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的意思是說,博曼大夫接到傳票當晚,對佩欣斯.斯坦霍普的那番評論實際上反映了他內心的焦慮。他對病人的真實情感體現在他任勞任怨,在一年時間裡幾乎每星期都上門診療,體現在她去世當晚竭盡全力地搶救她。我的問題是,萊特納小姐,你覺得這種說法有道理嗎?」
「是的。」
「我肯定會問他的,」藍道夫說。「但我首先想弄清楚,你現在還住在博曼先生租住的波士頓公寓裡嗎?」
「沃倫.威爾遜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衛熱情地說。「沃倫還說你球打得很好。嘿,你跟我一個隊,行嗎?」
「更正一下,」傑克說著極力往後仰頭。他被佛朗哥逼得只能緊貼車門。「我不認為我們倆之間有什麼恩怨,所以也談不上了結。」傑克注意到佛朗哥身後還有一個男人,好像跟他是一夥的。
「沃倫跟我打過招呼,」大衛對傑克說。「他說你很容易惹上麻煩,好幾次都要他出面搭救你。你真走運。剛才這兩個混混在球場邊閒逛的時候,就被我們盯上了。到底怎麼回事?」
「潛意識裡也許是這樣吧。他長得不錯。」
在回博曼家的路上,傑克考慮是否要撒個小謊,說自己是打籃球時不小心受傷。籃球需要身體接觸,他打球次數這麼多,這麼投入,偶爾有點小傷也很正常。問題是,克雷格和亞歷克西斯經過一天的庭審,現在肯定很沮喪,他不想增加他們的負擔。如果說了實話,他們肯定會覺得傑克是因為他們才受的牽連。其實這樣想挺沒必要的。
「非常難過,我從沒見他這樣過。」
「確定,」亞歷克西斯說。「我跟孩子們早點吃飯,不過你回來的時候肯定有吃的。不著急,但要當心,克雷格打球的時候經常受傷。你有鑰匙嗎?」
「不是。博曼先生讓我進屋給他打下手。」
「你們有沒有討論過同居可能會產生的好處和困難?」
「你們不是這附近的吧,」大衛的聲音不像剛才那麼兇狠了。「伊索,搜搜看有沒有武器。」
「也許是吧。」
傑克沒要包裝袋,於是把辣椒噴霧器放進了上衣右側的口袋。既然下決心買了這個狹長的小筒,自然要放在順手的地方。裝好這件武器,傑克漫步走完查理斯街,回到波士頓公共綠地,取回自己的現代車。
「他肯定很擔心。他和斯坦霍普先生立即叫了一輛救護車。」
在樓門口的安檢處,傑克停住腳步,問穿制服的警衛附近有沒有五金店。警衛讓他去查理斯街上找找看。這條街是燈塔山地區的主要商業街。
「博曼大夫看到病人的症狀以後,擔心嗎?」
球場在紀念大道附近,地圖上顯示在查理斯河旁邊。問題是,紀念大道在劍橋鎮,也就是河的那一邊。從他以往在波士頓開車的經驗來看,開到那邊還真不太容易,因為根本沒幾座橋。他的擔心不無道理,地圖上面標著各種複雜的路況,非左轉道,單行道,讓人眼花繚亂的路牌,還得考慮到那些不好惹的波士頓司機。
「我覺得應該說是鬱悶,可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事實上,我們回到公寓之後,那個星期五晚上過得很不錯。」
一回到這昏暗、潮濕、空曠無人的停車場,傑克就覺得這個辣椒噴霧器還是應該買的。他最不希望在這種場合撞見佛朗哥。可一旦上了車往收費站開,傑克又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妄想狂,暗自好笑,覺得這可能是負疚感在作祟。事後想想,m.hetubook.com.com傑克知道自己不應該在斯坦霍普家的車道上用膝蓋頂佛朗哥的私處。不過轉念一想,如果當時他不採取措施,事情可能越發不可收拾。佛朗哥那個人顯然不知道怎麼控制情緒,而且有很強的暴力傾向。
傑克把車開出了陰暗的地下車庫,迎面而來的是燦爛的陽光。他決心再也不想佛朗哥了。他把車停在路邊,查看亞歷克西斯改過的地圖。他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一想到馬上就可以盡情地打一場三對三籃球,他就興奮不已。
「嗯,既然我每晚都在那兒過夜,還有必要付兩處房租嗎?」
