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連環船魔劍鬥毒蛟 不速客湖邊現髯龍

毒蛟林源喝聲「來得好」,分出一刺,抵擋住盤空疾舞的飛劍,一面仍然狠狠進招,逼得朱玲繞船亂轉。
她向最末端的一艘落下,這艘卻有四人,船頭一個彪形漢子,手中提著一口朴刀。他見朱玲身形疾迅無比,風聲颯颯地直撲過來,情知不是敵人對手,可是他乃是洞庭幫中一個分舵的舵主,說什麼也不能在部下之前,不戰而逃。當下勉強奮力猛砍一刀,口中大叱道:「小子,他媽的下去……」
這時鄭敖靈機一動,想道:「褚老弟忙忙繫住那些船,必有深意存在,如今他未竟全功,我得保護住這條長索,免得被水賊分人砍斷!」
朱玲為了方才被他辱罵,存心取他性命,這刻見他應變甚速,徑向湖心躍去,情知自己這一船板雖能掃著敵背,卻因為敵人是個去勢,自然消去致命的勁力,當下殺機一動,猛用真力貫注到腕指之間,將掃勢改為直扔,但見那漢子身形離船撲出,朱玲冷笑一聲,兩塊合在一起的船板脫手而飛,直撞向那漢子背心。那漢子慘叫一聲,便墮入湖去。
魔劍鄭敖詫愣地站在船上,半星兒也摸不出朱玲的用意,忽聽湖中有人冷冷地罵道:「好小輩們,逃得真快,本幫主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道行,能夠逃出洞庭湖去!」正是毒蛟林源的聲音。
她主意尚未打定,只聽兩人同時大喝一聲,身形驀地分開,怒睛敵視。卻見鄭敖肩上衣服飄破,彷彿還有血影。而林源則被鄭敖切了一掌,只因林源化解得快,故此並未曾受傷。這一下雖然鄭敖吃虧多點,卻因林源是前輩,算作扯平。
朱玲一躍落在鄭敖身側,舉劍指著林源,狠聲道:「姓林的你既不肯聽從我的辦法,到岸上決一勝負,落個公道決斷。我們豈是貪生怕死之人?說不得和你以死相拚,如今好歹先殺了你一眾手下的性命做本錢……姓林的,你上手吧!」
林源語氣聲音不改其冷,答道:「小輩有多少見識?本幫主豈是盜名欺世之流可比?」話中卻承受了朱玲的高帽了。
他回眼一覷,大吃一驚,原來那毒蛟林源瘦長的身軀,已全部露出水面,穩如山嶽般兀立在水上,湖水只淹沒到足踝。這種情形,分明是已具有輕功中「踏波飛行」的境地火候,而非水底功夫了!
待得鄭敖將粗索拋來,她閃身讓那索飛過數丈,然後一手扯住,匆匆在船頭一根短橛上打個結。再緣索執著那索頭,身形又離船而起。這時,一眾小船因為沒有號令,仍然沒有劃開。她心中暗喜,這刻相距得近,晃眼間已落在隔壁的快船上,只見她施展遊魂遁法,身形亂晃之間,船上三人俱被她點住穴道。她又將這艘快船繫住,然後又縱向隔壁的快船。她的動作真似鬼魅出沒,神速之極,眨眼間,已繫住六艘快船,並且將那些水賊都點住穴道。
他的聲音不小,鄭敖可聽個清楚,邁步走出來,戳指狂笑一聲,叫道:「你想見識鬼影子的絕技,滾出來吧,鄭某打發了你,好跟姓林的算賬!」
林源沒有做聲,等她再說,旁邊的鄭敖卻聽得「咭」地笑起來,心中想道:「那麼這水賊頭兒便活該了,打又不成,走也不成,什麼話都讓你說完啦!」
魔劍鄭敖無奈叫道:「咱們一言為定,靜等勝負揭曉便了!」
