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前面那邊有嬰兒車的旁邊……兩手提著紙袋的——你是她先生——」
果然,那主婦做了我的替身被刺了。
「一名買好東西的太太,她說約好她先生碰頭什麼的。」
同一時間,距離夕里子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名主婦正好買完東西。
車道的訊號也變了,引擎聲彷彿浪潮般高漲起來。
「好像不是她先生。感覺有點怪怪的人。」
她和丈夫約好了的,距離約定的時間尚有十五分鐘。難道他通知自己會遲到?
「可是,我已經來了呀!為何還要廣播一次?」
那句話向誰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詢問處的女人跑過來。
從未如此奔跑過。事後一定會暈倒的。
她憑直覺這樣想,而且多半沒猜錯。
司機踩了剎車,但在它生效以前,巨大的車輪已輾過根岸。
「我在等,可是沒人來。」
他的身體騰空飛起,然後拋跌在柏油路面上。腳踝和腕骨發出折斷的聲音。
「在幹嘛呢?」百合子左右手替換著拿紙袋,喃喃自語。
他猛踏油門,顯示他引以為豪的引擎力量。
百合子重新挽好紙袋——百貨公司裡面幾乎感覺悶熱,外邊微寒的涼風令人感到舒暢得多。
終於買到了所要的糕點。當她在付賬時,廣播又響起。
夕里子按了接聽的鈕,貼近耳朵。
遈本百合子分開人群,往電動扶梯走去……
「啊?」負責的女性吃了一驚,「呃……她已經來啦。」
「咦……那人已經來啦。」
飛快地回頭一看,那女生已迫近伸手可及的距離。
算了,反正除了丈夫以外,不可能有別人找自己。
當夕里子衝出外面時,見到一名女子歪倒在白雪公主雕像的前面。
「追著去?」
「知道。」
根岸發出悲鳴。
「不久以後吧。敬請期待。」那聲音說,忽地切斷通訊……
詢問處的女服務員大概在這種場所見過各種客人吧,對於有點舉止不自然的客人立刻留意也說不定。
「抱歉。」
他把手和_圖_書伸進口袋捉住刀,大踏步走向女人的背後。
男人呆然站在那裡——臉上甚至浮現笑意,心神恍惚地站在那裡。
大學時代,女孩們個個取笑他,沒有人跟他做朋友。
夕里子好不容易找回零頭,提著糕點的袋子,找尋上一樓的電動扶梯。
「喂……」他對櫃檯的女性喊,「綜合詢問處是不是在這裡?」
太近了,看不清楚,起碼不是丈夫——
「好吧。我再叫人傳呼一次。你伺機行動吧。」
夕里子帶著踉蹌的步伐回到人行道上,靠著護欄邊蹲下去。
她說什麼?
她大嘆一口氣,仰望天空。黃昏將臨,天空從白晝轉為黑夜的微妙瞬間。
「我是室內廣播所傳呼的遈本百合子。」
「什麼人叫救護車!」夕里子喊。
「救護車馬上就來!」她大聲喊。
「我查詢了負責人,對方只是叫您到這裡來。」
「剛才有個男人追著去了……」
「前面就是,那邊大柱子的地方。」
根岸被正面撞個正著。
「怪怪的人……」夕里子有點在意。
那女人正準備出去。
百合子嘆息連連,往百貨公司正門入口外面的白雪公主雕像方向走去——不過二十米左右的距離,但因其間有許多人進進出出的關係,即使丈夫在外面也不知道,百合子差點跟一部從旁邊跑出來的嬰兒推車相撞。
有人在喊。
那聲音就在身後傳來,他大吃一驚。
「奇怪。我人在這裡了呀。」
「對不起,我是剛才廣播找人的佐佐本夕里子。」
「他在——卡車下面?」
他被拋跌到對面行車線上,一部卡車開過來。
根岸焦急了。
「喂!」根岸禁不住怒吼,然後慌忙改成普通的語氣,「對不起,有位佐佐本夕里子來了沒有?」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叫聲。
「謝謝。」夕里子匆匆走向那根大柱子。
夕里子不顧一切地穿越人牆,迅速追了過去。
不見丈夫的人影。
「請稍等一會。」
「是的。」她帶著樣板式的笑容回答。
「抱歉,不是這裡接的電話,並不清楚。」
這口袋中的刀,雖然不如看戰爭片那般令他心中舒暢,但一想到可以手刃那些妨礙自己的傢伙時,心中也感
和-圖-書到莫名的暢快。
搞不好……
「啊?」
沒有任何人走近那個櫃檯的跡象——根岸開始有點不耐煩。
他本來不擅運動。中學時期,每次跑五十米就因貧血而暈倒。
總之,先去看看再說。
女人脫下外套,捲成一團按住傷者的傷口。夕里子渾身顫抖。
「你運氣很好。我一定收拾你。」
看來這是個「抱歉」的地方。
夕里子往前直衝。
「那邊?」
夕里子搖晃著雙腿企圖站起來時——聽見嗶嗶嗶的電子訊號聲音。
特別是「女人」——他還沒殺過女人。
紙袋掉在地上。百合子不曉得發生什麼事。
幹嘛到現在也不來?根岸開始覺得不安。
「救我——快來救我!」
停不了。根岸撞向等訊號的行人,向車聲轟隆的大馬路衝去。
「啊!」
夕里子把糕點袋子和書包放在櫃檯上。
「是我……」夕里子歪歪頭。誰會在這種地方找我?
