綾子覺得這應該是使話題有所進展的機會,於是她問:「可是……兇手不是沒有太太的人嗎?」
「不,完全不知道。他隱藏得真秘密呀,令我大吃一驚呢。但是,即使說出來也沒什麼奇怪的嘛。你父親可是個英俊男人呀。」
「你的言談可真令人吃驚呀。」西川完全被堅強的夕里子的氣勢所壓倒了。
夕里子目光犀利地瞥了植松一眼,從桌上拿起了打火機,噴出的火焰瞬間點燃了紙鈔的一端。
門開了,野上幸代端茶進來。植松勉勉強強地開口了。
「不會馬上就退縮了吧,綾子姊姊。」
那兩人目瞪口呆地望著綾子。
「佐佐本……小姐?」
「他常驕傲地說你是最堅強的喲。還讓我看過你的照片呢。」
「休假的事我也不知道呀。往常在休假前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工作交接。因為銷售的工作就是和客戶打交道,所以無論如何也會給老主顧們打個電話,如果沒有通知到就非常糟糕了,有可能會失去客戶呢。」
「啊,嚇我一跳……」夕里子驚魂未定地眨著眼睛,「要小心呀……」上班族可真厲害呀。
「啊——不,完全沒有!」綾子慌忙地搖了搖頭。
「還是大學生?真好呀。我的大學時代也是非常快樂的呀。」神田初江看起來才不過二十四五歲,竟用那麼老氣橫秋的語氣說起了不久前的事。「——工作,覺得怎麼樣?」
「怎麼樣?溜進來安全吧?」穿襯衫打領帶,啪嗒啪嗒地趿著拖鞋,邊說邊叼起香煙的正是剛才衝進來的年輕男子。「真是個散漫的公司呀」,綾子想著皺起了眉頭。
「啊,不太有人提起呀……你明白吧。即使說也……」
「不過怎麼說她也是個大學生呀。不會有事的。」話雖這麼說,卻不由得夕里子不擔心。綾子會不會就那樣在接待台前打個轉就回來了呢,夕里子想著。
「你問這種事情做什麼?」
「請您稍等。」
「哎呀,這是打工的錢買的。」綾子說著從包裡取出信封說,「這是剩下的。先由珠美來保管。」
「我想要很長時間。之後,還要馬上出門。」
「巧克力凍糕兩個!」神田初江提高了聲音,話題從水口淳子身上移開了,「——還有其他人喲,也是和中年男人發生糾紛的。聽說在三年前辭職了,是和我們公司的課長交往懷孕的呢——」
「——哎,幹什麼嘛。電話打到公司來不是令我難堪嘛。」西川從電話中傳出的聲音好像是用手掩住了話筒,怕周圍人聽見似的。夕里子強忍住笑聽著他繼續說,「這個月的我一定會付的,再稍等幾天。」
另一方面,夕里子也並沒有去玩。她在父親工作的「K建設」寫字樓的附近打了電話。
「我是佐佐本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女兒。」
那麼我該回去了,夕里子好不容易等待著從一層開始就每層必停的電梯上來了。然後,就在電梯門開啟的瞬間,一個年輕男子來勢凶猛地從裡面衝了出來,撲通一聲撞在了夕里子身上。毫無防備的夕里子頓時被撞得翻滾在地。
「可是,您不是這樣想的嗎?」
「啊,好。」
「啊,你——」植松似乎覺得自己說話太過分了吧,從上衣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一萬日元的紙鈔,「我想你們會有一些困難吧。這個給你作為零用錢吧。」他抓起夕里子的手,把錢放入她的手心裡握住。
植松翻起眼睛恨恨地瞪著她,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的樣子。於是轉向夕里子說:「總之,佐佐本和本公司已經沒有關係了。你突然的來訪會令我感到為難的。」
「是,是!」夕里子緊跟在野上幸代的身後進了接待室。
「這是禮物。」綾子說著放下了蛋糕盒。
「嗯,是的。」
聽到這句話,就連綾子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感到心臟激動得怦怦直跳。
「啊。」
「什麼?」
綾子感到他們說的一定是夕里子無疑。——她雖然生性怯弱,但一想到是妹妹的事,頓時心頭火起,嚴厲地怒視著對方顫抖著聲音說:「那是我妹妹!窺視女孩子的裙底,你不感到羞恥嗎!」
「去哪裡,去做什麼都沒說嗎?」
「小心點!」男子怒吼著衝進了東京秘書服務公司。
「在是在。只是……這個……由我來轉達的話……」
「我是神田初江,請多關照。」
「啊……」
「基本上……確實是這樣。」
「嗯。」
「你的眉眼之間和父親長得一模一樣呢。」
「什麼呀?」
「果然是!」感覺上是位已經年過四十的「阿姨」輩的女人,「我,是和你父親同一課室的野上幸代。」
「這個呀,」神田初江立時探出身體湊上前來,「我呀,可是水口的好朋友喲,經常一起去喝酒,那個時候她對我說了許多許多——她曾清楚地告訴過我說,『對方是有太太的人呀』。」
「簽約就好了嘛。」
「你好噁心呀!」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您沒聽我父親說起過什麼嗎?你們一起喝酒的時候,有沒有說起過喜歡什麼女人之類的話?」
「佐佐木,午休時間到了喲。」有人在叫著。「佐佐木。」喂喂,佐佐木為什麼不回答呢?
