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夜

「是誰在戰場上討伐了岳爺爺?大金國的勇者是誰,報出名來吧!」士官們全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知道四太子目前正憤怒著。因宋國內部的陰謀而殺死了岳飛,而不是在金軍的手上討伐他,還拿來高興?這可真是恥辱。
宗弼看著雍說。如果這夢想要實行的話,那要流血的戰爭和宮廷中的陰謀都不存在才行,不過,宗弼的表情還是一變。
後來,宗弼的子孫全被亮設計殺害,這讓宗弼對他的警戒心更重。
「四太子,您的想法是不是顛倒了?」
亮和雍都不直呼岳飛的名字,而稱他岳爺爺,算是金軍對他的敬意。宗弼不由眉頭一緊,站起來就往外走去。
沒錯,他是要求要以岳飛的死和岳家軍的解散做為和平的條件,但這只是外交上的談判技術,要讓兩方得以互相讓步以成立和約,所以一開始就以強姿態發言也是理所當然的。
岳飛連連獲勝,蓄積實力,危及了秦檜的權勢,剛好金國在外交上的要求就成了抹殺岳飛的藉口。對金國來說,殺和圖書死岳飛這個條件將可在其他地方要求其讓步,而使金讓步則又成了秦檜的功績,可說是一石二鳥之計。
金正隆六年,宋紹興三十一年(西元一一六一年)夏季,金主完顏亮終究還是發起了伐宋的大軍。雖說不能編成百萬大軍,但他也集結了六十萬的兵員,編成了三十二個總管兵團開始南下。他獨排部分大臣的反對,也無視續發的內亂和空虛的國庫,當然也對民眾的抱怨充耳不聞。
「四太子殿下……」
雍回想起十九年前的事情,當時岳飛剛被殺,與宋的和平剛剛成立。早春風寒,吹入野營的金軍陣中。在幕舍之中,叔父宗弼曾經問雍,將來,作為一個金的皇族、女真的指導者,有什麼樣的抱負?雍回答:
「嗯,很高明的說法。」宗弼笑了。他喜歡這個沉著周到的雍,更甚於鋒芒畢露的亮。和天才的銳氣比起來,凡人的誠實更能夠拯救這世上的百姓。
不過,他的兒子亮並不這樣想,本來帝位應是太祖傳於其父,而後是他hetubook.com.com的。也許宗幹表面不說,但喝了酒回家可能也會怨歎為何自己母親出身低而讓自己無法繼承帝位吧!宗弼很能瞭解這樣的心情,宗幹確實是個可當皇帝的人才,他的兒子亮卻不見得。
「秦丞相並不是為了媾和而殺岳爺爺,他是為了殺岳爺爺而利用了媾和而已!」
「哦,岳爺爺死了嗎?」
這一年五月,為了祝賀熙宗皇帝的生辰,宋的要臣沈昭遠等受高宗之命前來上京會寧府,由金的數名大臣加以接待。其中的一員雍開口說道:
宗弼的耳中聽到了高高低低的歡呼聲,金軍的將兵狂喜著。
跟子溫一行人相會的時候,雍的封爵為趙王,如今則是曹國公。從王到公,可說是一種降級。並不是說他犯了什麼過錯,這應該是一種政治上的挑撥。
「他們在高興什麼?」宗弼的問話是由雍回答:
「怎麼可能……」
「當然是在高興岳爺爺的死了!他對我國來說,可是一種災厄般的存在呀!」
四太子是不相信岳飛會對宋m•hetubook.com.com朝不軌的,這就像他不會對金國不軌一般。他當然知道這是秦檜的非常之計,但在和平至上的命題下,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對於宗弼的態度,亮挖苦他:
「四太子還不知道嗎?」
誰也想不到竟會被敵人丟來如此痛烈的諷刺,沈昭遠不由羞得臉紅,而後再因屈辱而蒼白,讓發言的雍都開始同情起他來。關於岳飛的死,沈昭遠個人倒是沒有罪,只不過,對岳飛和他的遺族來說卻真正是無辜的。
「岳爺爺死了還真是件可喜的事情……」宗弼大聲說:「那麼,殺死岳爺爺的人,吾給他千金的報賞!」
宗弼觀察著長兄宗幹的兒子亮和三兄宗輔的兒子雍,這是不亞於對宋戰役總指揮的重要任務,也許可以由此決定金下一代的統治者也不一定。
這是金皇統二年,宋紹興十二年(西元一一四二年)一月的事。在陣中的宗弼臉色一直好不起來,前一天,他的愛馬奔龍才老死,正當他要托雍幫忙厚葬時,亮衝進來大聲報告岳飛被處刑的消息m.hetubook.com.com
「那當然是因為聽到岳爺爺的死訊而在高興囉!」
對金來說,他們也是渴望和平的,但這弱象卻不能被宋知道。對宗弼來說,岳家軍的解散是不可讓步的,但剝奪岳飛的官位並將他外放是可以妥協的。
「希望女真族、漢族,以及契丹族之間,能夠不再有紛爭,各依自身所長而發展共有。」
「嗯?什麼意思?」
四太子宗弼不由失聲。
「聽說是以岳爺爺意圖不軌的理由而將他殺害的!」
「看來,他是在等待著看我被激發了……」雍不得不這麼想。不過,能夠相安無事到現在也真不可思議。雍少年時親近的皇族們已經全被完顏亮一掃而去了。
「所謂的紅塵,就是騷亂的人間世呀……為何要發起無謂的戰爭呢?」
「相當感謝你們替本朝殺了岳爺爺,那位大人用兵之神,讓我們只要見了『精忠岳飛』的軍旗就想要轉身逃跑。如今,岳爺爺死了,我們至少有二十年可以安眠了!貴國為了友誼而殺了這樣忠勇無雙的功臣,我們確實深感五內。」
m.hetubook.com.com且除了岳飛,他的養子岳雲也被一併處刑,一族皆受流刑,名譽與財產亦被奪。宋不是「不因言論而殺士大夫」的嗎?反對媾和應不至於死才對呀。
「不是我也行呀!只要有人有心就行了!」
在宗弼看來,亮雖才氣出眾,但情緒卻不安定而衝動。他的父親宗幹,雖是太祖皇帝的長男,卻沒能夠繼承帝位,而他卻未發出不平,在太宗和熙宗時均為效忠的重臣。
「你的話真像是孩子的夢想呀!」
宗弼看著他,亮也靜靜地回看他的叔父。還不只這樣,應說是自誇其智慧的表情才是。雖然令人不快,但宗弼也不得不承認亮的智慧。
「你們到底在高興個什麼東西?」
「如果是你的話,也許能夠達成也說不定。」
完顏雍從樓上眺望著夕陽。東京府遼陽城的西側是一片茫茫的曠野,乾燥的地表上微塵滿天飛舞,夕陽則像是染上了血一般深紅,逐漸沉入地下。這真是紅塵呀!視線中全是一片的紅,天地都分不清的黃金色的紅。中間只有一條銀色的帶子切過紅色的曠野,而那就是遼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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