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最後的一封信

「我相信那並非如此!」他回答:「我相信那僅僅是去年或者頂多兩年以前發生的事情,她的墳墓還很新。」他暫停下來。「她的墳墓在什麼地方?」他問。
「這位便是爺爺所娶的那個中國姑娘,」我告訴他:「她是你祖母,你父親的媽媽,她極漂亮、高貴,她是個令人引以為傲的人,她是一個北京望族的女兒。你一定記得你的叔公韓右倫。」
「不。」我說。之後,我對信封內可能的文字感到很畏懼,所以我離開他,走向那個放在泉水旁邊的石頭,坐在一棵傾斜的蘋果樹下,然後把信封拆開。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爸爸。」
他的意思是指他沒想過要一個孩子,他娶傑洛德的母親是為了他個人的一些理由,而不是為了一個兒子,他不想擁有他,而不被擁有則深深地留在傑洛德的心中,那是一把不曾被抽出的刀子,一個永遠都好不了的創傷,這把劍和這個創傷使傑洛德不願和我一起到我的國家,我看得出這點,也感覺得到。不過,雷尼卻帶著那種痕迹而在這裡,噢,沒有被愛的創傷是多麼地深啊!一代接著一代,新生命的心重新受了傷,而且沒法痊癒,直到愛在某個人身上、某種地方被尋找到為止。
他一點一滴地將那些往事告訴我。他說,當他夜裡醒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時,山姆便坐在牀邊,與他聊到有關中國的事情,他談論中國鄉村、鄉村道路和貓頭鷹如何在夏日的傍晚時分展現歌喉。戰爭期間他都在那裡,但他從不談戰爭和死亡之事,相反地,他對爸爸說的是和諧的景色、晚間坐在家門口的一家人、在田裡耕種的男人,以及在池塘邊洗衣服的婦女。
我一邊拂去他桌上的灰塵,一面半開玩笑地說著。

他對這些事情完全沒有記憶,但至少他已忘掉哭泣了。我把他的椅子推到他喜歡坐的窗戶旁邊,他寧靜、平和地看著窗外逐漸高起的山巒和峽谷。他喜歡那幾頭羊,他時常探身去看牠們正在什麼地方吃草。
「你認識的。」
「爸爸,早安,看看誰來了!」
他把那張相片還給我,現在,他站起來,彎下腰來吻我的面頰。
「關於山姆.布蘭……」
「哦?」
我自個兒將信封上的郵票貼好,帶到郵局,將它投入窗戶下方的那個郵筒裡,但蜜拉小姐看見了。她是我們這兒的郵政局長,一位圓胖、豐|滿而友善的女人,由於她還沒結婚,所以她對結婚之事相當好奇,尤其是我的。
「我遲早也要睡的。」我應允道,我把毯子蓋到他的肩膀,然後就離開他的房間。
「如果馬特看到屋子裡有頂男用的帽子,那麼他便會氣得七竅生煙,」她這麼吹牛地說。「噢,我為這而付出許多代價,真的。」她道,她那張刻滿皺紋的小圓臉因快樂而容光煥發。
幾個月來,我一直沒有回傑洛德的信,他要求得到我的允許,而我始終沒有給它。那是一項如罪惡一般被藏起來的祕密,現在,我再也不能隱藏它了。
「不,不是寫給我丈夫。」我說。
「怎麼可能呢?她是女人,而雷尼是男人——他幾乎是個男人和*圖*書了。」
「我得了傷寒熱,」爸爸道:「我病得很嚴重,山姆和我一起留在那間小屋內,他照顧我。」