林源冷笑一聲,口中發出一聲尖哨。朱玲本已繫到第八艘船,哨聲響處,剩下的六七隻快船木槳起處,忽地散開,朱玲正待飛縱追趕,卻發覺那根長索如今只剩下丈許長,再沒用處。又發覺這一排繫住的快艇自行移動,和大船湊合。忖道:「擄了這許多艇和水賊,儘夠我用了!」於是改變追趕的心意,倏然躍回大船。
白鳳朱玲噓一口氣,獨個兒捧劍站在一旁,不再插手參戰。只見魔劍鄭敖一心兩用,招式變化繁複,莫測來去,一時間將敵人迫住,直是攻多守少。她心中忖道:「我若不使這水賊和圖書頭兒吃點苦頭,他未必死心和我們決個雌雄,這樣纏下去,到底不妙……」計較已定,便輕叱一聲「看暗器」,玉手抬處,把才纔接住的飛魚刺,用奪命金針的手法打出去。
旁邊的虯髯大漢「嘿」的一聲,接口道:「姓鄭的既然這麼猖狂,目中無人,我是局外人,倒要鬥他一鬥,看他得了鬼影子多少絕技!」
朱玲接過劍,在手中顛一下,點頭道:「趁手得很,合該他倒霉啦!」
他心中驚疑不定,電光石火般在心頭一忖:「那小子用我的暗器,居然內外勁力都運用得恰到好處,我也不過如是,可是方才又不見他有什麼特異之處,甚是蹊蹺……」
朱玲正想舉步走出去,魔劍鄭敖卻伸手虛虛攔住,大聲說道:「且慢,我還有一事要問清楚。想我鄭敖與洞庭幫素無瓜葛冤仇,何以昨夜屢遭暗算?並且還四下派人守截鄭某去路,姓林的你是一幫之首,當然知道是何緣故!」他說話的神情甚是桀驁,朱玲立刻明白他的真意乃是要激怒對方,以便毀約混戰,心中好氣又好笑。
朱玲應一聲「好」可是老是被林源的分水刺圈住,跳不出戰圈,看起來若不是鄭敖的飛劍厲害,使林源分心抵禦,她早就給敵人殺死了。
朱玲一本正經地瞧鄭敖一眼,道:「鄭兄別笑,我是本著江湖規矩和公道來說的。我說,林幫主,你看你一共有九艘船給我們綁在一處,還有二三十人被我點了穴,倘若你現在贏了我,那自然沒有問題,但我們拚著不要臉,兩個打你一個,恐怕你未必會贏,那麼你怎樣辦呢?」
操槳的幫徒健臂齊奮,這艘快船就像水蛇一般,在水面滑竄而行,迅速非常。
魔劍鄭敖跟蹤飛上船頭,兩人相對顧視一眼,白鳳朱玲微笑道:「多謝鄭兄援手及時,否則便要被水賊所乘了……」
鄭敖被她嘔得哭笑不得,頹然道:「我年來辛苦掙出來的字號可要毀啦!你想,竟然當起水賊來,往後拿什麼面子去見師父們和江湖上的好漢?」
正是事不關心,關心者亂,以毒蛟林源這等人物,也會因愛子被擒,早晚有性命之憂而致做事亂了方寸。銀鱔廖潛一看不妙,幫主憑了一時意氣,惹下扎手強敵不說,更耽擱了行程,連忙道:「幫主且慢動氣,姓鄭的口出不遜,不過是想幫主動手,便可毀約行事……」
兩人在一片細砂地處站定,霎時間,毒蛟林源領著三個人走過來,其中一個右手下垂,似曾受傷模樣,正是洞庭副幫主銀鱔廖潛,吃朱玲施展奪命金針絕技,傷了左臂脈穴。其餘兩人便是那後來現身的白衣少女和虯髯大漢。他們大概也知道了兩下過節,故此那虯髯大漢目露凶光地瞪著他們。那白衣少女卻是眉尖微鎖,似有擔憂的神色。
