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歸客
第四章 尤斯塔西雅身不由己前去冒險

「不錯,就在約布賴特太太家。」
「對,很好,你當然不必露面。我大約晚五分鐘出發,全身打扮停當,並告訴他們你沒法來了。我已想定,最好的做法就是由我把你送到某個地方,這樣便有了個真正的藉口。我家那兩匹荒原小馬老喜歡往那片草地跑,明晚你可以去瞧瞧它們是否在那兒。其餘的事就由我來處理好了。現在你可以走了。」
「東西都在這兒了,」他悄聲說道,把它們放在門檻上。「好了,尤斯塔西雅小姐……」
他又搖搖頭。「這事用錢不成。」他說道,用掌心摩了一下柴火薪架的鐵端。
這齣戲便是遠近聞名的《聖喬治》,所有不登臺演出的人,包括每家每戶的女人,都會為戲的演出做準備。沒有他們的姐妹和心上人的協助,一應服裝便很有可能完全落空;但從另一方面來講,這批幫手並不是沒有缺陷的。在設計和裝飾盔甲時,姑娘們卻總是不能表現出對傳統的尊重,她們不分場合地堅持要在盔甲上縫上絲帶和天鵝絨的蝴蝶結,以滿足自己的欣賞口味。在這些女性的眼中,護喉甲、護腋甲、帶面具的輕鋼盔、胸甲、護手套、袖子,統統都成了她們將各種色彩的布條縫製上去的好地方。
「得到星期一才成。」
查利驚訝得兩眼圓瞪。「啊喲,你真是個聰明的小姐!」他讚慕地說。「我花了三星期時間才學會背這段戲文。」
尤斯塔西雅的臉色陰沉下來。約布賴特家要舉行一次宴會,自然,她是毫無交往沒份的。對所有這些本地的聚會來說,她全然是個陌生人,她也總是很少把他們視作自己的同類人。但是,如果她去了那兒,這該是一個多好的機會啊!她就能看見那個像夏日陽光一樣照透她全身的男人了。想增加這種影響力就是想望得到激奮;摒棄這種影響或許就能重新恢復心境的平靜;可當有這種影響力時想拋開它,卻真讓人心旌神搖把握不定。
「我想你們首次外出演出是在星期一晚上,對吧?」
她不響了。「拉一刻鐘。」她說。
「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小姐,我們原想好在這兒碰頭的。就在八點鐘,這樣九點能到那兒。」
「你的角色分量很重嗎?」
「哦,他說了嗎?」尤斯塔西雅緩和了聲調,「你要幹什麼,查利?」
尤斯塔西雅定定地凝視著這個年輕人。他要比她小三歲,然而絲毫沒因他的年齡而顯出什麼膽怯來。「拉半小時的手?」儘管她想像得出,還這麼問了一聲。
「你能讓我演一晚你的角色嗎?」

「怎麼,難道說你是今年埃頓的假面戲演員之一嗎?」
「大約有九段臺詞。」
「我想我不打算在今晚上都握完了,」查利十分虔誠地說道。這時他已經小心地將她的手捧了六七分鐘。「剩下那些時間我能放在另一次再握嗎?」
「對不起,維伊船長,你能否讓我們……」
第二天傍晚,尤斯塔西雅準時站在了柴房門口,等待天黑下來,查利會帶了演戲服飾前來。今晚,她外公在家,因此她不能請她的同謀者進屋。
「她已經準備了一個宴會,因為這是隔了這麼多年,她兒子克萊姆第一次回家過聖誕節。」
「這倒也有可能。不過我會在口中含一顆小卵石,使別人不太有可能聽出hetubook.com.com我的聲音。很好,只要你將你的衣服、劍和其他東西帶來,我馬上就讓你握我的手。現在我不需要你了。」
「我能弄到小夥子穿的衣服——至少,除了演假面戲的服裝以外,男孩穿的所有服裝我都有。你說要多少錢吧,只要你把你的服裝給我,讓我在星期一晚上替你演一兩個小時,而且無論如何都不要講出我是誰,是幹什麼的就行。當然,那天晚上你得找個藉口不參加演出,就說有人——維伊小姐的一個堂兄吧——會扮演你的角色。其他演假面戲的演員從來都沒跟我講過話,所以這事絕對不會露餡的;即使露了餡,我也不在乎的。好了,我為此該給你多少?半克朗行不?」