我當然是必須允許她的請求的,我不知道這幾日來我為什麼要把那些我深知必須去做的事情延擱下來。現在,這封信既然從那個女人那兒寄來,而且她尚未到他身邊去,那麼,我很清楚自己必須馬上允許她。或許,我會打電報給她,不,那可能會引起人家的注目。對於一個住在英國殖民地區內的中國人來說,接到一封發自美國的電報很有可能惹禍上身。因此,我將以航空信寄出,於是,我開始提筆。我把我的信重新謄了一份,這樣,我便可以永遠記得我說了些什麼話,如果傑洛德和我再度見面,那麼,這便是記錄,因為,我是真真實實地在寫信給傑洛德。嗯,親愛的,我的愛人,我正在為你寫這封信。如果你不能來,我也不能去見你,那麼,有朝一日,我依然可能將那份記錄寄去給你。我好希望我們最後相聚的那一天,我曾對你說你也必須保留你的文字記錄,噢,不,它在那兒,你所處的地方,是不安全的,僕人們可能會被其他的人收買。然而這裡,這個寧靜的佛蒙特峽谷,是沒有偵探的,我認為這兒沒有偵探的存在。我寫信給美蘭,而現在,我突然想到她並未寫下她的真名,美蘭是個十分通俗的名字,不可能加以追溯。不過,關於她的名字之事,並不是重要的。
「現在,他什麼事情都忘記了,」雷尼說:「他甚至不認識我,我想他從來就沒有愛過她。」
「他想……想成為那個他為它獻出一生心力的國家的一分子,他認為這樣可以使他接近他所鍾愛的人們,他想要……想要停止做一個外國人。」
我要在什麼地方為我兒子找到他的家呢?他能夠在那裡找到他自己的國家呢?
我不能再寫信給妳,這對我,甚至對我們的兒子都太危險了。妳認為他在妳的國家很安全,其實,他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除非我否認他和妳。如果妳聽到我在大眾面前這麼說,那妳絕對不要相信那是真實的。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保住性命,直到這些日子皆成過去。如果不論我作了多少努力,還是不免一死,那麼,妳一定要記住,我心裡只有妳一個人——我的夏娃。
「我們曾經住過的那塊土地在那裡?」他問。
傑洛德
他不認識雷尼,他已忘了自己的孫兒,他抿著他的嘴唇。「我認識他嗎?」最後,他問。
「我馬上就回來。」我說,然後我走開,去做我白天的工作。
他迷惑不解。「那我們為什麼在這裡呢?」
「它總是在那兒的,」我說:「它在海的那一邊,傑洛德在那兒。」
「那種衣服穿在女人身上必然會令人吃驚。」
「傑洛德嗎?」
「昨天有人到這裡來嗎?」他問。
「寄信給妳丈夫嗎?」她神情愉快地問。她有一張布滿皺紋的粉紅色圓面孔、一張緊閉的粉紅小嘴兒,和兩隻沒有眉毛的圓滾滾的藍https://www.hetubook.com.com眼睛。她的頭髮捲曲,呈黃色。
「爺爺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我說。
「我沒有作好準備。」他堅持道。
「傑洛德的兒子,」他沉思地說:「傑洛德有兒子嗎?」
「但我想那是愛蘭。」
伊麗莎白
「如果他愛她,那麼他一定會記得我。」
「你愛她嗎?爸爸。」我問。
「不,不,不,這是雷尼。」
「有嗎?」
「沒關係,」雷尼說:「沒關係的。」
這些話是今天早上當我寂寞而恍惚地橫過積滿塵土的道路,去讚美她的花圃時她所說的,我往常總是回答她:馬特依然在意著她而到達嫉妒的地步,對她來說,是幸運的。但郵差先生恰巧經過,於是我沒回答即向她道別而跟在郵差的後面跑。他在大門那邊的那棵大楓樹底下停下來,交給我幾封信,它們除了那封薄薄的灰色信件之外,都沒有什麼重要性。那是從新加坡寄來的,我曉得那種郵票,但字迹卻相當奇怪。
他沉思著。「雷尼——誰是雷尼?」
