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金針劍氣 一鳳施妙技 鐵牌刀光 群雄陷重圍

三人被她逗得急不得怒不得,咬牙切齒,奮力夾攻。三個都非庸手,一合圍便大見威力,有時一齊進招,使敵人無法首尾兼顧,有時此退彼進,迫敵自露破綻,眨眼之間,已招架了七八招。
閔世華來不及看倒地的人,手中砍山刀斜劈而出,勢猛力沉,朱玲哪會與他以硬相拚,玉腕翻處,喪門劍忽地從脅下推出,正好挑在急撲而來的薄公典九環刀上,「叮」地微微一響,那柄挾著千鈞力氣的刀環大刀,軟軟滑開。田光雙鉤這時已經攻到,他被朱玲飄渺莫測的身法,使他直到現在才能夠追撲到和遞招。朱玲頭也不回,忽然一矮身形,竟從雙鉤之下,倒退出田光身後,這一來,反而變成田光攔住閔世華和薄公典兩人。田光老臉通紅,羞忿難忍,右手鉤反手急劈,卻劈了個空。
朱玲格格笑道:「三個一齊上來,還是要敗逃,可是……」她微頓一下,黑白分明的俏眼中,射出一絲寒冷殺氣:「事情豈有你們想得如意,要來便來,要走便走?乖乖的趁早把腦袋留下……」
這時,三人不約而同地大吼一聲,除了閔世華先揚刀邀截去路之外,邵元和田光兩人,卻是齊攻朱玲。邵元的大鐵牌直拍出去,口中叫道:「這妖女口舌伶俐,手腳惡毒,兩位別讓她用話扣住,一齊拾下她再算……」
三人都不知她使的乃是鬼母真傳「玄陰十三劍」,雖然她只懂十式,但使將開來,奧妙無比。三名武林好手,共是四件兵器,團團圍攻不長時間,又是十餘招過去,三人都同時發覺一樁事,原來起初他們三人或是同時夾攻,或是此進彼退,雖然未曾得手,卻見朱玲神色凝重,毫無怠慢之色,但二十招一過,他們三人便一味向著右方團轉圍攻,老是打著同樣方向的圈子,而朱玲面上審慎凝重的神色漸漸斂掉,一似勝算在握的神氣。
宅主人邵元怒吼一聲,敢情他已看到謝超已被朱玲的金針,紮在「提命穴」上,情知謝超縱使不死,也落個一生殘廢,教他如何不怒,振吭叫道:「各位別要手下留情,這妖女太狠毒,容她不得……」叫聲中,自家提著那面鐵牌,猱身直撲。他仗著手中鐵牌,專克天下暗器,而且極是沉重,武家所謂「一力降十會」,膂力大的人,的確佔很大便宜。
一幅景象倏然掠過她腦海中——她真心愛著的人,從酒席上站起來,凜然地走出大廳去,他的面上,便有著相似的神情(事見本書第十三章)——劍勢忽然鬆懈,那越來越擴大的劍圈,立刻縮小。她左手揚處,一絲金光電射而出,田光舉鉤一擋,「叮」地微響一聲,金針落地。可是田光也暗中捏一把汗,敢情他從雙鉤上感到,那枚奪命金針雖然體積微小,但力量卻極強勁,怪不得能深入穴道,致人死命。其實朱玲因為心中恍惚,本來這枚金針是要乘隙傷閔世華的,但不知怎地沒有招呼他,卻打向田光,時間和準頭都大為差遜,才讓田光輕易擋落地上。
