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砂飛石走異客訂交 絲紛絮亂高人鬥劍

孫懷玉應道:「方便,方便,我們一起坐便了!」原來孫懷玉敢情讓陰無垢瞧得怕了。陰無垢雖然是四十許人,但看起來不過是少女,容貌又極豔麗,有這樣的美女一個勁兒地盯著自己,怕誰也受不了,故此他立刻滿口贊同。而且他們兩人背著面,看不見徐元盛等人的神色模樣,更不在意。
陰無垢眼光一掃,見孫懷玉執住白鳳朱玲的手,心中又詫又怒,冷冷地哼一聲,忽地飄身起來。
屈軍停步揚目打量他一眼,發覺林源雙目神光充盈,分明是武林好手,當下不則一聲,看看德貝勒那邊情勢如何發展。
鄭敖大點其頭,將那晚的遭遇說出來。德貝勒聽完之後,想起那晚的遭遇,便恍然地點點頭,笑道:「這樣我就明白了……」他隨即將那晚受到暗襲之事說出來,不過他並沒有描述自己的武功,只諉稱兩賊的不堪一擊。
她滿意地放下筷子,然後道:「啊喲,兩位兄台是留點肚子好過那邊應付,小弟不再客氣啦!小弟要告訴兩位的,便是那一團桌子的人,儘是洞庭幫的人,不知兩位可曾知道?」她說完話,暗中細察兩人神色,以為他們既是和梁公子一道,定會對這一水面盜幫有所牽連,因為當她和林源交手之時,曾聽林源解釋過對魔劍鄭敖下手之故,乃是誤會他是暗中保護梁公子官船之故。這樣洞庭幫一定和梁公子有什麼牽涉。
魔劍鄭敖雖是身在戰場,卻因練有「兩心魔功」之故,能夠一心兩用,故此立刻瞧見。旁的人反而沒有發覺,他看到朱玲的示意,靈機一動,忽然想起萬里飛虹尉遲跋曾經教他將魔劍中「含沙射影」之招,變化運用,可以弄鬼挑起地面塵沙,封蔽敵人眼目,乘間取巧得手。這時猛然想起,雖然此法一點也不光明正大,但他正在勝敗立判的關頭,哪裏考慮得這點,當下色然而喜,開顏暗暗一笑。
船平穩地駛著,衝波破浪之聲不斷地響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朱玲忽然驚醒,睜開眼睛,已是暮靄迷茫。她用衣袖悄悄抹抹眼睛,把殘淚揩掉,慢慢坐起身,雙手圍抱住膝頭,盡自發愣。她的心空空洞洞的,說不出是怎樣的況味,有點像淒涼,又似是悵惘和空虛。
她不能擬想出見到石軒中時會發生什麼事,總之,一種不祥的念頭緊壓著她,彷彿注定是凶終隙末的命運,正在前面無聲無息地等候著她……
只見魔劍鄭敖忽然離席,向德貝勒和孫懷玉行禮。德、孫兩人連忙起身還禮,敢情這時已將恩怨分清楚,同時又得知德、孫兩人並非梁公子的人,不過是偶然相逢。當然德貝勒沒有說出自家來歷,而鄭敖、朱玲也不好探詢。孫懷玉他們是成心結納懷有奇才異能之士,故此寫下地址給朱鄭,囑他們往京師時,務必去會晤傾談。
湖風吹拂中,飛猿羅章脅下的衣服已被劃開大片,不住地飄動,但沒有血跡,大概是沒有傷著。臉色都煞白,顯然極為生氣。
鄭敖點頭稱是,兩人又扯些閒話,不大工夫便到了白沙灣。
唐紫瓊那邊的人都聽個分明,林源勞拱等因自己已是敗軍之將,沒有面子再做聲。只有唐紫瓊究是少年脾氣,勇於分辨曲直是非,當下大聲插嘴道:「以我愚見……」
飛猿羅章狠狠頓一頓腳,回身便走,一徑躍上那艘雙桅船去,那船一會兒便駛出湖去。