二十個回合過去,朱玲暗中大為驚慌,俏眼緊瞪著兩人,心中忖道:「他們兩人越打越狠,直是捨去性命也要拾下敵人的心意,要是兩敗俱傷,倒也罷了。可是如係鄭敖輸了,他自個兒也擒他不住,讓他逃下水去,定是個輸數。此時若要出手相助,則務必一劍成功,否則他一定逃入湖中,那時……」
她道:「我自認是初生之犢,專要碰碰江湖成名硬手,以你的名望,贏了我是應該的,是麼?」
朱玲使的是鬼母獨門手法,天下無人能解救。這時連忙躍下小船去。這邊林源發命令散開老遠的快船劃近來。這些江湖有名人物,講究的是一諾千金,寧死不悔,故此彼此俱無疑慮,各行其是。
果然毒蛟林源目射寒光,怒哼一聲,關於這件事,本來是由於誤會,因為洞庭幫主林源平生只有一子,名喚林斌,素性不肖,專喜漁色嫖賭,家傳的武功,學不到十之二三,卻喜冒充矜誇,要人奉承為天下無敵。前些日子到武昌去,因小故而打死一婆婆,被老捕頭湯霖逮住,打入死牢內。當時林斌有點酒意,自報姓名和_圖_書為石軒中,於是立刻傳出江湖,惹得武林各派都注目此事,尤其好些年輕氣盛而又身手傑出的武林人物,都想設法和石軒中見面交手,以試自己功力。
朱玲頭也不回,說道:「你的手下想劫船救人,那是妄想。我說,林幫主,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件事,只不知你願不願聽?」
這幾句話正好打中他的心病,當他看見朱玲綁船之時,早已暗自嘀咕,憑他水底的功夫,自然一忽兒便能將這些船弄散下沉,可是毀了這麼多的船,他洞庭幫主的顏面便無光了。這刻他強自冷笑一聲,道:「廢話,憑你幾句話,本幫主便得來束手就擒啦!」
魔劍鄭敖聽了想道:「歌倒是好聽極了,只是聲音太婉弱,像是女兒家唱的……待會兒便要廝殺,想來褚老弟一定敗陣,那莫不成要當起水賊,對了,我只要如此這般,便可包攬在我身上……」他恍然大悟地用力點點頭,唇角泛一絲笑容。
主意想定,卻因大船離著最先繫住那艘快艇尚有二丈許遠,空隙太大,當下伸出右腳勾住長索,潛運真力,向上挑起。一面用劍尖指著毒蛟林源,豪氣地叫道:「呔,林源你慢點張狂,大爺什麼陣仗沒有見過,便算洞庭湖是虎穴龍潭,大爺也要闖一下。」說話之間,大船已經移動,又穩又快,因為他用的是內勁,故此不致像平常人那樣,驟然移動。
她道:「我們訂個賭約,你先命人將我們送到岸上,然後再動手。我們一不逃走,二不聯手夾攻。而這樣江湖也決不說你以大壓小,憑藉地利佔勝。倘若我們贏了,便各走各路,恩怨一筆勾銷。若你贏了,我們投在你手下,為洞庭幫效力,你看這辦法可好?」
林源道:「你哪裏找這麼多話來說?若照你所說,乾脆本幫主跺腳一走才對……」
魔劍鄭敖詫想道:「他說的是什麼話呀?居然誇獎起敵人啦!莫非他膽怯,故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毒蛟林源覺得有點啼笑皆非,也有點忿恚。因為以他成名的江湖道,不知怎的反而被這個年輕的敵人扣住,進退不得。當下冷冷道:「你有什麼辦法,試說出來聽聽!」
魔劍鄭敖哼一聲,身軀微退,像是準備隨時向小船上歪倒不動的水寇下毒手似的。
