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後來的事情
第四章 歡樂又一次降臨花落村,克萊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裡面是不是有人注意到我不在那兒?」克萊姆問。
「是的,薩姆,」坎特大爺說,就像一個正忙著的人不想多說話一樣,「蒂摩西,要我把這隻角再拉緊一點麼?」
在這輛馬車經過時,從屋裡跑出來的人都大叫「烏拉」,一邊不停地揮手;每動一下,從他們的頭髮上、衣袖上和衣服的每道皺褶上都有絨毛不停地飄落下來,坎特大爺歡樂地轉圈跳著,他身上的墜墜兒也跟著在陽光下不停地跳著舞。趕車的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他甚至都覺得對這對新婚人兒有點兒屈尊俯就了;因為這些不論貧富、生來註定要住在埃頓這個與世隔絕地方的人,除了過一種異教徒的生活,還能指望過更好的生活嗎?托馬茜倒並不覺得自己比這些聚在門口的人更高貴,她不停地歡樂地向他們揮手致意,就像一隻小鳥不停地在揮動著翅膀,一邊噙著淚問迪格雷,他們是否該下車跟這些可愛的鄉親們講幾句話。不過維恩卻說,既然到了晚上他們都會到家裡來,這時再同他們見面就沒什麼必要了。
「不,不會的。」
「這麼說我只好隨你了。你覺得怎樣最隨意,就那麼去做吧。」
他陪著小夥子走到荒原上他回家的那條小路,一刻鐘以後他一個人回到屋前,他發現維恩和托馬茜正準備動身回家,他不在的時候,所有的客人都走了。這對新人坐進了四輪馬車,那是維恩的擠奶工頭兒和幹雜務的工人從斯蒂克爾福特趕來接他們的;小尤斯塔西雅和保姆給妥貼地安置在車後面的座位上;擠奶工騎在一匹年老的矮種馬上,走在馬車後面,那馬每走一步,馬蹄就發出銅鈸一樣鏗然的聲音,而擠奶工的樣子就像上世紀的一個男僕。
「我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樣笨手笨腳的傢伙,克里斯廷,」坎特大爺一本正經地說,「憑你的這點智力,你該是個一生中從來沒離開過花落村的人的兒子。說真的,當爹的當了兵到世界上去闖蕩,是那麼機靈,可似乎對他兒子的性格沒起一點作用。就衝這個克里斯廷小子來看,我真不如就待在家裡,什麼也沒見識過,就跟待在這兒的你們中的大多數人差不多。不過,就我而言,一點不假,有一點衝勁兒倒還有點兒用處!」
「我已經吞下好幾根了;有一根還有著羽毛絨管呢。」坐在屋角的薩姆若無其事地說道。「喂——那是什麼——我莫不是聽到了馬車車輪聲嗎?」坎特大爺大聲叫起來,他忙不迭跳起身跑到門口。「哎呀,這是他們又回來了;我一點沒想到他們半小時就回來了。說真的,你一心想著結婚的話,這事兒辦得可真夠快的!」
夜幕降臨,在這幢房子裡的生命活動的種種聲音都變得更清晰可辨,柵欄上的那扇院門不時吱嘎響著。這將是一次開始得很早的聚會,沒等天黑,所有的客人們便都聚攏來。約布賴特從後面的樓梯下了樓,從後門的一條小路出去,走進了荒原,他打算在清新的空氣中散步,直到聚會散了為止,那時他可以進屋,在托馬茜和她的丈夫離去時跟他們道別。他不由自主地順著通往迷霧岡的那條小路走去,那個可怕的上午,在他從蘇珊的孩子那兒得知那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消息後,他走的就是這條小路。
「我非和圖書常樂意。這會帶給我很大的歡樂,查利。讓我想想能把她的什麼東西給你,讓你喜歡。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去吧,我來找找看。」