原來德貝勒向來韜光養晦,不使人知道他竟傳有崑崙絕技,以免傳到大內,讓雍正曉得了,便不得不供職宮中,這一點乃是當年崑崙山隱士顧先生傳技給他時諄諄囑誡過的,不論因什麼理由而以武技供職大內,危害著武林志士的生命,便立和圖書刻要逐出門牆,收回技藝——武林高手都能夠用獨門功夫廢去叛徒武功——甚至取他性命。德貝勒為了求技心切,早曾立下誓願,故此他等閒不敢露出武功。昨夜因為沒有人看到,而且本身也是危機一發,不得不施展奇功。但如今當著這麼多的武林中人,便不得不再三考慮了。
誰知德、孫兩人疑惑地追問道:「洞庭幫麼?我們倒是曾聽過他們的來歷,但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慢慢兩位便知道小弟之言無虛了,現在且莫再提,敗了雅興!」
正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分解。
這時肚子餓著,便不多生枝節,在暮色中一徑走向市集,那兒房子都甚矮小,卻點起一片燈光,顯然甚為熱鬧。
德貝勒心中好笑,站起身向唐紫瓊抱拳行禮,帶笑道:「姑娘請了,適才聽得敝友說起姑娘劍法佳妙,心中十分佩服……」
朱玲立刻出主意道:「在那灣裏總不會有什麼好廚手,最好還是吃這洞庭湖的水產。」
「唉?你看我這一身衣服!怎見得人,趕快買一套換上,省得小娘們儘是瞧你?望也不望我一眼,哈……好罷,我不說這個……」原來當他說起女人,朱玲便露出不快活的神色,於是鄭敖趕快改口,繼續道:「再說這一天來,只吃了幾個大餅,是他們給我的,一個勁兒喝水,把嘴都沖得淡啦!等會兒定要吃個暢快。」
德貝勒「哦」一聲,輕鬆地笑一下,正想詢問,朱玲趕快道:「這事話長,請兩位兄台和小弟同席談一會,未知方便否?」
唐紫瓊霎時如受電觸,噤口無語,伸手按劍。那朱玲一直將劍遞到她手掌,暗中捏她一下,她驀然如被火焚,直羞到耳根都紅了,朱玲輕輕笑一聲,又踱將開去。
朱玲心中一急,竟急出法子,她道:「兩位兄台所說的,小弟自然明白,可是有一樁,兩位必須暫時留在這邊,因為小弟這刻發現了一事,與兩位大有關係。」
德貝勒既然知道內中底細,回頭瞧著洞庭幫那一干人,嘴角微微帶著冷笑。毒蛟林源冷峻地瞪著他,面色絲毫不變。唐紫瓊卻忍不住勃然作色,忽然站起身。
不過四個人心中有數,除了孫懷玉被誤會之外,彼此都知道各有異能,只沒有怎樣說出來,因為一說出來,那麼師門淵源便非抖露出來不可,而朱玲和德貝勒都不想讓人知道。
德貝勒訥訥道:「姑娘少釋雷霆,金某情願向姑娘賠罪……」
朱玲愣了一下,道:「有什麼關係?」回眼瞧瞧鄭敖,繼續道:「鄭兄你被他們暗算,不是為了誤會你是保護官船之故麼?」
孫懷玉詫道:「為什麼?莫說褚兄丰神如玉,飄逸照人,為我等心儀。便尋常一技之士,我等也不敢作態,褚兄須道出緣故!」
朱玲身後的德貝勒忽然「噫」的一叫,閃身攔在孫懷玉前面,原來這時他已看見樓梯口露出大半身的魔劍鄭敖,他們在常德時曾經拚鬥過,這時唯恐傷了孫懷玉,連忙攔在前面。
那壯漢道:「我是楊來,船上那個名喚二勇。」
德貝勒為難地瞧著她,心中忖道:「褚兄說她的劍法極為了得,我如動起手來,豈不是要將師門絕技施展出來?這樣江湖一下子都知道了,於我大是不利,但箭在弦上,又不得不發……」
終於她長長地嘆息一聲,仍舊臥倒,雖然同時又感到飢渴交加,可是此刻感官上的感覺,生像不關她的事,而是另外一個身體的事。她沒有去理睬它們。
朱玲道:「好呀!都走在一起啦!怎麼有些比我們先開船的也通通歇在此地,莫非前面沒有宿處麼?」
孫懷玉和圖書劍眉軒飛,霍地站起來,朗聲道:「大哥你怎麼啦?小弟奉陪這位姑娘玩幾手好了!」