「噢,小姐!可你穿的是女人的衣服哪——你扮不了。」
查利走開去等著,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哨聲。他又回到柴房門口。
尤斯塔西雅具有滿腔激|情但卻不像那種活潑輕快的姑娘,她的行事方式向來十分沉穩。可一旦她動了情感,一時間她就會採取很衝動的行為,跟一個本性活躍的人的舉動沒什麼兩樣。
「誰啊?」尤斯塔西雅問。
尤斯塔西雅像先前一樣將手遞給他。
本地的姑娘和小夥子在這種情況下通常採用的對策便是上教堂去。在一般的鄉村或鄉鎮中,不費什麼事你就可以猜測到,不管在聖誕節或是互相交往的星期日,任何本地家庭中的成員,只要不是上了年紀,或是心灰意冷既沒興致去瞧別人也不願讓人瞧見的人,準保都會在這種節假日裡滿懷希望,充滿自信,身著新衣服,出現在教堂的某排座位上。因此聖誕節上午的慶祝儀式上,來自出生在附近地區的人們大多是類似圖索德夫人蠟像館裡那樣的著名人物。到這兒來的有整年無聲無息待在家裡的夫人,她能偷偷觀察把她忘卻了的情人重返此地的情況,她一面用眼光越過祈禱書觀察著他,一面尋思著當新奇的東西失卻了它們的魅力時,他或許會舊情複燃,重表對她的忠心吧。在這兒,像尤斯塔西雅這樣一個來到此地時間不算長的落戶者,可以定心仔細地觀察一個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他在她到來之前就離開了家鄉——還可細細盤算一番,在他再次離家外出時,自己是否值得同他的父母加強連繫,發展友情,以便在他下次返家時對他有一個充分的了解。
就在尤斯塔西雅最後一次外出那天的晚上,也就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那天,她獨自個兒待在家裡。這一個小時裡,她一直在為新近傳到耳朵裡的一則傳聞而愁苦——約布賴特回家探親逗留的時間很短,下週就要走了。「這麼做十分自然。」她自忖道。一個在花花都市正如魚得水大展身手的男人,肯定不會在埃頓荒原多逗留的。這麼看來,在如此短的一個假期之內,她想跟這個用聲音喚醒她內心情感的人碰面,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除非她像一隻旅鶇一樣老是在他母親的宅邸四周兜來兜去,然而要這麼做不https://www.hetubook.com.com僅困難重重,而且有失體面。
在會不會給人認出來這一問題上,她並不怎麼在乎。在那群演戲的小夥子中間,她不大可能被人認出來。可在那些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間,她就沒那麼肯定了。可說到底,讓人認出並不是件什麼可怕的事兒。別人知道的只會是這件事本身,而她這麼做的動機是絕不會有人知道的。這件事只會立即讓人看作是一個姑娘的一時衝動而已,更何況大家早已覺得這個姑娘的行事方式是完全與眾不同的。在大多數情況下,這件事自然是出於逗樂才會去做的,在她來說,則是懷著相當認真的因由去做,因而這件事無論怎麼說都是絕對祕密的。
「隨你便,」她完全是冷冰冰地說道。「但不得超過一星期。現在我只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等著我去穿好這些衣服,然後看看我裝扮得像不像。不過讓我先進屋去瞧一瞧。」
「好吧——這樣確實是不太公平。」她脫去了手套,將光手遞給了他。