「爸爸,」我叫著說:「你的記性真好!」於是,我回到房內坐下來。爸爸說他在火車上發燒生病,有人告訴他在車站待一會,之後,山姆.布蘭到車站去取貨物,但他卻帶著爸爸回家,安排他去睡覺。
他默默地想著這項訊息。半個鐘頭之後,那時我正在清理他的房間,突然他以清晰的思路說著。
隔天早上,當爸爸醒來時,我們一同上樓。他在那兒,他躺在枕頭上,彷彿剛剛他又睡了一覺的樣子,他的白頭髮幾乎都弄亂了,他的黑眼睛半開,一無表情。我對他說:
「你讓她生了一個兒子。」我為了安慰他而提醒他這點。
「噢,但是她知道,」他反駁道:「她知道得相當清楚。在他出生的那天早上,以及在一個不尋常的時刻——記得那是在一個美麗的春日早晨十點鐘裡,當醫生告訴我我應那麼做時,我走進她的房間,她躺著,那孩子酣睡在她的臂膀上。『我已替你生了一個兒子。』這是她所說的話,而我則無法啟口。那孩子有黑色的長頭髮,想到我的兒子是中國人著實令我驚駭萬分,我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之後,我忙著糾正我兒子的觀念。「雷尼,現在,到我房裡去,我有幾張照片要拿給你看,我必須在你離家之前把它們拿給你看一下。」
他睜開雙眼睛看我們。「那是誰啊?」
新加坡的那個地址是一家絲綢商店,我想,那兒有個人是她的密友,而且那個人與這個奇怪的、我受到它拒絕的新中國有所聯絡。我很希望自己有勇氣大膽地寫信給傑洛德,然而我要寫什麼呢?我要允許另一個女人取代我的位置嗎?她能取代我的地位嗎?真的,以前從沒有一個美國女人曾陷入像我這樣的困境之中。
「你的孫子,爸爸。」
「我想他們現在沒有任何殖民地了吧!」

信是從她那兒寄來的。
「睡覺的時間到了。」我告訴他。
今晚,當爸爸躺在牀上,準備睡覺和_圖_書時,他對於有關山姆.布蘭的事情忽然記得很多,而當他開始說話時,我已向他道過晚安,而且幾乎把門關上了。
他決定為他去世的妻子哭泣,但他為什麼要選好幾年以後的現在呢?
她以英文書寫,但寫得不好,她正試著將某種訊息傳遞給我,她要我了解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否則她不會進入我的屋子而取代我的地位。
他的注意力被改變了,但他頗為疑惑。「我認識他嗎?」
「再見,媽媽。」他說,他立刻離開,他的舊車揚起一陣夏日的灰塵而沿著那條道路駛去,我聽見了離去的車聲。這次,他可能不會再回來了,我不知道。我所記得的是他再度以他父親教導他的古典和純正的英語對我說話。那個美國男孩慣用的俚語已經從他的舌頭和嘴唇上面消失了,但這意味著什麼呢?我也不清楚。
現在,我聽著。這麼說,雷尼是像他的中國祖母!當然他是像傑洛德的。那麼,傑洛德像他母親,在北京,人們說他像他父親,但這種事情平常就是這樣——每一邊都堅持另一邊占了優勢,每一邊都不願意接受不像自身的事物。
我來到我的房裡,從那個上了鎖的匣子裡把他的信拿出來,雖然我曾發誓過再也不要去看它,但我還是看了。我將它放在桌上,然後,抄寫信上的每一個字,這麼一來,我把他的文字變成我自己的,現在,我將永遠都不會把它們忘掉。底下便是那封從北京寄來的信,傑洛德的最後一封信。

雷尼拿起那張相片,看著那個嫻靜的中國臉蛋。「祖父為什麼要娶她呢?」