他們棄舟上岸,卻見灣口那邊泊著湖廣總督的大官船。四周儘是水師快艇嚴密戒備,鄭敖不覺驚喜,指給朱玲看。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情形,荊楚派一席的人曾見他們拚鬥,還沒有怎樣訝異。但徐元盛那一席的人,便都十分奇怪,尤其是唐紫瓊冷冷地掃他們一眼之後,筆直向德貝勒走去,那樣子竟是衝著德貝勒而去的。
如今毒蛟林源在這方面便大大吃虧,因為他勢不能亮出兵器,對付一個空手的人,況且他是一幫之主,水道中第一人物,更加不能作使用兵刃之想。可是他又是個大行家,一見這等威勢,又知方才的一掌不過是彼此猝出不意,故此沒見什麼功力。可是現在真個動手,又大不相同,這種掌力的確是自己硬擋不了的,必須以小巧功夫應付。連忙一式「雪擁藍關」,身形如進還退,雙手疾如閃電般去扣敵人脈穴。屈軍「嘿」的一聲,雙掌改拍為截,但林源已忙縮手後退,沒曾截著。卻見林源身形微歪,又把桌子碰了一下,發出響聲。敢情他雖以巧妙手法破去敵招,仍然被對方如山掌力帶得身形不穩,傾倒了一下。
洞庭幫一眾人佔了這醉仙樓一角,這時開始竊竊耳語,原來他們其中有人認出德貝勒和孫懷玉,正是官船上的人,原來那天晚上,銀鱔廖潛和毒蛟林源的侄兒飛魚刺林渭夜襲官船,林渭出手歹毒,被德貝勒施展天下聞名的崑崙絕技「鳳舞九天連環七式」,反而立斃林渭,廖潛僅逃了性命。他當然認得德貝勒,虧得德貝勒未曾見他。這刻廖潛背住身軀坐著,將德貝勒的厲害說出來。他可不識得德貝勒的功夫究是哪一門的絕技,反正他曉得利害便是。
朱玲嘻嘻笑著,十分客氣地道:「好極了,有勞了你,請問你是怎樣稱呼?」
這些話連損帶罵,而且裝下圈套,倘若他真個問唐紫瓊那便證明他是不識而疑惑於心,故此要詢問。若他不問而走,則不啻承認鬥劍失敗,總之,無論他如何做法,都先走了敗著。
朱玲吃喝得差不多,心中盤算好一會兒立刻離開,另外僱船乘夜往武昌去,好得早點兒見到石軒中,免生岔子。一方面也可以避開德、孫兩人。
「住嘴!你敢奚落姑娘?」她的眼光忽地掃過朱玲面上,這句話便像是向朱玲而發,她繼續道:「姑娘也聽說你功夫極為高明,殺死我的師侄,別人怕你,姑娘可不怕你!」末兩句話說得相當大聲,毒蛟林源禁不住低哼一聲。
那邊分居兩席的洞庭幫主林源等和荊楚派眾人,把一切情形看在眼中,都十分訝異,弄不清這裏面有什麼文章。
這船上已支起篷蓋,裏面鋪著細草蓆,十分乾淨。朱玲一下子鑽進去,鄭敖也隨後鑽進來,卻又發覺身上和腿腳都滿是髒土污跡,便又出艙,坐在船外,跟那楊來兜搭起來。朱玲這時倦意更濃,倒下頭便入了夢鄉。
忽見幾個人打鋪門走過,卻是荊楚派的五個人,飛猿羅章也在其中,他走得最慢,好像渾身沒勁。朱玲低笑一聲,用胳膊碰碰鄭敖。隨即將她在他們鬥劍時所提示的意思說出來,鄭敖方才知道,咕噥著說自己太笨。
德貝勒禁不住多瞧唐紫瓊一眼,見她怒氣勃勃的樣子,又驚訝又懷疑地笑一下。
朱玲微笑一下,看了鄭敖一眼,並不言語,德貝勒也問道:「褚兄恐是故作矯情之言,否則此話終不可解!」
朱玲明知自己的行藏來歷,終會被德、孫兩人知道,因為他們既和徐元盛、陰無垢他們同席,等會兒總會揭穿,hetubook.com.com於是詭異地笑一下,道:「小弟卻怕將來兩位兄台不肯與我繼續訂交呢!」
