠跟住古治。
「哦!原來這樣,古治你已是御前二級侍衛,面子不算小呀,她爸那個官兒,敢瞧不起你麼?」
「那是指碧螺島主于叔初最先出世行走江湖時,曾自誇天下劍法第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到崆峒山拜晤你外祖,彼此在口頭較量劍法,到了百餘招時,輸了半著,氣忿忿地走了。二十五年前,他尋訪到你外祖,再用口頭較量劍法,一百招未夠,便勝了一劍。你外祖每當說起于叔初,總說深深記得那于叔初離開時,那股狂傲的神色,簡直使人受不了!於是使他大為後悔和師弟反目之事,一直到死的時候,還念念不忘。奇怪的是在碧螺島主于叔初未來較劍之前,還能夠偶爾聽聞涵碧真人的消息,但自從讓于叔初氣個半死,打算找著涵碧真人,請他回崆峒做掌門,並研究本門無上心法,務求挫敗于叔初之時,卻絲毫不聞他的消息,以致你外祖賚志而歿。唉!這許多往事,一提起來,不由得想起當年你外祖父在生時,家中那種快樂融融的日子來!還有到後來你父親……唉……」
古治推開月娟,站起身來,訕訕地道:「全仗大人包涵,卑職……」他一眼看見月娟吃驚地躲向床裏,便斥道:「月娟,這位是我的上司紫旋風包季生大人,你別裝模作樣的,快起來見禮。我們的事如有包大人成全,便是你爸爸到皇上面前告御狀也不怕了!」
古治身形倏然隱沒其中,鍾靈看清楚是落在第三間屋子裏,便展開身形,繞到屋子後面,躍上屋背下望時,只見下面天井右首一間房子裏,忽然亮起燈光,隱約聽見古治叫喚的聲音。
月娟這時透一口氣,打床裏爬出來,古治倒在床上,雙臂摟住她,埋怨地道:「你應該向包大人行禮呀!若招惱了他,不但破壞我們的事,連我辛苦搏來的御前侍衛和性命,也怕保不住!」
他說得繪形繪聲,十分神往,簡直像親身目睹,言下極為佩服石軒中,後來乾脆叫起師兄來,從他口中,可以推想到江湖上,對石軒中在碧雞山力戰鬼母,已是傳播到家喻戶曉,十分敬佩,因為在近數十年間,已無人敢到碧雞山玄陰教重地挑釁。
鍾靈聽了這幾句話,不覺暗地搖搖頭,像是責備似地輕輕伸手拍在自個兒的頭上。他依舊張望著,那婦人慈愛地執著古治的手,細心地叮囑許多話。床邊桌子上,一燈熒熒,孤獨地照射著,但床上卻洋溢著母子間那種真摯的和親情的愛,使那燈光也像輝煌得多。鍾靈禁不住移開眼睛,感動而又淒涼地垂下頭,暗中想念起自己的孤苦和不幸。
帳幔徐徐撩起,一個婦人擁被坐起來,古治將帳幔掛在鉤上,低聲道:「娘,是兒子回來啦!」
他身上壓力減了不少,但依然在漩渦中飛轉,他不禁暗中叫聲苦也,知道這樣子耗費真力,那口氣再過半刻便閉不住了。其實他要不是剛好破解了水力,逐層鑽浮出漩渦的水流,這刻兒也許已轉到漩渦中心,一直向無底泉眼沉沒了。不過這樣掙扎法,也是危險,因為他是閉著氣潛在水中,要是運動真力掙扎,那口氣便難繼續閉住,這樣也是死數。
「還有一件頗為膾炙人口的,便是那碧螺島主于叔初,因火狐崔偉,被大內高手所乘,奪去了崆峒鎮山之寶青冥劍,還中了毒藥暗器,身死荒山,于叔初大怒,回到碧雞山去找鬼母,卻被六名絕頂高手擋住,劇戰了許久,不分勝負。若非碧螺島主劍法天下無雙,別說單劍戰六名高手,隨便挑一個就夠他受了!聽說那于叔初要到京師報仇,把大內眾高手忙亂戒備了好久,最近又紛紛派人遍佈各省,隨時注意于叔初的行蹤,至今十分緊張哩!」
月娟抱緊他粗壯的脖子道:「你常常說江湖,究竟是什麼情形樣子的呀?」
月娟急忙一把摟住他,道:「古哥哥,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唉!人家怎樣對你,你絲毫不知道麼?我的性命就在你手裏,你愛怎樣便怎樣,這還不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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