在確信車已經鎖好之後,傑克慢跑回籃球場。場上大概有十五個男人,年齡參差不齊,但都在二十歲以上。傑克四十六歲了,他覺得自己肯定是這裡年齡最大的。比賽還沒有開始。大家都在投籃或者賣弄控球的技術,幾個球場上的老手還你一言我一語地打嘴仗。
進了店,他還在猶豫是不是真的要買辣椒噴霧器。離開法庭和克雷格的官司,佛朗哥的威脅也變得很遙遠。可既然已經走了這麼遠,他決定還是買一個。店主四方臉,是個很友善的人,碰巧也叫傑克。要不是聽別人叫店主的名字,傑克還意識不到這個巧合呢。
「如果你需要幫忙,儘管來找我。現在最好找點冰塊敷上,你的嘴唇已經腫了。這槍你拿著吧。萬一那傢伙上門找你麻煩,有備無患。」
「是怎麼住進去的?博曼先生請你搬去一起住的嗎?」
傑克側過身,跟亞歷克西斯耳語道,「藍道夫的有些問題和評論很尖銳,托尼.法薩諾本應該強烈反對的。以前他總是很快就上鉤了。不知道這次怎麼了。」
「據我所知,救護車很快就將斯坦霍普太太送到了醫院。你和博曼大夫怎麼到的醫院?」
「有點誤會,」傑克沒有說實話。他用指尖摸了一下嘴唇,出血了。
「你和博曼大夫到了斯坦霍普家之後,你是在車裡等他的嗎?」
傑克用背部頂開門,倒退著走出法庭。沒有在老地方看到佛朗哥讓他有點不舒服。他不由得擔心是否會在某個狹小侷促的地方撞見他,比如地下停車場。幾年前如果遇到這種情況,他可能不會多想。眼下他還有兩天就要舉行婚禮了,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的了。除了自己,他現在還要多考慮一個人,因此要格外謹慎,也就是說,要做好準備。前一天他就有買個辣椒噴霧器的想法,不過沒付諸行動。他決定今天去看看。
半天沒有聲音,大衛森法官說道,「原告證人必須回答這個問題。」
「沒有。」
「你明天晚上還來嗎?」傑克開始收拾東西,大衛問道。
「剛才你提問了嗎?」蓮娜顯然有點迷惑。「我沒聽清。」
「我們肯定來的。」
「你在證詞中提到,一開始你覺得有些尷尬,因為他已經結婚了。」
「也就是說,博曼大夫竭盡全力救治病人了。」
傑克仍然在到處找佛朗哥,可總是找不到。傑克覺得自己有點妄想狂,不禁暗暗發笑。根據警衛所說,大方向與法庭出口相反,傑克沿著法庭大樓周邊往樓後走。街道很窄,而且彎彎曲曲的,跟紐約四四方方的街區很不一樣。傑克一直往前走,突然發現德尼街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墨特爾街。大多數房子都是簡約、狹長的四層磚木結構聯排別墅。他驚喜地發現附近有一個很可愛的幼兒運動場,到m.hetubook.com.com處都是孩子和年輕的媽媽。他路過燈塔山水暖器材店,門口蹲著一隻巧克力色的拉布拉多犬。這狗很和善,做看門狗根本不合適。傑克到了坡頂,開始慢慢下坡,他問了一個路人,沿著這個方向是否能找到查理斯街。那人告訴他,是這個方向,但最好在下一個街口左轉,那裡有個小便利店,然後右轉就上了平克尼街。
「是的。」
「你當時有沒有想過,博曼大夫對挑逗性服裝免疫力不強,因為他畢竟是一個人住。」
儘管困難重重,傑克還是開到了紀念大道,而且很快就找到了沃倫的朋友大衛.湯瑪斯所說的那個室外籃球場。傑克把車停在一條小街上,下了車,打開後備箱。他將拉塔莎給他的屍檢工具推到旁邊,拿出自己打籃球的行頭,四處張望,想找個地方換衣服,可半天沒找到。於是他回到車上,像表演柔術的演員一樣,在車裡脫下外衣,換上短褲。查理斯河畔那些騎車的、滑旱冰的、以及慢跑的人都沒有注意到他。
「不完全是。」
「我開他的車。博曼大夫搭救護車去的。」
「博曼大夫開始對斯坦霍普太太實施搶救。」
「當時他看上去很擔心嗎?」
藍道夫停下來,等蓮娜回答。
「他也沒抱怨什麼,」蓮娜氣呼呼地說。「他每晚都開心得很呢。」
傑克走到自己那輛乳白色的小車前,開了車門,正準備進去,一隻手從他肩頭伸過來,重重地把門關上了。傑克猛地轉過身,看到佛朗哥深陷的眼睛和實在算不上可愛的臉。最先閃過他腦海的念頭就是那個該死的十美元四十九美分的辣椒噴霧器,好不容易買到了,現在卻躺在車裡的上衣口袋裡。
