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九年前、十年前的事了,就算你也喜歡她,也已經是古老的事了,聽到我們醫院的人殘廢,我們總不能袖手旁觀啊。」
「那裡,錯誤百出呢。不過,錯誤是人之常情。」
「不是嗎?老爺,她在你身旁是不是痛苦,我不知道,但那也不必忽然失蹤啊!應該正式提出辭呈,好好打聲招呼,然後離開旭川。」
「唔,你的話也有道理,不過,人有時候也會被迫到不得已的地步。」
「陽子,那個人喜歡爸爸呢,如果是妳,打算怎樣幫助她?」
啟造默默地把鹹鮭魚子放在飯上。
「危險人物?」
難道說,啟造也愛著王瑞琦?陽子忽然同情起夏芝來。
「爸爸醫院裡的人嗎?遇到這樣的人一定很難過。」陽子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樣子。
「老爺,王瑞琦這個人具有行動力吧?我覺得她的性格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想起一件事就等不及地做,這就是沒有抑制能力的不良份子的性格。」
「那麼,湯小姐,你的意思是說,王瑞琦的事就這樣撇下不管?」
「真的,那很好……那麼,還沒有得到結論?」聽完王瑞琦的事後,紫藤說。
「啊,那種時候你應該讓她按摩,多少會增加她的收入嘛。」
「我……我……」
啟造不能不這樣說。夏芝默默移動筷子,然後問:
啟造猜不到夏芝用意何在。夏芝那形狀姣好的嘴唇溫柔地微笑著,她一笑,嘴角就顯得很甜。望著她的嘴唇,啟造躊躇不決。陽子交替地看看他們,然後垂下眼睛。
「陽子,如果是妳,妳要怎樣幫助她?」夏芝再度問。
「不,只有高木讓她按摩。」
夏芝的表情突然轉為陰暗,她沒有忘記,不但沒有忘記,還討厭這個曾說要為啟造生孩子的王瑞琦m.hetubook.com.com
。啟造在陽子面前提起這女人的事,使夏芝覺得啟造很狡猾。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覺得現在應該拋開那些,讓她到我們的醫院來治療。何況林大夫現在是一個人,假使像妳所說的,王瑞琦小姐喜歡林大夫的話……」
「拜託,紫藤,為了使王瑞琦小姐重見光明,請幫忙借用妳的智慧吧。」夏芝撒嬌似地,合著白晳的雙手懇求紫藤。
「反正不管是不是王瑞琦,啟造,我認為我們應該幫忙她,何況你說她似乎並不幸福,所以更應該幫忙。」
「如果你讓她按摩,我想她會高興的。」
「我覺得不一定非要把她帶來旭川不可。」紫藤一粒粒將草莓壓碎。
「夫人,你還把靖夫這個人估計這樣高?那個人是很冷酷無情的哩。」
啟造也不忍心把王瑞琦棄之不顧,假使有萬全的方法,他希望還是把王瑞琦接到旭川來。這是他的真正心意。
「就是對自己的行為缺少知識。她不是和靖夫發生了那種關係嗎?當然是靖夫不對,但後來她還不是照樣和他來往?假使真的不願意,就不會製造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這一點我不大同情。還有,她不是在靖夫快要結婚時,突然失蹤嗎?口口聲聲說她喜歡老爺,我覺得事實上她喜歡的是靖夫。」
到底要在陽子面前講什麼?啟造慌張起來。