哪知鄭敖為了追問德貝勒等是否施恩之人而綴尾跟隨,洞庭幫人以為他在暗中保護,便想一面收拾鄭敖,一面派人去劫梁公子,哪知兩邊都失手。林源既痛心那得到自己真傳的侄兒飛魚刺林渭的慘死,又得到幸而不死的手下回報鄭敖的一切,推知乃是近年出道的鬼影子洪都愛徒魔劍鄭敖,料是自己看差一著,把鄭敖誤為暗中保護官船的好手。兩邊失利,他的氣已經受夠了,哪知後來碰上鄭敖,說話不合,動起手來,又折傷不少手下。如今鄭敖出言不遜,他雖明知這是誤會,卻壓不下這口氣去解釋,怒哼一聲,便準備有所行動。
魔劍鄭敖輕叫一聲,首先縱上岸去。朱玲卻並不動彈,等船靠定岸邊,這才文縐縐地走上岸去。
鄭敖哈哈一笑,把手中斷金切玉的寶劍遞給朱玲,道:「你用我的寶劍,留神又讓他暗算著!」他們兩個人一吹一唱地挖苦著,林源冷峻的面上,也禁不住泛起愧憤之色。
且說當朱玲、鄭敖兩人的快艇被洞庭三水怪的毒蛟林源在水中以重手法擊毀,但朱、鄭兩人已離船飛起,鄭敖走遲一步,卻知水寇的慣技,暗中叫聲不好,跟蹤飛起。
魔劍鄭敖看清楚她乃運內家真力,以重手法扔出船板,這一扔之力,不啻百斤大錘的一擊,想那漢子如何能活命?禁不住喝一聲彩。只聽朱玲叫道:「快把船纜拋過來呀!」他連忙把那盤比大拇指還粗的繩索拿起來,捋住索頭,振臂一拋,只見那粗索活像長蛇飛射,筆直向朱玲射去。
她收劍後退兩步,笑道:「敢情你陸上功夫真不錯,怪不得洞庭hetubook.com•com三水怪中,以你為首,穩坐水道英雄第一把交椅。」
鄭敖忽然低叱一聲,身形閃處,掠過兩艘小船,左手起處,兩道白光交叉射出,立刻響起「哎喲」受傷痛呼。原來有幾個水鬼正想偷上小船,把繫住的長索弄斷,哪知鄭敖身法極快,而且用的是飛劍,威力可及兩丈之遠,是以眨眼之間,連傷了四五人,後面的一見情形不妙,都不敢再露出水面來。
魔劍鄭敖只不過頓挫一下,眨眼間已攻過來,連使險惡招數,聲勢凌厲兇猛。那毒蛟林源為了自己是洞庭幫主,又是水道第一人物的地位,這刻已不容再退,也自使出拚命的招數。兩人之中,內力火候以林源較勝,可是招數之毒辣奇詭,則不及魔劍鄭敖,故此一時之間,只打個平手。
朱玲細細的長眉皺一下,忖道:「這廝真個軟硬不吃,若果真打起來,被他弄到水中,可怎麼辦?」心中沉吟未歇,只聽林源喝聲「打」,雙刺挾起寒風,疾撲猛刺。
朱玲也笑一聲,回頭去看,只見兩船已貼著大船回駛,那少女正跟林源說著話,但一雙眼睛,卻好正瞟著她兩人,目光一觸,朱玲又向她笑笑,她竟有點羞意地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鄭敖大怒喝道:「褚老弟,把劍給我,讓我弄死這水賊頭!」
果然朱玲身形落空,直掉向水去,他早有準備,揚手扔出一塊船板,口中同時大聲招呼。朱玲大喜過望,腳尖一點,身形復起,只見船首那瘦長子,閃避不及,一個觔斗倒翻下湖去,倒不知有沒有被金針所傷。她的身形仍然向大船撲去,只因船上主腦已失,而且又不過是瞬息間之事,船上四名持槳水手,已來不及閃開。
朱玲慣用體積極微細的金針,這刻微笑伸手一撮,三絲作品字形打來的白光,已被她撮住。另外只有一絲白線是襲向鄭敖,只見他寶劍揮處,便擋住暗器。
「什麼?」朱玲搶著道:「你可走不得,不但江湖笑你失風落敗,便我們也不肯這樣輕易罷休哪!」
