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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保持嘴型平直非常重要。
「不騙你,」德琳說,「這次這個不同凡響。」
馬寇臉上皮笑肉不笑的,彎下腰來一掃,我的酒就倏地飛起,墜落在棕櫚盆景上。接著他摟住我的手,我要不跟著他下場,手臂非被他扯斷不可。
「賤人!」
馬寇咬住我肩上的帶子,把我的緊身衣撕扯到腰際。我見到裸膚上光影搖曳,像一片薄紗,阻隔了兩個嗜血的死敵。
我閉上眼睛,音樂排山倒海而來,雷霆萬鈞。馬寇向前一步抵著我,我立刻後退一步,我就像被他吸住了,手對手,腿對腿,亦步亦趨,完全沒有自己的意志,沒有知覺,過了一會兒我想道:「誰說跳舞需要兩個人,一個就夠了,」我聽任自己飄動、俯仰,像枝葉隨風起舞。
攝影師耍弄著他那些白熱的燈。「讓大家看看你寫詩時多麼快樂。」
馬寇展臂環住我的腰,猛地一提,我靠上了他那身白得耀眼的西裝。他說:「假裝你快淹死了。」
她盯住自己在閃亮櫥窗中的身影不放,像是要逐分逐秒確定自己持續存在。我倆之間的寂靜如此深沉,我想部分錯誤必然在我。
馬寇嗤之以鼻。「去停車場吧。到每輛車後座去找呀。」
「賤人,都是賤人!」馬寇像是在自言自語。「答應或不答應,都一樣。」
「德琳呢?」
烟圈擴散,變模糊了,在夜空中蒼白一如幽靈。
我暗罵:哪來的好運,在旅館上自助餐廳,居然和希達撞個正著。昨夜睡得太晚,因此腦筋遲鈍,想不出藉口回房去拿手套、拿手帕、傘,或筆記本。報應就是得和她一起走一大段長而無趣的路,從亞馬遜的磨砂玻璃門出發,到麥迪森大道上我們公司貼著草莓色大理石板的入口處為止。
我爬起來,摸黑找回我的披肩,準備走開。馬寇跳起來,擋住我的去路。接著從容地用手指揩抹鼻下的血,在我的兩頰抹了兩道。「我用血贏回了鑽石。還來。」
我用指甲輕叩著鑽石上光滑的小平面。「她的第一顆鑽石。」
所以我搭訕道:「羅森伯格夫婦的事真可怕,對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小姐,我已經見過他了。」
「那就又矮又胖,」我說,「像阿茲特克人一樣醜。」
他轉身過來。
哲.西提議我拿一本詩集,但攝影師反對,說那樣太不含蓄了。應該是某種啟發詩興的東西。最後哲.西從她的新帽子上解下一支長梗紙玫瑰。
哲.西拿捏時間恰到好處,過了一會兒便一陣風似的回來了,懷裡抱滿了稿件。
接著他就撲了下來,好像要把我壓扁穿透,撲進我身下的污泥裏。
我不要拍照,因為我快哭了。我不明白為什麼想哭,但只要有人對我說話,或仔細打量我,我知道眼淚就hetubook.com•com會奪眶而出,啜泣聲也將奪喉而出,我會哭上一個禮拜。我覺得體內眼淚滿溢、翻騰,像一杯放得不穩又盛得太滿的水。
馬寇向我鞠躬,把領帶別針放入我掌心。
「我想坐在這裡把酒喝完。」
「你的愛人是誰?」我說。
我拔腿就走,讓馬寇在地上爬,在大黑暗中找小黑袋,發光的鑽石藏在小黑袋裡,躲開了他憤怒的眼光。