這時,一共有四個人聯手圍攻,那便是田光的護手雙鉤,邵元的鐵牌,閔世華的砍山刀,薄公典的九環刀。這四人當中,以那對護手鉤和那面沉重的鐵牌最具威力,但兩柄沉重的大刀也神勇異常,不比泛泛。朱玲在四人夾攻之下,只這說話工夫,已顯得吃力招架。她的話一說出來,這四人就如預先約好似的,一齊收手退後。原來這幾人都是浮起同樣想法,田光在西北早負名望,歲數又大,當然認為不能負起以眾凌寡的罪名。邵元乃是湖湘武林有名人物,聽了朱玲的話,自然趕快斂手。而閔世華、薄公典兩人,乃西涼四大高弟,也是有身份的,不得不退。其實他們四人本來無心合力夾攻,最多也不過想戒備守著敵人逃路,不讓這狠毒的敵人逃走而已,可是被朱玲東一下,西一劍,惹得全動上手。
朱玲又是輕笑兩聲,無意中瞟了閔世華一眼,正好和他那凜然的眼光相觸,她的心不覺猛然跳動一下。她發覺他面上浮動一股悲壯的神https://www•hetubook•com.com色,而且十分堅決,一種大丈夫視死如歸、決不屈服的神情。她彷彿見過這種眼光和神色。剎那之間,舊日的回憶,猛烈地震撼著她,使她不自覺地微微搖頭,宛如下意識地想擺脫這聯想的侵襲,她委實是害怕那回憶……
田光和邵元本待退出劍圈,這時忽見敵人自動鬆懈,大是有隙可乘,一齊將前念拋開,一牌雙鉤,重振威力,攻將上去。
邵元應聲道:「我正有此意,唔……閔兄也退麼?」
朱玲見他們一齊退後,中央只剩下她一人,心裏覺得好笑,忍不住嗤地笑出來,繼續道:「我可不怕你們,你們最好一同上來,否則落了單,死得更快……」她轉瞬掃視,見四人俱是面現怒容,知道他們一定要招呼定誰先上來動手,當下又格格一笑,左手一揚,一絲其細如線的金光,疾射而出,暗器出手之後,才喝道:「撒刀!」薄公典哎喲大叫,那柄九環刀真個掉在地上。要知朱玲的奪命金針,得自鬼母真傳,已練至十分火候,當日雙戟李照死在金針之下,這且不說,便是銀梭徐元盛、神手常公仲兩人,身手比之薄公典差不了多少,先見到李照身死,有了戒心,距離又較之現在為遠,況且躲不過金針之厄,想那薄公典這時如何不著她的道兒,立被金針深紮在右臂的「斤宿穴」上,但覺半邊身子都麻了,九環刀嗆嗆墜地,身形卻本能地盡力往後躍開,臉上的顏色,疼羞兼集,變得蒼白,神手常公仲忙上來扶住。
白鳳朱玲心中另有算計,此時見他嚴密封住門戶,心中電光石火般忖道:「姓田那老不死的,背後傷人太甚,我寧願放過其他的人,也非教他吃點苦頭不可……」這念頭在心中一掠而過,身形已倏然歪倒,旁人但覺她宛如遊魂飄蕩,忽然又作弧形半圈後退。
主意打定,縱身過去,撿起薄公典遺下的九環刀,刀身上的九個白金小環,嗆啷啷微響,入手覺得十分沉重,並不趁手,不過他並不在乎,驀然舉刀撲將過去。
他念頭尚未轉完,白鳳朱玲已扶正帽子,向險些兒撞在一塊兒的邵元和田光兩人嘻嘻冷笑兩聲。回臉一瞥閔世華,成心挑釁地微哼一聲,劍尖一領,身隨劍走,疾撲而來,閔世華哪敢大意,儘管心頭洶湧著仇恨,擬得一刀斬她做兩截,但手上卻用出一式「急流鼓棹」,半攻半守,刷地砍出半刀,未等部位夠上,已自收刀橫拒,封住門戶。
