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對。『我有事』這點沒錯,但要是請一天假沒錯。可是你父親請了星期四、五、六三天假吧,請長假也寫『我有事』的話,課長一定會囉嗦個沒完的。」
夕里子用盡力量,鞋子卻紋絲不動。這樣下去的話,一定會被軋死的!正在此時,不知是誰的手臂以驚人的力量把夕里子抱了起來,伴隨著嘩啦聲鞋子的後跟也被揪了出來。在接下來的瞬間裡,夕里子被朝反方向的斜坡拋了出去。她經過了兩三次翻滾後正想著總算停下來了的時候,什麼東西從上面壓住了她。
「為什麼?」
「寫的是『我有事』呀。」
這樣一說,想起來確實如此。
「是叫野上的女人。」
「您好,這裡是片瀨家。——請您稍等。」把電話遞向夕里子:「是你的。」
電車過後良久,夕里子還氣喘吁吁地抱著頭,總覺得電車隨時會從自己的上方落下來似的。
「是!」夕里子精神抖擻地回答著站起來。已經把奇怪的電話那件事拋到九霄雲外了。
「對。是在上司的監視下,由女職員蓋章的。這個,是佐佐本的字跡嗎?」
「當然啦!」夕里子咬牙切齒地說,「都是因為你在後面跟蹤我!」
「嗯,嗯……不顯眼呀。」
「你家的電話打不通,後來想到那是當然的啦。所以就打到學校去了,是你們的班主任老師告訴我這裡的電話的。」
「——您工作還順利嗎?」
「我來接吧。」這次是敦子母親接的電話。又是剛才的男人嗎?
「再見。」夕里子苦笑著目送珠美走遠了。
「謝謝……」
「啊,夕里子嗎?我是野上幸代。」
「可以呀,做什麼呢?」
「蓋上印章就生效了嗎?」
「是呀。因為警察不為我們做呀。」
夕里子回到片瀨家時,敦子正提著書包走了出來,「夕里子,不去學校嗎?」
夕里子拿出兩張單據,向國友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另一位年長的刑事警官。
「哎?啊,那個,是打錯了。」夕里子急忙將電話放了回去。
「總有兩千日元吧。」
「但是——那是因為我不清楚是不是你呀。你回頭看一下就好了嘛。」
——夕里子進了起居室,向剛剛打掃完這裡的敦子母親低頭拜託:「我想借您家的電話用一下。」接著取出筆記本,望著抄下的札幌主要酒店的號碼。夕里子要從事件發生日之前開始調查父親是否在札幌住過。不管問了之後對方會不會告訴自己,她想先碰碰運氣。「開始吧。」就在夕里子伸出手的瞬間,響起了電話的鈴聲。敦子母親好像正在二樓打掃衛生。沒辦法,夕里子接起了話筒。
「什麼呀!——我是為了證
https://www.hetubook.com.com明爸爸無罪做調查取證,而不去學校的。」
夕里子皺緊眉頭陷入了思考中。「如果……如果是有人模仿這張單據上父親的字跡寫的話,大概是沒有找到寫有『旅遊』的範本吧。因為父親除了出差之外,從未丟下我們獨自出去旅行過。」
「用姊妹三人的力量。警察只把我爸爸預定為兇手就滿足了。所以我們只好自己解決了。」
下午,在靜悄悄的住宅區裡,飄蕩著不知從哪兒傳出的鋼琴聲。除此之外,就再沒有別的聲音了。晴朗的天空,暖洋洋的太陽,夕里子想,「這麼令人愉悅的午後,是誰在跟蹤我呢?一般美女身後有奇怪的人影跟蹤時,不是都發生在深夜嗎?」
「為什麼?」敦子稍稍體察到了夕里子的內心,「哎,如果是學費的問題,讓我爸爸解決吧。」
「不能這麼說呀。是長途。」
「啊——!」
「你突然溫柔起來,反而讓人覺得不舒服了。」
「對於你,我想那位父親可不會歡迎喲。要是責備你呢?」
「昨天的事,謝謝您了。」
電車越來越近了。夕里子停下腳步,好像是要重新整理腳上的鞋帶似的躬下身去。電車摩擦鐵軌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著。
夕里子跳躍似地站起來向鐵路跑去。她飛躍過眼前的鐵路,向對面的鐵路衝去——又一個瞬間,夕里子似乎被一雙看不見的手抓住了足踝,向前跌倒了。她生氣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坐起身來一看,原來是鞋子的後跟被卡在了枕木的縫隙裡。電車正沿著這條鐵路靠過來,夕里子拼命地拉扯著自己的腳。要想把鞋子脫下來,就必須解開這麻煩的鞋帶。電車夾著嚨嚨的轟鳴聲如同巨浪般呼嘯而來。
「我想讓警察做筆跡鑒定。」