德貝勒和孫懷玉面對著樓梯,這刻最先看見朱玲,不約而同地含笑站起來,大聲打招呼。朱玲只好趕快作了一揖,孫懷玉最是豁達不羈,離座走過來,一把扯住她的手,呵呵笑道:「昨宵一別,料不到又相逢此地。」德貝勒也告聲罪,離席走過來。
德、孫兩人見她說得鄭重,便暫時不動,等她說下去。朱玲先不說話,慇勤勸食,於是四人開始進食,德、孫兩人不過應個景兒,稍稍動動筷子,但魔劍鄭敖和白鳳朱玲卻真個餓急了,把一雙筷子使得龍飛鳳舞,開懷大嚼。德、孫兩人以為她故意賣個關子,使他們等候一下,為了表現出風度,便忍耐地等候。
朱玲精靈之極,早知她要說的下文,立刻大聲截斷她的話:「啊!唐姑娘這是你的寶劍……」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白玉也似的面上,泛滿笑容。
話雖如此,實際上情勢並未改變,唐紫瓊依然站在那裏,瞧著他們。小閻羅屈軍心中一著急,驀然一掌推向毒蛟林源,想過來接住德貝勒的場子。但毒蛟林源乃兩湘水道第一把好手,焉會吃這個虧,掄掌疾拒,「啪」的響一聲,兩人同時退開。林源萬料不著這個不經眼的矮子,竟有如許沉雄掌力,比之屈軍多退了一步,把一張桌子險些兒撞翻。要知小閻羅屈軍在北方名頭極響,那金剛散手的掌力鍛鍊得雄渾非常,就吃虧在外家功夫雖是達到峰巔,但招數未夠精奇,與及腳下較鈍。林源無意中換了一掌,豈能討得好去?
唐紫瓊益發誤會,忽地離席而出,林源喊一聲:「師妹且慢!」她理也不理,逕自走過去。林源和髯龍勞拱兩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
朱玲見他答得爽脆,宛如不想牽扯下去,便走上船去,鄭敖也隨後上來。
上章說到魔劍鄭敖和飛猿羅章正在湖邊沙地上鬥劍,只因雙方俱是使用最上乘的劍法,卻沒有足以駕馭這種劍法的功力,故此真力消耗極大,戰了半個時辰之後,便俱呈疲態,尤其魔劍鄭敖,以疲乏之師,賈其餘勇,更是顯得累乏。眼看將因長力不繼而敗,朱玲忽地輕喚他一聲,用手指指地面。
魔劍鄭敖點點頭,道:「正是這樣,誰不貪圖吃喝得好點,自然都歇在這裏啦。」其實毒蛟林源的目的乃是在大官船的梁公子身上,這一點鄭敖當然不曉得,他又道:「你上船便睡覺,當然不知道,老實說那姓林的倒是嘴巴極硬,給我們的船甚佳,而兩個搖船的更是聽從吩咐,要快就快,一路上我們都一齊航駛哩!」
唐紫瓊可不管那邊的事情,忽地拔劍出來,劃起一道寒光,掠過德貝勒的眼前。她面上的神情非怒非嗔,卻有堅持鬥劍之意。
朱玲本走在前頭,她早就看見了,這時騎虎難下,勢不能掉頭就逃跑,同時又看見德貝勒和孫懷玉,更加不能轉身了,立地眼珠連轉,盤算解決辦法。
小閻羅屈軍霍地離席,正待走將過去,那邊林源勞拱廖潛和幾個洞庭幫舵主,紛紛起座,毒蛟林源驀地飄身躍過兩張方桌,攔在屈軍前面,冷冷道:「朋友且慢,有話好說……」
朱玲搖搖頭,不搭這個碴兒,一眼掃到洞庭幫人桌上,發覺他們個個面色有異,有意無意地老是盯著這邊。心中立刻犯疑,但一時卻想不起是何緣故。
朱玲正要說話,那店家叫喚道:「客官,袍子已經改好,你老試一試吧!」當下朱玲便連忙穿上袍子,左看右顧,鄭敖也幫眼打量,這時鋪門外又走過一班人,原來是陰無垢、徐元盛、閔世華等一干人,其中還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德貝勒、孫懷玉和屈軍三人。陰無垢邊行邊打量著孫懷玉,自然她知道孫懷玉便是她女兒的意中人,故此不斷打量。從這情形判斷,他們的晤面一定不會長久。事實上真是剛剛碰上,徐元盛連忙把他們扯住,一道去飲酒用飯。