「是的。她確實顯得相當愉快。她滿臉通紅,正為費厄韋對她說的什麼而大笑呢。噢天哪!」
「老天啊,我快要給梗死了。」費厄韋一邊從嘴裡取出一根絨毛一邊說,同時他發現拿上來的大酒杯裡也漂浮著幾根絨毛。
裡面的情景跟習慣的做法並不完全一樣。站在屋裡的是一小批男人,他們是埃頓荒原經常來往的那些人,費厄韋本人也在場,還有坎特大爺、漢弗萊、克里斯廷,以及一兩個挖泥煤人。這天天氣很暖和,在場的男人理所當然都穿著襯衫,只有克里斯廷除外,他是個神經兮兮的人,除了在自己家裡之外,他在別人家裡是從來不脫一件衣服的。屋子當中那張結實的橡木桌上放了一大塊條紋亞麻布,坎特大爺拉著一頭,漢弗萊拉著另一頭,而費厄韋則用一塊黃東西在布上面擦著,由於用力過猛,他的臉上油光光溼漉漉的。
在定下來舉行婚禮的那天上午十一點,凡是經過花落村的人都會發現,這當兒,約布賴特家相對倒十分安靜,而表明歡慶活動正在舉行的喧鬧聲卻來自離他家最近的蒂摩西.費厄韋家。主要是從裡面的沙地上發出的吱嘎作響的歡樂的腳步聲。在門外面只看見一個男人,看起來他好像有事,因而比原來約定的時間晚到了些,因為他匆匆走到門口,抬起門閂,不打一下招呼就走了進去。
居高臨下的雨塚高地被選中有兩個原因:首先,在四周的農舍中,它處於一個中心位置;第二,只要布道者一站到他的位置上,所有鄰近地方都能看見他,這一來他的出現對那些三三兩兩在遠處而希望走近的人來說,便成了一個很好的信號。講道者沒戴帽子,每陣微風吹過便拂起了他的頭髮,對一個像他這樣還不到三十三歲年紀的男人來說,他的頭髮顯得太稀少了些。他戴了一副遮眼罩,臉色憂鬱,線條分明;不過儘管身體上的這些缺陷表明一種虛弱,但卻一點沒有影響他的聲音。他中氣十足,鏗鏘有力。他對人們進行的布道所講的都是現世的東西,有時講到宗教,但是沒有主觀武斷的說教;他的講述全都引自各種書本。這天下午他講了如下一番話:——
「我向來就聽不得槍炮聲,」克里斯廷結結巴巴地說,「不過說到結婚,我得承認我已經四處去求過婚了,不過就是沒什麼結果。是的,不是這兒就是那兒總有一幢房子裡會需要一個男人來當家——儘管他那麼個人挺一般——可如今只有女人在管家。不過如果我真找到了她,這事還是夠讓人為難的;因為,你們瞧,鄰居們,這樣一來家裡就沒有人來管管爹的脾氣,讓他像個老年人一樣,和和氣氣太太平平地過日子。」
「維恩先生個子實在太高,他在屋梁下經過時,一跳,腦袋竟撞在了梁上。維恩太太大吃一驚,跑了過去,現在她正用手在他頭上摸,看有沒有撞起疙瘩。好了,他們一起開懷大笑,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是什麼聲音?」克萊姆說。
「我希望,約布賴特先生,你能給我一樣曾經是她的東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哦,不錯,這事不費什麼事就能辦成的。」費厄韋說,好像他得補充一句才能使它說得更和-圖-書完整。
「行了,親愛的,即使不是這個原因,也讓我離開吧,我會更高興些。我知道這樣做很不好;但是,親愛的托馬茜,我真擔心我在慶祝活動上不會高興的——真的,就是這麼回事兒。你知道,我會經常到你的新家來看你的,因此我不在場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我真希望我能別掃了你的興致留在這兒,」他說,「可是我在舞會上多半就會像是具骷髏。」
結婚儀式上的有關職責自然該由約布賴特來承當的了,完成了這個任務後,他隨新婚夫婦一起到了家,他極不願參加晚上的喜慶和舞蹈活動。托馬茜十分失望。
召喚著她的心上人,
「不,是在為維恩先生和維恩太太的健康而乾杯,因為他正在發表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嗯——現在維恩太太站起身,我想是要去準備她的東西了。」
