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開始行動」

可是這些兵不願意上。他們頭也不抬。溫特斯回憶說:「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們抬頭看我的時候,臉上那種驚訝與恐懼的神情。」德國人的機槍似乎鎖定了他。他成了一個公開的目標。「子彈橫飛,把我周圍的路面打得塵土飛揚。」
六月七日天剛濛濛亮,赫斯特上尉就來找溫特斯。「溫特斯,」他開口說道,「你們昨天打了一整天,我現在真不想這樣做,可是我想讓E連打先鋒,向維爾維爾進發。」
當晚二十三點,E連和五〇六團的其他連隊都後撤到卡朗唐,到師裡當預備隊。軍官們把士兵安排到沒有被毀的房子裡去住。溫特斯為自己的連找到了一家被遺棄的旅館。睡覺之前,軍官們到各個班、排進行了一番巡查。韋爾什巡查回來之後,坐在旅館的臺階上就睡著了。溫特斯睡的是有鋪有蓋的床上。這是他終身難忘的一個覺。
泰勒將軍決定從三個方向同時發動進攻。第三二七滑翔步兵團從北方、五〇一團從東北方向展開進攻,五〇六團將夜行軍繞到已接近被包圍的卡朗唐西南方向發動攻擊。協同進攻的時間定在六月十二日拂曉五點。
布利思站了起來,隨後返回了連隊。「從來沒碰到過這種事,」溫特斯說,「他太害怕了,連眼睛都看不見了。怪事。這小伙子什麼都看不見了。可是他所需要的只是有個人跟他談談,讓他心情平靜下來。」
命令下達了:六點發動攻擊。
蒂波和利布高特清理了一幢房子。正當蒂波從前門出來的時候,「一發迫擊炮彈擊中了我,把我掀進了房子裡。我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也沒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是有些站立不穩,M─一還握在手上。」德國後衛部隊讓他們預先部署的迫擊炮發揮了作用。利布高特一把抓住蒂波,扶著他慢慢坐下,把醫護兵找來,並安慰他說他會沒事的。
六月二十九日,第八十三步兵師來接一〇一師的防。克里斯回憶說:「他們看上去真乾淨。每個單位都是滿員。就從他們鋼盔上的油漆也能看出,它們是剛剛拆包的。看到我們這些邋遢的烏合之眾,他們一定會非常震驚。」
「不行。」戈登表示反對,「我還沒有告訴溫特斯中尉呢。」
克里斯坦森說:「我直不起腰,也動不了。由於彎著腰,被夾在裡面,我連氣都透不上來,可是我看到豪厄爾那雙瞪得像銅鈴的眼睛,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每一次炮彈炸響,他嘴裡總要嘰嘰咕咕地說『見鬼或者上帝』之類的話。這個壓在我身上的胖子突然使我感到一陣驚恐,因為我感到窒息。」幸好炮擊停止了。
戈登從火線上退下來,找到了溫特斯。剛才他的小腿肚子上被彈片打了個貫通,他的肩部也中了彈片,血流不止。可是使他惱火的卻是他右腿上靴子上方位置的一個癤子,讓他疼得難受。他告訴溫特斯說,他要去把這個東西切開。溫特斯同意後,他就一瘸一拐地上急救站去了。
「能回去真是太好了。」溫特斯說:「大家見到我們都很高興。我們就像回到家一樣。」
溫特斯把韋爾什中尉率領的老一排佈置在道路的左側,也就是道路拐彎後就變直的那個位置,把二排放在路的右側,讓三排當預備隊。他們臥倒在路邊的溝裡待命。德國守軍沒有暴露任何機槍火力點,也沒有打迫擊炮,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根據溫特斯的回憶,「這就是紀律所起的作用。他們明白了之後,就衝上去了。」
除了不斷落下的迫擊炮彈之外,還不時有狙擊手打來冷槍。利普頓率領三排來到路口,拐進右邊的路上。街上的爆炸此起彼落,他緊貼在一面牆上,大聲命令手下的人跟著他上。一發迫擊炮彈落在他前面大約二米的地方,彈片飛進了他的左面頰、右手腕和右腿胯部。他的步槍咔嗒一聲掉在地上。他也摔倒在地上。他用左手摸了摸右頰,摸到了一個大洞,不過他最擔心的還是他的右手,因為血不住地往外直冒。塔爾伯特中士來到他面前,在他的手臂上紮上止血帶。
「蒂波,」利普頓小聲說道,「我們都靠你了。不要打偏了。」
「我託人帶話給他,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戈登這才表示同意。
他們用一件雨披把它蓋了起來。班上的人打算先吃它幾天牛肉而不吃K號乾糧。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些連續不斷、四處橫飛的炮彈碎片。這些碎片鑽進了牛肉裡。等他們第二次吃牛肉的時候,不斷有人的牙齦被這些碎片扎破。