小夥子和幾個成人準備結束排演離去了,尤斯塔西雅重新回到了火爐邊。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不過並沒考慮好久。沒幾分鐘,先前進來請求讓他們使用柴房的小夥子查利又進來了,手裡拿著廚房的鑰匙。尤斯塔西雅聽到了他的動靜,便打開房門走到過道裡,說,「查利,到這兒來。」
一般會有這種情況:為基督教而戰的喬有一個心上人,為穆斯林而戰的吉姆也同樣有一個心上人。在製作演出服飾時,喬的心上人完全知道,吉姆的情人除了在面盔上縫上了綢帶外,在她情人的無袖鎧甲罩袍的下面,還縫了色彩鮮豔的綢帶,面盔的橫條一成不變地總是由半英吋寬的彩色條子做成,垂掛在面孔前,這些橫條大部分也是由綢帶這類材料製成。於是,喬的情人則乾脆在所提到的衣裾的扇形邊上縫上了漂亮的絲綢,不僅如此,她還在肩帶上加上了一束束緞帶。吉姆的情人不甘心被人比下去,就會在情人衣甲上到處縫上蝴蝶結和玫瑰花形飾物。
「把報償拿去吧。都準備好了。我是說話算話的。」
「是的,小姐。老船長總是讓那些假面戲老演員在這兒排演的。」
然而埃頓荒原的居民住得如此分散,這些巧妙的舉止對他們來說是行不大通的。名義上他們都是教民,可實際上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教區。到這些離群索居的人家來與朋友一起歡度聖誕節的人們,總是盤桓在朋友家的壁爐暖位裡,不停地喝著蜂蜜酒和別的令人舒服的飲料,直到分手為止。雨、雪、冰和到處皆是的泥濘,使他們根本不想跋涉兩三英哩路,弄得兩腳透溼,泥水一直濺潑到後頸,再那麼去坐在那些也可稱之謂鄰居的教民中,而後者則由於鄰近教堂,因而可以渾身乾乾淨淨地走進教堂。尤斯塔西雅很明白,對克萊姆.約布賴特這麼一個回家短期度假的人來說,是根本不會在這段時間裡上教堂去的,那麼,對她而言,再趕著一輛輕便馬車,穿行一條泥濘崎嶇的道路,一心只想在教堂裡看見他,只會是一次徒勞無益的舉動而已。
「這一身服裝太合身了,」她說道,俯視著這一身白色的外裝,「只是這件束腰外衣——隨你叫它什麼吧——的袖子太和圖書長了。外衣的下襬我可以折到裡面去。現在注意看好了。」
尤斯塔西雅開始表演起來,在唸到威脅對方的臺詞時,便揮動劍,劈砍著敵方的棍棒長矛,完全是正宗的演假面戲的做派,並且趾高氣揚地大步走來走去。查利不時發出讚賞,也作一點溫和的批評,因為他依然感到尤斯塔西雅的手所留下的觸碰感。
對假面戲演員和假面戲,尤斯塔西雅是最看不起的了。這些假面戲演員卻從來沒為他們的這種藝術而苦惱過,不過同樣他們也並沒有多大的激|情。只要從缺少激動人心的演員這一點來看,就能把一種因襲傳統的娛樂同一種舊劇的重演區別出來,在重演的舊劇中,所有的人物都是熱情洋溢,激動人心的,而老風俗卻總是進行得呆板乏味,不由讓人納悶,這種純粹敷衍了事的娛樂活動竟會一直保存下來。就像巴蘭和其他被動行事的先知一樣,這些演員似乎不管他們願意與否,完全是出自一種內在的驅動,去扮演分配給他們的角色。在這個重振舊俗的時代,這種木知木覺的表演倒是一種真實的演出,從這種虛假的仿造演出中就可看出一種僵化的舊習俗。
「小姐,你知道上回在五朔節時你沒答應我的事情。」小夥子嘟噥道,頭也不敢抬起,手依然撫弄著薪架端頭。
查利走了,尤斯塔西雅覺得生活中的樂趣越來越多。有件事可去做,有個人可去看,而且是用一種頗有吸引力的冒險方式去看他。「啊,」她自語道,「缺少一種生活的目標——我的問題的癥結就在這裡。」
我在土耳其學會了打仗,
小夥子大為驚奇。他就像許多感受到這姑娘的美豔容貌和形體魅力的小夥子一樣,漲紅著臉走進了前房。她指指爐邊的一個座位,自己走到了壁爐暖位的另一邊。從她的臉色上可以看出,不管她邀請這個小夥子進屋是出於什麼動機,一會兒便可知分曉了。