「原來那個女人單方面的喜歡爸爸?」陽子似乎放下心地問。
紫藤說著,端起陽子送上來的茶,喝了一口,夏芝的臉色僵硬,但馬上說:
「不錯,但王瑞琦並不像幸福的樣子。」
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啟造酸溜溜地說,不自覺地有些嫉妒靖夫。王瑞琦在給高木按摩時,曾說她那對眼睛是獻給了她所愛m.hetubook.com.com的人,這句話啟造現在仍收藏於自己心中。
湯紫藤走進來,看到飯桌說。
「可是……紫藤,假使你發現你有一個學生在別的地方殘廢了,你會怎樣?」
「什麼?她的眼睛看不見?」夏芝也不由吃一驚。
「唔,可能不忍心讓她按摩吧,爸爸。」
沒有考慮啟造和夏芝的立場,也沒有替阿徹和北原的感情想一想,只被尋死的念頭控制著,這確實是很大的過失,陽子沒有比此刻更看清自己。
「陽子,妳不知道詳細情形,可是,媽媽完全了解。」夏芝的聲調溫柔,眼光冷淡。
夏芝把筷子放在桌上,這時後門發出了湯紫藤開朗的聲音。
「那當然難過……不過,你看她幸福嗎?」
「是愛的表白。用這種方法失蹤,希望使人終生記著她,這是女人的撒嬌。」
「那沒有道理。」啟造不覺衝口說,夏芝露出了冷笑。
「我也這樣想。」
「為什麼沒有道理?林太太回娘家後,林大夫毫不在乎,而林大夫替王小姐造了墳墓,如果聽說她還活著,不知會多高興呢!」
「……」
「我想是完全不同。關於王瑞琦的事,我也聽靖夫說過。」
「的確可憐。那麼,看到你,很驚奇吧?」
「妳認為應該怎樣?」
「是的……不過,在原來的醫院做事,好像有些殘忍,而且靖夫也在醫院。」
「我記起來了。在什麼地方遇見的?」
啟造沒有說,他暗中護送拿著拐杖摸索的王瑞琦的事來。
「嘿,原來如此。」
啟造和夏芝的視線交織。
夏芝點點頭。
湯紫藤帶來的熟草莓,在燈光下閃著光澤,陽子拿出罐裝的牛奶,澆在每個人的草莓上面。牛奶白白地澆成一堆,轉眼從草莓與草莓之間往下流,流和_圖_書
到藍色的玻璃盤底下。
「因為湯小姐的話不會錯。」啟造沒有發現夏芝的表情,繼續說。
「這個我不知道。」啟造已開始懊悔說出王瑞琦的事了。
「嘿,妳的意思是想撮合他們結婚?」
「當然那時候王瑞琦還年輕也是一個原因,所以才會突然從老爺面前失蹤,這也可以說是愛的表白方法。」
「是的,我認為這樣最好,並沒有人叫她走,是她害得別人替她操心的。總之,不能控制自己行動的人,是危險的,徒然增加別人的麻煩而已。」
「什麼?愛的表白……」
「在豐富溫泉時,高木叫按摩的來按摩,這個按摩的就是王瑞琦。」
陽子悄悄向廚房走去。
「你真嚴厲,湯小姐。」
「哇,這個味道好極了。」啟造用湯匙舀起草莓,送入口中。
從理論上說,夏芝的話是正確的,但令人覺得冷冰冰的,好像缺乏熱血的樣子。
紫藤笑著,夏芝默默地望著他們,然後說:
「你們知道我嚴厲,我才這樣說,當然我也覺得靖夫卑鄙,王瑞琦可憐,可是,我不贊成這個時候因為她可憐而把她叫回來。」
「可是,有你啊。」夏芝揶揄地笑笑。
啟造不由地苦笑了。
啟造真想說,我才不那樣愚鈍,讓王瑞琦給我按摩。靖夫那席話,夏芝不也一起聽到的?王瑞琦為了維護我們夫婦的幸福,阻止靖夫對夏芝進攻,靖夫即抓住這個弱點,侵犯了王瑞琦。王瑞琦懷著思念啟造的心,失蹤了。這事實夏芝到底如何接受的?