我不能離開,我不能跟隨雷尼,即使我要的話,因為這兒還有爸爸,他身邊只有我一個人。我膠著在這片平靜的農場,我遠離了每一個人,除了馬特和他妻子。他們兩人一塊兒住在這個峽谷裡的時間是如此漫長,以至於他們只曉得一種充滿恨意的愛的語言;白天,他們吵嘴,而且喜歡著爭鬥的滋味,我想他們夜間一定也是如此。確實,我很肯定他們夜裡的主要衝突乃在那張老舊的雙人牀上進行,那張床占滿廚房北面的那個小臥室。他們一共養了七個孩子,每一個都是吵架過後的結果;他們不需要其他友誼和興奮之情,我很確信。馬特有著不正常的嫉妒心,而馬特太太則以他的嫉妒為榮,而且將它所引起的鬱悶極盡誇張之能事。
「你為什麼這樣說?你並不曉得實情啊!」
妳卑微的妹妹 美蘭

但他模糊的,極為悲傷的搖著頭。
她看來並不相信我的話,但我沒再說什麼,我做好我必須做的事情之後,便回家了。爸爸尚未起牀,他的一天從中午開始,而在日落時分結束,他還沒清醒、面無表情,一副不想起牀的樣子,我並沒有像有時候所做的那樣,上前去鼓舞他的精神,不過,當他穿好衣服,坐在他那張有把手的椅子上面(因為他不再下樓)以及當他吃完那碗燕麥粥與喝完一杯茶時,他忽然變得很清醒。或許,雷尼在他身上留下了一絲記憶,使他頗為刺痛和_圖_書
「不,新加坡,英國的一個殖民地。」
我的這一片碎石農場,在這個遠在天邊的佛蒙特州,現在距離傑洛德十分遙遠,彷彿他並不存在的樣子;也許,不存在的人是我。說真的,我既然不被需要或者被愛,那麼,我為什麼還要活著呢?或者,我被愛著嗎?今天我沒辦法回這封信,我的聲音掩然消逝,我沒法從事思考。我不知道要說什麼,直到我再度和他聯絡上為止。
「你曾住在他的小屋子裡,堪薩斯州。」
妳寫來的信我已經收到,我拜讀過,而且允許妳。妳可能取代不了我的地位,因為每一個女人在男人的生命之中都有她特有的位置,不過,妳可以進入我的房子,而在那兒建立屬於妳自己的位置。我在這兒,我的國家裡面,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一個人,因為沒有人會了解。確實,誠如妳所說的,我了解。儘管如此,我的心卻碎了。好好地照顧他,因為,我愛他。
「現在換妳哭了。」他說,他耐心而靜靜地躺著,他在等我把頭從他的胸膛上擡起來。他的內心裡面沒有溫暖的存在,只有一種即將耗盡的耐心。我的淚水不再流下來,於是,我擡起我的頭。
妳在北京住過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寫道),我想妳非常了解關於我們中國人的事情,儘管如此,現在,這個地方,生活是很困難的,對妳丈夫馬克李歐來說,也是很不容易的,他正十分希望有個女人去照顧他的家,以及料理家務、煮飯等等。他曾應我以前的要求而寫信給妳,要求妳允許我到他家去做一個代妻,妳知道這是很平常的,我不是他的妾,也不是他的第二位夫人——就像以往一樣,那太落伍——了,我只是一個代妻,如果妳回到這個家,你要我離開的話,我會離開的。對妳,我敬重如我的姊姊般,請允許我,而且告訴我如何來照顧我們的丈夫的一切,我希望做妳吩咐的事,而讓他覺得非常快樂,這是我的職責所在,但請先允許我,以解救他的性命。我把這封信寄到新加坡的一位秘密的朋友那兒,請妳也把回信寄到同樣的地方。
當爸爸對我重複這些事情時,他突然心情凝重起來,他以困惑的眼神看著我,他的臉就像一個疲倦的大孩子的臉一樣。
是啊,為什麼?我的心碎了,我傾身向前,躺在他那幾乎只有骨頭的胸膛上。
親愛的妹妹:

「嗯,你認識,」我說:「他是傑洛德的兒子——以及我的。」
噢,這張年輕的面孔刻畫著多麼悲傷的神色啊!