「喂,是夫人吧。」是男人故意壓低的聲音。
「夕里子在做這件事呀。」
「謝謝,真的查到什麼了嗎?」
「偵探先生,努力呀。」野上幸代說著把三明治一口放入嘴裡。
「不來的話就要和您丈夫談談了嘍。怎麼樣。」
——鞋子是新買的,午飯是在飯館吃的,全部都是由國友付賬。夕里子的心情總算好起來了。
「確認爸爸是不是在札幌住過。所以撥了100的號碼,錢比較多的喲。」
「很想見你呀。」男人低聲說,「到之前的酒店來。兩點。——明白嗎?」
「是嗎。」敦子母親毫無懷疑的樣子嘎啦嘎啦地拖著吸塵器走向一邊去了。
夕里子在這個錯綜複雜住宅密集的地區裡,已經轉悠了一個多小時了。「煩人,又轉到同一個地方來了。」真是的,這個方向白和_圖_書痴!——即使自己罵自己,也於事無補。
「我暫時休學了。」
「那麼,出發吧,豆丁偵探。」國友說著站了起來。
夕里子觀察了一下鐵路,並沒有什麼鐵絲網之類的東西,比道路略高了一些,但是進去還是比較簡單的。對面是林立的公寓。——如果穿鐵路到對面去呢?當然,跟蹤者要穿過鐵路到對面去也很容易。可以聽到電車的聲音了。在稍前面一點的地方有一段彎路,所以電車雖然多次地鳴起了警笛,但還是看不見電車的影子。因此情況難以預料。如果在電車通過之前橫穿過鐵路呢?跟蹤者一定會驚慌失措吧。只要贏得這兩三秒的時間,電車就會阻隔在兩人之間。就趁電車通過的時機逃走,對方再想追也來不及了。危險是有一點,不過跑著穿過鐵路是瞬間就可以完成的事。好,就這麼辦吧。她下定了決心。
「什麼?」
「是的。——是因失蹤而被確定的。」國友把單據放入了襯衫的口袋中,「不管怎樣,先查一查這個。根據結果,也許會改變偵破的方針。」國友說的話,多少給了夕里子一些力量。
「哎,哎哎……」
夕里子正在尋找著水口淳子的家。被害人的雙親與犯罪嫌疑人的女兒會面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呢?雖然不是沒想過,但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關於這一點,到時就以還是高中生作為退路。做高中生還真是方便,是孩子還是大人可以隨場合而定。接著就是尋找水口淳子的家……在電話簿中查找住址,但是怎麼也不明白。想去派出所問,卻沒有派出所;向過往的行人、路邊的商店詢問,也都不知道。
「不,謝謝。」夕里子不禁笑了起來,「那,休假申請的——」
「啊,是三崎先生。」
「這個……」夕里子欲言又止。不知為什麼對方說話的方式,給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不正經。
夕里子將兩張單據上的字進行了對比。「可是,一樣呀……」
「不是的。」夕里子握住朋友的手,「謝謝。真的非常感謝。」
「哎?」
「啊,對了。」夕里子笑著說,「我還有個請求。能幫我調查這個筆跡嗎?」
「不會吧!」夕里子自言自語地叫出聲來。
電話突然掛斷了。夕里子依然握著話筒呆呆地站著。
「不是過於像了嗎?」
不——作為夕里子來說,她已經不是孩子了,所以已經可以想像無論關係多好的夫婦之間也會存在各種各樣的問題。但是,那通電話怎麼看都是不正經的。就算敦子母親萬一有外遇的和圖書
話,和那樣的男人……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呢,夕里子陷入了沉思中。一定要想辦法把剛才電話的內容告訴敦子母親才行。但是,如果不說的話會怎樣呢?敦子的母親當然就不會去酒店,而那個男人說過如果不來的話就要告訴她的丈夫。夕里子想到由於自己的沉默,也許會打破片瀨家的平靜吧。
「對。而且,如果是去『旅行』,沒有別的隱情的話,照實寫就是了。」
「道路稍微有點兒複雜,是個難找的地方。我帶你去吧。不過……」
「無論什麼人,寫字時總會帶有些自己的個性,要把名字寫得完全一樣是不可能的吧?我覺得這個好像過於相似了。」
「會這麼巧嗎?」
「您好,這裡是片瀨家。」夕里子的聲音像極了去世的母親,也就是像大人的聲音。特別是從電話裡傳出的聲音,更和與成人無異。
「札幌。」
「那就是說,果然是在那一帶嘍。太好了。」
「真是傷腦筋呀……」夕里子抱住了頭。恰在此時電話鈴聲再次響了起來。
「喂?」
就趁現在!