「嗯。當然啦。」
「沒錯。不過呢,複印室還是很有趣的,總是有不同的人進進出出的嘛。而且是上司幾乎不會來的地方。所以,在那裡說人壞話也可以,說是非也可以。」綾子終於有些明白了。神田初江繼續說,「那種地方要是連這種事情都不能做的話,就根本沒法做下去了。基本上也沒有什麼https://www.hetubook.com.com像樣的男人。」
「我就想問我父親請假時所提出的理由是什麼?」
——夕里子和珠美在昨天商量了半天在咖啡店裡等著綾子。正常的話,綾子五點下班,現在就應該到了。
另一方面,被強行押進去的綾子則默默地站在放著「接待」牌的櫃檯前,正想著,「怎麼沒有人和我說話呢。」一個年輕男子就猛地衝進來,把工作卡插入計時器裡,跳起來大叫一聲:「太好了!」綾子想,「那大概就是工作計時器吧。趕上了九點鐘,就值得那麼高興嗎?」
「謝謝。」
「那麼,神田小姐,您結婚了嗎?」
「會那樣嗎?」
夕里子禮貌地低頭行禮,「這灰燼就作為我的回禮吧。」說完便大步地走出了接待室。
「沒有,沒聽說呀。只是——」
「他不在嗎?」
「不知道呀。被欺負了就跳進山手線鐵軌裡自殺了嗎。」
接待員小姐終於察覺到了,「您有什麼事嗎?」
「喂,您好!請問銷售二課的西川先生在嗎?」
夕里子和珠美愣了一會兒才接過了信封。綾子出奇地神采奕奕,精神很好。
「啊。」
「那個時候什麼也沒說嗎?」
事務所並不是很大——人數大約有二十人左右吧,似乎女性居多。綾子的心情稍稍平穩了一些。但是——使她困擾的是等了許久,也沒人來問問「您有什麼事嗎?」這也是當然的,因為她站在距離接待台三米遠的地方。接待員小姐大概認為綾子是哪個公司派來的職員,正在等這裡做好的文件吧。過了將近十分鐘後,綾子終於向接待台戰戰兢兢地僅僅靠近了一米。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
「我相信父親沒殺那個女人。」
「只是第一天的感覺喲,明天開始就會覺得無聊得要死嘍。」
「巧妙……」
「——我想見植松課長。」
「也許是處於出不來的境況下呢,或者被殺了呢。」
「喂,西川先生。」
「是吧?中年男人真可怕呀。只是約會還好,可是你一旦懷孕了,他就會對你說:『我還有妻子呢。』不過一說到玩的技巧呢,和年輕人比起來他們可就高明多了。雖然有趣,但最好不要被他引上歧途喲。」
「說是位非常厲害的阿姨嗎?」女人笑著說,「是為父親擔心吧。」
「哎,姊姊。」
「多少錢?必須向會計請示。」
「哎……你,真的是大姊嗎?」夕里子問。
「哎哎,夕里子,這樣嚇人的話可不要說呀。」西川瞪大了眼睛四處看了看,「這種話如果傳到我太太耳朵裡可就不得了了。」
「西川嗎?請問您是哪位?」
「——是你父親的事吧,可真是糟糕呀。」在「K建設」寫字樓對面的一個小咖啡廳裡,西川說。他是和圖書個胖得圓滾滾的,長著一張孩子臉的男人,是和夕里子的父親同期進公司的。
「——啊,來了!」珠美叫著。
「是,我是夕里子。」
「趕上了,太好了!」
「是。」被這樣一說,綾子也頓時感到腹內空空起來。
「連這種事都察覺不到,他也很可憐呀。」
「她被撞得傻傻地呆坐在那裡,裙子翻動起來的時候,我還看到她那雪白的腿了呢。」
「嗯……不過……」西川吞吞吐吐地不肯應承。
「我是佐佐本夕里子。」
「怎麼啦?」
「當然了。非常開心呀,說是白領呢。而且,我打聽到一些消息喲。」
「您知道我父親被批准從星期四開始休假的事嗎?」
「你,已經有這方面的體驗了吧?」
「可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佐佐本為什麼不出來呢?」
「剛才電梯前有個呆站著的女孩,我因為著急就咚撞上了她,對方被我撞得在地上翻滾呢。」
「是從大學時代就開始交往的戀人,我們之間很久以前就有了第一次體驗。但是他因為調職的關係,需要在名古屋待兩年的時間。我不想離開東京,所以只好等他兩年了。」
「我非常理解。」夕里子強忍著怒氣站起來說,「打擾了。」