E連在索貝爾上尉帶領下曾進行過幾個月的夜間訓練,包括夜間越野、穿越樹林的強行軍,夜間羅盤使用、部隊夜間行動可能碰到的問題以及部隊夜間行動的控制。E連的人對夜間作業是駕輕就熟,有些人甚至說他們夜間的視力比白天還好。
對於E連來說,從前線下來,哪怕只有幾天時間,也是一種解脫。想到能不受干擾地美美睡一覺,不受炮火的騷擾,不用被派去巡邏,能吃上一口熱飯,能穿上乾衣服睡覺,特別是能洗上一把熱水澡,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
尼蘭德走了幾分鐘之後,穆克去找馬拉其,「他皺著眉頭,往日臉上那愛爾蘭人頑皮的微笑消失了」。他問馬拉其,尼蘭德跟他解釋為什麼回國的原因了沒有。馬拉其說沒有,然後穆克把事情說給他聽了。
溫特斯挨個看了看他的傷員。其中有個傷員是二等兵艾伯特.布利思。
十六點三十分,第二裝甲師的六輛坦克在剛剛調上來的第二十九師一些步兵的支持下,把E連替換下去。溫特斯回憶說:「看到這些坦克從我方陣地衝向德國人的藩籬,同時用五〇毫米機關炮向敵人射擊,還有新調上來的步兵隨同坦克前進的場面,覺得實在太精采了。」
突然,奧爾頓跪在地上,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我們他媽的趕快離開這兒。」馬拉其朝莫爾看了一眼,發現他盯著一雙編織的嬰兒小鞋子。他們把撿起來的東西全都放了回去,然後回到聖古姆德蒙特,決心將來要尊重他們死去的戰友。
他同時也覺得要豁出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哈里.韋爾什衝在最前面,想敲掉那個機槍火力點。溫特斯心想,如果我不有所動作,他就死定了。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小心地朝門外望去,模模糊糊地看見幾碼開外的藩籬後面的坦克炮塔輪廓。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坦克上機槍射出的子彈就打進我的左大腿,我頓時就栽倒在地上。」博伊爾被卡車送往猶他海灘,準備撤到英國。在途中「我們碰到了索貝爾。hetubook.com.com他正用吉普車上前線運送給養」。
桑普森神父把弗里茨送到猶他海灘。他搭乘一架飛機去了英國,踏上回美國的旅途。
這時候利普頓才感到胯部的疼痛。他伸出左手往下一摸,只見手上血乎乎的。
卡朗唐
塔爾伯特中士整夜都在防線上巡查,讓大家輪換放哨,這樣每個人都能稍稍睡幾分鐘。他讓步兵都上了刺刀。夜晚很涼。他拿起一件德國人的雨披披在身上。到凌晨大約三點鐘的時候,他用左輪槍撥了撥二等兵喬治.史密斯,讓他去換崗。史密斯正睡得迷迷糊糊。他醒過來後,看見慘白的月光下有個穿著德國雨披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還用槍捅他。
德國人仍然在向前衝。他們想從鐵路北側實施迂迴包抄。溫特斯指揮迫擊炮進行阻擊。E連牢牢地守住了陣地。他們在六月十二日攻打卡朗唐的戰鬥中有十名傷亡,在十三日守衛卡朗唐的戰鬥中又增加了九名傷亡。
在艦上,艦長問韋爾什中尉:「你的兵想吃點什麼?雞還是牛排?冰淇淋?雞蛋?」
到了上午七點,這一地區已經鞏固了。這時候F連已經與三二七團會合。卡朗唐被攻克。斯特雷耶中校進入城裡與三二七團三營營長見了面。他們來到一家酒店,開了一瓶酒慶賀勝利。
二等兵奧爾頓.莫爾是E連撈外快的行家。他找到了一個進入猶他附近一個主要供應倉庫的辦法。他第一次出馬就弄回來兩紙箱東西,一箱什錦水果,一箱鳳梨。「這些東西吃起來就像是你生平第一次吃的最好的東西。」哈里.韋爾什回憶說:「我的身體從來沒有那麼糟糕過。我們還不適應那樣的食物。」從那以後,莫爾每天出去,總要帶一些新花樣回來享用。
六月十三日零點三十分,德國人向兩道藩籬之間派出一支偵察隊。那不是悄悄進行偵察的部隊,而是大約兩個班喝醉了的兵。他們一邊用手提輕機槍射擊,一邊辱罵美國人。「真把我們給嚇壞了。」溫特斯回憶當時的情景說:「因為我們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擔心是敵人的夜襲,可是德國人很快就退回去了。