魔劍鄭敖欲語又止地動一下嘴唇,終於沒有說什麼話。
林源嘴唇微動一下,還未發話,她又道:「當然你必定以水底工夫,把我們弄下水去,是麼?可是你這一下,洞庭幫便毀啦!以你的名望,又是在洞庭湖中,竟然收拾不了兩個後輩,直到毀了這麼多的船和手下,才能夠擒住敵人,試問你的臉往什麼地方放?」
毒蛟林源見敵人雖躲得過這一攻,卻遠非自己所想那麼厲害,心中暗喜,忖道:「你們仗著有口寶劍,便目中無人,今番看你怎生逃出本幫主手下!」
她來不及解釋明白,只用手指指船首一旁擺著整盤的纜索,彎腰拾起兩塊船板,湧身飛縱而起,但見她直如鳳鳥橫空,一掠兩丈許,向船後排成半圓形的快艇隊伍躍下。這些快艇都是兩人操槳,一人掌舵,另外船頭一人,共是四人。但有些只剩下三人,因為方才已有十餘個是水鬼隊的已潛入水底。
白鳳朱玲玉面作色,右手中尺許長的船板迎接著敵刀一掀,只聽虛虛響一聲。那漢子奮力砍的一刀,雖砍在敵人木板上,卻覺得沒有真個砍上,因為簡直使不出氣力。他抽刀抹圈而出,刀光直削敵人咽喉。朱玲這時腳尖已探在舷邊,使個身法,已從刀光下鑽過,這正是詭奇無匹的遊魂遁法。
白鳳朱玲一回頭,只見那四名水手紛紛滾入湖去,濺得水花翻白,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匆匆道:「鄭兄,你將船纜拋給我……」
只見湖邊響起一聲胡哨,兩條船驀然衝來,向他們迎面駛來的朱玲和鄭敖同時面上作色,緊盯著來船。後面的大船也發一聲尖哨,那兩艘來船便忽地停住。
毒蛟林源冷冷叫道:「無知小輩,本幫主只消略施手段,管教甕中捉鱉,一個也走不了。繫住那些船又有什麼用處?」其實他心中也自嘀咕,恐怕敵人真個負隅頑抗,豈不是要毀壞這許船hetubook.com.com隻和手下生命!
林源在這空隙,落在船上。朱玲從從容容道:「喂,你是江南出類拔萃的人物,敢情施用暗器,也不招呼一聲?」
白鳳朱玲身形如風,眨眼間已站定在鄭敖身旁,微笑低聲道:「你看我用連環船計使他進退兩難!」當下應聲道:「你吹什麼大氣,是好漢的,上來這船上戰個勝負,方才你打不過鄭兄,掉到水裏去了!現在再由鄭兄跟你動手的話,顯得欺負於你,這樣吧,由我來跟你決個上下,你敢不敢上來?」
虯髯大漢瞥他一眼,微微搖頭道:「好狂的傢伙,未知我的來歷便先冒大氣,神態就跟鬼影子洪都一樣,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說著,跨步走出,在鄭敖身前站定,四目相峙了一會,猛然朱玲在後面叫一聲。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魔劍鄭敖未曾見過朱玲劍上的本領,這刻瞥見形勢不妙,「呼」地掠空飛來,白光閃處,兩口飛劍電掣而出,急襲林源。朱玲心中暗笑一聲,想道:「也好!兩個打他一個,我只阻絆著戰個平手,大約有希望到岸上再決個雌雄。那時候,哼……」