朱玲這刻半點兒也不知他們心中的狼狽,自個兒一味施展劍法,心神專注在劍尖上,每逢使到繞身幻出一道銀虹之時,劍尖上便發出「噝噝」刺耳的聲音,起初使到這一下,總覺得非用盡全身真力不可。但時候一久,漸漸可以稍為輕鬆一點,不像起初那麼吃力,白玉也似的臉上,本來已微微涔出汗氣,這時反而收斂,眼睛裏不覺流露出欣慰之色。
戰圈越縮越小,但見刀劍亂舞,人影急閃,加上邵元和閔世華的喝聲,簡直震得屋瓦也簌簌震動,尤其在夜深人靜之時,更顯得戰情激烈。由於戰圈縮小,他們圍攻的更感得自己人阻擋的苦處。
田光和邵元成名不易,極是知機,並不如閔世華一般想法,故此邵元將退之時,一眼瞥見閔世華那種與敵偕亡的神色,便忍不住再問他一句。閔世華帶出憤怒地哼一聲,並不作答。田、邵兩人聽到他的怒哼之聲,心中掠過一陣異樣感覺,狼狽地對覷一眼。
這時,朱玲詐作使用金針,把神手常公仲嚇了一大跳,跟著已回身攔住追撲而來的田光,手中長門劍分開雙鉤,分心刺入。
三人不由自已,連環急攻,明知向右移轉,乃落敵人算中,卻因自己這面傷了兩人,正是新仇舊恨,齊上心頭,哪能就此干休罷手,見到空隙破綻,便不能不攻。於是大廳中劍氣縱橫,刀光牌風,映得人眼花繚亂。
徐元盛又掏出一對銀梭,但眼見朱玲的劍光,無所不至,而且步法古怪,大概除m.hetubook.com.com了從頭上擲下暗器,能夠徑直向她取準之外,四周便無法可施用暗器了。因為她的身形雖然移動得不遠,但圍攻她的人,老是轉著極快的圈子,無形中替她作了屏障,即使能偷空射入圈中,但發暗器的人必須考慮到,若果朱玲忽然閃開之時,那些團團急轉圍攻她的人,可能反而受傷,所以他簡直無法打出暗器。眼見神手常公仲也參加戰團,形勢半點不見好轉,急得自個兒跺腳恚怒。
上章說至白鳳朱玲,隨著徐元盛報訊之後,現身於邵元廳中。
朱玲等閒不使出「玄陰十三劍」,這刻冷笑一聲,道:「你們剛才疾呼,要挖出我的心,今晚看看是誰挖誰的……」幾句話的工夫,眾人已合圍住她,幾般兵器,相繼攻戳。朱玲顯得吃力地招架著,口中仍然說著話,她道:「你們有老有少,南方的和西北的英雄人物都在這兒啦!依我說,再多請幾個人來,真真正正以多為勝才對……」
邵元和田光兩人方才差點兒撞在一塊兒,各自懸崖勒馬,猛然收勢,邵元怒恨攻心,收勢之時,並非將力量中止,而是半收半發,大鐵牌橫裏盪開,旋了大半個圈子,身隨牌飛,追撲而來。朱玲相度形勢,本以為先逢著田光,哪知邵元從斜刺裏急撲而來,那面鐵牌風力絕大。她俏眼一轉,知道預定劍針齊施,以傷田光的法兒用不上了,因為邵元的大鐵牌面積太大,風力又猛,奪命金針不易傷到他。
白鳳朱玲劍法使開了,但覺有左右逢源之樂,一任敵人虎視眈眈,伺瑕蹈隙,卻是履險如夷,心中不禁忖道:「記得師父有一次無意中說起,我學得玄陰十式,已足夠縱橫江湖,尤其是不怕高手聯攻。單是這十式連環運用,便足以自保有餘。尚有未學的三式,每一式都有莫大威力,假如多學到第十一式,這個玄陰正式劍圈便添了吸力,只要敵人出手來攻,便不能脫身退出戰圈,結果非毀於玄陰絕戶不可。第十二式則是能將玄陰劍圈變化為反式,第十三式則是正反合璧,玄妙通神,那時雖是遇上了碧螺島主于叔初,也能夠佔點上風了……」她一面尋思,手中的劍卻是如龍鳳迴翔,上下縱橫。
