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南冬雨

然而,劉正彥卻鳴金收兵,他並不是怕韓世忠一個人的勇猛,而是知道有大批的官軍即將到來。劉正彥逃回杭州,而苗傅則逃去更南邊。於是,韓世忠從賊軍手中奪回杭州。被救出的高宗除了賞賜韓世忠外,更讚譽梁紅玉:
「這個王位本來就是您兄長的,您不過是強佔它,還是退位以申天下之大義吧!」
梁紅玉把名酒「真珠泉」拿出來,他們母子倆要好好喝一杯。
「阿亮,你是韓世忠和梁紅玉的兒子,所以絕對不可以哭,你如果哭的話,我就把你丟掉,讓你成為老虎的孩子!」說完梁紅玉隨即穿上胸甲,將幼兒綁於前胸,並帶上弓箭及長槍,騎上韓家最快的駿馬。
「喔!紅玉!」
人人都佩服他的勇氣,但韓世忠卻苦於這勇氣無法使岳飛活過來。因為秦檜無法無天,所以韓世忠才棄官離開朝廷。
為了皇帝,子溫覺得應該加以辯解:
「雖說春天來了,但湖上的薄冰依然不少,你就在這兒住一晚吧!」母親叮嚀子溫,要進臨安府還是明日為佳。而在拜謁高宗之後,子溫就要重操這睽違已久的宮廷勤務了!
「為何朕必須退位呢?朕何罪之有?」
子溫當然沒忘,十四年前,韓世忠的戰友岳飛被冤死在「莫須有」罪名之下時,所有人都沉默著,只有韓世忠一人前去對秦檜表示異議。
梁紅玉洞悉了高宗的心理m.hetubook.com.com,表面上,他是被秦檜所利用,事實上,他並不是無意識的被利用。對欽宗見死不救,以及殺害岳飛這兩件事,秦檜其實只是執行者,高宗心知肚明,故意視而不見。
過了許多年,這些英雄們一個個老了、病了、消失了……這對年輕的子溫來說就像夢一樣。
三國時代的趙子龍,曾留下抱著幼主單騎破敵的故事,如今,梁紅玉「巾幗英雄」之名也不脛而走。
「雖然時勢仍然險惡,但罪魁禍首已經消失,時代改變了,娘!」
「阿亮!」這是子溫的幼名。
「也許,但他並沒有反對呀!……就算這些都是秦檜的奸計,但只要皇上拒絕,就不會實現!就是因為認清這一點,所以你爹最後才離開了。」
來人正是韓世忠。他們兩人在窄道錯身後,韓世忠便揮舞著長戟,衝入了劉正彥軍中,接著,就是一陣月下的慘殺。
當時,宋代的名將中,最上位的就是王淵,他雖承認韓世忠的武勇,但他自己本身卻沒有什麼人望,之所以會造成這樣的原因在於他和宦官相互勾結。
高宗完全無話可說,他的兄長確實沒有正式退位,但他也是在「國不可一日無君」的情況下即位;不過,他如果堅持不退位的話,可能會慘遭毒手,所以只好讓位給當時三歲的皇太子,由苗傅公佈改元「明受」www•hetubook.com•com
她是平民出身,前半生為藝妓,後半生卻是個指揮數萬兵馬、在馬上舞劍的女將軍。光是想到母親的一生,子溫就不得不慶幸自己有著這麼不凡的雙親。
梁紅玉這年已有五十八歲,但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輕。她的身材高窕、背脊平直、臉頰紅潤,兩臉充滿著生氣。以前她是江南屈指可數的美女之一,現在依然風韻猶存。
不過他的嘲笑很快就凍住了,因為梁紅玉已經以高明的馬術逃出杭州城,而且還以槍、箭擊斃了八名兵士。
「因為是皇上的意思,所以你就也只有同意主和。如果這是丞相一個人的想法的話,你爹是不會輕易妥協的!他可是天下唯一不懼於丞相權勢的人,難道你忘了嗎?」
「這、這女人、這女人……」苗傅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了!
「看吧!我的妻子可是天下第一的女子!」
梁紅玉生於長江下游、大運河畔的淮安,即使在九百年後,那裡仍可見到供奉她的廟宇。在她少女時代,淮安一帶兵亂四起,為了逃避戰火,她特地渡江前來京口討生活。京口就是後來的鎮江市,是長江下游的重要軍事據點,港口有軍船停泊,街上有官軍巡邏,而這些人都是酒樓、勾欄、歇館……等地方的衣食父母。
「…………」
苗傅心想:韓世忠的妻子在城內,只要以她為人質,就可和_圖_書以收服韓世忠了!