「是的。他教過我怎麼做。」
傑克走近大衛。他是嘴仗打得最凶的幾個人之一。跟傑克設想得差不多,大衛是黑人,三四十歲,比他稍微高一點,重一點,蓄著大鬍子。說老實話,他臉上的毛髮比頭頂上的還多。不過最顯著的特徵還是他眼裡的神采:他很愛笑。顯然很熱愛生活。
「嘿,夥計,這是因為你技術好。」
傑克走上前,做了自我介紹。大衛毫不掩飾地上來就給了傑克一個擁抱,然後又熱情地跟他握手。
「我怎麼知道?」
傑克企圖趁這個空檔擺脫佛朗哥的糾纏。他穿著運動鞋,儘管剛打完球,腿還有點軟,但他相信自己肯定比這兩個流氓跑得快。可佛朗哥猛地往前一撲,右手抓住傑克的T恤往回一拉,同時左拳重重地打在他嘴上。安東尼奧抓住了傑克的一隻胳膊,又企圖把他另一隻胳膊掰到背後去。這時,佛朗哥又舉起右拳,想狠揍傑克。
「好像用過吧。」
「萊特納小姐,」藍道夫的聲音純淨而優雅。「你對自己在辦公室的著裝風格如何評價?」
「是的。」
「萊特納小姐,請允許我問一個私人問題。在我看來,你是個很有個性的女人。在你生氣的時候,你有沒有說過什麼言不由衷的話,或者說誇大了你的感覺?」
「我是問你,是不是自作主張搬進去住的?」
二〇〇六年六月七日,星期三
「嗯,這話很有道理。」傑克說。「無論是出於什麼原因,藍道夫都已經盡力了。」傑克繼續往下聽,藍道夫開始很有技巧地盤問蓮娜,當醫療事故案發,克雷格搬回家住之後,她是什麼感受。傑克很清楚藍道夫的思路,他在構建蓮娜「和_圖_書棄婦」的形象,這樣陪審團就會認為她之前的證詞是出於憤恨,因此不足以採信。
「當他發現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顯得很沮喪。」
「病人去世了,他氣餒嗎?」
「別裝了,」佛朗哥咕噥著。「我是指你上次用膝蓋頂我的命門。」
傑克迅速而無聲地沿著走廊向通往餐廳的拱門走去,手裡還抱著那堆衣服。他靠在門邊,以為餐廳裡應該沒人。出乎他意料的是,全家都集中在長沙發上,克雷格夫婦分別坐在沙發的兩頭。猛一看以為他們在看電視。可電視機根本沒開。
「你覺得能用保守或者端莊來形容你平常的著裝風格嗎?」
傑克走近人群,留神張望,看能不能撞見佛朗哥。傑克覺得在法庭大樓裡不太可能出事。他擔心的是出門以後。
「是的。」
這拳始終沒能落下來。一截水管砸在佛朗哥的肩膀上。他吃驚地大叫起來,右臂頓時癱軟,左手捂住受傷的肩膀,疼得彎下了腰。
「據我所知,當他實施搶救的時候,讓你為病人做人工呼吸。」
「可是一年前,博曼大夫已經正式與太太分居了。當時兩人的關係很緊張。這些辦公室裡的人都知道吧?」
「據我所知,你當時拿著可攜式心電圖儀?」
蓮娜像是狐狸在雞窩裡被人當場抓住一樣窘。她看看托尼,又看看法官,最後目光轉回到藍道夫這裡。
「行啊!」傑克說。
「謝謝你們讓我一起打球。」
隨著坡越來越陡,傑克意識到燈塔山不只是地名,而真是一座山。沿途的房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雅緻,但風格仍然非常低調。左邊是一個灑滿陽光的小廣場。周圍有非常結實的鑄鐵欄杆,圍住一排樹齡在百年以上的老榆樹,以及一小片綠色的草坪。又過了幾個街區,終於到了查理斯街。
「沒有。他根本沒有提到醫院。」
「有鑰匙,」傑克說。他湊過身子,迅速擁抱了她一下。
「非常生氣。」
「你們到了斯坦霍普太太的臥室以後,發生了什麼事?」
「在這種情況下,按你的話說,他『嘴上沒有把門的』,對佩欣斯.斯坦霍普有很多不恰當的評論,有沒有可能只是說氣話。你想,他那天晚上竭盡全力搶救她,在她死前這一年裡,基本上每星期就要出一次門診。」
「說過幾次?」
「說不定,」傑克回答。
「有沒有可能是你對博曼大夫有好感,而不是他對你有好感?」
「我怎麼知道?好幾次吧。」
