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昴日玄陰劍氣騰捲 猿公魔手虹影縱橫

劉兼低叱一聲,飛猿羅章立刻垂下雙手,不敢做聲,但仍掩不住面上渴望的神情。劉兼顧視眾人一眼,一個是大弟子余宏,以及衡山派的謝超。這人算起來是和劉兼同輩,但年紀較輕。他們面上都露出同情羅章之色,卻都不敢說什麼話,敢情他們都以飛猿羅章得到猿長老傳授為光榮之事,恨不得他顯顯身手,為本派掙點面子。
「正是這樣!」飛猿羅章颼地拔出青光閃閃的青鋼利劍,退後兩步:「好歹也得見識兩手!」
忽然雙方都弛緩許多,無復適才人影疾閃的情勢。敢情是陽光強烈照耀之下,兩人都同時覺得氣乏,便擋不住耀目的劍光,不知不覺都緩慢了。
飛猿羅章喝聲:「好!」青光閃處,縱起丈許,接著化為一溜青光,急瀉勁襲。
林源大聲道:「誰說話不算數,你們的船已預備好了,本幫主豈能言而無信?」
好個飛猿羅章臨危不亂,腰上墊勁橫滾開三尺,恰好將下墜的距離縮退了尺許,就在下面白虹劍影未到而上面飛劍已罩下之時,抽劍一擊,盪開飛劍,跟著已探劍點處,身形復起。可是這次不是向上起而是斜刺裏落向地上。
魔劍鄭敖兩番想削斷敵人的劍,都沒有得手,暗暗驚訝,這際身形如旋風疾捲,衝到敵人正面,白虹劍帶起銳利風聲,疾吐急刺。左手的飛劍也自分道夾攻,登時白光凌空飛舞,攻勢凌厲異常。
兩下離地約有兩丈,忽見朱玲翻劍一擊,唐紫瓊也自抖開寶劍,映起千重劍氣,兩劍一觸,朱玲身形如飛絮受風,輕飄飄又上升了數尺,唐紫瓊卻挾著一溜白光,疾瀉下地。
劉兼道:「我並非膽小攔你,可是我們身上有事,而且此人看來出自名家,絕非等閒,你無必勝把握……」他忽然停口沉吟一下,若有所悟地瞧著羅章,再道:「此人怕與石軒中不相上下,你去試試吧,但說話要謙遜點,別胡亂開罪人。」
羅章全神貫注,竟然看出一點端倪來,敢情當年隨著師父往衡山拜見猿長老,那猿長老本是衡山派碩果僅存的老前輩,連雲夢雙俠的師父荊楚三太保那樣厲害的人物,也較之低了一輩,這猿長老的年紀輩份可想而知。荊楚派本是衡山的支派,猿長老自己物色了多年,還沒有尋到一個能傳猿公劍的人,這時見到羅章,便十分歡喜,認為他的心術品行以及天資,都可傳這稀世的劍法,於是留他在衡山七年,除了用靈藥洗毛伐髓,紮下內家根基之外,那套劍法,已經傾囊傳給他了。羅章下山不久,人家便送了個飛猿的綽號給他,而他因為跟了猿長老幾年的緣故,反而認得武林罕見的古老昴日劍法來,可是仍不知對方是何來歷。
鄭敖笑一下,邁步走前,向羅章點點頭,道:「鄭某先奉陪幾招,你意下如何?」
白鳳朱玲垂劍拄地,暗中調氣休息,魔劍鄭敖站在一旁,持著自己的白虹寶劍,讚歎地看著朱玲。
毒蛟林源等都看不清楚,以為唐紫瓊受傷,一齊把心提到腔口,定睛看時,唐紫瓊面色緊張凝重,穩立地上,劍尖微吐,等候敵人落下。
飛猿羅章忽然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因為朱玲外貌俊美非常,卻說出這種話,好像破壞了一種和諧,使他很不舒服。而且朱玲又流露出甚是輕視的口氣,好像非當世名家的弟子,不足以和她比劃似的。心中也暗自生氣,當下答道:「我是荊楚派雲夢雙俠的門徒,只練過七八年劍,褚兄以為可以賜教麼?」