「關於這一點警察也問過了喲。不過,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記憶。而且喝醉酒的時候左右傳話,也不知道哪句話是哪個人說的。」
「是呀,純情的孩子。——可是,要小心中年男人喲。前些時候,我們這裡的一個叫水口的女人被殺了喲。」
電梯下到一樓,兩人就進了附近的義大利麵餐廳。幸好義大利麵是綾子喜歡的食物。
「大姊……你沒事吧?」夕里子問。
「總覺得不是很明白。」綾子老實地回答,「不過,複印機倒是很有趣。」
「姊姊,您走好呀。」夕里子恭敬地垂頭把綾子送出門。不,是送進門。
和她打招呼的女孩嗤嗤地笑著,「你對工作真是熱心呀。我們的打工費在上午付得很有價值喲。你再放鬆一點就好了。」
綾子終於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改名換姓地來打工了。打聽有關水口淳子的事情!雖然忘記了,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提了起來。綾子想就從她開始吧。「啊——我看新聞了。」
——一個剛剛邁入老年的小個子男人進了接待室。感覺上他就是個嘴巴厲害的角色。他口氣生硬地問:「你,有什麼事嗎?」
「是剛剛趕上吧。」做接待的女孩說。
「再說,她說這種話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呀。說不定也許她又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了呢……哎,要什麼甜品嗎?巧克力凍糕怎麼樣?」
「用不著謝。——中午了,去吃飯吧。」
夕里子和珠美互相看了看後都目不轉睛地盯著綾子。
「聽說那個叫水口淳子的m.hetubook.com.com
女人懷孕了。可是,父親是個單身漢,即使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也沒有殺人滅口的必要吧?當然如果像是西川先生這樣有太太的人就另當別論了。」
「公司裡有什麼關於我父親的閒話嗎?」
「是嗎。」
「這個嘛……確實是,他前些時候突然提出來的,說是有什麼急事要處理。」
「等等。」野上幸代插話進來,「我們的課長在開會?你在說什麼呀!就在剛才還和同行的人聊了一個小時的高爾夫球呢。——跟我來,夕里子。」
「可是,他對我們說了是去札幌出差。西川先生,您沒聽說什麼嗎?」
「——這是,誰?」男人問。
「綾子姊姊回來了吧?」
「工作,做得還好嗎?」
「見植松課長?可是,為什麼?」
「所以,即使有新來的女孩,不久也就辭職了。不是沒有道理的呀。」
「嗯。」
「這件事為什麼沒有告訴警察呢?」
「哎?什麼?嚇了我一跳。」西川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了過來。
「是嗎……」
「嗯,我也覺得很奇怪呀。」
「這個……」綾子正要答話,卻突然插|進了一個男子的聲音。
「我怎麼會知道。你到底要幹什麼呀?」植松焦躁不安地說,「由於你父親的事件,而損害了我們公司的形象,添了許多麻煩。我也受到了社長的責備。真是的,還要讓我看你的臉色作為回禮嗎!」
「怎麼樣?」
「山手線不是停運了嗎?」
在野上幸代那爆豆似的談話方式中,夕里子感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安心。既沒有為難的感覺,也不是同情,只是親愛之情油然而生。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請告訴我。」
夕里子還是第一次來父親的公司。銷售人員幾乎都出去拜訪客戶了,所以在公司附近一般都不會遇到。煞風景的是用迴廊、接待台,還有屏風隔斷的職業場所。夕里子想「難道這就是流行嗎?」屏風的對面傳來電話的鈴聲,聽得到打字的聲音。一想到這裡就是爸爸上班的地方,淚水突然湧了上來,夕里子慌忙甩了甩頭——一定要振作!因為我和姊姊不一樣呀!