夕里子稍稍平息了一下悸動的心情。剛才的電話……夕里子最初也曾不加選擇地亂打過電話,所以認為那是惡作劇電話吧。但是,想到對方說過「之前的酒店」,還說過「兩點」。而且還威脅說,「不來的話就要和您丈夫談談」……這麼說的話,敦子母親至少曾經與那個男人見過一次面。
夕里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這張紙上姓名欄裡的「佐佐本周平」幾個字細看。雖然並不經常見到父親的字……「雖然很像……可是,好像哪裡不對似的。」
夕里子感到了自己怦怦地心跳,「那麼,我去找您!」
「可是……」
「什麼呀,沒有理由的話不給。」珠美正要去學校的時候被攔住了,她不耐煩地說,「快點呀,上學要遲到了。」
「知道了。」珠美不情願地從錢包裡取出兩張千元面額的日元,「剩下了要交回來喲。」真是徹頭徹尾的小氣鬼作風。
「如果反過來就好了。」夕里子想。
「啊,肚子餓了。」夕里子後悔不已地發著牢騷。要是剛才和野上幸代一起吃就好了,如果那樣的話,就是對方付賬。現在最多只有從珠美那裡預支的兩千日元電話費中開銷,她要不是那麼小氣就好了。
「是我呀。」對方大概覺得這個時間一定是母親無疑吧。
野上。——是野上幸代吧。是父親公司裡對我很親切的人。
「你們頭兒是?」
夕里子驚慌失措地望著對方,「你是……」她忘了被打的疼痛——是那個年輕的刑警,國友。
「明白!我賠。去買新的。別哭啦,拜託你。」國友陷入了被迫買鞋的窘和-圖-書境。
國友望著夕里子,好一會兒後才一字一句地說:「你真是個堅強的女孩呀。」
「您過獎了。」
「女人的容顏重於生命喲。如果帶著傷的話,就會嫁不出去啦……」說著夕里子摸著傷口上的膠條,「如果那樣的話,國友先生會為我負責嗎?」
「哎?」
「打轉轉,過分了吧。我也是在去水口淳子家的路上呀。」
「筆跡?誰的?」
「哎呀……開始是我的錯,但也是因為你做那種荒唐事呀……」公平地來說,國友雖然救了夕里子一命,本該是被感謝的,但是卻因剛才誤打了對方而被一筆勾銷了。
「嘿,會計!給我錢!」夕里子說。
夕里子停下腳步,尾隨而來的腳步聲也停止了。因為相差的時間極微小,所以夕里子幾乎要誤認為是自己腳步的回聲了,但那是不可能的。再次舉步時,另一個腳步聲也隨之響起。步調錯落,絕不是回聲。夕里子停步,對方也停步。夕里子再次舉步,對方就馬上跟上。夕里子的心臟不由得狂跳不已,加快了步伐。但是,身後的腳步聲卻總是不離不棄地跟著。夕里子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不知不覺之間就走到了密集的住宅區之外,這條路好像是在某個工廠的後面。左側是高高長長的圍牆,右手邊是私營的鐵路線。「這不是最惡劣的地方嗎!真是的,笨蛋!沒救的笨蛋!」
「還有一點奇怪的就是『理由』。」
「還有呀,昨天你注意到了你父親休假的事吧?我試著查了休假申請記錄。」
「可是——你用的是片瀨家的電話吧。是的話,不就好了。她家有錢呀。」
「而且,要模仿『旅』字也比較麻煩呀。相比之下像『我有事』這種沒什麼個性的字就簡單得多了……」
「還好,還好。」她嘴裡一邊吃著東西一邊說,「我呀,工作了將近二十年了,從無半句怨言。一起吃嗎?」
敦子母親探出頭來問:「夕里子,剛才有電話嗎?」
「打去哪裡的?」
「我想見見你。總覺得好像和佐佐本先生寫的字有出入。」
「把敦子牽扯進來,萬一發生什麼不測,我怎麼對得起你的父母呢。更何況已經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了。」