傑克走出鐵絲網圍欄的時候,覺得兩腿有點發軟。比賽剛結束的時候,他渾身是汗,衣服都濕透了。河上吹來陣陣和煦的微風,這會兒衣服已經基本幹了。傑克慢慢地走著。運動對他幫助很大。這幾個小時,他除了比賽,什麼都不用想,但現實終究是躲不過去的。一想到要跟勞麗解釋他就發怵。明天就是星期四了,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始屍檢,更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做完回紐約。他知道她聽了這消息會很生氣,他能理解,關鍵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我饒不了你,」佛朗哥衝傑克吼了一句,帶著安東尼奧走了。打籃球的人閃開一條路,放他們過去。
傑克離佛朗哥太近了,佛朗哥嘴裡那股大蒜味兒差點沒讓他吐出來。
這場球打得太爽了:跟傑克在紐約的水準差不多。傑克很快意識到跟大衛分在一個隊是很幸運的。儘管比分咬得很緊,但大衛的隊一直領先。對傑克來說,這意味著比賽一直沒有間斷。www.hetubook.com.com一連兩個多小時,他、大衛以及其他三個由大衛挑選的隊友一直保持領先。比賽結束的時候,傑克已經筋疲力盡。他在場邊看了看錶,已經七點多了。
「沒提到過。」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們還有點恩怨沒了結呢,」佛朗哥吼道。
「實際上是你自己決定搬進去的。是嗎?」
水管又指向安東尼奧。「放開他,夥計!」大衛說道。十幾個打籃球的人突然出現,氣勢洶洶地包抄過來,將傑克、佛朗哥和安東尼奧圍在中間。幾個人手裡有鐵器,一個人拿著棒球棍。
克雷格和亞歷克西斯同時回過頭。克雷格盯著傑克看。亞歷克西斯站起身來。她臉色陰沉,眼睛有點發紅。出事了。出大事了。
「她有沒有用過『性感』或者『挑逗』之類的形容詞?」
「他說如果病情有變,他可以及時處理。」
「這點要博曼先生作證的時候才能確定,」藍道夫邊說邊查看筆記。「萊特納小姐,二〇〇五年九月八日晚上,喬丹.斯坦霍普先生打電話來說明太太病情的時候,博曼大夫有沒有提到紐頓紀念醫院?」
「是,我是自作主張搬進去的,」蓮娜氣急敗壞地說。「他喜歡得很呢。」
傑克站起身來,向跟他同一排座位的人小聲借過,慢慢走到過道上,隨即往佛朗哥習慣坐的座位看了一眼。讓他吃驚的是,佛朗哥不在座位上。儘管傑克沒有停住腳步,但他還是在旁聽席上搜尋著這個流氓的身影。等傑克到了門邊,他轉過身,再次迅速掃視了一下旁聽席。佛朗哥不在。
「是在急診室見到他的,當時他身上濺了不少血。」
「你覺得這與你選擇的服裝有關嗎?」
「過了很久你才見到他,那時候斯坦霍普太太已經去世了吧?」
「馬琳.理夏特,也算你們的辦公室主管,有沒有暗示過你的著裝風格不太合適?」
「看上去情緒不高。」
「他為什麼要搭救護車去?」
「萊特納小姐,你在證詞中提到,大約一年前,博曼大夫開始對你『有好感』。」
伊索走過去,很快就下了佛朗哥的槍。佛朗哥沒有反抗。安東尼奧根本沒帶槍。
「生氣嗎?」
傑克跟亞歷克西斯耳語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說實話。如果我現在溜出去,你介意嗎?我想打場籃球鍛鍊一下。但如果你希望我留下來,我就留下來。我覺得最糟糕的部分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她只不過是自毀形象。」
「去吧!」亞歷克西斯真誠地說。「去鍛鍊一下!我很感謝你一直陪著我,不過我現在很好。出去放鬆一下吧。法官過一會兒就要宣佈休庭了。他一般都是四點左右結束。」
「那天晚上,博曼先生接到傳票之後,是否有些難過?」
麻薩諸塞州,波士頓
「再問一遍,」大衛森法官說。
傑克聽警衛說這條街很好找,要橫穿公園,那是傑克去停車場取車的必經之路。警衛還告訴他最好往西走,穿過路網縱橫的燈塔山地區。傑克謝過他,出了法庭大樓。