「我也不知道……」
「我父親有戀人這件事您知道嗎?」
「那麼,你是說有其他的兇手?」
「哎呀,好可憐呀。」
「哎!你幹什麼!」植松睜圓了眼睛,眼看著一萬日元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化為灰燼,落入煙灰缸中。
「啊。」綾子已然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綾子說。
「什麼時候能結束?」
「——哎呀,這不是佐佐本先生家的女兒嗎?」夕里子轉頭望向女人聲音的方向,「你,是佐佐本先生的——」
「啊——常聽父親提起您。」
「什麼事情……不,要是知道就好了。」
「你別那麼嘮嘮叨叨地責怪人喲。」野上幸代似乎對課長也毫www.hetubook.com.com無懼意,「我想佐佐本在工作上的表現還是非常出色的。」
「啊。」
「我明白。西川先生,您是與我父親關係密切的好朋友,您知道些什麼事情嗎?」
「我不太清楚。他說要去旅行嘛。」
「休長假的時候,通常要交待之前手頭的工作吧?那個時候是怎麼做的呢?」
「我是佐佐——」「本」字到了嘴邊又慌忙地改口了——「佐佐木綾子」。
「——是誰?」
水口淳子上班的公司名叫「東京秘書服務公司」。夕里子生拉硬拽似的把綾子帶到了公司的樓下,本想在大樓的門口分別,但因為怎麼也放心不下,於是就送到了電梯處。但是因為還是放心不下,就又送到了五層,最終不厭其煩地送到了公司敞開的玻璃門前。這下總該放心了吧。夕里子抬腕一看錶,距離九點只差兩分鐘,剛剛趕到而已。
綾子正專心致志地站在複印機前工作,猛地想起——佐佐木和佐佐本很相似呀。嗯?夕里子好像說過:「為防也許會有人對佐佐本這個姓氏敏感,所以改用佐佐木這個姓氏吧。」這樣說來的話……哎?也就是說,我就是『佐佐木』了。大體上,總是迷迷糊糊的綾子的好處就是,她是萬萬做不了偵探的,神經也總是緊繃不起來……
「他每個週末都回來,還總是擔心我和其他男人有染。」神田初江笑著說,「可是,我做得也是很巧妙的。」
夕里子的聲音多少有些像大人。因為西川是與父親關係密切的同事,又曾多次到家裡來玩過,所以夕里子非常熟悉。
「是,是呀。」
「從星期一到星期五都丟下我不管,那我不是很寂寞嗎。所以,有時會和在舞廳認識的男孩一起去酒店。」
「我,是打工的。」綾子不卑不亢地自報家門。
「因為沒有被問到呀。」神田初江聳了聳肩,「對於沒有被問到的問題,我也不能擅自說出來吧?和警察之類的人打交道是件很討厭的事呀。對吧?」
「我想問問父親是以什麼理由請假的。拜託了。」
「不過,沒關係。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你是他第二個女兒吧?」
「請問您是哪位?」接待員小姐問。
「我有點兒事,想和您談談。」夕里子說。
叮鈴,叮鈴的鈴聲響起來,工作開始了。
接待員小姐回來了:「對不起,植松課長現在正在開會,不方便見客。」
夕里子覺察出西川是覺得為難,不由得想,「好朋友原來不過如此。」於是,站起來說:「明白了,我直接去公司問他。」
「嗨,嗨!」足足過了三十秒之後她才回答。
「這個……我是『三毛貓』酒吧的。」
「你稍等一下。」接待員小姐急忙起身到裡面去了。
「還沒回來,去哪兒了呢?」
夕里子略作考慮後說:「請讓我見見課長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