朱玲自經昨夜一戰,悟出玄陰十三劍的第十一式,加上和陰無垢苦苦鏖戰的結果,益發純熟如意,劍上能夠發出磁力。功力已大非昔比,不過這時不想露出真相,壓劍疾削,腳下連跺碎步,避開敵人精妙招數。僅僅在這一合之間,發覺敵人比之昨夜諸人都高明,雖不比陰無垢的內功和劍法已臻絕境的地步,卻也不是易與之輩。
林源怒嘿一聲,錯步欺身,雙刺分處,惡狠狠刺將過來,朱玲倏地一式「黑獄犁田」,竟是玄陰十三劍中的妙著,劍光風聲齊起,毒蛟林源不得已連退了幾步。
魔劍鄭敖愣一下,問道:「把船纜拋給你?」
晃眼間朱玲和鄭敖的快船打兩艘之間穿過,左邊船頭站著一個渾身素白的小女,衣袂在湖風中飄颺,顯出窈窕的身量,圓圓的臉蛋,雖不甚美,卻另有一股甜甜的味道。朱玲妙目流波,掃過她面上,「噯」地輕叫一聲,向她微笑一下。同一剎那,鄭敖的目光也從右面船首站著的虯髯大漢身上,移回左邊那少女,只瞥了一眼,彼此便交錯而過。
朱玲好容易使敵人願意到岸上分個勝負,不料自家人又生誤會,心中著急起來,皺眉嗔道:「喂,你想什麼?快答話好使人家放心呀!」
他心中想著,手裏可不閒著,旋風般連攻了四五招,朱玲一味閃避,似乎一時之間,不能還手。
毒蛟林源力戰當中,仍然顧及四方八面,這刻強運真力,猛然使出「風飆閶闔」的拚命招式,一對純鋼倒勾分水刺化為一團光影,潛力外逼,魔劍鄭敖兩面夾攻,突然受阻,退了半步,心中不由得暗驚敵人的內力造詣,林源趁這個當兒,回刺一絞,朱玲發出的三枚飛魚刺,已被他絞落船上。
朱玲也不管他,逕自彈劍低聲唱起歌來,只聽她唱道:「櫓聲齊和歸帆急,漁歌漸遠鳴榔息。尖青寸碧,遙岑疊巘連天際。暮靄生,孤煙起。掩映殘霞落日,江上兩三家,山前六七里……」
白鳳朱玲這時將全身功力施展出來,當她用船板撞死那漢子之後,口中叫鄭敖拋繩,身形卻如鬼魅出沒,晃眼間已將兩個水手和掌舵的點住穴道,動作之快,無與倫比。
林源知道兒子被捕之後,心中自然甚急,當然他也知道兒子冒用石軒中之名,卻不敢說破,因為憑他的地位名望,竟然有這麼膿包不出息的兒子,一定見笑江湖,故此唯有趕快設法營救。恰好湖廣總督的寶貝兒子經過,便想劫下梁公子做人質,於是血不染刃便可換回兒子。
鄭敖心中焦躁,驀然將兩道劍光縮短,欺身搶入戰團,右掌急揮如風,擒、拿、摘、拍,宛如多添了一人助戰。他這種兩心魔功施展出來,頓時增加極大威力,毒蛟林源雖然身手不弱,但一時之間,摸不準敵人奇詭身https://m•hetubook•com•com法招式,不由得退下老遠。
朱玲將那些小寇解開穴道之後,便和鄭敖一起跳下一艘快船,船上雙槳起處,破浪向岸邊駛去。鄭敖回頭看看緊隨而來的大船,壓低嗓子問道:「褚老弟,你和那水怪訂下這賭約,可有什麼把握?方才我見那水怪能夠直立水面,已經是踏波飛行的輕功境地,這種身手,天下罕睹哪!」
那漢子一刀抹出,忽地不見了敵人,心中大駭,還想轉身找尋,猛覺背後風聲壓體,知道敵人出手攻擊,忙不迭迸力向湖中躍去。
原來在黑道中,最令人看得起的是獨行獨往的大盜,鄭敖本是黑道中人,並非羞於這種無本生涯的行業,而是地位高下的問題。