「是的,」查利用同樣無精打采的語調說道,「現在我對這種活動一點不感興趣。」
費厄韋應答了一聲,一點沒鬆勁地繼續上著蠟。「瞧瞧這褥套,就知道這張床準錯不了,」在一陣沉默後,薩姆接著說道。「這該是給誰的啊?」

「是這回事兒,是這回事兒,」費厄韋說,「好了,把這褥套抖一抖。我們已經往裡裝了七十磅最好的鵝絨了,我想這條褥套也就只能裝這麼多了。現在我想都弄齊全了,什麼也差不了了。克里斯廷,你搆得著的話就把角櫥裡吃的東西拿些出來,小子,我去弄點喝的來把它們送下去。」
「在這種時候,這支歌會讓他們高興的!真的,現在我想起它了,打從去年仲夏夜我們在淑女店唱起『大麥堆』後,我腦子裡就沒想起過唱一支真正的好歌;沒有幾個人能有一副高音調唱這樣的歌兒,你能唱,再不顯露顯露就太可惜了!」
「是的,我能聽見這個老人的歌聲,」克萊姆說,「這麼說來,他們沒有跳舞。托馬茜在屋裡麼?我看見燭光前面有人影在動,我覺得那像是她的身形。」
「我想那不會是在為我吧?」
(全書完)
「現在我們又要讓你一個人獨自待在你自己屋裡了,」托馬茜彎下身同堂兄道晚安時說道,「克萊姆,我們這麼鬧騰了一番走後,你會很孤獨的。」
王起來迎接她,向她下拜,就坐在王位上,吩咐人為王母設一座位。她便坐在王的右邊。然後她說,我有一件小事求你,望你不要推辭。王說,請母親說,我必不推辭
「你沒有參加五月花柱節。」
「啊,完全沒錯;而且,我相信這是件很有價值的禮物呢。」
「我跟你一起走一段。」克萊姆說。在底下的一片歡鬧聲中走下樓。在經過屋前時,他們靠近了一扇小邊窗,屋裡的燭光灑在了灌木上。被這叢灌木遮蔽住的小窗通常使外人沒法看清屋裡的情況,因此小窗沒有拉上百葉窗,處在這個角落的人能夠看見屋裡的一切活動。裡面有參加婚禮的客人,只是被那綠色的中世紀的玻璃窗擋住的那部分讓人沒法看見。
「怎麼?」
查利擦擦眼睛,因為他的眼睛被和-圖-書淚水弄模糊了,然後走近窗前。「維恩先生正在請克里斯廷.坎特唱歌,」他答道,「克里斯廷在他坐的椅子裡扭來扭去,好像這個請求讓他十分害怕,他的父親已經在替他唱一支歌了。」
「從這兒走,」克萊姆說。「現在我只能從後面進去。」
她從上面的窗格裡
「不,從情況來看一點也看不出來。現在他們全都舉起酒杯,在為什麼人的健康而乾杯呢。」
當褥套|弄齊整了,費厄韋和克里斯廷拿來了很大的紙袋——紙袋塞得滿滿的,但就像氣球一樣輕——然後開始把每個紙袋裡的鵝絨塞進準備好的褥套裡去。一隻接一隻紙袋都出空了,房間裡輕盈地浮在空氣中的茸毛越來越多,克里斯廷竟意外地將一隻紙袋中的絨毛倒在了褥套外面,這一下房間裡的空中變得全是片片小羽毛,它們像沒有風的大雪全落在了幹活的人們身上。
兩人繞到屋後,摸黑順著彎曲的樓梯走上去,一直走到樓上克萊姆的客廳,到了屋裡,約布賴特點起一支蠟燭,查利輕輕跟在後面。約布賴特在書桌裡尋找著,然後拿出了一張綿紙,他從綿紙裡拿出兩三綹烏黑油亮的鬈髮,它們攤在折紙上就像黑色的小溪。他從這幾綹頭髮中挑出一綹,把它包起來,然後給了小夥子。小夥子熱淚盈眶,他吻吻紙包,把它放進口袋裡,動情地說,「噢,克萊姆先生,你對我真是太好了!」
「對那些不養鵝的人來說,褥套很貴重吧,費厄韋先生?」克里斯廷說話的口氣就好像是在請教一個無所不知的人一樣。
「夥計們,在給褥套上蠟麼?」新進來的人問道。
「你很喜歡尤斯塔西雅小姐,對不?」約布賴特溫和地問道。尤斯塔西雅經常把查利那種充滿浪漫情調的感情告訴他。
「你別老這麼貶低我行不,爹,讓我覺得我都沒個九柱戲棍兒大了。我真覺得我不過是根本沒撞上好運罷了。」