「可別失手殺了她,我還要用她來脅迫韓世忠呢!」
子溫沒有回答,梁紅玉又乾了一杯:
既然梁紅玉身為京口的第一美女,想一親芳澤的上級官員、將軍、民間富豪自是數都數不清,隨便一個都能讓她下輩子不愁吃穿。韓世忠雖然不能算是無名小卒,但也只是個低階的「武節郎」,照理來說,是配不上這樣的美女的!沒想到,梁紅玉居然把自己的儲金完全用來贖身,而後跟了韓世忠。
受命的梁紅玉假裝很高興地退出,回到家後,她立刻準備逃走。到了夜裡,她一面觀察監視兵士的樣子,一面抱起睡夢中的兒子:
建炎三年(西元一一二九年)三月,發生「明受之亂」。首領為苗傅、劉正彥兩人,前者為殿前都指揮使,也就是禁衛軍的總司令;後者則為身兼武功大夫及威州刺史的將軍。
「良臣!」
劉正彥想,只不過是一名女子,何必要如此勞師動眾?但還是照做了!於是大批軍馬往東北方奔馳了約二刻,在近秀州的地方追上梁紅玉!梁紅玉利用路狹之便,回身一箭射下了馬上的敵人,失去騎士的馬則陷入道旁的水田泥濘之中,再也不能動彈。就這樣,在射落了八騎之後,梁紅玉的箭筒已經空了,正當她準備要展開白刃戰之時,秀州的方向傳來一陣馬蹄聲,騎兵隊領頭的武將發出了雀躍的叫聲:
很快hetubook.com.com地,在宮中的苗傅接到部下的急報,說韓家有「一名身穿甲冑、持槍的騎士」逃脫,苗傅心想:韓世忠家不是只剩下他妻子和老僕人嗎?清查之下,沒有看見梁紅玉母子的身影,才知道她喬裝脫逃了。
「不管是秦檜的錄用、和全國締結和平,還是岳將軍的死……這些都是皇上的意思,只要他健在一天,這個時代就沒有改變!」
由於勇建奇功,韓世忠的地位扶搖直上,不過,他反而更在意對妻子的評價。
「可是,娘!這些都是秦檜的奸策呀!陛下可是連想都沒有想過!」
梁紅玉的反應十分冷淡,她雖為女流,酒量卻不差,她雖然臉紅了、聲音也大了,但她的話依舊條理分明:
前線的將軍們在得到消息後相當憤怒,當然,或許會有人高興王淵死了,但是讓苗傅來掌握國家大權則是誰也不服氣的。於是各軍聯合起來包圍杭州,帶頭的部隊即是韓世忠。
久聞梁紅玉是大美女,但沒想到她竟然還這麼勇猛有膽識。等回過神,苗傅馬上命令劉正彥率領三百名騎兵追捕梁紅玉。
韓世忠的豪勇不讓關羽、張飛,他一邊以腳操住著馬蹬進退,一邊左右飛舞著長戟,旋轉、突刺,在十數騎落馬後韓世忠依然呼吸不亂,向著劉正彥直衝。
苗、劉等人和王淵交情尤惡,於是他們就趁其他將軍因戰事離開杭州,城中只剩苗、劉、王三者之時起兵https://www.hetubook.com.com。亂軍進入皇宮,王淵被劉正彥一刀斃命,而與王淵結黨的宦官百餘人也被殺害,甚至連高宗及大臣都成為叛軍的俘虜。苗傅還以高傲的態度要求高宗退位。
當時梁紅玉守著剛滿兩歲的子溫,住在城裡。苗傅假藉「新皇帝」的旨意,將梁紅玉叫進宮中,賜予「安國夫人」的貴族稱號,並要她說服丈夫韓世忠加入新帝。
梁紅玉和韓世忠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徽宗宣和三年(西元一一二一年),當時韓世忠三十三歲,而梁紅玉二十四歲。
「雖為女流,卻為趙子龍之輩!」
失去親人的梁紅玉,就這樣成了在一間歌館修業中的藝妓。美麗、聰明、能歌善舞的她,很快地就成了當地的紅牌。在這期間,她也不斷地進修弓、劍等武藝。
「帶著乳兒還想順利逃走?真是頭腦簡單的女人!」
在中國史上的英傑中,像韓世忠這樣以妻子為榮的男子可說十分稀少,後來,他更以妻子為副將,從軍事以至於政治都徵詢她的意見。韓世忠麾下當然還有不少武將,如解元、成閔、王勝、王權、劉寶、岳超等,他們全都是韓世忠拔擢的,也全都信任梁紅玉的智勇和膽識、願意接受她的指示。這些武將們平時也會到韓世忠家中坐坐,嘗嘗梁紅玉的料理、喝上幾杯,再談談戰場上的往事。子溫小時候就常坐在父親膝上聽他們聊天,於是,對解元、成閔……等人,子溫都十分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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