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三 京都之水

河蟹再度沿著岸邊逆流爬行。
一口吃下去可能把嘴巴塞得滿滿的糖果、黃豆餅、鹹脆餅等,以舊瓶裝著,靜悄悄地擺在店前。沒有其他土產店的熱鬧,只飄蕩著引人懷舊的微暗。
「唔,孤篷庵確實安靜不錯,不過,像我這種野人,還是毫無計算的北海道自然界比較輕鬆。」高木的眼睛有些睡眠不足的樣子。
「啊,有小蟹,炸油一定很好吃。」兩個女人停腳說著,馬上走開了。
「好吵鬧的啼聲。」
「那是什麼蛇?對烏鴉警戒那麼久,不動一下。」啟造終於站起來。
老人默默地將雙手放在拐杖上面,靜靜閉著眼睛,有一兩分鐘之間沒有動一下。半晌,老人才重新慢慢半睜開眼睛,把頭垂下。
「喂。」啟造仍舊蹲著,注視著蛇。片刻後,蛇才解開盤繞的身軀,向土神的陰影下爬走。
是的……
就是說,這些人是彼此有連帶關係的。
從老人口中出來的,只有一句「對不起」而已。然而,語短意長。啟造久久目送離去的老人背影。不過是被過路的人問起鳥名而已,就那樣專注地思考,而當他表示不知道鳥名時,彷彿做了壞事似的,深深垂下頭去。世界上竟有這樣的人,過去啟造從未想像過。
從枝椏間望去,清水的舞台越發顯得高聳,可能有四、五層樓高吧?難怪有句話說:「從清水的舞台飛落」。啟造能夠想像在這山谷間豎立兩三人合抱的粗大柱子時,工人們汗流浹背,氣喘如牛的情景,為此項工程而犧牲生命的人,和受傷的人,啟造也在腦中想著。
啟造認為是由於高木要一道去,他才心動。
「是的。」
大家的視線都集中於青苔上面捲成一團的小蛇,烏鴉威嚇地在蛇四周大拍著翅膀飛旋,蛇頭隨著烏鴉的飛動而改變方向。
高木喃喃自語。一度被蛇反攻的烏鴉已不再輕率地接近蛇,只發出吵鬧的呱呱聲而已。蛇也一動不動。
離開旅館,走不到二百公尺的地方就是鴨川,兩人憑著橋欄,對清晨的京都街衢戀戀不捨地惜別。在微陰之中,東山諸峰似乎尚在沉睡。
可能發現有機可乘吧,烏鴉迅速地衝下去,但在牠衝到前,蛇已如同飛箭向空中一躍,攻擊烏鴉,赤紅如火焰的舌頭閃了閃。烏鴉畏怯地飛開時,蛇已重新盤繞著身軀。
「那裡,石縫一定有小蟲或別的什麼,蟹和人一樣,有食物的地方才會去。」
估計了人坐在室內時的眼睛高度而種植的植物籬笆,以及為了能看見內部而設計的棚架角度,處處都是精心傑作。聽說反映襌道思想,嚴肅地凝視內部的一個宇宙就是枯山水庭園,但啟造不知道什麼是禪道。他只知道不論是一顆樹,或一塊石頭,應有的都有,沒有一樣是可以缺少的多餘物,而且它們互相影響,發生作用、調和。換言之,樹一顆,石一塊,一切都有存在的意義和使命,這一點啟造似有所領悟的樣子。
「拚個死活,不是吃就是被吃。」
高木低聲說,轉眼一看,前面一個老人拿著拐扙,慢步地走過來。穿著灰色毛衣、舊長褲、消瘦的老人,半睜開眼睛,面無表情地朝他們兩人這邊走。啟造迎上去,恭敬地彎下頭和圖書
「總之,京都居民多年來觀望著自己的街衢之間,說不定已都變成向後看的預言者了。」
「等待拍照時的面孔真有趣。」
不如意這句話使啟造突然想起在高桐院看到的細川玉子之墓,她是反叛者明智光秀的女兒,後來受高山右近的影響成為天主教徒,而被石田之成逼迫死亡。然而,到最後她仍堅守自己的信仰,不選擇有罪的自殺,而請老臣代為砍頭。數百年前的一個女人心中所蟄伏的沒有人能侵犯的靈魂,重新使啟造深受感動。