第二天,也就是六月十四日,理髮店開門營業。當兵的都在排隊理髮。(他們在被遺棄的商店和房子裡,見到酒、食品和其他東西,是會「自助」的,可是對於服務項目,他們全都付錢。)溫特斯到急救站去處理腿上的傷。隨後的五天,他過得比較輕鬆。也正是在這幾天,他把D日的經歷寫進了日記。前一章就引用了其中的內容。韋爾什負責連裡的日常工作。辛克上校到連裡來,感謝溫特斯的E連在六月十三日的戰績,因為他們守住了右翼,阻止了德軍的突破,對卡朗唐的戰鬥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辛克還說,由於溫特斯D日在布雷庫特莊園的戰鬥表現,他已經為溫特斯報請國會榮譽勳章。溫特斯心想,這當然很好,可是連裡其他人怎麼辦。
對於一〇一空降師來說,卡朗唐之戰是諾曼第戰役的最後一仗。該師逐漸被調到猶他海灘北面的一個有無線電、電話、佈告欄的野戰營地,負責當地治安,保養武器裝備、操練地面隊形,還有一個訓練計劃。作為一種補償,那裡有熱水澡洗,還有幾乎不受限制的撈外快的機會。
六月十日,二等兵奧爾頓.莫爾請馬拉其跟他一起去聖母教堂,去找一個他曾看見的、堆塞在一個空架子上的野戰背包。莫爾是個性格粗獷的人,很像約翰.溫,是懷俄明州人,父親在卡斯帕開了一家沙龍酒吧。莫爾與他中學時代的心上人結了婚。他在英國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來到了這個世界。馬拉其同意跟他去,可是等他們到了之後,他感到有些不安,因為他意識到這些背包都是從死去的傘兵身上取下來的。然而,他還是和莫爾把背包裡的東西倒出來,把糖、衛生用品、配給的食品和錢都收集在一起。
在六月十一日~十二日的夜行軍中再次暴露出問題。F連作為先頭部隊,E連緊隨其後。他們開始向卡朗唐運動,首先穿過一片沼澤,通過一座大橋,然後向西經過一些田地,來到一條鐵路旁。穿越沼澤和灌木藩籬不是一帆風順的。各連之間不斷失去聯絡。F連遇到一個非常困難的地段,想方設法通過之後,立即加快了行進速度,沒有考慮後續部隊通過那段瓶頸地區的問題。團部不斷下達命令,改變一營與二營的前沿。各連就不斷停下,修築工事,架設機槍,接著又收到前進的命令。
六月六日那天,E連在諾曼第地區跳傘的官兵總共有一百三十九名。六月二十九日從前線被換下來的時候,具有戰鬥力的官兵只剩下七十四人。(在這次戰役中,五〇六團是傷亡最大的一個團,傷亡人數達九百八十三人,大約佔了總人數的一半。)在戰鬥中陣亡的尉官是托馬斯.米漢和羅伯特.馬修斯;中士有威廉.埃文斯、埃爾默.默里、默里.羅伯特、理查.歐文和卡爾.里格斯;下士有傑里.文策爾、拉爾夫.懷默和赫明.科林斯;二等兵塞爾焦.莫亞、約翰.米勒、傑拉爾德.斯奈德、威廉.麥戈尼格爾、歐內斯特。奧茨、埃爾默.泰爾斯塔德、喬治.艾利奧特和托馬斯.沃倫。
(一九八一年,塔爾伯特在寫給溫特斯的信中說:「你站在路中間的情景,我終身難忘。你對我是莫大的激勵。我手下的兵也都有這樣的感覺。」)
五點三十分,溫特斯下令全連準備出擊。就在他即將下達出擊命令的時候,馮.德.海特也下達命令,讓他的第六傘兵團發起反攻。雙方動用了所有的大炮、迫擊炮、機槍、步槍以及其他武器,一時之間槍炮聲大作,天昏地暗。疲憊不堪的軍人那一點點腎上腺素早就枯竭了。泰勒將軍在敦促行動要快。當兵的發出陣陣叫喊。有一度,E連還與一〇一師另一個連隊相互打起來。有些謝爾曼坦克甚至向左側的友鄰部隊發射了支援炮火。霎時間一片混亂。
科林斯將軍命令第七軍向北進擊,主攻方向是瑟堡(諾曼第地區的第一大港口,一個重要的戰略目標)及其西面,向海灘的方向(目的是切斷在科唐坦的德國人的交通線),可是成效非常有限。不打破卡朗唐的瓶頸,就不可能取得多大的進展。這項任務落到了一〇一師的肩上。
到了這個時候,溫特斯真的火了。團部折騰了一整夜才使部隊進入作戰陣地。停止前進、出www.hetubook.com.com發、停止前進、再次出發,折騰了這麼多次,把人弄得疲憊不堪。「根本不應該這樣。」溫特斯評論說,「事情沒有那麼困難。我們磨蹭了一夜,才來到攻擊陣地。」由於沒有時間進行偵察,E連不知道前面是什麼情況。沒有任何炮火準備,也沒有任何預先的空襲。
瓜奈若帶領二等兵布利思、來自賓州伊利的約瑟夫.列斯尼耶夫斯基以及其他兩個人出發了。他們利用藩籬的掩護向前進,布利思走在最前面。他到達最後一道通向那些農舍的藩籬時,脖子上中了德國狙擊手一發子彈。