林源陰森森一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小輩,你這一套去哄別人吧!本幫主軟硬不吃,今日非砸折你們雙腿,然後送回你師父處,好教鬼影子以後識得管束徒弟……」敢情他以為朱玲也是鬼影子洪都的後輩。
林源一時摸不出她的意思,微微頷首。她又道:「可是我們雖敗猶榮,而你則贏了還要被人笑話呢!」
這刻離岸不過數丈,朱玲、鄭敖都寬心大放,再也不怕施展不得而束手受擒。魔劍鄭敖低笑道:「褚老弟,那雌兒不知甚麼來路,長得蠻好看的!是麼?」說罷,輕鬆地哈哈一笑。
原來方才朱玲提出辦法之時,鄭敖剛好因為水鬼出現想將船纜弄斷,救回夥伴,故此離開了大船。此刻真是丈八金剛,摸不著頭腦,不知他們說的是什麼辦法。朱玲轉面瞧著他,眨眨眼睛,將所訂的條件告訴他。鄭敖猶疑一下,忖道:「褚老弟必定輸給林源,那麼我們豈不是要在洞庭幫效力?可是他又用眼睛示意,大概是準備誆騙到岸上後,輸了也可以逃走,不像這裏一定束手遭擒。只是我鄭敖也是鐵錚錚的漢子,焉能學那鼠輩反覆的行為?這倒教我大費躊躇了……」
他面上顯然有擔憂之色,朱玲肚中有數,知他怕自己不敵,累得要當起水賊,而且為了江湖信義,又不得反悔,卻不好說他不敵,傷了自尊心,故此這樣說法。便道:「我才不信那水怪能踏波飛行哩,你想他如有這樣身手又怎會被人逼下湖去?不過你放心,如果我輸給他,大不了幹幹水面買賣,乘機發點財也很好呀!」
毒蛟林源首先發話道:「如今已到了岸上,剛才怎麼說著,現在就怎麼辦好了。來,來,本幫主還有要事在身哩!」
她不暇思索,寶劍起處,使出玄陰十三劍。林源見多識廣,早發覺她手中的劍乃是神兵利器,不敢硬進,移步換招,一式「急流鼓棹」,雙臂內力貫足,打算找隙勾刺,將敵劍弄出手,再制敵人死命。
毒蛟林源見他考慮猶疑之後,終於答允,心中暗喜,料定連敵方自己的人都沉吟許久,當然是明知必敗,當下道:「既然如此,你們將我的手下解開穴道,我命船送你們上岸。」
毒蛟林源心中大怒,冷然哼一聲,雙刺分處,帶起兩道寒光,倏地掠波飛來。這次他早有防備,怕又被敵人所乘,逃落湖中,那真是大大笑話了,故此當身形快到大船之時,倏地右手分水刺交在左手,劈掌一揚,幾絲白光電射而出,分襲朱玲、鄭敖兩人。
朱玲知他心中搗鬼,卻不去點破,找些閒話說起來,不久工夫,湖岸已離著近了。她忍不住高興地道:「真是龍困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你看,我們又回到陸上,往後記緊別再困在水面,誰也奈何不得了!」
毒蛟林源為難地退開一步,心中極快地盤算一下,覺得魔劍鄭敖的確扎手,如果有寶劍在手,更了不得,倒是朱玲容易收拾,如他們不反悔,那賭約卻是便宜了自己,何況一干賊黨,都相隨多年,這樣送命法,自己也不好過。於是冷冷應道:「小輩急了!本幫主姑且應允你的辦法,可是你們決不能食言失信!還有他可肯聽從你的辦法?」說時,右手分水刺指指鄭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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