這一來不但毒蛟林源髯龍勞拱與及銀鱔廖潛三人大驚失色,便湖邊船上的羅章也禁不住脫口驚噫一聲,深深佩服朱玲的機智和前https://m.hetubook.com.com後那一手怪劍。
這當中以白鳳朱玲和唐紫瓊兩人是專練劍的,自然比之旁人更為矚目注意。唐紫瓊這刻已暫時忘卻負敗之辱,一心一意去揣摩場中兩人的劍法。朱玲卻不是研究劍法,細長的眉毛時皺時寬,眼珠浮轉不定,像在尋思什麼計策,可是表情好看得很。
白鳳朱玲久戰無功,暗自著急,估量自己已不能支持多久,暗驚對方單憑那套劍法的力量,便使自己玄陰十三劍不能一氣呵成地施展,那最厲害的真磁引力老是無法使出,再這樣耗下去,勢必力盡而敗。於是細長的眉毛緊鎖在一起,眼珠亂翻,想著用什麼詭計。
飛猿羅章身形震動,宛似靈猿跳擲,眨眼間已到了砂地。
飛猿羅章立刻臉上熱辣辣一片,他雖是為人正派,講究禮貌,但少年心性,到底好強爭勝,這刻可受不了這種奚落的氣,倏然沉下臉,含怒說道:「既然羅某被人瞧不起,可也不講什麼禮數了,我羅某……」
那邊的髯龍勞拱是吃過他苦頭的人,見到這等招式,也自認了輸數。
白鳳朱玲清嘯一聲,劍光一劃而下,在快要到達敵人那一頃間,手中劍已變了幾處方位,虛實莫測,這一式原是玄陰十三劍中的「黑牛犁田」的變式,極是陰毒辛辣。
場中兩人倏然由分而合,只見唐紫瓊玉臂揮處,激起白虹千道,劍風如絲,卻是冷侵肌膚。朱玲沉氣凝神,拿捏時候,俟得劍光罩體,相差不過黍米之間,倏然身劍合一,疾地從劍氣如虹中沖上半空,只聽唐紫瓊驚噫一聲,也自化作白虹一道,跟蹤飛起,恰似是銜尾而飛的兩道劍光。
唐紫瓊其實並不比她好多少,因為方才那一式本是昴日劍法最為厲害的三大追魂劍之一,每一招都有連環三式變化,可是當她使出第一招時,已被敵人破開,下面連環的式子竟續不下去。這情形和當日練劍時,天退星吳旭傲然地告訴她的話不符。吳旭當日說,只要她功力較深,使出這三大追魂劍式任何一式,都足以使敵人應付維艱,高明的雖不一定死傷,最少也得逃開十丈八丈遠。然而現在劍式剛剛用上,便被敵人破解掉,下面的變化竟使不出來,這教她焉得不駭。
這幾下動作說時費時,其實不過指顧之間已經使完,魔劍鄭敖當見朱玲落地時,還未及脫口歡呼,唐紫瓊已失劍跌撞開去。
兩人四目互視,朱玲是頭下腳上,單手持劍支住,這時忽地向她蹙眉苦笑一下,大有無可奈何的樣子。
猿公劍法雖然天下只有這一支,但名頭極響,不像鬼母的玄陰十三式,天退星吳旭的昴日劍法,或是萬里飛虹尉遲跋自創的魔劍那樣少人見過。故此當飛猿羅章一施展開猿公劍法,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來歷,甚至都知道衡山派除了猿長老擅此劍法外,並無第二人能識,因此推想出羅章一定是傳自衡山猿長老。
鄭敖愕然道:「那麼這……」他用劍指著羅章,一時說不出。瞪了羅章一眼,只見他相貌清朗,五官極是端正秀氣,一望而知是端正之士,年紀又輕,竟是和自己朱玲等同齡的人。
羅章引吭長嘯一聲,聲音清越異常,宛如深山老猿,攀枝長嘯,葦塘中幾隻水鳥,撲翅驚飛,晃眼間沒入湖中煙波遠處。嘯聲中已展動身形,使出天下知名的猿公劍法,眨眼間幻起一道青光,星拋丸擲般斂然來去,那種奇突的起落和所走的方向,都教人捉摸不定。魔劍鄭敖卻是飛起三道白光,縱橫上下,四下攔截進招,也是使人眼花繚亂之極。