E連再次出動,向東北方向運動。到五點三十分,五〇六團二營已經進入攻打卡朗唐的位置。他們的目標是由德軍第六傘兵團一個營把守的丁字路口。通向該路口最後一百米左右的道路是筆直的,而且是個緩緩的下坡,路兩側有兩條淺淺的溝。E連直接沿公路前進,F連在左翼策應,D連作預備隊。他們接到的命令是進入卡朗唐,與從北面來的第三二七團會合。
一九四四年六月七日~七月十二日
二營已經達成了D日的各項目標。第四步兵師已經在海灘立足。堤岸道路已經被控制。下一個任務就是南下杜沃河對岸的卡朗唐,與從奧馬哈海灘登陸後向西挺進的美國軍隊會合。行動路線是從庫洛維爾出發,經過維爾維爾到聖古姆德蒙特,然後渡河進入卡朗唐。
豪厄爾跳出自己的掩體,跑向克里斯坦森的散兵坑。這時第二發迫擊炮彈幾乎就在同一個彈著點上爆炸,「近得能聞到嗆人的火藥味。」豪厄爾跳進了克里斯坦森的散兵坑裡。
一切都很平靜,沒有發生任何戰鬥。由E連調到營部擔任人事參謀的拉文遜中尉走到一片空地上去大便,在拂曉的微光中可以看見他白白的屁股。一個德國狙擊手朝他開了一槍,打中了他的臀部。(他被撤離到英國,後來在被運回美國的途中,他的飛機在大西洋上空失事墜落。)
根據馬拉其的回憶,在這「硝煙瀰漫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在誦讀『萬福馬利亞』。我抬頭一看,發現是約翰.馬洛尼神父手捧玫瑰經,走在道路中央,為在交叉路口戰鬥中死去的人安魂。」(馬洛尼榮獲優異服務十字勳章。)
四十七年後韋爾什在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搓著雙手興奮地說:「哦,他們打得真帶勁!」
「那真是個莫大的安慰。」利普頓回憶說。兩塊彈片打進了大腿上部,但「沒有打中任何要害部位」。
連絡恢復了。E連繼續前進。在行進途中,他們看見一個死去的德國人右手高高地指向天空。每個人都從他身上跨了過去,等二等兵「瘦子」韋恩.西斯克走到那裡的時候,他握了握那傢伙的手,還在他鼓漲起來的肚子上踩了一腳,那具屍體還「打了個嗝」。
第二天,連隊登上巨大的登陸艦之後,莫爾把摩托車推到離海岸最近的沙丘背海的一面。他與馬拉其事先約定了一個手勢暗號。大家全部登艦之後,就是他開始行動的時間。馬拉其給海軍的人來了點賄賂。他站在登陸艦的坡道上,看看時機已經成熟,就給莫爾打了個手勢,莫爾騎上摩托車,翻越沙丘,一下就衝上了坡道。
根據溫特斯的回憶(他當時已擔任代理連長,米漢仍被列為戰鬥中失蹤人員,還沒有列入陣亡人員名單),不能應付夜間作戰的,是團部的那些參謀。在訓練問題上他們「溜了號」,沒有經過士兵和一線下級軍官那種連續幾個夜晚的夜間作業。這個問題在D日那天夜裡就暴露出來了。溫特斯說:「在判定方向和尋找目標方面,有問題的是他們。在穿越藩籬方面他們的問題也很大。普通士兵和下級軍官能應付自如,在尋找道路和目標方面幾乎沒有什麼問題,而且不用地圖。」
「別緊張,要放鬆。你已經有了離開這裡的條件。我們要很快把你從這兒送走。你將回到英國。你會好起來的。要放鬆。」溫特斯說著準備離開。
德國人就在他們正面,從一道藩籬背後對他們進行火力騷擾。任何人只要一動就會遭到他們瞄向這邊的火力。天色暗下來之後,連隊得到了食品和彈藥的補充。準備安頓過夜。溫特斯接到營部命令,要他們於拂曉五點三十分出擊。
泰勒將軍路過時也到連裡來了。他讚揚E連在卡朗唐之戰中孤軍堅守最右側的陣地。大家都想知道他在D日前的一句承諾是否能兌現。那時他曾說:「給我狠狠地打它三天三夜,到時候我就把你們撤出來。」
這是整場戰鬥中最關鍵的時刻。德軍坦克在被麥格拉思擊毀的那輛坦克後面排起了隊。那些坦克上的駕駛員紛紛掛上倒檔,開始倒車。這時候,營部已經命令D連與F連不准後退,並把他們集結起來,讓他們向前推進了一百五十米。這就大體上堵住了左側的缺口。
「我能看見了,能看見了,長官!我能看見你了!」
在二營的行進路線上,不斷發生較大規模的戰鬥。這一地區屍體與武器裝備隨處可見,有美國人的,也有德國人的,但在黑暗中看不大清楚。E連在過了杜沃河,向鐵路線運動的過程中與F連失去了連繫。「當時我知道,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靠我們自己不可能找到前往目標的道路。」利普頓回憶說,「而且隊伍拉得太開,是無法組成防衛隊形的。」
第二天比較平靜。在E連陣地後面的地上,肥壯的諾曼第牛在地上吃草。一班機槍手、二等兵伍德羅.羅賓斯在離開克里斯坦森的散兵坑十五英尺的地方挖了掩體。
他們來到一個急彎處。卡森記得「那裡有個德國人端著步槍對著你。他肯定把連裡一半人都嚇了一跳。我心中暗想,『他為什麼不開完槍就算了?』可是他已經死了,屍體就這樣僵在那裡,像一尊雕像。」