「我知道了。好吧,如果你想這麼幹的話,就在柴屋裡排演好了,」尤斯塔西雅懶洋洋地說道。
不過,這種在服飾上的趨同一致也有個限制,這倒也是真的。戲裡的郎中或是醫生這類角色就完好無缺地一直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他身著黑色服裝,頭戴特別的帽子,胳臂底下的藥瓶子來回晃蕩,這一身打扮絕不會搞錯。同樣一成不變的傳統角色或許還有聖誕老人,這個老人手裡拿著一根碩大的棒子,在從一個教區走到另一個教區的漫長的夜旅途中,他一直陪伴著這支演出隊伍,就像一個總監護人,同時還兼管著這支演出隊伍的錢財。
「好吧,這事都過去了;我原來不想一下都握完,」他長嘆一聲道。
「好了,現在該你去跟別人打聲招呼說不能演戲了,」她說,「在去約布賴特太太家前,你們在哪兒碰頭?」
「好吧,尤斯塔西雅小姐——如果我還能吻吻那手的話,我就同意。就一刻鐘。我發誓一定盡最大力讓你演我的角色,絕不讓任何人知道。小姐,你不覺得或許有人會聽出你和*圖*書的聲音嗎?」
查利按吩咐去做了,她點亮了燈。燈光下只見她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子,服裝色彩鮮豔,從頭到腳披甲掛劍,全身武裝。在查利熱情洋溢的眼光盯視下,她或許表現出一絲畏縮,不過,由於她身著男裝,頭戴中世紀有眼蓋的頭盔,彩條遮住了她的臉,這樣即使她面露羞澀之情,也沒人能看得清。
她消失了一兩分鐘後就回來了。她的外公太平無事地坐在椅子裡睡著了。「好了,」她踅身回來說道,「你走到花園那兒去,我換好了衣服就叫你。」
他不停地將各場景中的臺詞念下去,直到戲結束,他被聖喬治親手擊倒。
她倚在門柱上,將手遞給了他。查利以一種難以形容的溫柔,將她的手捧在自己的兩隻手裡,簡直就像是一個孩子捧著一隻逮到的麻雀。
「那要什麼呢,查利?」尤斯塔西雅失望地問道。
我來啦,一個土耳其騎士,
………
「船長說過我盡可進來,沒什麼關係的。」答話的是一個小夥子愉快的聲音。
「我肯做許多許多,小姐。」
這一下,弄到頭來,基督教軍隊的勇敢戰士在衣著飾物上簡直同土耳其騎士們沒什麼區別了;更糟糕的是,粗粗一看,或許還會把聖喬治本人錯認作是他的死敵穆斯林。這些化裝演出者本人儘管內心對敵我雙方這樣混淆也不甚滿意,卻不敢去得罪那些幫助他們打扮、使他們受益匪淺的人,於是這些創新玩意兒便得以一直存在下去。
「你扮演的是什麼角色啊,查利——是土耳其騎士對不?」這個漂亮人兒問道,透過爐火的煙氣打量著坐在對面的這個小夥子。
「五先令?」
柴房的壁架上豎著三支高高的燈心草蠟燭,燭光下只見有七八個小夥子正大步走來走去,慷慨激昂地講話,互相亂哄哄地在盡力排練自己的角色。砍柴的漢弗萊和挖泥煤的薩姆正在一邊看著,還有蒂摩西.費厄韋正倚在牆上,給小夥子們提臺詞兒,還不時在念臺詞當中插|進幾句評論,或講上一些早先那幾年中,他和別的小夥子在扮演如今這些假面戲角色時的有趣事兒。
「嗯,你們再怎麼的,演到這份上也算是可以的了,」他說,「當年,這樣的演出可通不過。哈里,你扮的穆斯林走路還得再神氣些,約翰叫喊時不需要把肚子挺出來。去掉這些,你們或許還將就。你們大夥把服裝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小姐。唉,都過去了,現在我要回家去啦。」
「怎麼,手上還戴著手套!」他以一種不贊成的口氣說道。
「那倒是真的,是真的——她家的宴會!我自己也要去的。天哪,我差一點忘了。」