「你這傢伙怎麼講這種該罰的話?我們到京都來,不是該歸功於嫂夫人嗎?」
「喏,今夜遊祇園吧。」
「不錯,你這個人經常在胸中呢呢喃喃的自言自語。不過,啟造,你知道京都為什麼革新氣氛這樣濃烈?」
清水寺的正殿背著陽光,清楚地聳立著,栗色的檜木薄皮屋頂的顏色,映入啟造眼中。現在啟造倚著內院的欄杆,眺望深谷那邊的正殿。
「要是在北海道,這種小路才不准汽車行駛哩,沒有道理。」每次汽車勉強駛過,高木就瞪起眼睛。
僅僅一、兩分鐘之間,就已如此深深接觸了一個人的心,啟造一直注視著老人走去的山道,直至他轉彎不見。
兩人像被推著走似的,登著埤斜坡,不論那一家店裡都有一群群的觀光客。在這些熱鬧的商店之間,彷彿忽然裂了一個洞似的,夾著一家安靜的店鋪。
陽光照在背部,有些發熱。
「意識著自己是醜惡的事吧?」
「喂,走吧。」高木一面拿出香菸來叼著,一面催促。
啟造露出了苦笑。
兩人慢慢從後面陰暗的山路走下去。那光澤閃閃而略厚的葉子是什麼植物?啟造剛停下腳,就聽到高木說:
啟造抬頭看著細小的葉子重疊的楓葉,不論是蘆竹葉,或這些楓葉,都是纖細的,令人湧起滿懷柔情。在荒涼的大自然和嚴酷的寒冷中成長的北海道人,幾代之後,似乎就變成與關西人不同的人種了,啟造想。
「唔,我也不知道。」青年冷冷地答著,走過去。接著,一對年輕男女像小孩子般手牽著手,以輕快的腳步走來。
經過橋上的車輛似乎已稍微增加,啟造俯視下面的流水說:
在旭川出生、成長的啟造,到祖父那一代為止,就沒有可追溯的歷史。在那以前,北海道是一片原始林。當然有蝦夷人的歷史,但祖先所遺留的建築物、繪畫、雕刻等,頂多不過七、八十年的時間而已。換句話說,加上啟造才一世紀,也不過是不久前的事。
謝絕參觀的孤篷庵是不公開的,但啟造他們是由大學時代的朋友小堀家的陪同,以訪https://m.hetubook•com.com問私人家庭的形式去的。
「屬於無聊的精神狀態類吧。」
「唔,不錯,確實走了許多地方。」
「夏芝為什麼託你做這件事?」啟造的眼睛離開蛇目傘。
「是的,除非住下來,沒有辦法了解。不,即使住下來也不可能了解,了解是沒有止境的。不過,寺看過了,佛像看過了,祗園和高瀨川也看過,連保津峽至北山杉林都看過,真是一次了不起的京都觀光。」
啟造想起與他有關的每一個人,夏芝、阿徹、陽子、高木、靖夫、紫藤、王瑞琦、順子、石土水、京惠子、北原……其中像靖夫和石土水這種不受歡迎的人物也在啟造生命中出現。假使沒有他們,陽子、順子和京惠子也都不會進入他的生活中吧?然而,啟造已經不能想到生活中沒有陽子的情形。
街上清晨的氣氛漸漸淡薄,往來行人增多了。
啟造露出了苦笑。
「老實說,啟造,是嫂夫人叫我帶你來京都的。」
「是的,不過……」
「你不是沒去過京都嗎?這次正是好機會。醫生是一種無法隨便旅行的行業,我們的同學畢業以後,沒有去過東京以西的傢伙很多哩。」
「是嗎?總之,是為了吃而拼命地活著吧。」
啟造覺得水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移動而蹲下去,一隻香蕈色的河蟹,逆水沿著岸邊的石頭爬行。
「相同嗎?我正盼望像他一點。」