「哦?靖夫也說過?」啟造有些驚訝。
「水芭蕉之間有牛躺臥,太好了,我覺得應該和你們一道去。」
夏芝和陽子同時望著啟造臉上。
我是在不可原諒的行為下出生的人。
「是啊!我也希望讓你們看到和-圖-書
。不過,我遇到了一個意外的人。」
「傻瓜,夏芝。」紫藤苦笑著問啟造:「怎麼樣?老爺。」
「好像完全看不見了。」
「自私嗎?」
啟造覺得夏芝問得太無情。
「你也讓她按摩了?」夏芝掛著溫柔的微笑。
「怎麼會幸福?雙目失明的人嘛。」
陽子放下手中的筷子。她從夏芝的話中已感覺出對王瑞琦喜歡啟造的事,夏芝含著拭也拭不淨的妒意。
「啊,好可憐,爸爸。」
「是的。」啟造清楚地回答。
啟造把最後一粒草莓送入口中,夏芝嘴角的微笑消失了。
「對不起,媽媽。」陽子的聲音誠實。
「陽子可能不認識,就是在醫院辦事務,後來突然失蹤,叫做王瑞琦的……」
「怎麼……夏芝。」
「突然失蹤的……?」
「咦,失明的人不見得就不幸啊,海倫.凱勒就是好例子,幸福的盲人並沒什麼奇怪。」
「我的場合與這件事的場合完全不同。」
「什麼?那麼,你是打算棄之不顧?」
陽子思索著從未見面的生母,和那遭到背叛的丈夫。
陽子的聲音含著由衷的同情。夏芝瞥了陽子一眼,對啟造說:
夏芝放下筷子,附和著啟造的話。啟造是昨天傍晚從稚內回來的,由於疲倦而提早睡覺。現在夏芝和陽子圍著桌子吃晚飯,一面聽啟造講著旅途風光。
「真靠不住,老爺,剛剛說還是聽從湯小姐的話吧,現在馬上覺得夫人的話也對……喏,好吧,就留作家課吧。」
啟造也不敢說他沒有叫她,因為他沒有勇氣對夏芝說明沒有叫她的原因。
「意外的人?是誰?」
「是嗎?」啟造抑制著激動,伸出筷子夾海膽。
紫藤對夏芝的問題笑起來。
「不,陽子的話不錯。」
父親啟造說,對她沒有絲毫感情,沒有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情已經這樣嫉妒,難道這就是夫婦?陽子想起自己的親生母親。啟造曾告訴陽子,她是在母親和不是丈夫的男人相愛下出生的,瞞著丈夫生下我的母親,能獲得丈夫的原諒嗎?絕對不可能原諒吧?
「那麼,妳打算怎麼辦?」紫藤冷冷地問。
「不錯,也可以這麼說。」啟造已經食不知味了。
「不過,還不知道她是不是肯回來。」
啟造以自然的口吻提出王瑞琦的事,他認為還是趕快告訴夏芝才好,但昨夜講不出來。
「看樣子還是聽從湯小姐的話吧。」
「老爺,反正那個人是危險人物。」
「是的,也說過為她造墓的事,所以大致的情形都知道。我認為王瑞琦這個人固然可憐,不過,有些自私。」
夏芝冷冷瞥了一眼似乎是在為王瑞琦辯護的啟造。
「她一個人生活嗎?」夏芝以探索的眼光打量著語氣含糊的啟造。
「完全不同?相差這麼多?」
「不過,紫藤,我還是覺得王小姐可憐,假使能治療,希望趕快幫她醫好。」
紫藤的口吻淡淡的,卻很尖銳。
「我買草莓來了,剛好作為飯後的水果。」
「嗯,大概很驚奇。」啟造不安地回答。
「啟造,醫院也需要按摩師吧?把她接到醫院來怎樣?」
陽子不由得垂下了眼睛,覺得好像忽然有一把刀頂在自己面前。不錯,也許正如紫藤的話,想到就做是不良份子的性格;想要人家的東西就偷,一生氣就殺人,陽子覺得這和她服毒時候的心情完全相同。我認為那是經過熟思之後,冷靜地喝了藥的,然而,那也算是魯莽的行為吧?
啟造不以為為了他們夫婦幸福而犧牲自己,成為靖夫的餌的王瑞琦是自私的。
「陽子,爸爸不知道那個人的感情,爸爸什麼都不知道,那個人就突然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