旁邊又有人喝叱一聲:「看打!」兩道白光,連翻而至,直射朱玲。那人正是銀梭徐元盛,他將受傷的謝超挾進後面,急忙替謝超點住穴道,不讓金針隨著血脈,直攻心臟而死,正在忙著,神手常公仲也攙著薄公典進來,他的傷處在臂,那枚金針還露出米尖也似的尾巴來,當下忙又低頭用牙咬著針尾,拔將出來。眼見薄公典的臉色白中泛青,咬牙死忍這痛苦,不肯哼出聲音。便忙又包紮好,走出廳外,卻見白亮持刀守在一旁,並無機會進手,便囑他到後面看顧一切,自己與神手常公仲撲到戰圈之外。那時朱玲正好將玄陰十三劍施展開,劍光有如神龍盤空,矯健飛舞。他枉自捏著子母銀梭,卻無法發射傷敵。這刻一見有機可乘,喝叱一聲,將仗以成名的子母銀梭疾射出來,只見母梭在前,子梭隨後,銜尾電射白鳳朱玲。
朱玲冷笑一聲,喪門劍急削而出,倏然化為粘勢,隨手將沉重勁急的大鐵牌卸開一邊,口中嘲道:「說到結局,還是三人一齊上來,何苦忸怩作態,白白耽誤時候?」
銀梭徐元盛打好了暗算主意,九環刀剛一遞進敵人劍光中,立刻覺出異樣,原來朱玲的劍法使開,不但暗中有潛力吸住,使圍攻的人總是將兵器滑向同一方向,而且進攻的人越多,便另外增加了進攻者的危機,即是自己人往往克住自己人的身法,迫得不能不向同一方衝去。方才田光一心拾鉤之時,便險險被後面衝來的自己人傷著。這種古怪的打法,徐元盛真是做夢也未夢過,叫他焉能不驚?更有甚者,他左手握著的銀梭,簡直無法發出,不是朱玲的劍光剛好封住,便是自己人的身形或兵器攔阻去路……
朱玲聽風辨暗器,手中喪門劍本是斜挑右出,這時無暇使盡招式https://m•hetubook.com.com,驀然化為「黑牛犁田」之式,回劍一攔,不道那子梭後發先至,在她身前三尺不到,驀然越過前面母梭,疾射而至,方位和母梭相差了三四寸,時間也大不相同,朱玲吃了一驚,又覺身後鐵牌和雙鉤同時遞到,閔世華比較慢了一線,但砍山刀的寒風,也自削肩直砍而至。
這時交手已有七八十招,三人心中各自有數。閔世華則是個寧折不彎的脾氣,明知時間越久,越是吃虧,應該先退下,緩一緩手,再圖良計才是。但一面又想到,這一敗退,師門的臉全給他丟光了,還有什麼面目在江湖走動?況且自己不說那宿仇是由師門引起,便方才傷了師弟薄公典的新仇,說什麼也是非報不可。於是橫下心腸,手中砍山刀盡情施展出黃沙刀法,宛如平沙浩漫,無所不至,刀風霍霍,凌厲疾攻。面上一片堅決表情,大有風蕭水寒,壯士不還之慨。
田光雖然遲了一點兒追撲,卻因距離稍近,這時雙鉤暴長,急刺而至,時間恰好湊上,又成兩人夾攻之勢。朱玲見雙鉤如雙龍出水,凌厲攻至,禁不住嬌叱一聲,身形一錯,手中的喪門劍直挑順推,竟自和身撞向邵元的大鐵牌上。邵元心中暗喜,腕上加勁。劍尖鐵牌倏然一觸,邵元不覺脫口驚噫一聲,那去勢急勁的大鐵牌竟攔敵人不住,眼看著敵人直線凌空而起,越過自己頭頂,飛墜身後。連忙吐口唾沫,叫聲「倒霉」。敢情江湖人最忌被婦女跨頂而過!