所有的人都不知其中有這等為難的原因,甚至連小閻羅屈軍也不知道。在眾人想像中,認為德貝勒既敢加害洞庭幫主的侄兒飛魚刺林渭,說什麼也不至於是個懦夫或者是庸手,故此全都十分訝異地瞧著德貝勒尷尬的神色,測不透他何以不敢動手。
酒菜已經端來,德負勒和孫懷玉因先受徐元盛的邀請,便想回到那邊席上。朱玲明知他們一過去,便會知道自己底細,這時不想他們立刻知道,情願等分手後再讓他們知道,便苦苦挽留他們,可是德、孫兩人都認為這樣做法,太不給面子與徐元盛,一齊解釋著。
飛猿羅章驀然發覺古怪,厲嘯一聲,青光刺空而起,竟是身劍合一地掠空退走,晃眼間落在數丈之外。
毒蛟林源一聽正是殺侄仇人,立地勾起仇恨,可是眼見他們正和朱玲、鄭敖同坐談食,一時未敢妄動。
過了一刻,船身微微搖動中,有人探頭進來,看見她睜大眼睛望著篷頂,便喊道:「喝!褚老弟,你睡得真濃,我們這就快到前面的白沙灣,那兒什麼東西都有,相當大的一個市集,快點起來,一塊兒上岸去吃喝和買些東西……」
到朱玲滿意了,給過銀子,那干人已走個乾淨。他們施施然也隨著那些人的方向,沿著石塊砌的小街走去。原來這白沙灣僅有一間像樣的酒樓,是此地最著名的一間,不但有二樓,而且烹調最精,故此凡是來往客商,都不約而同往這間名喚醉仙樓的酒家跑。
小閻羅屈軍哪肯干休,「呼」地又劈出一掌,硬是要衝過這關。忽聽德貝勒叫道:「屈兄別動手,有話好說……」當下立刻懸崖勒馬,把劈出的掌力斗地收回,腳下力量太重了點,把樓板踏得「吱吱」地響。
閔世華、田光、徐元盛三人雖沉得住氣,卻也禁不住面上作色,作勢欲起,田光的徒弟謝超霍地起身,抽出長門劍。席上卻不見神手常公仲、薄公典和白亮三人。
他們一直走向樓上,這裏沒有隔間雅座,全層樓都一目了然,鄭敖故意大模大樣地蹬得樓梯直響,一直走上去,掃目一瞥,心中吃了一驚。原來正好望見陰無垢的側面。
孫懷玉試探道:「縱使褚兄曾有犯上之舉,我等也不介懷,請褚兄明白這一點才好。」
毒蛟林源面上無光,冷森森地哼一聲,尖峭地道:「本幫主若容你這匹夫闖過,可教江南朋友見笑,再試試看!」
德貝勒吃一驚,回眸斥道:「懷玉坐下,不得多言。」語氣中極有威嚴,神情十分肅穆。四周的人都浮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彷彿他的身上散射出可以懾伏人的力量。孫懷玉不敢違拗,坐回椅上。
朱玲立刻撇開孫懷玉和德貝勒兩人,搶上一步,向陰無垢迎面抱拳行禮,咬唇苦笑一下。那笑容就像她有滿腹怨屈,不勝幽怨的樣子,極為動人。陰無垢身形忽住,凝目瞧著她。
其實朱玲的詭計更妙,她因觀察到羅章的猿公劍法,最長於縱躍,而她自己本人則擅於遊魂遁法,這兩樣功夫除了身法不同之外,最要緊同樣是腳下功夫。由她自己的經驗知道,最怕是碰到浮沙和爛泥。恰好這戰場正是岸邊沙地,只因這裏離岸太近,砂子很濕,故而腳下並無不便之處,但再往岸上移過去,那兒多是浮沙,甚難著力。故此她暗中示意要他設法移到浮沙之地去,一定可以佔到便宜,哪知魔劍鄭敖卻會錯www.hetubook.com.com意思。
鄭敖得過舟子指點,雖知看見的那些人都是往這座酒樓去,卻也不須忌憚,跟著走去。