傑克婉言拒絕了,沒拿那把槍。他謝過大衛和其他人,然後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把辣椒噴霧器找出來。接著他湊近後視鏡,查看自己的傷勢。他的上嘴唇右邊已經腫起來了,有點發青。下巴上有一道明顯的血跡,已經乾了。「我的天啊,」他嘟噥著。沃倫說得對,他確實挺容易招惹是非的。他用T恤的前襟盡可能擦乾淨這道血跡。m•hetubook•com.com
「安東尼奧,你來按住他!」佛朗哥說著往後退了一步。
下午三:五〇
「我勸你們趁早滾遠點,」大衛說著從伊索手裡接過槍。
「嘿,伊索!」大衛衝著另一個打球的人嚷道。「今晚你運氣不好,老兄。你不能上場了。換成傑克!」大衛在傑克的背上使勁拍了一下,加了一句作為說明,「那人嘴裡總有說不完的故事。所以我們都叫他伊索。」
「她確實說過類似的話。」
「從來沒想過。」
傑克用亞歷克西斯給他的那把鑰匙,輕手輕腳地開了前門。鞋子和衣服都拿在手上。他是想偷偷溜上樓先洗個澡,別撞見任何人。他很想用冰塊冷敷一下嘴唇。但從受傷到現在已經過了很長時間了,再等個十五分鐘也沒多大區別。他無聲地關上前門,手卻停在門把手上。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屋裡實在太安靜了。以前他每次進門,至少還有點背景雜音:收音機、手機鈴聲或者電視的聲音。此刻屋裡一點聲音都沒有,靜得可怕。他注意到雷克薩斯車停在車道上,所以至少可以肯定克雷格夫婦在家。隨即他覺得可能是今天庭審出了什麼問題。
從傑克這個角度看不到他們的臉。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想看看這家人到底在幹什麼。半天沒動靜。傑克很困惑,於是走進屋想看個究竟。離沙發還有十英尺左右的時候,他試著喊了亞歷克西斯的名字。如果這家人在討論私事,他不想打擾。可他好像也不能就這麼走開。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沒跟博曼大夫商量,自作主張搬進了他的公寓。是嗎?」
「也許早先蓮娜作證的時候,法官跟雙方律師私下談過。雙方各自讓一點,才公平嘛。」
與剛才的偏僻小街相比,查理斯街是主幹道。儘管路兩邊都停滿了車,可還有三股車道可以行車。路兩邊是形形色|色的小店。傑克在一位行人的指引下找到了查理斯街五金店。
三樓的電梯口擠滿了人。這層有四間法庭,其中一間的門突然開了,人群像潮水般湧出來,顯然庭審剛剛結束。有人扎堆閒聊,其他人衝向電梯口,盤算著八部電梯哪部會先到。
傑克在紐約打過很多年街頭籃球,深知球場上的規矩,於是故意顯得很冷淡。一開始,他只是把球回傳給練習投籃的人。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始投籃,他的準頭果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但始終沒人說話。又過了十五分鐘,傑克覺得放鬆了不少,就隨口問起大衛.湯瑪斯的下落。對方沒有說話,只是給他指了方向。
「是的。」
「他有沒有說過,去斯坦霍普家比直接去醫院好,因為斯坦霍普家離音樂廳近一點。」
「是人都會這樣的吧,」蓮娜笑得有點勉強。
「也許吧。我不知道。也許你應該問他。」
蓮娜不知所措地笑了笑。「應該算比較正常吧。怎麼了?」
安東尼奧放開傑克,然後盯著這群人看。
「你確定你沒事嗎?」傑克問道。
「是你逼我的,我開始並沒想動手。」
「非常擔心。病人渾身青紫,瞳孔很大,而且沒有反應。」
「萊特納小姐,你的證詞表明二〇〇五年九月八日,你與博曼大夫一起住在他波士頓的公寓裡。」
藍道夫從被告席上站起來,整理筆記,在講臺前站定,動作明顯比平常慢。即使表面上準備好了,他仍然長時間盯著蓮娜.萊特納看,最終她不得不避開他的目光。藍道夫這種嚴父氣質有時候確實令人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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