白鳳朱玲見他們仍是躊躇,明白他們的心思,故意嘔他們道:「哎喲!你們三個成名人物,也不敢跟我動手啦!罷了!我饒了你們這一次……」說著話,腳下已趑趄著,作出要走模樣。
神手常公仲單刀一揚,縱身而起,徑向朱玲撲下。朱玲繞身銀虹未收,只頭頂露出空隙,神手常公仲這一刀來得正是時候。
徐元盛一看不對,這一會工夫,已打了大半個時辰,這個驚人的強敵越戰越精神煥發,雖然沒有傷人,卻是佔盡上風,而自己這面四人,一味有進無退,團團急攻,老是轉向右面,再這樣鬥下去,便不被敵人所傷,不是頭暈倒下便是累死的份兒。當下一時沒想到何以四人老是有進無退的緣故,卻忖想道:「我們關洛武林同道,為了這個仇人,差點踏破了鐵鞋,現在既然恰恰遇上,當然不能輕易放過。我用左手暗藏銀梭,加入戰團,好歹要將她弄倒……」
正當不可開交之時,從廳門外刷地飛進一條人影,這人影在燈下露出全身,卻是個穠豔媚人的少女,長身玉立,一雙媚眼中,流露出凌厲銳利的光芒。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白鳳朱玲這番二次出山,心情迥異,做事顯得老練得多。只見她舉劍起舞,那劍光如重繭剝絲,層層抽出,手法奇妙無比。不管三人施展任何凌厲招數,也不管是夾攻或是單獨乘隙而進,她只舞她的劍。乍看起來,渾身上下破綻甚多,但等到邵元等三人猛攻之時,恰恰劍光又封住來路。
徐元盛已抱起受傷倒地那人,原來是送了喪門劍給朱玲使用的謝超,他失劍之後,心中那份難受就不用提了,打囊中掏出幾枚鐵蓮子,接近戰圈,一心想找機會暗算,誰知朱玲比他更陰毒,在劍刺薄公典之時,已經注意到他一個勁追近來和面上的神情,因此在撤劍追攻閔世華那一剎那間,出其不意地先發制人。
朱玲見他出手疾迅,招數精奇,知道也是把好手,眸子一閃,手中長門劍已撤回來,忽如長虹飛度,追刺閔世華。左手反掌一揚,一線金光閃了一下,側面立刻有人喲了一聲,「咕噠」倒地。
薄公典乃是西涼派宗主移山手鐵夏辰,手下四大弟子之一,他們這一脈俱以力量沉雄見勝。這刻他並不如閔世華所想一般,將朱玲留給田光獨力收拾,一見劍光劃到,手中嗆啷啷響處,那柄九環刀已使出黃沙刀法中,「平地青蓮」之式,絞劍削臂。
在這重重包圍夾攻之下,正如下棋,雖是一路佔了優勢,但在吃緊之時,一子www•hetubook.com•com落索,便是滿盤皆輸。朱玲正是這種情形。如果她不是觸起心事,繼續施展鬼母嫡傳的玄陰十三劍,即使田邵兩人能夠勉強退出戰圍,也是個有勝無敗的局面,不但不怕徐元盛的子母銀梭,甚至惹起她的真正殺機,使出「雨灑桑田」的金針絕技,只怕這幾人總有一半難逃厄運。
朱玲故作閒暇地斜睨他們一眼,舉劍指道:「你們最好一齊上來,你們也應該看得出,我沒騙你們吧!」話聲中,「你們」這兩個字特別咬得重音。
再啞鬥了好一會,她的劍圈越使越大,但劍光卻無所不至,漸漸有捲住三人之勢。田光、邵元同時發覺不妙,田光叫道:「這樣打不成,我們且退……」
朱玲卻宛如無覺,繞身劍光忽然加大一點,劍尖處又發出「噝噝」之聲,入耳刺心,常公仲的單刀到了她頭上,忽然側面一股力量一扯,他的身形直如斷線飛鳶,驀地倒向那一圈劍光去。田光離他最近,眼見情勢不妙,想分身去救他,又苦於雙鉤滾滾地向朱玲遞招,緩不住手,心中著忙,為了救人起見,倏然雙鉤齊施,向朱玲銀練似的劍光圈中刺進,右手掌心暗暗使勁一推,左手鉤疾飛而去,這刻顧不了去看這脫手而出的左鉤,有否傷著敵人,回肘一撞,恰好撞在常公仲下墜的膝蓋上,神手常公仲本是渾身無個著力處,這時幸有田光左肘頂了一下,瞬息間借刀飄落一旁,臉上的顏色已變了,瞪眼無語。
鄉間的屋宇,俱都佔地寬敞,這大廳地方不小,雖然加上朱玲共是八人,仍有極大地方可以施展。
三人心中更加怒了,可是方才朱玲直撞鐵牌,露了一手絕招,連閔世華也將觀念改變,知道朱玲不單憑恃著怪異的身法,其實在劍法上,另有絕妙造詣。不過想是這樣想,卻是不能做出三人一湧而上的事情!