我開始塗抹這張臉,不帶惻隱之心。
一路上希達都像服裝模特兒似的走著台步。
這個字眼在我耳邊嘶嘶作響。
「你不必跳。我跳就行了。」
圈著我手臂的手一緊。
我還不曾遇見過恨女人的人。
我把臉埋入哲.西那張粉紅天鵝絨的情人椅背。一整個早上,我胸中繚繞著鹹淚及哀音,如今在這房間裡爆發開來,我如釋重負。
我穿著有矢車菊圖案的浴袍,像小偷似的,躡足走到牆邊。牆高幾乎及肩,我從靠牆一堆摺椅上拖了一把來打開,爬上頗不牢靠的椅面。
我不知道身在何處,只知這是紐約市郊的高級地區。
膽汁的綠色。今年秋天要促銷這玩意,不過希達一如往常,比流行搶先了半年。膽汁綠配黑,膽汁綠配白,膽汁綠配尼羅綠——親上加親。
馬寇望著我。
「喂,」攝影師不以為然,卻突然有了預感:「你看起來快哭了。」
「對。」
她們問我將來想做什麼,我說不知道。「喔,你一定知道的,」攝影師說。
「我真高興他們快死了。」
「來,笑一個。」
這別針燦爛奪目,隨著光線起舞弄影,像仙境裡的小冰珠。我忙把它塞入仿黑玉綴成的晚禮服用手袋,並環顧四周。眾人臉龐都像餐盤一樣空空如也,似乎連口氣都沒了。
「知道我有多認真了吧。」
馬寇瞪著高爾夫球場的彼端。「德琳呢?我要回家。」
我在皮包裡摸索那個盛裝睫毛膏、睫毛刷、眼影、三支唇膏、側鏡的鍍金小盒。鏡中的臉回瞪著我,她似乎挨了一頓好打,隔著獄室的柵欄向外望。這張臉瘀傷腫脹,不該有的顏色全都有。這張臉亟需肥皂、清水及基督徒的惻隱之心。
「寶貝!」他吆喝道。
當然,這是個很小的班,我老早就繳了小說,那位作家還沒給我回音,但我相信一進家門就會看到入學許可函在郵件桌上等著我。
希達拱起她的貓手貓腳,打了個呵欠,埋頭在臂彎裡,繼續趴在會議桌上睡覺。一小撮膽汁色的綠稻草棲在她眉毛上,像隻熱帶鳥。
「你說,」他一個字也都不含糊地說。「你不說,我就扭斷你脖子。」我突然什麼也不在意了。
「給了她吧,馬寇。」
我向前挪了一步。
似乎有一道強烈的白光從別針射出,照亮了房間。接著光又縮了回去,只剩下一滴露珠襯著金色的底。https://m.hetubook.com.com
我決心讓哲.西跌破眼鏡,我要寄幾篇在那門課上寫的短篇小說來,只署筆名。某日,小說部門的主編親自到哲.西辦公室去,把幾篇小說往桌上一攢,說道:「這幾篇不是泛泛之作,」哲.西也有同感,採用了這些小說,並約作者吃中飯,作者當然就是我。
其實我非常清楚,鑽石就在我晚宴用的包包裡。馬寇把我撲倒時,這包包飛了起來,像夜鳥飛入了周遭的黑暗。我想,該把馬寇引開,然後回來找我的包包。
我咂著自己鹹鹹的指節。
「這帽子好可愛,是你做的嗎?」
「不,」我說。
在黑夜與黎明交界的曖昧時刻,亞馬遜旅館的屋頂陽台空無一人。
鄉村俱樂部樂隊裡有名男子走向麥克風,搖起那種豆莢似的撥浪鼓,這就是南美音樂了。
我扭動著身體咬他。
最後這幾天,我越來越拿不定主意該做些什麼。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做某事,例如要開始裝箱了,又只把骯髒昂貴的衣服全部從櫥櫃裡拖出來,攤在椅子、床鋪、地板上,然後坐下望著衣堆,不知如何是好。這些東西似乎自有主張,像頑驢似的,不肯任人洗滌、折疊、裝箱。