飛猿羅章招呼打到,便翻身和圖書走到朱玲他們面前,滿面含笑地抱拳為禮道:「小弟是荊楚飛猿羅章,適才見兄台劍法絕妙,在下不知天高地厚,膽敢來向兄台請教幾手,未知兄台是否賞面。」朱玲不等他說完場面話,在鼻中怒哼一聲,卻因為正在調氣納息,不便說話。
一向夜郎自大慣的洞庭三水怪之二,此時俱是心中沮喪,另外髯龍勞拱也覺得很是灰心。他們想不到今天會在洞庭湖邊僻之地,目睹兩場鬼驚神懼,天地變色的鬥劍。尤其是全都是二十左右的少年男女,而劍法之奇詭精微,武林罕見。
朱玲已抓住機會,驀然用全力下壓,唐紫瓊猝然一驚,也拚命運全力支撐住,眼睛中露出怒氣,狠狠瞪著朱玲。腳下卻受不住力緩緩繞起圈子。
要知天下無論哪種秘創劍法,都會在有意無意中遇到相生相剋的情形,再加上使劍的人本身功力機智閱歷等條件,便產出各種不同的結果。論起南天正宗劍派的點蒼劍法,比之玄陰十三劍,正好是各不相剋,每當唐紫瓊使出昴日劍法的絕招時,朱玲總能履險如夷,可是朱玲第十一式能引發磁力的妙招,卻也無法使開。要是她連末後兩式都會使,能夠生出正反先後天真磁引力,則無論如何唐紫瓊非立敗當場不可。此刻一則兩人年紀相若,雖然朱玲較之功力為深,但其他方面都差不多,而唐紫瓊更勝在持有威力極大的寶劍,抵消了功力相差之處。眼看這一場拚鬥,定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羅章吃一驚,覺著敵人身法怪異,而那道白森森的劍光也極為特別,一定不是普通寶劍,立地目光鷙射如隼鷹下搏,驀然探劍一點,身形騰空而起,這正是二十八手猿公劍中「小猿墜枝」的絕妙解數,講究的是似跌而騰,專借敵人兵刃之力,一路跳蕩騰越,俟機搏擊,的是厲害之極的招數。
羅章大喜過望,行了一禮,答應著便跳下岸去。劉兼悄悄嘆口氣,對謝超道:「章兒自從學成劍法,老是想碰一碰使劍的名手。這番我們往武昌去,怕也未能和石軒中交手,就讓他歷練一番也好。」
飛猿羅章一徑走到毒蛟林源等人面前,拱手道:「在下是荊楚後輩羅章,只因適才得見妙絕人寰的鬥劍,故而見獵心喜,急欲向那一位兄台討教幾手,未知會否妨礙幫主之事?」
羅章顏色微變,道:「什麼石軒中的青冥劍,你以為羅某使不得這劍麼?這劍雖是凡劍,但總有時候會碰上石軒中!」
魔劍鄭敖叫聲不妙,想不出何以朱玲會落在這種圈套之中,因為這刻迫得雙方純用內家真力拚命不可,只要先撤劍,便危險萬分,而朱玲縱然內力較勝,但懸身半空,已吃了大虧。唐紫瓊心中大喜,自知已佔了上風,內家真力從白虹寶劍上傳出去,更覺從心如意,劍身上微微震動,和朱玲微震的寶劍相觸,發出輕微而刺耳的聲音。
兩個人這刻都極為小心地對瞧一眼,邁步盤旋。旁邊的幾個人在這霎時分合之間,已覺察出雙方俱有為難之處,這一場正是旗鼓相當的廝殺,於是都由不得緊張起來。毒蛟林源那麼冷峻的面孔上,也忍不住流露出擔心焦灼之色,低聲模糊地道:「真想不到她竟有如許身手,我們都老了,英雄盡出少年……」髯龍勞拱卻滿不是意思地睜眼去瞧鬥劍。
毒蛟林源可聽出一點道理來啦,心中電光石火般忖道:「我以為荊楚派瞧林某不起,竟敢派個小輩來混場,敢情此子並不簡單,我連師妹使的是什麼劍法也不知道,他可瞧出來歷,憑這一點,我得慫恿他去鬥一場,唉!真個英雄盡出少年,怎的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年輕的hetubook•com•com好手,比我們這班老的更厲害?」口中立刻大聲道:「羅兄別多禮,並沒有妨礙我們的事,儘管請便好了!」