到了六點整,溫特斯下達命令:「開始行動!」韋爾什一馬當先,率領他的排朝大約五十米開外的丁字路口衝去。德國人的機槍開了火,子彈順著道路射過來。這挺機槍處於消滅這個連最理想的位置,而且此刻也是最好的時機。
就在前一天,尼蘭德到八十二師去見他哥哥鮑勃。鮑勃在倫敦遇到馬拉其的時候曾經說過,如果他想成為英雄,德國人很快就會成全他,當時馬拉其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已經失去了勇氣。弗里茨.尼蘭德剛剛得到消息,他哥哥在D日那天陣亡了。www.hetubook•com.com鮑勃的排陷入了包圍,他用一挺機槍對敵人進行騷擾掃射,直到全排衝出包圍圈。他打完了幾箱子彈,最後犧牲在戰場上。
一輛德國坦克開始衝破E連左側的藩籬。那裡原本應該是F連的防守地段。韋爾什命令二等兵約翰.麥格拉思帶上火箭筒跟著他上去。他們衝到開闊地上蹲下,裝上火箭彈後,韋爾什讓麥格拉思開火。火箭彈擊中坦克炮塔後被彈開了。德國人把八八毫米坦克炮對著韋爾什和麥格拉思開了一炮,炮彈從他們頭頂上刷地飛過,落在他們身後幾英尺的地方。坦克上的炮手無法把炮管壓得很低,因為此刻那坦克正車頭上翹突破藩籬障礙。韋爾什開始二次裝彈。麥格拉思嘴裡不停地嘰咕著:「中尉,你這是把我置於死地。你這是把我置於死地。」說歸說,他還是一動不動地進行瞄準。那輛坦克此刻處於爬坡狀態,炮口指向天空。就在這個龐然大物的車頭即將向下,完成翻越藩籬障礙動作的時候,麥格拉思開了火。火箭彈擊中了坦克沒有防護的腹部。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部位。頃刻之間,坦克爆炸起火,冒出滾滾濃煙。
「別緊張!」溫特斯對他說,「別動了。」
「我看不見了,長官,看不見了。」
「我的上帝呀!去找回來!」拉米雷斯沒有找到。蒂波趴在地上到處摸。他們終於把銷找到了。蒂波小心翼翼地把銷裝回去,拉米雷斯的手臂在陣陣抽搐。蒂波後來說道:「把銷裝回去之後,喬的緊張心情才消除,手臂也不抖了。可是我的手臂卻開始抖起來。」
「快他媽撤!」瓜奈若大聲喊道。偵察小分隊後撤的時候,德國人的手提輕機槍開了火。等小分隊撤回E連防線時,連裡的機槍便開始回擊。
弗里茨.尼蘭德隨後搭一輛便車來到第四步兵師的陣地,去見他在那個師裡當排長的哥哥。這個哥哥也在D日那天在猶他海灘陣亡了。等弗里茨回到E連的時候,弗朗西斯.桑普森神父正在到處找他,告訴他說,他有個在中國─緬甸─印度戰區當飛行員的哥哥也在這個星期陣亡了。他現在是家裡唯一活著的兒子了。陸軍決定盡快地把他從作戰地區撤出。
德國的死人就是另外一碼事了。只要有空閒間隙,他們就去尋找紀念品。魯格爾手槍是最受青睞的,其他還有手錶、匕首、旗幟、任何帶納粹十字記號的東西都要。在D日後第四天,羅德.施特羅終於也加入了這個行列。利布高特看見他,趕緊跑過來。「嘿,施特羅,施特羅,我把我的拿給你看看。」他拿出一枚戒指,這是他用刺刀捅死了一個德國人,並把他的手指砍掉後取下來的。
奧馬爾.布萊德利將軍來參加了一次頒獎大會。他站在野外搭起的小平臺上,宣讀了給十一個人授予優異服務十字勳章的嘉獎令。這十一個人中有泰勒將軍、馬洛尼神父和溫特斯中尉。溫特斯說:「那的確是個值得自豪的時刻。」頒獎儀式之後,布萊德利將軍讓部隊打破原來隊形,都聚攏到他的周圍。「有記者在場嗎?在場的有新聞記者沒有?」他問道,「如果有,我希望下面我講的話不要報導。」
韋爾什中尉發現了一桶上等科涅克白蘭地。溫特斯回憶說:「我以為他想一個人獨吞呢。有時候我跟哈里說話,發現他根本沒有聽我在說什麼,這並不是因為他的聽力有什麼問題。過了幾天,我們把這個問題解決了。」事情並沒有真正解決。周圍的酒實在太多了。年輕的軍人面臨的壓力太大。這個問題不可能有什麼簡單的解決辦法。
「嘿,克里斯,」他大聲說道,「我們到地裡去弄點肉來!」克里斯坦森不願意離開散兵坑,可是就在羅賓斯爬到一頭母牛跟前把牠射殺的時候,比爾.豪厄爾也爬了出去。他們把那頭牛宰殺後,把一條腿拖了回來。羅賓斯還把牛排分給了全班其他人。他們在散兵坑裡點起火堆把肉烤熟了吃。那天夜裡,羅賓斯與豪厄爾把剩下的牛肉吊在防線後面的一棵樹上。
「對不起了,夥計。」西斯克低聲嘟噥著走了過去。
「我不知道它們到哪兒去了。我已經把它們給扔了。」拉米雷斯回答說。他捧著的火箭彈離開他的身體還有一點距離。

馬拉其發現了更多的德國人,立即讓小分隊快速後撤。身上背著一臺三〇〇無線電報話機的羅布.貝恩在後面跟不上。他們安全返回之後,貝恩說道:「偵察顯然是非常重要的,但在我看來這也是一個讓別人把你尾巴打掉的好辦法。」