「他是從祕魯來的。」
我戳戳馬寇的肩。「德琳在哪裡?」
馬寇拉出一條白手帕,輕輕搗住鼻子。黑得像墨水的液體在白布上滲開了。
昨晚我看了一齣戲,女主角為惡靈附體,惡靈藉她的嘴說話時那樣甕聲甕氣,簡直不辨男女。嗯,希達的聲音就像那個惡靈。
馬寇亮出一支細雪茄和子彈型的銀質打火機。他把雪茄夾在唇間,低頭就著微弱不定的火焰點火。他臉上明暗反差強烈,形容怪異,飽經風霜,像個難民。
我忍無可忍。
馬寇把雪茄丟到腳下。
我穿了黑色緊身衣裙及垂著流蘇的黑披肩,靜靜站在門口,我的膚色比以前更黃了,但不像以前那麼患得患失。「我是個旁觀者,」我告訴自己,眼看德琳被金髮男孩攙扶進屋,轉交給另一個男人,這人也高,但膚色深,頭髮長些。他的西裝潔白無瑕,襯衫淺藍色,打黃緞領帶,上面別著閃亮的領帶別針。
裡面傳來拖著腳走的聲音以及某男人的笑聲,忽然中斷。隨後穿襯衫、剪水手髮型的金髮高個兒男孩緩緩開了門朝外望。
「對啊!」希達說,我以為終於碰到她貓樣心靈裡的一條人筋了。早上的會議室陰鬱一如墳墓,我倆靜待他人來臨,這時希達才闡釋了她那聲「對啊」的含意。「世上竟有這種人,太可怕了。」
吹捧時尚的文案,清脆悅耳但空空洞洞,像魚一樣吐泡泡,在我腦袋裡往上浮。浮到表面時就發出空洞的咕噠聲。
我看了,發現四個相應的模糊印痕。
「唉唷!」
馬寇領我走出落地窗,步入庭院。跳舞廳的窗和-圖-書中溢出光線與聲音,但幾碼之外,黑暗設下路障,封鎖了聲光。在微弱的星光下,樹木花朵散發冷香。沒有月亮。
「別傻了。」
「喂,留下這件,我要穿。」
還好,舞會已近尾聲,人們結伴離去,走向停車場。我一問再問,終於碰到一輛車還有空位,願意把我載到曼哈頓的中心區。
她打了個呵欠,張開淡橘色的嘴,背後是一大片黑暗。我著了迷,緊盯她臉龐後方的暗洞,良久她兩片嘴唇才碰在一處,動了起來;惡靈從暗處發聲:「我真高興他們快死了。」
馬寇聳聳肩。「她是我親堂妹。快出家了。」
「這可以博君一粲,」她說。「享受閱讀吧。」
然後他說:「我愛我堂妹。」
「那簡單。」
德琳真擅長化繁為簡,先抓起一件件襯裙、長襪,還有一件襯滿鋼絲彈簧的精緻無帶胸罩——櫻草胸衣公司給的免費禮物,我從來沒勇氣穿……,就這麼一件接著一件,那些剪裁怪異、四十元一件的衣物,那令人神傷的衣堆終於……
「多麼幸運,」一隻乾硬的手框住了我的上臂,「從現在起,今晚這位女士由我作陪。或許,」馬寇眼中的火花熄滅了,雙眼變得很黑,「我來提供一些小小的服務……」
一件接一件,我把全部衣服送給了晚風,蒼白的碎片像愛人的骨灰飄然飛起,乘風遠颺,到處安身,我永遠不會知道它們到底去了哪裡,但總歸是在紐約的黑暗心靈之中。
「她知道你愛她嗎?」
「我不會跳。」
「為什麼?」
大家四處找東西給我握在手裡。
馬寇雙手握住我的肩。
「都是這些衣服啦,」我對德琳說。「想到回來又要面對這些衣服,我就受不了。」
「鑽石還我。」
貝琪執著一穗玉蜀黍,意思是她想成為農夫太太:希達拿著製帽用的假人頭,光禿禿的,沒有五官,意思是她想設計帽子:德琳執著一件繡金的紗麗,意思是想去印度當社工員(她告訴我那不是真的,她只想摸摸紗麗)。