羅章道:「啊!原來是鼎鼎大名的魔劍鄭兄和褚兄,小弟有緣相識,實在榮幸。」
朱玲但覺敵人竟無半絲空隙可尋,劍尖一觸敵人銀光,已自飄然落在一旁。
荊楚派是湖廣出名的武林一支,自從荊楚三太保隱退之後,便是雲夢雙俠最負盛名,這自稱劉兼的正是雲夢雙俠中的老大。和洞庭幫素常是河水不犯井水,互相聞名。毒蛟林源一聽是雲夢雙俠,便發出號令,剛好將飛棹阻截的幫眾止住。那艘雙桅船轉眼便靠在岸邊。
「你羅某怎樣?」朱玲截斷他的話:「難道說要強留著我們麼?」
也不知打了多久,朱玲驀覺腹中空虛,飢腸叫將起來,看看地上日影,才發覺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未時,即是鄭敖和羅章已劇戰了半個時辰有多。心中知道他們所使的全是最上乘的劍術,最是消耗真力。若他們功力已深,則自然能夠因力生力,打個一日一夜也無所謂。但功力既未到火候,所使的又是最上乘的功夫,焉能不很快地消耗盡氣力?故此朱玲心中甚是焦躁,但一時又想不出辦法來。
飛猿羅章固執地搖搖頭,目光如利刃般盯著朱玲。朱玲道:「鄭兄他只瞧得起我哩!」
朱玲瞪眼道:「你想找他去碰劍?他就在武昌,為什麼你不去?」
船頭其中一個中年人大聲招呼道:「在下是荊楚劉兼,路過此處,偶見高手比劍,故此前來瞻仰秘技,並無他意……並且立刻離開,請勿誤會!」
轉了大半個圈子,朱玲忽然雙腳蜷縮,唐紫瓊但覺那強烈的陽光隨著她的腳動處,直射入雙目中,幻起一片光彩。
只見一艘雙桅船直向岸邊靠來,船首站著四五個人,都一齊直著眼睛瞧著岸上。敢情是那彩霞徹天的劍光虹影,把他們吸引過來。
強烈的陽光照在這四道劍光上,越發呈現繽紛奪目的奇景。觀戰的人不約而同地退開老遠,讓出大片地方給他們施展。船上的人不知何時已上了岸,聚立在另一面觀戰,霎時顯得十分熱鬧。
白鳳朱玲微哼一聲,定睛打量羅章幾眼,移開眼光瞧向那邊,正好碰著唐紫瓊的眼光,禁不住皺皺眉頭,大聲道:「喂,我們的船呢?我們要趕路哪!」
朱玲看到他劍上的顏色,宛似石軒中的青冥寶劍,禁不住心頭一跳,尖聲道:「你的劍是什麼劍?是不是石軒中的青冥劍?」話一問出口,忽又覺得自己太糊塗,怎麼會這樣詢問起來。
魔劍鄭敖本身是使劍的好手,不意看到兩種稱霸武林的秘傳劍法,禁不住躍躍欲試,恨不得也鬥一場。一方面又知道朱玲無克敵制勝的把握,手心裏不覺捏住一把冷汗。
飛猿羅章一手按在劍把,回眸問道:「師父,徒兒想去和那人較量幾手,未知師父可允許否?」
魔劍鄭敖也有同感,氣沖沖地叫道:「姓林的你是洞庭幫主,怎麼說了話不算數?」
唐紫瓊咬著嘴唇正在發愣,這刻禁不住覷他一眼。羅章連忙謙遜地向她拱拱手,道:「姑娘的昴日劍法精妙已極,可惜中了詭計,算不得落敗。」這幾句話宛如一劑靈效無比的藥劑,登時使她的悶氣平下,可是她還在喘氣,一時沒有回答,只感激地瞧著他。
這時場中朱玲、唐紫瓊又由分而合,各展師門秘技,拚將起來。一時劍氣縱橫,日色無光。兩條人影迅如鬼魅,疾若飄風地起落進退。朱玲屢屢挾起一溜劍光,衝過敵人劍網,卻總不聞劍刃相觸之聲。這兩人純是以師門無上劍法的奧妙,作那捨生忘死和*圖*書的鬥劍,由此也可見出這兩家劍法奧妙之處。