「這一點我也想過,喏,這是我這鄉下人的想法。以我這三天來觀光的印象,作為文化財產而留下來的,不論是寺廟或其他建築物以及佛像,沒有一樣是平民化的東西。就是說,全部是貴族文化。」
「真驚人。」
背對著南禪寺的山門,啟造和高木慢慢走下石板斜坡路,路左側有一條小流水,發出淙淙水聲。
「當然我也喜歡北海道,不過,京都有數千年的歷史,在不知不覺間,好像和古代的人談話似的,這一點很合我的性格。」
高木咧嘴笑笑,看著啟造。啟造覺得自己強烈的自我意識性格被指出一樣,感到羞慚。
「哦,對,那麼,故事中鬼出現的清水斜坡,大概就在這一帶吧?鬼拋下槌子逃走了。不過,現在鬼也進化了,多半變成沒有角的鬼,到底誰是人,誰是鬼,都搞不清楚了。」
「好不舒服的啼聲,可能有什麼事吧?」
「住在城市的人,也許連鳥啼聲都沒聽過。」
「院長應該偶爾出去旅行一下,部下會感謝哩。」
兩人的腳步稍微加快,走下山路,右邊擺了好幾尊小小的土神,好像被丟棄似的。
「這是什麼?」
啟造和高木從南禪寺繞到清水寺,茶器、京都偶人、陽傘、扇子等土產品,櫛比鱗次地擠在路兩側,狹窄的清水斜坡路遊客充塞,汽車從其間駛過去。
「不知道,這種啼聲和京都很不相稱。」
「不錯。」
「本來不是吧?」
「不過,被人問起鳥名,也不必那樣慚愧,反而使問的人覺得做錯事情一樣,感到不好意思。」
「叫出這種聲音的鳥是什麼鳥?」高木向背後趕上來的兩個戴登山帽的青年問。
聽了高木的話,回頭一看,約有三十來個男女,扮出一本正經的臉朝著照相機,每一個人似乎事先受到指示般,露出相同的表情。意識著自己,要把自己漂亮地表現出來時,都是這種面孔嗎?也許我自己也同樣是這種面孔。
「讓你浪費時間,真抱歉。」啟造重新發現陪伴著他的高木的耐性。
「不錯,充當苦工的是平民,要是在現在,就發https://m.hetubook.com.com生勞資糾紛了。」
在拿著小旗的嚮導後面,跟著一群觀光客,學生和女人也三三五五和啟造他們交錯而過。啟造忽然在流水旁邊停腳站住,那是條一尺來寬,不能叫做水溝的淺淺的流水。
「唔,是的,譬如,小堀遠州的房子,就不是我們的經濟能力所能建造的。」
「開玩笑,問起鳥名或花名,就一一露出那樣抱歉的表情,連我都會累哩。」高木笑起來。
「太快了,三、四天實在沒辦法了解京都。」
「夏芝?」啟造不解地望著高木。
高木的醫院有勤奮的副院長瀨戶井,啟造要離開個把星期也不能說不行。
「唔,這水的聲音不錯。咦?」
「神經症?」
「咬到了!」大家突然吁了一口氣,但飛到二、三公尺高度的地方時,不知怎麼,烏鴉丟下了蛇,停在樹枝上面。
「三夜似乎太短了一點。」
「是河蟹,高木。」
「不過,大阪太遠了。」啟造不大情願地回答。
啟造憶起思索著這些事而觀賞孤篷庵庭園。
「啟造這傢伙可真令人吃驚,不管是蟹或蛇,都要看到完全了解為止。到最後不動的,不是蛇而是你。」
透過櫥窗觀賞著京都偶人柔和的眉毛,想到自己此刻身在京都,啟造就不由得湧起不可思議的感覺,好像另一個自己尚留在旭川的賴醫院給病人看病似的。
「對了,買一把回去送給嫂夫人吧,她撐這種傘最適合不過了,一定會喜歡的。」