尤斯塔西雅站起身,走到門邊。「我不允許你這樣魯魯莽莽地進來。你該等在外邊。」
年輕人搖搖頭。
「哦,是約布賴特太太家。她怎麼想到要看你們演出的?我倒以為一個中年婦女是討厭看假面戲的。」
「是的,小姐,是土耳其騎士,」他順從地答道。
他們沒再講話,就這麼一分鐘一分鐘地一齊站著,各自都看著一點點暗下來的景致,各人想著各自的心事。
「沒錯,」尤斯塔西雅說道,顯得更為倨傲了一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想在圍成圓圈跳舞時拉和圖書著我的手,是不?」
「你能背給我聽聽嗎?說不定我倒會喜歡聽聽。」

他在荒原蒼黑的山脊上出現了,就好像盯在黑人身上的一隻蒼蠅,他帶著所有的服飾,氣喘吁吁地走過來。
尤斯塔西雅先前間或也聽到過這部分戲文。等小夥子背完,她就一字不差地開始唸起來,她一路唸下去,不需提示也沒有偏差地一直唸到結束。雖然唸的是同一段戲文,但結果卻是截然不同。詞兒一樣,但更增加了柔和的色彩,出現了師從佩魯吉諾的拉斐爾的現象,在忠實地再現了原來同一繪畫題材後,卻使原作的藝術顯得大為遜色。
天已黑了,她坐在餐廳或者叫客廳的火爐邊,由於有這麼個專用來燒草泥的大壁爐(老船長特別喜歡在冬季裡燒這種燃料),一年中的這段時間裡,他們更喜歡把它當作客廳而坐在這兒。房間裡唯一看得見的便是擺在窗臺上的那些小物件,昏暗的天色襯出了它們的形狀,中間的是那個老沙漏,其餘的是一對古老的英國甕,是從附近一個古塚中挖掘出來的,它們被當作花盆,在裡面種了兩棵有尖刺的仙人掌。有人敲門。僕人不在家,她外公也出去了。那人等了片刻後便逕自走進來,敲了敲客廳的門。
因為維伊船長家幾乎正處在埃頓荒原的中心,所以他們才會選中他家的柴屋作為排演場所。柴屋就像一個穀倉,空敞得很,對排演來說正是一個求之不得的好地方。參加這支演出隊伍的小夥子分散住在四處,到這個地方會面的距離對所有的人來說都幾乎差不多。
「你握的時間夠長的啦。」她說道,轉身而去。
「我先前聽到過,」她平靜地答道,「哎,你肯做點讓我高興的事嗎,查利?」
「用我的手握住你的手。」
「可這,小姐!」
「對不起,今晚七點,你外公能讓我們在他的柴屋裡排演一下我們的角色嗎?」
七點鐘,排演的時間到了,不一會兒,尤斯塔西雅就聽到了從柴房裡傳來的嘈雜聲音。為了能稍稍排解一下她對這種生活的持久不變的晦暗感覺,她便走到了外屋或者叫披屋去,這間屋子便是這幢宅子的平房,緊挨著柴房。披屋的泥牆上有一個粗糙的小洞,原先鑿這個洞是為窺看隔壁柴房裡養著的鴿子的。如今一道亮光從小洞裡照射進來,尤斯塔西雅踩在一張小凳上去看那邊的排演。
「我一直在散步,」她申明道。
「是你吹口哨了,維伊小姐?」「是的;進來,」他聽到尤斯塔西雅的聲音從後面的一個屋角發出,「把門關上我再點亮燈,要不會讓人看見裡面的燈光的。你是否摸索到那邊去,用你的帽子擋住通洗滌房的那個牆洞。」
小夥子對著熊熊燃燒的泥煤笑了一下,開始唸起來:
「只要拉半小時,我就同意這事,小姐。」
「是,小姐。不過我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再將你欠我的時間用掉一分鐘。」
「就一分鐘,」她說,一邊數數,一直過了七、八分鐘。然後她抽回手。人也退出了幾尺遠,又顯出了幾分她原來的那種氣派。契約完成了,她又在他們之間豎起了一道像牆似的不可逾越的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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