朱玲這時進既不能,停亦不可,因為身後的邵元,那面鐵牌力量已經運足,急砸而至,成了前狼後虎的形勢,只聽她格格一笑,不知怎地一矮身,忽然倒退著從邵元的鐵牌下鑽出圈外,閔世華站在一邊看得清楚,只見朱玲退鑽出來,站直身軀之時,頭上的帽子忽然歪倒,露出烏亮的青絲,敢情方才真是危機一發,朱玲雖在萬險中脫身出來,但頭上戴著的帽子,已讓貼頂而過的鐵牌風力,拂捋歪了。可是朱玲身形太快,直到她站直之時,她的帽子才歪落一旁。這一刻兒,閔世華微微脫口喝采,心中忖道:「這白鳳的劍法不見得驚人,但這身法又快又怪,看起來老像無法傷得著她似的!當日在堡中大廳,放著一廳子武林朋友,據說也是讓她忽歪忽倒,那些人連她的衣角也碰不到半下,結果吃她從容離開,大概便是用這身法了……」
田光只剩下右手鉤,威力大減,瞥見那把左鉤,就在朱玲身旁不遠,自己也屢屢從鉤上踏過,可是怎樣也沒有機會彎腰去拾,於是想用腳尖踢起來,眨眼間已繞到鉤邊,忽見敵人劍光掠劃左肩,忙不迭矮身跨步,這一趟便白白放過。邵元使用出獨門大鐵牌法,吐氣開聲,叱咤不已,威勢驚人。加上閔世華每逢用上硬招,也是發聲如雷,於是殺聲震屋,乍看起來,好像這四人已把朱玲困在核心,鏖戰方酣的情景。霎時間,田光已兩度從地上左鉤踏過,到了第三圈,他本是使出「上馬刺」的招數,剛好配合神手常公仲收回單刀,可是當鉤尖斜斜向左面刺出之時,驀地沉腕化為「左提爐」之式,準備鉤交左手,右腳用碎步踢起地下的左鉤。這一招應進而退,本來十分平常,可是朱玲這刻施展開玄陰十三劍,劍圈已將他們包住,而且一種沉潛而極強烈的吸力,從核心發出來,使四人真是欲罷不能,田光一變招,立刻便見到厲害。他的腳尖還未曾挨到鉤柄,忽覺敵人劍光在耳邊閃一下,劍上寒風冷森森侵入肌膚,大概那劍尖只差半粒米之微,便割到耳朵了,不由得驚出冷汗。身後又有一股猛風撞至,情知是自己人身形帶起的風聲,這時左手剛接穩右手傳過的鉤,陡和*圖*書然一股大力一扯,不由自主地鉤鋒外吐,自動使出「單展翅」之式,那柄鉤惡毒如蛇地刺攻敵人,身形也自前躥,一方面攻敵,一方面避開自己人。幾下交錯,又是拾不到地上的落鉤,連這一線的工夫也騰不出來,可想出敵人的厲害。
朱玲自幼受名重天下的武林奇人鬼母教授絕技,若非她有絕頂天資,決不會得到鬼母青眼傳授。這刻危機一髮之間,再無思慮餘地,倏地振劍回掃,萬急之中,全身真力都運了出來,只見劍光激起一圈銀虹,還有輕微而刺耳驚心的「噝噝」之聲,宛如那口利劍將四周的空氣微粒劈開,又似是燒紅的鐵猝然放在冷水中。跟著白鳳朱玲歡呼一聲,卻見夾攻的三人,手中兵器不由自主地齊向右邊滑去,彷彿那邊有絕大的磁力,猛然將他們的兵器扯開。那時子母銀梭更怪,忽然掉落在朱玲手中,戰圈外的徐元盛,眼看暗器快奏奇功,心中還未曾喜出來,形勢已經大變,不但三人全都措手落空,自己的暗器也不知怎的會落在敵人手上。