「塔爾伯特,我大概傷得不輕。」他說道。
E連在構築工事。雙方在卡朗唐以南都沒有發動步兵攻擊。但是,雙方都發送和接收了大量信件,也都得到了大炮與其他重武器的增援。美國人的增援來自海灘方向,德國人的增援則來自法國內陸。
在散兵坑裡,E連的人都隱蔽在地下,隨時準備擊退敵人的地面進攻,但在白天,他們都處於隱蔽位置。營情報參謀尼克森中尉想知道E連陣地對面德國步兵的實力。溫特斯到一線,問有沒有人願意於中午去執行一次偵察任務。沒有一個自告奮勇的。他就指派瓜奈若帶些人去。尼克森中尉在給瓜奈若下達簡令之前,先給了他一張標明所有藩籬的地圖,圖上還標出了大約一公里之外的一簇農舍,看來是德國人的指揮所。
韋爾什過來給蒂波用了一些嗎啡。蒂波堅持說自己還能走,這其實是瞎說。他的兩條腿都斷了,而且頭部也傷得不輕。利布高特和韋爾什連架帶拖地把他弄到街上。他「記得躺在一個牆根下面,街上爆炸不斷,散彈噼哩啪啦地打在我頭頂上方的牆上。」韋爾什把蒂波送到後方二十米處在一個穀倉臨時設立的急救站。
溫特斯接到命令:E連將處於最右側,沿鐵路展開。他檢查了彈藥的狀況。利奧.博伊爾跟一排的其他幾個人發現並「解放」了一輛裝滿彈藥的農用二輪大車,把它拉到城邊上眼下作為急救站用的那個穀倉。正當博伊爾準備把它朝前拉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喊道:「敵人坦克!」
塔爾伯特中士從溫特斯身邊衝過的時候大聲問道:「打丁字路口從哪個方向?」
溫特斯聽見身後斯特雷耶中校、赫斯特中尉、尼克森中尉和營部其他人不滿的叫喊聲:「讓他們上啊,溫特斯!讓他們上!」
弗里茨的母親在同一天收到了陸軍部的三份陣亡通知電報。
後來德國人沒有來進攻,這是因為經過六天的激戰,馮.德.海特上校的彈藥和-圖-書已經不多,也沒有得到補給,所以他把大部分軍隊都撤出了卡朗唐。他只留下一個連的兵力,要他們把這座城市守得時間長一些,與此同時他去獲得補充,準備從東南方向發動反攻。卡朗唐市內這個只有五十個人的連有一個機槍陣地,可以直接控制通向西南方向的那條道路,八十毫米迫擊炮的炮口瞄準了城市邊上一個重要的丁字路口。
「向右。」溫特斯命令說。
溫特斯非常惱火,跳到路中間大聲喊道:「開始行動!開始行動!」可是一點用也沒有,那些兵還是一動不動,低著頭臥在溝裡。
溫特斯也受了傷,是一發跳彈穿進他的靴子後打進腿裡造成的。他堅持戰鬥了很長時間,檢查彈藥供應情況,與韋爾什討論構築防禦陣地以防敵人反撲的問題。(韋爾什曾想用小刀把他腿上的子彈拔|出|來,後來還是放棄了這種嘗試。)
布利思開始站起來。
這一下起了作用。連裡的人以前從來沒有聽見溫特斯像這樣大聲喊叫。施特羅說:「這跟他平時的為人截然兩樣。我們一齊衝了上去。」
在主防線上堅守了兩個星期之後,E連的人身上都臭了。他們沒有洗澡,也沒有沖涼,連刮鬍子的機會都沒有。許多人拉肚子。每個人都是經常弄得一身臭汗。他們的頭髮因塵土和灰沙而打起了結,總戴著鋼盔而出的汗使這種情況變得更嚴重,加上從六月六日以來就沒有換過衣服,他們顯得邋遢不堪。他們看上去就像比爾.莫爾丁筆下的威利和喬等形象。
這時候,從奧馬哈海灘方向過來的第二十九師攻佔了距卡朗唐十二公里的伊斯格尼。大約有四千居民的卡朗唐,扼守著瑟堡到卡昂和聖洛的公路,巴黎到瑟堡的鐵路也經過此地。德國第六空降團丟掉了北面的高地,現在正在卡朗唐設防。馮.德.海特上校接到埃爾溫.隆美爾元帥「死守卡朗唐」的命令。
衛生兵看了看腿部和肩部都在流血的戈登,覺得這個人就像三個晚上沒睡覺,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激戰。「你疼嗎?」
「你怎麼樣了,布利思?是怎麼回事?」
七月十二日登陸艦組成的船隊到達南安普頓。第二天上午,一列火車把他們送到了奧爾德本(莫爾與馬拉其是開著摩托車去的)。
塔爾伯特用小刀劃開他的褲子,看了看傷口後說:「你沒事。」
蒂波很快就遇到了一個麻煩。他的送彈手、二等兵喬.拉米雷斯似乎很緊張。蒂波對他說:「我們不會有事的,喬。只要保證有兩枚火箭彈隨時備用就行了。不能耽擱時間,半秒鐘也不行。」拉米雷斯回去,跌跌衝衝地捧著兩枚火箭彈過來了。他說他把銷都拔掉了,這一下把蒂波嚇得不輕(拔掉保險銷之後,一枚裝彈的火箭彈只要從兩三英尺高的地方掉下來,就會被引爆)。
