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 蓬塔雷納斯

「蜥蜴咬人是常事,」蓋提雷茲說道,「動物園的管理員老是被咬傷。有一次我就曾聽說,在安馬洛亞的一隻蜥蜴咬了睡在兒童小床上的嬰兒,那裡離你們來的地方大約有六十英里遠。動物咬人是經常發生的。不過我不明白,你女兒身上怎會有那麼多傷口。當時她在幹什麼?」
「唔,」蓋提雷茲說道,「我們不要太早地進行推測。順便問問,你是否聽說醫院裡還有其他被蜥蜴咬傷的病例?」
邁克.鮑曼說道:「那些咬傷……」
「有。」邁克.鮑曼說道。他遞上蒂娜畫的圖。
愛倫.鮑曼仍然覺得不放心。「那麼,為什麼蜥蜴會先咬她呢?」
「我相信她觀察很敏銳,」蓋提雷茲笑著回答說,「不過我仍然認為你女兒是被一條普通的皇冠鬣蜥所咬傷,而且產生嚴重的爬蟲過敏反應。藥療的正常時間是十二小時。明天早上她應該就可以完全康復了。」
第二天早上,日班工作人員拿著出院病人的名單來核對盛物架。她看到克麗絲蒂娜.L.鮑曼已被安排在今天上午出院,便把唾液標本丟到一邊。最後,他發現標本上有紅色標籤,也就是說,這份標本得送往聖荷西的大學化驗室,因此他又從廢物簍裡將試管拾回,把它寄出去了。
「我相信她一定會的,」克魯茲大夫回答道,「我又給了她一劑類固醇,她的呼吸平順多了。而且你也看到,手臂上的紅腫已大大消退。」
「她當時高聲尖叫,她說很疼。」
在聖馬利亞醫院地下室現代化的化驗室裡,人們得到消息說,蓋提雷茲博士鑑定咬傷美國兒童的動物是一條無毒的https://m.hetubook.com.com皇冠鬣蜥。因此對唾液的分析立即停了下來,儘管起先進行的分餾已顯示出幾種未知生物狀態的高分子蛋白質。但是夜班化驗師忙碌不堪,他把唾液標本放到冰箱內的架子上。
「這裡沒有從卡沃布蘭科來的人嗎?」鮑曼問道,「她是在那裡被咬傷的。」
「有。」
「有幾個足趾?」
「嗯,是的,」蒂娜回答說,「牠走路的姿態也像小鳥。牠就像這樣點頭,一上一下的。」她走了幾步,一邊點著自己的頭。
「蜥蜴的足跡象小鳥的一樣?」
「這就是咬她的動物?」克魯茲大夫看著圖畫問道。
他把她抱到沙灘上。她的手臂幾乎立即紅腫起來。邁克久久也不能忘卻他是如何瘋狂地把車駛回文明世界,那輛四輪越野車不停地打滑,費勁地順著泥濘的道路爬進山中,而他的女兒由於痛楚和恐懼一直尖叫著,手臂也越來越紅腫。早在他們到達國家公園的邊緣地區之前,紅腫的部位已擴展到頸部,隨後蒂娜開始呼吸困難——
最後他轉過身來面對著緊張地等在一旁的邁克.鮑曼和他的妻子。「我認為,蒂娜正在好轉。我只是想將幾個細節弄清楚。」他說道,且一絲不苟地做著筆記。「你們的女兒說,她被一條綠色的蜥蜴咬了,那蜥蜴大約一英呎高,從長滿紅杉樹的沼澤地直立著走到海灘上,對嗎?」
「我會好好玩的。」
「因為我特地看了一下,」她回答說,「而且,所有的小鳥在沙灘上都是留下三趾的痕跡,就像這樣。」她舉起手來,把中間三個手指和圖書分得很開。「那隻蜥蜴在沙中也是留下那種痕跡。」
「蒂娜說,像鳥鳴聲或老鼠的叫聲。」
「不,不,」蓋提雷茲博士說道,「爬蟲類不可能造成狂犬病,鮑曼太太。你女兒的病況是皇冠鬣蜥引起的過敏反應。不會有什麼更嚴重的病情。」
克魯茲大夫皺起眉頭。他又把圖畫仔細看了一會兒。「我不是專家。我已經邀請蓋提雷茲博士來我們這裡。他是海灣對面的卡拉拉生態保護區的高級研究員。或許他能幫助我們鑑定這種動物。」
「靜靜地坐著,」蓋提雷茲皺著眉說道。他搖搖頭。「唔,我認為我們還無法確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野生動物的行為是無法預料的。」
「是的。」
「我不知道有這種蜥蜴。」大夫說道,「她畫的這條蜥蜴用後腿站著……」
蓋提雷茲博士留著一臉絡腮鬍,身穿卡其布襯衫和短褲。令人驚訝的是,他竟是美國人。當他被介紹給鮑曼夫婦時,他用柔和的南部口音說道:「鮑曼先生,鮑曼太太,你們好,很高興見到你們。」然後他解釋說,他是耶魯大學的野外生物學家,在哥斯大黎加已經工作五年了。馬蒂.蓋提雷茲對蒂娜作了徹底的檢查,他輕輕地抬起她的手臂,打開手電筒仔細地觀察每一個傷口,隨後又用一把袖珍尺量傷口的大小。過了一會兒,蓋提雷茲從傷患身邊走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彷彿明白了什麼。接著他查看了偏振片(編者按:Polaroid,是一種經過特殊化學處理的透明塑膠片,能使光偏振。),就那種黏液問了幾個問題。克魯茲告訴他,黏液採樣正在化驗室https://m.hetubook.com.com裡作檢驗。
「而且那隻蜥蜴還發出一種叫聲?」
「三個。」她回答說。
「去,向克魯茲大夫說聲謝謝。」愛倫.鮑曼說著,同時把蒂娜推上前去。