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閻羅屈軍大踏步闖上來,口中叱喝一聲,「呼呼」兩掌相繼劈出。那邊廂的鄭敖領教過他的掌力,當晚屈軍憑著雄渾無比的掌力,硬硬逼住自己的寶劍,不能近身,他掌力之厲害,可想而知,正在忖想那毒蛟林源只要略微大意,非落個當場出醜不可。
全樓的人都是行家,瞧見小閻羅屈軍一伸手,便使林源吃了一點虧,哪有不驚奇相顧的道理。小閻羅屈軍喝道:「屈某要過去向那姑娘請教幾手,你這廝何故攔阻?」
德貝勒皺皺眉,道:「敢情姑娘找我算賬來啦!但令師侄的手段的確太於狠毒,使我留不住手。我可不是……」他本想說他並非是梁公子的保鏢,但話未說完,唐紫瓊已擺手叱道:「廢話少說,姑娘此刻要向你討教幾手,看看六扇門的狗腿,有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她這幾句話,說得甚為響亮,全層樓的人都聽的清楚。
陰無垢不知怎的,心頭一軟,退回席上坐下,眾人見她沒有動手,都勉強恢復原狀,謝超也自收劍坐下,立地好像一場風波已經消逝。小閻羅屈軍很快便知道了白鳳朱玲的來歷,而且他又認得魔劍鄭敖,心中有點疑懼地瞧住他們。
走到市中,魔劍鄭敖早從操舟的洞庭幫人口中打聽得何處有估衣鋪,一直尋將過去,果然找到下落,可是那些衣服都不合他心意,勉強買了一身半舊的緊身衣裳,又買一件棉襖,朱玲也覺得身上衣服不夠!便在鋪子裏東翻西找,不知怎地找到一件七成新的緞面絲棉袍子,暗藍而發亮的顏色,很是悅目,只嫌稍為長了一點,便央店家立刻改短一些。於是兩人便坐在鋪中等候。
唐紫瓊但覺一肚子說不出的悶氣,走到桌邊,瞪著德貝勒。
朱玲和鄭敖慢步走到湖邊,一個壯健黧黑的壯漢迎著道:「船在這兒,兩位請上船吧!」
要知屈軍這種外家硬功掌力,已經當如兵器使用,正如當日碧螺島主單劍戰六魔時,其中的鐵臂熊羅歷也是以同樣掌力馳譽江湖,雖是對著天下第一劍客的碧螺島主于叔初,還是照樣以一雙肉掌進撲。
朱玲像驟然間回到現實的人間,一骨碌爬起來,道:「好極了,這就要到了麼?你買東西?買什麼東西啊?」
又有幾個人走過鋪子,說話的聲音很熟,原來正是洞庭幫主毒蛟林源等人,大概是多了幾個幫中舵主之類,聲勢浩大,而唐紫瓊也在人叢中。
他擎劍大罵道:「不要臉的東西,連沙石都弄上來暗算人,這是哪一門的劍法?」
飛猿羅章怎好意思去問一位陌生的少女,但他又不擅和人鬥嘴,只好氣哼哼地僵立當地。
魔劍鄭敖此刻忙著調息真氣,運行全身,沒有空搭腔,那樣子便像是自知理虧,無言可對似的。朱玲搖搖擺擺走出來,白羅章一眼,不屑地道:「這一式叫做飛沙走石趕猴子,敢情你不認識,在這兒罵起街來啦!你問問那位唐姑娘有這一式沒有!這裏不只你一個人懂得劍術呀,你試問問看,如果有的話,趁早別在這裏賴臉……」
朱玲冷眼瞧見,知道她的心思,低聲道:「這妞兒的劍法極好,金兄如果有機會碰上,需要多加小心!」
三道白虹和一道青光飛舞糾纏間,忽聽鄭敖喝一聲,喝聲中風捲沙飛,活像忽然出現一股旋風,直捲在飛猿羅章周圍。
朱玲聽到後面響動,連忙回轉身,只見德貝勒一派弩張劍拔的樣子,他曾聽鄭敖說過其中消息,連忙道:「金兄,這位是和小弟一道來的,他有些事想向兄台請問,千萬別誤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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