每天早上,稿件如雪片般飛來,在小說編輯室裡堆積成塵灰色的小丘。全美國各處的書房、閣樓、教室裡,一定都有人在暗中寫作。假定每分鐘都有人完成一篇稿子,每五分鐘就有五份稿件堆上小說編輯的案頭。一小時就有六十份,在地板上層層疊起。一年就有……
南美音樂結束後,音樂暫停。
「那是顆鑽石。」某人說,引起哄堂大笑。
接著我握拳朝他鼻子揮去,像是打上了戰鬥艦的鋼板。馬寇坐起身來,我哭了。
馬寇想拉我起來,但我守著我的第四杯黛克麗酒,紋風不動。我以前從沒喝過黛克麗酒。既然馬寇為我點了黛克麗酒,我就喝,很感謝他沒問我要喝什麼,所以我什麼也沒說,喝了一杯和*圖*書又一杯。
「你說不,是什麼意思?」
一陣強風豎起了我的頭髮。腳下的城市裏,燈火沉浸在睡鄉中,房屋變黑了,像是為了一場葬禮。
這是我的最後一夜。
最後,我屈服了,我的嘴就像腹語師身邊的傀儡一樣翹起來了。
「笑一個。」
「你的衣服!」泥漿沿著我的肩胛骨滲流。「你的衣服!」馬寇滿面陰霾,俯視著我,幾滴唾沫噴上我嘴唇。「你的衣服是黑的,爛泥不也是黑的。」
德琳從那卷衣服中抽出一片黑布,丟在我膝上。接著,她把其他衣服用滾雪球法集成軟軟一大團,塞入床下,眼不見為淨。
我始終不離開陰暗處,生怕別人看到我衣鞋上黏著草葉,並用黑披肩蓋住肩膀及裸胸。
烟消雲散,我看清了這場戰役。
馬寇把手移開了。我朝下看去,手臂上有個紫色的大拇指痕。馬寇端詳著我。然後他指向我手臂內側。「看那兒。」
風使了力,但沒成功,一襲蝙蝠似的幽影朝對面頂樓的屋頂花園落去。
「我說吧?」馬寇的呼吸燒熱了我的耳朵。「你真能跳。」
我定睛看他。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那別針。
「這種音樂我不會跳。」
我真高興他們快死了。
我開始了解恨女人的男人何以能夠愚弄女人。恨女人的男人就像神祇:刀槍不入,力大無窮。他們從天而降,來無影去無蹤,不可捉摸。
「事情發生了,」我想。「事情發生了。如果我就這麼躺著,什麼也不做,就要有事了。」
我笑了,看見空中浮現一篇初稿,右上角打著艾瑟.葛林伍德的名字。我即將結束這個月在雜誌社的工作,之前我已申請了一門知名作家開的暑期課程,申請者都要繳一篇自己寫的短篇小說,教授讀過以後,會通知你是否夠格在他門下上課。
馬寇沉默了一會兒,只張口吐了個藍色的氤氳烟圈。
「賤人!」
我的目光穿透了哲.西窗上由橡膠樹葉形成的橫飾帶,望向藍天。幾朵奪目的雲團自右徂左,我緊盯住其中最大的一片不放,彷彿當它飄離視線時,我能幸運地與它同行。
我住嘴了。這種障礙我很難意會。「如果你愛她,」我說,「那麼將來你就會愛上別人。」
這是最後一回拍照了,接著雜誌就要送廠印刷,我們也要踏上歸途,回到突沙市、比洛克夕市、提內克市、庫斯灣……,從哪裡來就回哪裡去。我們得拿著小道具拍照,表現我們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我幾乎以為希達會反唇相譏:「你聽起來有病,」但她只伸伸天鵝般的長頸,再往回縮。