「山姆.布蘭今年四十二歲,他還沒結婚,他父親擁有兩千畝肥沃的黑土田地,是個畜牧者,在納維達也有兩個礦坑,當山姆只有兩歲大的時候,他的妻子死了,山姆是他的獨子。」
她從郵筒內取出那封信而端詳著他。「是個外國地址,是中國,不是嗎?」
「我沒辦法愛她,」他道:「我試過了,因為聖經說一個男人必須忠於他的妻子,不過,它卻沒有說這條律則要怎樣去完成。她知道我沒法愛她。」和*圖*書
「他們把印度還給印度人,但他們還擁有香港和新加坡。」
在我把那些必須要談論的事情對妳說之前,讓我先告訴妳:我只愛妳。不論我現在所做的是什麼,妳千萬要記住我所愛的人——是妳;如果妳在往後的日子裡,不再能接到我的信,那麼妳一定要知道,在我心中,我每天都在寫信給妳。我之所以這麼說,乃是由於接下來我必須告訴妳的事情所致。我極需將一個中國女人帶進我的家,但這原因並不只是我需要某個人來照料我的房子、洗我的衣服和整理家務等等。妳很清楚,在所有的妳以往始終為我做的事情上,我是多麼的無助!然而,現在,我必須證明我自己的身分,對我來說,單單對目前的政權宣誓要對它永遠的忠貞,似乎是不夠的,我必須背棄我過去的一切,我必須詛咒我這非中國人的血統,否認我那部分外國人的血統,他們命令我選擇另一個女人。我告訴妳這些是因為你和我總是以誠實的態度對待彼此;如果現在的我對妳較不誠實,那麼,這將意味著我已完全將我們在一起的生活忘卻了,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所以,我把這些事情告訴妳。
「那是不夠的,」雷尼說:「還必須有愛。」
「嗯,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雷尼已到那個大農場去生活工作了。戰爭期間,山姆.布蘭待在中國,他喜歡中國和那兒的人們,他們對他很好,這便是你在火車上生病時他很仁慈地帶你下車的原因。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成為你的朋友,改天我必須問問他,現在,他也是雷尼的朋友了。」
我試著笑了笑。「爸爸,那位母親,你的妻子,是中國人啊!」
「是的,爸爸,那是雷尼。」
「親愛的姊姊。」那封信開始寫道。
我沒法否定這點,不論我變得多麼老,不論我的身體和心智發生了什麼變化,在我呼吸吐納之間絕對不會忘記傑洛德,和傑洛德的兒子。
「妳要睡嗎?」他問。
「愛蘭被殺死。」爸爸痛苦萬狀地說,他那張老臉皺紋四起,他的淚水不停地從眼眶裡流出來。
爸爸又開始哭泣,我問他:「爸爸,你還記得山姆.布蘭嗎?」我試著轉移爸爸的注意力。
「真的?」
「她看來像個男人,」他說:「她穿著一套制服,那是由像藍色的棉布製成的,夾克由幾個扣子扣起來,褲子就像男人穿的那種。這情景確實教我嚇一大跳。」
他停下來想,而當他說話的時候,頭腦很清楚,這是不常見的。
他靜靜地跟在我後面,在我的房間裡,他像個客人一樣,正式地坐下來等待。我拿出我的那個裝相片的匣子,然後,找出一張傑洛德的母親的照片。
我轉過頭去安慰雷尼。「雷尼,原諒他吧!他的年紀這麼大,他已經把每一件事情忘掉了。」
「再去睡吧,爸爸,」我說:「我馬上就回來。」我們再度躡著腳。放輕腳步,走出房外,我知道自己又少了些什麼了。爸爸在無知的狀態中拋棄我和我兒子了,他離開我們而進入老年的階段。
親愛的妻子:
「妳丈夫寄來的嗎?」郵差先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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