田光曾經兩度奪劍不成,當下已深信名傳天下的一鳳三鬼,果是平生未見的勁敵。這時雙鉤斜封,但敵人劍尖已經探進來,寒風拂面,形勢大是不妙,嘿然喝一聲,反身旋開數步,堪堪避過一劍,他乃是關洛第一位鏢頭雙戟李照的師叔,身手自是不弱,卻也險險立即負傷落敗。
朱玲身法奇妙,晃眼之間,已閃在閔世華面前,劍挾寒風,刺向他胸膛,閔世華砍山刀已捋在手中,卻不招架,疾地退後。只見劍光閃處,急劃側面的薄公典。招數太快,後面的田光剛剛舉鉤想重新撲來,朱玲已連攻了兩人。
田光首先想扭轉這種局面,候得朱玲翻劍粘開閔世華的砍山刀時,倏然健腕一挺,雙鉤向左方一穿,意欲戳向朱玲露出的身軀,哪知人影閃處,邵元的大鐵牌比他先了半步,撞向同一部位。田光怒哼一聲,忖道:「果然受制於她,我非棄鉤不可……」心中想時,雙鉤已收將回來,恰好朱玲回劍點那鐵牌,田光雙鉤一展,尋隙而進,竟然又是繞右打圈。
四人之中,除了田光深知不妙,那個敵人簡直是拿他們來練劍,可是明知這樣,又退不出來,心中不迭叫苦,這刻,他已放棄了拾鉤的念頭,無可奈何地順勢遊鬥。其餘三人,神手常公仲擅偷出名,當然詭計機智,全都過人。可是當他一上手之時,便落在朱玲右方,那兒是劍圈威力最大之處,所以他總是覺得敵人的劍,不歇地向他全身招呼,好容易將手中單刀,舞得上下翻騰,才勉強招架住。於是他雖知形勢特別,一心想走,卻走不成,連徐元盛撿刀撲來,也沒有看見。閔世華和邵元兩人,一個是性情傲硬,寧折不彎,根本未起過退走的念頭,一個卻因鐵牌使開了,叱咤如雷,打得高興起來,一時忘了形勢竟然是這樣,徐元盛撲到時,正好田光背向著他,沒有看見,到徐元盛九環刀欺敵遞招之時,田光方才看見,暗中叫一聲「苦也」!已來不及喝止後退,眼見又多一人,給敵人試劍。
朱玲全神貫注在手中的劍上,田光的左鉤自動投向她手上,已被她隨手摔在地上。一雙眼睛,只管緊緊隨著劍尖移動,神色甚為莊重。她忽又將繞體劍光收住,將玄陰十三劍重新施展,剎那間,劍光到處顯現,比起方才施展得最吃緊時,還要變幻和圈子擴大些。
剩下的三人愕然驚顧,怒叱之聲並發,朱玲不俟他們說話,喪門劍的光芒閃處,劃起大半圈長虹,連攻邵元和田光兩人,邵元藏頭縮頸,讓劍風拂過之後,手中鐵牌,打偏著橫砸敵腰,這一下真是勢急力猛,眼看朱玲只要被田光迫住一下,便難逃毒手。田光久經大敵,閱歷極豐,這時哪有不知之理,眼見劍光臨頭,暴叱一聲,也是藏頭縮頸,手中雙鉤真力貫足,一式「雙龍抱珠」反攻敵人上中下三盤。這一式原是拚命的招數,因為只要敵人猛然沉腕,他的背胛非開一道口子不可,但敵人則要肚穿腹破,立刻有喪命之危,這樣自己總有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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