「有道理,因為預言者是走在一步之前的人,而貴族所遺留的文化觸發了平民的靈感。唔,這也是一種說法。不能如意的,並非只有比叡寺僧侶和鴨川流水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追根究柢,都是從平民口袋裡挖出來的錢。」
鳥聲不知幾時遠去了,兩人重新循著微斜的山路走下來。
「喂,啟造,有蛇目傘,想不到還會有這種傘。」
「吱嘎吱嘎。」頭上發出從未聽過的鳥啼聲。
「喂,那位老人可能知道鳥名。」
「哦,難得,近來已經看不到這種傘了。」
「嘿,到京都來吃北海道的玉蜀黍嗎?」高木開心地笑起來。
「喂,瞧瞧這個,我的掌上可以攤開十五、六枚吧?」高木指著他掌中的楓葉,「這裡的楓葉真小,和北海道不同,我對小東西最沒有辦法。」
「可能在找合適的洞住吧?」
「那當然,蟹當然是橫著走的。」
「祇園?」啟造露出不願的表情,陽子的容貌,忽然浮上胸口。
「我們不知道。」說著,走了。
「那裡遠?從札幌乘飛機,一下子就到了,假使你要去,我可以陪你去。」
啟造忽然渴望陪伴陽子在這條幽暗的山路走,跟紫藤一道也不錯,但他不想和夏芝一起走路。
靜靜坐在沒有人的孤篷庵茶室時,院子的白色小石子和水盆的水,反射於磨砂的天花板,使茶室顯得溫暖明亮。考慮及此而建造的構造,效果十分大。從茶室眺望院子時,啟造深深體會出這裡就是京都。
大約半個月以前,高木出其不意地到啟造家來,勸啟造參加在大阪召開的內科醫www.hetubook.com.com學會。啟造說,醫院太忙,放不開。高木即這樣說:
人假使有意學習,從蟹或蛇都能學到東西,啟造想。
「那裡,是觀光大阪和京都,到佐渡別那回,有王瑞琦這個禮物,到京都的話,還不曉得有怎樣的京都娃娃在等待哩,人生實在夠愉快。」
「對不起。」
一會兒,大家都走了。可能是死了心吧,烏鴉也終於飛走了,但只有蛇和注視著蛇的啟造依然不動。夕陽照射於青苔上面。
在溪邊順子匐伏於野菊上面的情景,確實一直縈繞於啟造眼前,想到她的心靈受到多大的創傷,就為她難過。也許因此在不知不覺間,變得不愛開口吧。
「是的,而且嫂夫人還擔心可能是嚴重的神經症,所以打電話告訴我。她說從順子小姐回去以後,你就不大和她講話,每天不知在沉思什麼。」
「不知道?這裡的人竟不知道。」
「參加內科醫學會?」
高木也蹲下去,黃色的樹葉從河蟹旁邊流過去。河蟹以抱著夾子的姿勢,橫著爬行。來到石縫間時,把身體躲進去。但才躲入,又馬上出來抱著夾子逆水前進。在溫暖的秋陽照射中,啟造的心情轉為柔和。
「蟹是橫著走的。」
有些人腳已站酸,正想離開時,烏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俯衝下去,銜住蛇的小小尾巴飛上來。
「沒有人知道,我就更想知道。」
啟造苦笑著,返頭看看剛才蛇盤留的地方。
「不錯,小東西是你的弱點吧?」啟造想著高木長久以來所做的乳兒院工作,這樣說。
「據說,石川五右衛門站在那山門的樓上說:奇景,奇景。不過,如果在現代,就不會這樣說了,現在有飛機和高塔,高的地方已不稀奇了。」
「怎麼了?」
啟造覺得他自己感到歉意的成分太少,尤其是陽子的事,再怎麼道歉都彌補不了。假使剛才那位老人是站在我的立場,他將如何向陽子道歉呢?為了對太太報復而收養陽子的可怕事實,如果是剛才那位老人,也許會慚愧得無地自容,內疚到活不下去吧?