E連進入卡朗唐以南的防禦陣地。第二天沒有什麼大的動靜。有個人沿藩籬走過來,要見唐.馬拉其和沃倫.穆克。這個人是弗里茨.尼蘭德。他找到了穆克,跟他談了談;他找到馬拉其的時候,只剩下說一聲再見的時間了。他將飛回美國。
「把銷裝回去。」蒂波低聲說道,「需要的時候,我會讓你把它們拔掉的。」
此外還出現了另一個問題,而且在隨後的一年都對空降部隊產生影響。在每一個被解放的法國村莊,以及後來的比利時、荷蘭、德國和奧地利的村莊,都有大量的葡萄酒、科涅克(白蘭地)、白蘭地以及其他品種優良的酒,其品質之好,產量之多,都是這些普通軍人前所未聞的。二等兵希夫提.鮑爾斯和一個朋友發現聖古姆德蒙特有一家酒館,就破門而入,開始品嚐各種酒,以「找到我們喜歡的酒」。他們每樣拿了一瓶,回去以後慢慢地喝。「隔不了一會兒就有狙擊手對我們打冷槍。他想把我們幹掉。我們經常聽見身邊有子彈的撞擊聲和反彈聲。我們還挺喜歡這個的。」
E連在陣地上堅守。戈登把機槍架在藩籬開口處一道門(D日那天,他的機槍支架丟了),猛烈掃射。一發迫擊炮彈在他前面十米處爆炸,他的肩部與腿部中了彈片。這發炮彈還炸傷了羅德.施特羅。可是他們仍然堅守在陣地上,繼續射擊。溫特斯、康普頓、韋爾什和其他軍官在前沿陣地上來回跑動,鼓動士氣,解決出現的問題,確保調動一切可能的力量阻擊德國人的反撲。
戈登帶著機槍與西斯克、古思處於最右側,背對一道鐵路,擔任外側警戒。戈登「心裡很不踏實,而且非常害怕」,因為他們沒有可供隱蔽的物體,他覺得「非常暴露」。塔爾伯特中士檢查了這個哨位,覺得它太暴露,就把他們撤回主防線。
二營在解決了維爾維爾的守軍之後,開始向昂格維爾奧普萊因運動。E連作為預備隊。這一天後來的時間,都是在對付德國人,打退了馮.德.海特上校的第六傘兵團的多次反撲。第二天,五〇六團一營攻佔了卡朗唐以北大約三公里處的聖古姆德蒙特。這是可以俯瞰杜沃河河谷與卡朗唐的最後一塊高地。辛克上校把指揮部設在昂格維爾奧普萊因,讓E連作為團部的警戒部隊。這也是E連此後三天的任務。
處於E連左側的F連頂不住猛烈的炮火,開始向後退卻。(斯特雷耶中校當場撤了該連連長的職。)這就使右側翼完全暴露的D連也向後撤退。陣地上只剩下E連。它的左側是鐵路,右側已經空了。
「我想說的是,」他繼續說道,「戰局發展很順利。在我看來,現在有一種可能,到聖誕節,我們就有可能進入柏林。」
二等兵莫爾最後到那個大倉庫去撈了一把。他破門進入摩托車車庫,偷出了一輛帶邊座的摩托車。他把它藏在一個沙丘後面,然後問溫特斯上尉能不能把它弄到登陸艦上帶回英國。溫特斯的回答是:「你看著辦。」
溫特斯回到營急救站。他連裡有十個人在那裡接受急救。一個醫生用鑷子把他腿上那顆子彈夾了出來,把傷口清洗之後,灑上磺胺粉,然後替他包紮起來。
E連利用這段時間充分休整、恢復體力。E連的人也從卡朗唐半島的各處紛紛歸隊。睡覺的時間仍然很少,因為有狙擊手打冷槍,偶爾還有敵人的反攻、大炮和迫擊炮的轟擊。掩埋死人和死動物是個大問題,因為屍體已開始腐爛變臭。
七月一日,溫特斯得到晉陞他為上尉的消息。七月十日,全連到達猶hetubook.com.com他海灘,準備乘船去英國。溫特斯說:「這是第一次看見這塊海灘,目力所及,到處都是艦船。看見海灘上飄揚的美國國旗,我感到雙膝一陣發軟,眼睛裡充滿了淚水。」
「每個人都僵住了。」羅德.施特羅回憶說,「沒有人能動彈。溫特斯一躍而起,站在路中間大聲喊道:『來吧!上啊!快!』」
溫特斯想通過無線電接通營部。報務員的聲音含糊不清。一挺德國MG四二機槍(當時世界上最好的機槍)從左側每個地方打來幾個點射。利普頓來到自己的機槍手邊上,低聲告訴他把機槍對準敵人火力的方向。利普頓回憶說,就在他悄悄轉身去指揮排裡其他人佔據各自的位置時,「我嚇了一跳,(那人)把他的機槍來了個滿負載裝彈。在這樣一個靜悄悄的夜晚,一挺滿負載的輕機槍,兩度拉槍栓,兩度讓其復位的聲音,半英里之外就能聽見。我們保持安靜、準備打德國人一個措手不及的全部努力,都因此前功盡棄。」不過此後再沒有發生敵人的襲擊,利普頓的呼吸也自如了一些。
六月十日,從奧馬哈海灘方向過來的第二十九師與一〇一師在卡朗唐東北會師。這就使灘頭陣地得以鞏固。但是,如果美國人不把德國人趕出卡朗唐,這個灘頭陣地就不可能向內陸擴大或延伸。進展非常艱難,主要有三個原因:缺乏足夠的裝甲車輛與火炮;守軍的作戰技能與決心;再就是灌木藩籬。這些藩籬一般都在六英尺高,或者更高,藩籬之間的狹長地面就像戰壕似的,連坦克遇到它也無法施展,每一道藩籬都是一個敵人的主要陣地。而且這些藩籬特別的多。好不容易攻下一道藩籬之後,五十米,或者不到這個距離,又有一道。在這樣的地方發動步兵攻擊的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其難度不亞於逐房逐屋的城市巷戰,也不亞於一戰時對戰壕體系發動攻擊。但這又是非攻打不可的。