朱玲眼珠一轉,決定冒險使壞,以便擊敗敵人。就在旁邊眾人擔心害怕之時,忽聽朱玲清嘯半聲,劍光刺空而起,倏然打個電閃般倒射而下,唐紫瓊奮起真力,使出「魄懸穹蒼」的追魂劍法,平地冒起一株火樹銀花。只見朱玲吐劍一刺,忽然身形定在半空,原來這刻兩劍相交,粘在一起,情形就像唐紫瓊把她舉在半空似的。
「不!」朱玲尖聲叫起來,但忽想起什麼似的改口道:「好,好,鄭兄你動手,但劍下別留情!」
「又是個厲害傢伙!」鄭敖心中掠地想著,手中白虹劍一式「雪峰趯毯」似攻似守,欲進還退。
唐紫瓊芳心一動,禁不住眼皮微垂,目光極快地閃開一下。
朱玲嚥一口唾沫,元精已遍運百骸一週,精神恢復,忽地尖聲道:「姓羅的你既是技癢,要和我較量一下,很好……可是你師父是誰?練了多久的劍?」
魔劍鄭敖暴喝一聲,一道白光從左手電射而出。羅章像隻靈猿般在空中打個滾,青光急射而下。卻見那道白光拐彎跟著追射,這邊白虹劍幻起一團光環,夾攻上去。
飛猿羅章趕快接口道:「小弟並非與林幫主一道的,只因乘船經過,望見劍氣霞彩,小弟也曾練過幾日劍,故此一時興起湊上一腳,想討教高明,實無他意,料兄台等不會因此見怪吧?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白鳳朱玲「嘿」的一聲,錚然微響中,已盪開敵劍,飄身下地,唐紫瓊憑著敏銳的反應,退開數尺,手中白虹寶劍三不管使出昴日劍法中第三手追魂劍法,一招「龍角插戟」,劍光遍體繞生,護住全身。哪知朱玲這刻緩開手,劍光劃起一道長虹,匝地打個大圈,竟是第十一手玄陰劍法「長虹吐焰」的招數,那真磁引力驀然發出,「噝噝」怪響起處,唐紫瓊失聲一叫,跌撞出圈子去,手中寶劍已讓朱玲粘在劍上,還像靈蛇般顫動。
上章說至朱玲雖則使出玄陰十三劍中,「天狼中矢」之式,破去唐紫瓊的攻勢。可是覺得十分費力,因為一來唐紫瓊使的是削金切玉的白虹寶劍,二來她的昴日劍法,乃是南天武林第一劍派的絕技,另有威力神奇之處。朱玲並不知道對手劍法如是利害以及來歷,禁不住心中忐忑起來。
魔劍鄭敖見他們口角起來,而卻是不明不白的口角,便道:「褚老弟你幹嗎?他既要比劃一下,那就比吧,要不要我動手?」
這時旁邊的人都能夠看見鬥劍的兩人露出疲態。飛猿羅章是生力軍,猶自未露窘態。但魔劍鄭敖卻因久戰之師,豈能比新羈之馬!額上和鼻尖都有汗珠凝住,閃閃生光,看來快要因氣力不加而敗陣。
朱玲忖道:「那廝方才自稱是什麼雲夢雙俠的徒弟,料不到竟然傳了衡山猿公劍法,怪不得敢和我過招。哼,算你夠運氣,沒有跟我動手,否則你這似矯捷見長的猿公劍法,碰上我的遊魂遁法,管教你有如背上長了大疽,擺脫不了。不過,鄭敖的魔劍也無妨礙,充其量落得混戰一場,鬥鬥長力。哎呀,不行,如果鬥長力,鄭敖一來功力不甚深厚,二來方才用力過度,未知復原了否,這倒十分可慮……」
利劍破空之聲已跟蹤追至,他目光一瞥,原來那道飛劍已化為兩口,分襲上下兩盤,敵人仍站在原處。心中怔了一下,忖道:「這是什麼劍術?怕是障眼法吧?怎的一下子又化為兩口飛劍?若再多變幾口出來,我真個忙不開手啦!」心裏想著,手中青鋼劍揮處,猿公劍中「自解金鈴」的招數,傴僂著身軀地封住門戶。
鄭敖看見朱玲眼中神光漸足,那神氣和頃間大不和*圖*書相同,這才發覺她先前已是內力運耗過度,精疲力竭。於是問道:「褚老弟,你以為怎樣?」
魔劍鄭敖這時受了唐紫瓊的教訓,再也不敢輕視天下士,最少在目前他不敢輕視,插嘴道:「原來是雲夢雙俠的高足,鄭某久聞雲夢雙俠威名。」