「不過,那副嚴肅的樣子,令人心折。」
「喂,啟造,你是到京都來看河蟹的嗎?京都還有很多可看的哩。」高木站起來,但啟造的眼睛沒有離開那隻蟹。
高木指示的店鋪前面擺了數座古舊的燈籠,燈籠上面細瘦的地方掛了四、五把蛇目傘。
「是的。蟹自己可能沒有想到本身是橫著走路。」
二、三個穿日式外套的男人在小攤前面邊烤著玉蜀黍,邊高聲叫賣,旁邊貼了一張紅紙,寫著「從札幌直送」。
「喏,總之,該感謝的是太太。喂,啟造,在賣玉蜀黍,太棒了。」
「是嗎?我以為和平常一樣。」
我犯了非以死無法贖罪的錯,卻毫不在乎地活下來,啟造痛心地想。
「正是弱點。京都這個地方連茶屋的座墊也只有普通座墊的四分之一而已,茶杯小小的,好像來到小人國一樣。商家的入口那麼窄,我這種高頭大馬的人,恐怕擠不進去。」
「那麼,庭園如何、建築物如何,不懂也沒關係吧?」
一隻烏鴉在土地公前面拍動著翅膀,忽然向地上撲去,又馬上飛上來,一面發出刺耳的叫聲,人們遠遠地圍觀著。
「可是,路上麻煩。」
拍完照時,每https://m.hetubook•com.com一個人臉上像是灌進了生命,恢復生動的表情,那是比剛才裝模作樣,有幾分怕人的表情美得多的面孔。
「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那吱吱叫的鳥是什麼鳥?」高木再度問,兩個年輕人互相看看。
「嫂夫人說,不論祇園或任何地方都帶你去。」
「是的,金閣寺是足利義滿的山莊,清水寺是家光重建的。」
到京都後,啟造才體會了直接接觸數百年前的時代的生活,在現實中並非沒有。不論是街道或是昨天看過的孤篷庵的石頭,都潛存著幾百年前的氣息。只從畫集和書刊上面接觸的景物,在現實中繼續留存。這對於出生於旭川,住在旭川已有五十年的啟造,是一種新鮮的驚奇。
「怎麼?又是啟造哲學?」高木笑起來。下一個石縫河蟹也進去了。
「她在擔心你患了神經症。」
剛才在南禪寺觀賞狩野探幽的老虎畫時,啟造也從畫中感受到了狩野探幽的靈魂和氣魄。
「不,不是這個意思。嫂夫人說,你食欲減退,半夜裡突然起來,茫然地坐在神龕前面,所以很擔心。她說考慮找高橋精神科醫生商量哩。」
「是的,有人說歷史家是『向後看的預言者』,如果細細注視京都的文化,也許會聽見千年的平民呻|吟聲。」
「是的,這個人一定過了相當豐富的人生。每一件事都這樣嚴肅地應付,恐怕會疲倦吧。」高木也感動地說。
「一寸法師的歌聲中,不是有一句,『伴姬至清水』嗎?
「啟造,你有些地方和那個老人相同,若不小心,會累倒哩。」
「不,鬼就是人吧,我覺得大家都把做鬼的心藏在裡面。」
「放棄了吧!」高木望著烏鴉說。在枝頭上俯視蛇的烏鴉眼睛兇猛,青苔上面的蛇也化成青苔似地一動不動。
「像我這種缺少風雅的人,不懂得寺院是什麼。喂,啟造,寺院是讓人看建築物的地方嗎?」
「各有長處,不過,可能由於人多的關係,我覺得沒有遊客的孤篷庵印象最深。」
「冒昧請問一聲,剛才啼叫的鳥是什麼鳥?」
「你認為什麼地方最好?蟹和蛇嗎?」高木笑著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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