E連到達鐵路線之後,開始構築防禦陣地。命令傳來,要他們注意德國人的裝甲部隊。利普頓把蒂波和他的火箭筒布設在堤岸上,這是個背水一戰的架勢,沒有任何退路。
後來,馬拉其也帶了一撥人去偵察敵人的情況。這一次,走在前面的二等兵希伊運動到離藩籬很近的地方。馬拉其也上去了。可是在他向前運動的時候,他踩在一根樹枝上,把它踩斷了。突然在藩籬對面冒出一個戴鋼盔的德國人。希伊的卡賓槍立即打得他滿臉開花。
機槍火力使韋爾什的排斷成兩截。韋爾什身後的第七個人在淺溝裡沒有動。再後面的將近三十個人也沒有動。他們都面朝下趴在道路兩側的溝裡,想以匍匐前進的方式盡可能接近那個機槍火力點。
史密斯立即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跳起來,朝著塔爾伯特的胸部猛刺過來。塔爾伯特力圖制止他,大聲說:「史密斯,我是塔伯,別亂來!」可是史密斯的刺刀還是刺了過來,刺進了塔爾伯特的胸部。所幸的是,沒有刺中肺,也沒有傷及心臟,可是塔爾伯特畢竟失去了戰鬥力。他被人拉開,然後送到離前沿三公里的後方急救站。
辛克上校在接受華盛頓《明星報》記者沃爾特.麥卡勒姆的採訪時,談到了卡朗唐的戰鬥。他說:「正是由於溫特斯的領導,他們才堅守在這條防線的關鍵陣地上,用迫擊炮與機槍的火力擊退了敵人的進攻。他是那個戰場上的一名優秀軍人。在戰鬥異常激烈的情況下,他們之所以能堅守陣地,與他個人的勇敢與作戰方面的知識是分不開的。」
六月二十三日。一名狙擊手從六百米開外的地方向克里斯坦森打冷槍。克里斯立即臥倒在藩籬後面,並大聲讓羅賓斯向打冷槍的地方掃射。羅賓斯朝遠處的樹叢中打出了五十餘發子彈。克里斯坦森回憶說:「我能聽見防線上有些人發出緊張的抱怨聲。在非常安靜的情況下,如果有機槍連續發射這麼多子彈,總是會引起緊張情緒。」在遠處,迫擊炮發出砰、砰、砰、砰的悶聲。「這種令人心驚的聲音說明,四發迫擊炮彈正向我們的方向飛來。等待中充滿了不安、難以名狀,令人痛苦。接著轟的一聲,第一發炮彈在羅賓斯和豪厄爾的機槍前頂多七英尺的地方爆炸。」
這時候,韋爾什正在攻擊那個機槍火力點。他記得「當時只有我們幾個人。我真不明白其他人究竟到哪兒去了。」溫特斯在路上來回這麼一跑,分散了德國機槍手的注意力,使他們失去了韋爾什和另外六個目標。韋爾什向機槍火力點扔了幾個手榴彈,接著用卡賓槍一陣掃射。其他人也是這樣的打法。那挺機槍被打啞了。
敵人的坦克被火箭炮擊退。溫特斯把連隊力量進行了調整,然後沿鐵路線向西南方向推進。他們運動了三公里,沒有遇到大的抵抗。他停下來在一道藩籬後面構築防禦工事。
溫特斯心裡在想,「上帝呀,我可以堅持到聖誕節前。讓我回家過聖誕節吧。」
德國人肯定會反撲,而且肯定會從西南方向過來,走E連來的時候走過的那條路。地形是決定行動進展的重要因素。從那個方向進入卡朗唐要經過那片半島高地。在鐵路線的北面,在公路的南面,都是被水淹沒的土地。泰勒將軍決定向西推進幾公里,在高地上構築防禦陣地。
「呃,是的。」戈登回答說:「不過這倒問題不大。問題是這個癤子。給我弄一下。」衛生兵替他把癤子切開處理了一下。然後看了看他身上的兩處傷。他說肩部的傷倒關係不大,「可是你的腿傷得很厲害。」戈登小腿肚子兩側的傷口已經閉合,可是腿已經開始發紫。「這個問題可就大了。我們要把你撤下去。」衛生兵對他說。
「我當時像發了瘋,」溫特斯回憶說,「以前誰也沒有看見我像那個樣子。」他又從路的那一側跑回來,機槍子彈嗖嗖地打在路面上。他心裡在想:上帝呀,我的命真大。我受到了魔法的保護。
E連的其他人一齊衝向那個交叉路口,奪取了那個陣地。溫特斯指揮一排向左,二排向右,進行逐房清理:一個人把手榴彈從窗戶裡扔進去,另一個人守在門外,手榴彈一炸響,門外這個人就把門踢開,搜尋並殲滅殘敵。
塔爾伯特把利普頓扛在肩上送進了急救站。衛生兵給利普頓注射了一針嗎啡,然後給他進行包紮。
溫特斯扔掉自己的裝備,端起M─一,跑向路的右側,「像發了瘋似地大聲吼叫著『快上!』」他開始用腳踢那些人的屁股,然後衝到路的另一側,重複他的命令。同樣踢了那些人。
「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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