鮑曼一家人離去後,克魯茲決定把這番談話向蓋提雷茲博士報告。
「一點也沒錯。」
「確實如此。」克魯茲大夫笑著說道,一本正經地握著小女孩的手。「祝你在哥斯大黎加剩下的假日裡玩得高興,蒂娜。」
「可是蒂娜特別提到牠的頸子很長,」愛倫.鮑曼堅持說道,「她還說腳上確實只有三個趾。」
「她手臂上那些泡沫狀的唾液又是怎麼回事?」愛倫問道,「我老是想到狂犬病……」
當邁克到達蒂娜身邊時,她正歇斯底里地尖叫。她的整個左手臂上鮮血淋漓,佈滿了細小的咬傷,每個傷口約有拇指指甲那麼大。手臂上淌著一團團膠黏的泡沫,就像唾液一樣。
「蒂娜觀察事物很敏銳的。」邁克.鮑曼說道。
「記得。」
克魯茲大夫突然覺得迷惑不解;隨後他笑了。「沒錯,蒂娜。我每次在醫院值夜班,隔天早上就換襯衫。」
「血清促進素,」蓋提雷茲說道,「一定是的。」
「不換,只換襯衫。」
「很遺憾,沒有。」克魯茲說道,「卡沃布蘭科沒有常駐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哪位研究人員在那裡工作過一段時間。在最近幾個月裡,你們也許是第一批在海灘上行走的遊客。不過我相信,你們會發現蓋提雷茲博士是個學識淵博的專家。」
「我的朋友,如果你聽到的話,一定得讓我知道。」
「沒有毒,鮑曼太太。毫無毒性。」蓋提雷茲解釋說,和圖書蒂娜手臂上的紅腫是過敏反應。「據文獻記載,百分之十四的人對爬蟲類嚴重過敏,」他說道,「看來你女兒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有毒嗎?」
「她會康復嗎?」愛倫問道,她的雙眼直愣愣地望著氧氣帳內。
「謝謝你,克魯茲大夫,」蒂娜說道。她走過去和大夫握手。然後她說道:「你換了件襯衫。」
「是的,」克魯茲回答說,「下降很迅速。」
但是,儘管如此,邁克.鮑曼仍然緊張不安。他們無法迴避一個事實,那就是他們的獨生女兒身受重傷,而且現在又遠離家鄉。
「也許是這樣,」蓋提雷茲說道,「爬蟲類的唾液中含有血清促進素,能引起劇烈疼痛。」他轉身面對克魯茲,「用了抗組織胺劑(編者按:antihistamine,是一種破傷風抗毒素。)後她的血壓下降了嗎?」
「你怎麼知道的?」
鮑曼一家人剛準備離去,克魯茲大夫突然又問道:「哦,蒂娜,你還記得那隻咬你的蜥蜴嗎?」
「是的,」邁克.鮑曼說道,「她說那是一條綠色的蜥蜴,大小像一隻雞,或是像烏鴉那麼大。」
「我得承認,那女孩的一番話使我迷惑不解,」蓋提雷茲說道,「我自己也一直在進行查證。現在我已經不再肯定她是被皇冠鬣蜥所咬。一點也沒辦法再肯定。」
「你是說,像老鼠的叫聲?」
「一點也沒錯,」邁克.鮑曼說道,「她說,它用兩條後腿行走。」
「我認為她現在已十分舒適。」克魯茲大夫說道。蒂娜正在氧氣帳內熟睡,大夫放下了帳門。邁克.鮑曼坐在床邊,緊靠著女兒。他想,克魯茲大夫或許相當能幹;他的英m.hetubook.com.com語說得很流利,那是他在倫敦和巴爾的摩醫學中心接受訓練的結果。克魯茲大夫才華洋溢,而且聖馬利亞醫院——蓬塔雷納斯的這家現代化醫院——極其乾淨,效率很高。
愛倫.鮑曼說道:「邁克告訴過你,她的觀察力十分敏銳的。」
「什麼也沒做啊。她說她只是靜靜地坐著,因為她不想把牠嚇跑。」
「他有足趾嗎?」
「不換領帶嗎?」
「我們還沒有鑑定出來,」大夫說道,「我從來沒見過這種咬傷。但是你會發現,它們正在消失。現在已經很難辨認出來了。幸虧我已拍下照片存檔。我還清洗了她的手臂,取下那種黏沫的標本——一份在這裡作分析,另一份則送往聖荷西的化驗室,第三份我們將冷凍保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你有她畫的圖嗎?」
邁克.鮑曼接著給蓋提雷茲看蒂娜畫的圖。蓋提雷茲點點頭。「我相信這的確是一張皇冠鬣蜥的圖畫,」他說道,「當然嘍,有幾個細節錯了。牠的頸部畫得太長,她把牠的後腿畫成了三趾而不是五趾。這條尾巴也太粗,翹得太高了。不過,除了這些之外,這就是一條我們正在談論的有參考價值的蜥蜴了。」
「那麼,那可能是什麼呢?」
「唔,那麼,」蓋提雷茲說道,「我知道這種蜥蜴。」他解釋說,世界上有六萬種蜥蜴,其中只有不到十二種能直立行走。在這十二種裡,拉丁美洲只發現四種。從顏色來判斷,這隻蜥蜴很可能是這四種之一。「我相信,這隻蜥蜴是皇冠鬣蜥,一種帶條紋的蜥蜴,是在哥斯大黎加被發現的,在宏都拉斯也有。他們用後腿站立時,有時可高達一英呎。」
「沒有,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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