「這是給將要成家的那一對新人兒的一件禮物。」克里斯廷說,他站在一旁一點插不上手,同時對這件宏大的工作大為讚歎。
事實上,在公開巡迴布道和完美道德問題的演講中,約布賴特找到了自己的職業;從這天起,他辛勤地為此而工作著,他不僅在雨塚頂上和四周的小村莊裡,用樸素的語言進行宣講,而且還在別處以高雅的語言進行演講——在市鎮廳的臺階上和廊柱下,在廣場和碼頭市場十字架下,在渠道上,在橋梁的護牆上,在穀倉和附屋裡,以及韋塞克斯附近的各個城鎮和村莊的這類場所裡。他不照搬宗教教條和哲學體系,他發現所有有品行的人的言論和舉止就足夠,而且遠遠足夠他去進行宣講了。有些人相信他所講述的,有些人不信;有人說他的話通俗易懂,有人卻埋怨他的話缺乏理論依據;與此同時,另有一些人還認為對一個別無其他事可做的人來說,這麼做是相當好的事。不過無論他到何處,總是受到很好的接待,因為他本身所經歷的故事已經為眾人所知曉。
『哦,外面霧濃露重,快進來吧。』
「行了,行了。別說出這種喪氣話來,m.hetubook.com.com克里斯廷;你該再加把勁才是,」費厄韋說。
「喔,沒什麼大不了的,」克萊姆說,帶點悲哀地笑了笑。然後這幫人駕車走了,消失在夜色裡,約布賴特進了屋。只有鐘的嘀嗒聲在迎接他,因為屋裡別無他人;克里斯廷是克萊姆的廚師、僕人兼花匠,他晚上睡在父親家裡。約布賴特在一把空椅子裡坐下,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中。他母親生前坐的那把椅子就在他對面;當晚那些坐在它上面的人難得會想到這曾是她坐的椅子。不過對克萊姆來說,這會兒,她幾乎就像過去一樣還坐在那兒。不管其他人是否還記得她,可在他的心目中,她是個高尚的聖人,即便他對尤斯塔西雅有著萬千柔情,卻依然無法掩去自己母親的光彩。然而他心情卻是那麼沉重;在他結婚那天和他滿腔喜悅那天,他的母親沒有為他祝福。後來的事情已經證明她的判斷之敏銳,也證明了她無比的關愛。即便不為自己,他也該為了尤斯塔西雅而聽從她的話。「這一切全都是我的錯,」他喃喃道,「噢,媽媽,媽媽!天哪,我要能重新活一次,讓我忍受您為我所忍受過的那一切就好了!」
克萊姆回到了自家的閣樓頂上,感到如釋重負,整個下午他埋頭於寫下一篇布道的要點,他打算用此來開始他的看來確實可行的計劃,他正是為了這一計劃才回到自己的家鄉的,他一直在思索著這個計劃,並從好壞兩個角度對它作了各種修改。他將自己的論據一再進行檢驗和估量,直到覺得沒理由再對它們加以修改,儘管他對自己的計劃已作了大量的減縮。由於家鄉新鮮空氣的熏陶,他的眼力已變得好多了,不過還不足以保證他專注地進行他從事教育的打算。不過他毫無怨言:仍然還有大量樸實的工作能使他以全身心加以投入,讓他的時間全都過得十分充實。
「是的,非常喜歡。唉,我真希望……」
他站起身,跟在坎特大爺身後,其餘的人也都來到了門口。一會兒工夫,一輛敞篷輕便馬車駛了過去,馬車裡坐著維恩、維恩太太、約布賴特,還有專程從蓓蕾口趕來的維恩的一個重要的親戚。馬車是從最鄰近的小鎮租來的,根本就沒有去考慮路的遠近或是費用的昂貴,因為在維恩的眼中,在這樣的場合,要想在埃頓荒原借一輛配得上托馬茜這樣一個新娘坐的馬車是根本辦不到的;而徒步走到教堂卻會讓這夥參加婚禮儀式的人覺得太遠了。

「唉,他們一點也不在乎我,他們這樣做是對的。一切就像它該進行的那樣而進行著,至少托馬茜很幸福。我們別再待在這兒了,因為他們很快就要出來回家去了。」
「查利,我有好久沒看見你了,」約布賴特說,「你常走這條路嗎?」
等這陣激動的時刻過去了,這群致敬的人又回到了屋裡,幹起他們的活兒來,塞填和縫製褥套的工作很快便完成了,這時費厄韋套好了一匹馬,將這鼓鼓囊囊的禮物包得好好的,帶著它趕著馬車到位於斯蒂克爾福特維恩的家去了。