有人笑了。
「在我那個假黑玉做的包包裡,」我說,「你在這糞坑裡找吧。」
「她啊,」哲.西悄皮地說,「什麼都想做。」
「辦不到。」
「說說看,」我冷冷地說。
抬起頭來,不見攝影師的蹤影。哲.西也消失了。我四肢https://www.hetubook.com.com無力,覺得被人甩了,就像一隻可怕的動物蛻下的皮。擺脫那畜生是種解脫,但牠似乎帶走了我的靈魂,也帶走了所有牠可以掌握的東西。
「……價值等於一顆鑽石。」
馬寇把我壓制在地上。
「這是探戈。」馬寇拉我加入舞客的行列。「我喜歡探戈。」
德琳不在跳舞廳,也不在停車場。
「她美嗎?」
我們關上黃楊木的矮籬門,往外走。無人的廣大高爾夫球場彼端只有幾叢樹丘,我覺得這淒清的景致十分熟悉——這鄉村俱樂部、這舞、這只有一隻蟋蟀的草坪。
地面似乎升高了,輕輕打了我一記。爛泥在我指間蠕動。馬寇等我起身起到一半,然後雙手握住我肩頭,把我又摔到地上去。「我的衣服……」
我敢說馬寇是恨女人的。那晚屋裡模特兒與電視小明星雲集,他卻只注意我一人。他這麼做並非出於善意,甚至連對我好奇都說不上,只因為我被派給了他,我就像一張紙牌,而這副牌裡每張牌都是一樣的。
我床上堆滿了沒洗的棉衣裙、抽了絲的尼龍絲|襪,灰色的內衣,我們就坐在亂糟糟的衣物堆中。十分鐘以來,德琳一直鼓吹我答應和賴尼的朋友的朋友去鄉村俱樂部跳舞,她堅稱,這人和賴尼那一票朋友大不相同;但我明早八點要趕火車回家,我覺得應該著手打包了。
「誰也比不上。」
我抓起我帶上來的那捆東西,用力拉扯一條灰白布料的尾端。一件無肩帶的鬆緊帶襯裙(其實已經穿到沒伸縮性了)猛然被我抽出。我揮舞著襯裙,如同揮舞求和的旗幟,一次,又一次……風攫住了它,我鬆手讓它離去。
羅森伯格夫婦今天深夜要受電刑。
「賤人!」
我並不意外。「為什麼不跟她結婚呢?」
德琳消失在他懷抱裡。我想這人一定是賴尼的朋友了。
「一百分!」他笑道。
我不曉得那樣大的鑽石能用來買什麼,但是不管怎樣,肯定很值錢。
我還有點想獨自在紐約街頭逛一整晚,或許能在最後一刻分沾到這城市的神祕與壯麗。
我坐在哲.西辦公室那張粉紅天鵝絨的情人椅上,執著一朵紙玫瑰,面向我們雜誌社的攝影師。其他十一人都已拍過照片,我是最後一個。我企圖把自己藏在化妝室裡,沒成功。貝琪從門下窺見了我的腳。
白白的薄片飄入暗夜,慢慢下降。我心想,它會落到哪條街,或哪個屋頂上安歇呢?我再去扯那捆東西。
我用鞋子的尖跟往他腿上鑿了下去。他轉頭摸索痛處。
我說想做個詩人。
德琳敲敲有金色門鈕的綠門。
但我放棄了。
「不知道在哪兒。」
「當然。」
面對馬寇飄忽的淺笑,我憶起在布朗士動物園逗弄過一條蛇。我輕叩籠上結實的玻璃,那蛇機械化地張開嘴,像是在笑。之後它一次一次又一次攻擊它見不到的玻璃板,直到我離開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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