唐紫瓊似是知道厲害,不敢勉強去破敵人劍式,白虹劍驟然猛揮,宛如平地湧起一株火樹銀花,護身拒敵。這正是昴日劍法中三大追魂劍之一「魄懸穹蒼」之式,一連三個迴環變式,便湧出萬朵銀花來。
船上的人謹守規矩,沒有移動分毫,其實他們靠岸已經不合,只因仗著荊楚派在湖廣處處都有交情,又卻不過他二弟子羅章苦苦央求,因為羅章曾從衡山猿長老學過猿公劍法,成為荊楚派最近唯一突出的異葩。他們在湖面看到岸上正有人鬥劍,劍法之詭奇和迅疾,簡直前所未見。尤其羅章以劍擅長,更是見獵心喜,於是忍不住苦苦央求。同時劉兼本人也心動不已,想見識見識是哪裏的高人異士,於是一徑駛過來。這刻知道一方是洞庭幫的人,另一方可不知是誰,禁不住悄悄道:「奇怪,洞庭幫幾時有這麼硬的劍手?看來我和林源這一輩也得讓一頭。那一個又是誰呢?他們身形太快了,看不清面目。咦那是……?」他本想說出「那是什麼劍法」的疑問,可是終於矜持地忍住,不好意思說出來。
足足拚鬥了一個時辰,天色已到了巳午之交,陽光漸漸強烈,雖然在這秋寒時節,並不灼熱,卻映射出萬道劍光,白氣漫天撩閃。
「我正是去武昌尋他,你又怎樣著?」
魔劍鄭敖自從黎明時,被峨嵋陰無垢的七煞劍法,因相剋和功力火候都差得太遠,打個狼狽不堪後,心中老是覺得有個不安的疙瘩,因為自從出道以來,可說是未逢敵手,更別說輸給人家。但除了陰無垢不算,現在又碰上好些年輕的好手,即如現在苦戰不休的敵人,叫他進退不得,雖則在招式上略佔上風,卻沒法拾下敵人,反而因氣力之故,被敵人用死纏爛打之法,弄得欲罷不能。眼看又是不吉的結局,不由得怒氣沖天,幾乎得嘔血出口,忽然朱玲在旁邊低低叫一聲,他練就了兩心魔功,擅於一心兩用,分神瞧她一眼,只她滿臉是詭異的笑容,用手指示意一下。一個念頭隨著她的示意浮光掠影地閃過心頭,禁不住開顏一笑,得知她的妙計。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便知。
魔劍鄭敖這刻已用上全身功夫,那兩口飛劍因有地勢施展,而且對方又是迸跳無定,更能發揮追擊的威力。至於手中的白虹劍,也自使出魔劍中最詭譎怪異的招數,有時一柄劍幻化作無數柄,罩住敵人身形。可是飛猿羅章的猿公劍法的確非同小可,雖是普通的青鋼劍,卻能揮霍飛舞,忽前忽後,使敵人沒法子攔截住,但到底不免攻勢較少,閃避時居多了。
鄭敖慍然道:「呔,羅章你敢小覷於我?莫怪我劍下不留情,看劍!」喝聲中一劍刺去,羅章轉睛一瞥,只見敵劍疾找左肩,急忙舉劍招架,白光一閃,敵劍已改奔右胸,端的神速迅疾之極。
魔劍鄭敖聽了他的解釋,又見他說得謙虛,當下不覺平下氣,報了姓名字號。
正在鬥得難解難分,兩人都像騎上虎背,不能罷手。忽然湖邊傳來洞庭幫警哨及叱喝之聲。除了還在廝殺的兩人無暇分心之外,其餘的人都一齊訝然顧視。
朱玲強自提住真氣,卻知道自己內力消耗過甚,不能久持。對方唐紫瓊也是生平第一次逢著如是強敵,她功力本不及朱玲,故此真力消耗的情形,不見得比朱玲好到怎樣。鼻翅兒翕動著,香汗已微微涔出額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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