他們一起朝花落村走去。等他們走到房子前面時,天全黑了,百葉窗也都關上了,這一來屋裡的情況從外面什麼也看不見。
他沒有拐到那個小農舍去,而是向前面的一個小山丘走去,在那兒他能俯瞰曾是尤斯塔西雅家的整個地區。就在他站在那兒看著漸漸昏暗的景色時,一個人走了m.hetubook.com.com過來。克萊姆只能朦朦朧朧地看見他,本來會一言不發地讓他走過,然而過來的人是查利,他認出了克萊姆,便開口同他打了招呼。
他們就在幹活的過程中坐下來吃午餐,頭上腳下到處全是鵝毛;而這些鵝絨的主人們不時會來到洞開的門口,見到屋裡有這麼多牠們身上的舊毛羽時,都不無妒羨地發出格格的叫聲。
「天哪,我得去見他們倆了,蒂摩西——該到新婚的一對兒那兒去了!」坎特大爺用一種受到鼓勵的口氣說道,敏捷地站起身。「我今晚要到他們那兒去,為他們唱一支婚禮歌,怎麼樣?你們明白,這像是我該做的事;他們會這樣聽見它的。我的『來到丘比特的花園』還像四年上那會兒一樣,大夥兒都喜歡著哪;我還有許多跟這歌一樣好聽的歌兒,甚至還要好些。你們覺得我唱這支歌怎麼樣:
「你已經安排好了要去做這些事兒的,我的兒子,」坎特大爺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我倒希望我沒有那麼害怕虛弱才好!——明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去周遊世界!不過儘管待在家裡什麼事也沒有,可一個七十一歲的人再去做一個流浪者年紀可就大了些……是的,去年聖燭節就七十一歲了。上帝,我很快就要度日如年了!」說罷,老人嘆了口氣。
「查利,他們在幹什麼?」克萊姆問,「今晚我的視力又不行了,這扇玻璃窗又不好。」
「別悲傷,大爺,」費厄韋說,「再往褥套裡倒些鵝絨吧,打起精神來。儘管你身體乾瘦了些,可你還是個綠葉猶在的老人。你還有足夠的時間去填寫整部編年史哪。」
婚禮過後的那個星期天,在雨塚出現了一幅不尋常的景象。從遠處望去,古塚頂上只有一個一動不動的人影,就跟兩年半前尤斯塔西雅在那個孤寂的落日時分站著時一樣。不過如今的天氣十分暖和,只有夏日的一絲微風飄拂,而且不是昏暗的落日時分而是下午剛開始。登上附近小丘的人會看見,站在頂中央的那個背襯藍天的筆直人形實際上並不孤單。在他周圍的雨塚斜坡上是一些荒原佬和女人,他們隨意地或斜倚或坐著。正聆聽著當中的男子在布道,大家聽得全神貫注,下意識地扯著石南,拔著蕨草,或是把小卵石從斜坡上扔下去。這是在雨塚舉行的一系列道德宣教或者說布道的第一次,以後打算在天氣晴朗的每個星期天下午,在這同一個地方進行。
「不,」小夥子答道,「我很少走出土壩之外。」
「是的,你得再加把勁,」坎特大爺立即響應道,似乎這話是他先說出來的。「眾所周知,每個男人要麼結婚要麼就去當士兵。對我們這個民族來說,既不做這也不做那,那可真是個恥辱。感謝上帝,我兩樣都幹了!可他既沒有生兒育女,也沒有去殺過人——這確實說明這個人是個什麼也幹不成的可憐蟲。」
「是的,」這個砍荊條的人說道,站了起來,使勁抹了抹前額,把蜂蠟遞給了漢弗萊,他接過去又擦起蠟來。「倒並不是這一對新人缺少這個,不過可以向他們表明,這是我們對他們生活中這件了不得的變化的一點情誼。在我的兩個女兒出嫁時,我給她們每人都做了一對褥套,在去年這一年裡,我屋裡又有了足夠再做一對褥套的鵝絨。好了,鄉親們,我想我們已經擦了足夠的蠟了。坎特大爺,你把這褥套的外面好好拉緊,這樣我可以開始把鵝絨放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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