「不行。」
「——哎,你也很努力呀。」
國友不禁笑了出來,「明白。那先查這個吧。可是,對我們頭兒要保密喲。」
「對呀!像『我有事』這種東西就太多了吧。你真聰明呀!」
「多少?」
「這兩張單據可以借給我嗎?」
「還有這雙鞋……是向朋友借來的。怎麼辦呀?」嗚嗚,夕里子抽了抽鼻子。
轟鳴聲漸漸遠去了。終於,夕里子抬起了頭。冷不防,臉上就挨了一記耳光https://m.hetubook.com•com
。
「不知道打了幾家酒店呀。」
「嗯,一個小時可以到嗎?那麼,公司樓前有個咖啡店,去那兒吧。」
夕里子多少也有些害羞了,「對不起。我對你說話無理也是沒有辦法的。——對了,警官先生。」
「爸爸是被當做兇手了嘛。考慮到爸爸的心情,那種事我不介意!」夕里子口氣堅強地斷然回答。
「嗯。國友先生為什麼會在那種地方打轉轉?」
「不過休息的日子裡,也許會有事拜託你。」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這個是其他單據上的字。」野上幸代又拿出一張單據來。「這個不會錯,是佐佐本寫的字。看,比較一下。」
「就是說要寫明具體理由吧?」
「果然是把爸爸當做嫌疑犯了吧?」
「電話費。」
「明白。」敦子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抓犯人的日子就訂在星期天或假期吧。」
綾子似乎已經鼓起幹勁去上班了。珠美對目前的困苦好像也毫不畏懼。——事態雖然尚未好轉,但夕里子的內心卻奇妙地感到了平靜。
「昨天你的表現好棒呀!我真是佩服你。心裡頓時感到痛快了。這件事立刻就在公司傳開了。」
「不不……」國友帶著抱歉的心情。怎麼說都是划不來的事。
「那麼,你是在找水口淳子的家嗎?」
「開玩笑,開玩笑。」夕里子笑了起來,「——謝謝,你救了我。」
不值一提的事被稱讚,夕里子不覺面紅耳赤起來。
電車從頭頂的上方轟鳴而過——得救了!
「那麼多呀?」
「心情不好嗎,那就算了。」
「別強詞奪理了。也許是什麼惡人呢。一打照面,不就什麼都完了嗎。」夕里子噗地鼓起了嘴。
有人跟蹤。——突然,夕里子察覺到了後面緊跟著的腳步聲。
夕里子進了昨天和西川碰面的咖啡店,雖然還不到十二點,但野上幸代已經在吃著三明治了。
「那麼,你不是打算要自殺呀?」
儘管如此,她還是以旁敲側擊的方式問:「我額頭上的傷顯眼嗎?」
「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呀!」
「那,讓我也幫忙吧!」敦子雙目炯炯放光地說:「可以嗎?」
不過,再這樣來回兜圈子摸索的話根本就找不到。雖然可以到前方打個電話,但現在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了,沿途連個可以問路的人都沒有。夕里子無奈地又開始轉悠起來。反正可以確定的就是,這樣站著是肯定找不到目的地的。
「啊,對了。這麼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忘記呀。」野上幸代從工作服的口袋裡掏出了半張筆記本上的紙。是簡易印刷的「休假申請書」,寫有日期、理由等,在最下方有四個並列的印章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