他分開人群往前擠。怎會這樣?為何不寫清楚一點!
這時,有人站在眼前。
「拜託,我要這個。」
百合子也不認為丈夫會接受這個理由,主要還是找藉口原諒自己。
「是,請在這邊等候。」
大大的十字路就在眼前。
「嗯。不過沒法子,他刺傷了人逃跑的緣故。」
手機作響,根岸連忙接聽。
「對不起,綜合詢問處是這裡嗎?」
「必須先止血!——請用東西按住她的傷口。」
「殺人兇手!」聲音追著他,「他是殺人兇手!捉住他!」
開玩笑,我只是保護自己,「正當防衛」而已!
窺望卡車底下,但見男人身體已不成人樣。
「這個拜託一下!」她說,「那個人往哪邊去了?」
這個一定是男人身上帶著的東西。
行人用的紅燈亮了。
她準備今晚吃飯時,向丈夫講明這件事。
夕里子回頭一看,那男人按著頭,東歪西倒地站起來,正要邁步走。
遷怒於人也無濟於事,總而言之,根岸焦躁地擠開人群,碰碰撞撞地穿梭而去。
「是嗎?肯定嗎?」
「反正都來了,快來吧。」
距離頗遠,而且路上擠滿了人。
遈本百合子隔著櫃檯,問那名穿著紅外套坐在那裡的負責人。
即使m•hetubook.com•com前面排成人龍,女店員仍然不慌不忙。一定是臨時工,在收銀機前點算時,也是慢條斯理的——夕里子也有點厭煩起來。
「媽的!」
詢問處的女性說:「啊,那位呀,她在那邊……」
「是電視!」那個女服務員說,「昨天——在車站月台刺死人的那個男人!」
總之有人在傳呼。不能不去一趟。
等我!等我過了馬路再說!
只是,夕里子剛好決定了要買去醫院的糕餅。
「你說見過那個人……例如在報紙或電視?」夕里子問。
咦,大都會的天空,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
說完,夕里子跪在地面上。
他沒想到行刺女人如此暢快——他是個與女人無緣的人。
「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的感覺。」
「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她說我是「殺人兇手」?
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這種痛楚——救我!什麼人救我!
總之人太多,直直走過來也夠累的了。
遈本百合子對櫃檯中的女性說。
「佐佐本夕里子小姐——佐佐本夕里子小姐,請來一樓的綜合詢問處一趟。佐佐本夕里子小姐——」
懂了。夕里子再次窺望卡車底下。
「他逃跑啦!」其中一名圍觀的人說。
全部車子停下。大騷動。
百合子發出壓擠似的悲鳴。
一想到這把刀扎進女人肌膚的剎那時,根岸感到一陣陣冷颼颼的興奮。
百合子嘆息,喃喃地說……
「正門的——白雪公主雕像的地方!」
夕里子鑽進卡車下面,伸手把它拾起來。
不過,遇上大減價嘛,結果還是賺了。
「是什麼人呢?」
搞錯是我了——一定是。
「知道啦。等一等嘛。」
「沒法子啦……到底怎麼搞的?」
「剛才我叫了救護車!也通知了百貨公司救護室的人。」
百合子現在懷孕三個月。
「別動他!」夕里子對臉色煞白的卡車司機說。
然後她聽到傳呼。
「哦?噢,那是同姓同名的人了。」夕里子不由笑了,「我就覺得奇怪!誰也不知道我在這裡的嘛。」
「怎麼樣?」他說。
「萬分抱歉。我這邊也不太清楚……」
「啊,對不起。」她停步hetubook.com.com
,不由對嬰兒微笑。
那就是女人——當他把刀刺進女人的身體時,手的反應是如此柔軟美妙。
購物內容出乎預算外增加了,兩手提著紙袋相當辛苦。那個人會不會埋怨?
百合子在白雪公主雕像前面止步。
不久,夕里子的後面形成人龍。如此一來,這時才放棄也不甘心,於是夕里子決定買了以後才去一樓看看。
「他說什麼?」
「呃……說不定——」
看看腕錶,還有五分鐘才是約定的時間。在這裡等五分鐘,如果不來才回去看看好了。
「嗯。我睜大眼看著的。」
「那是她了。我只是偶然轉進來的。」夕里子說。
根岸拼命跑。起初他以為只要跑一段路就能擺脫她。可是,那女子高中生的凄厲神色和氣魄,逐漸縮短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根岸的臉泛起紅潮。
停不了——一停就被追上了。怎麼辦?
根岸的悲鳴停止。
「請等等。」她拿起手邊的電話,「啊,這裡是綜合詢問處。剛才你廣播要找的客人在這裡等著,是否有什麼傳言——是嗎?好的。」
根岸向來喜歡戰爭片。
夕里子走向已停下的卡車。心臟幾乎破裂了,汗水淋漓。
「車頭凹陷啦!」感嘆的是開保時捷的大學生。
就這當兒,夕里子向他撞過來。
「佐佐本夕里子小姐,佐佐本夕里子小姐。在的話……」
發現人少的一帶有樓梯,夕里子轉去那裡。
想到這裡時,百合子突然覺得腹部有尖刀刺入的痛楚,眼前一切消散了。
「請問,綜合詢問處在哪兒?」她問就近的售貨員。
趕上了!根岸已經不在乎對方說些什麼。
「這裡拜託了!」說畢,夕里子向那男子衝過去。
掉在柏油地面的手機,閃動著綠色的光,嗶嗶嗶響個不停。
對方沉默半晌,然後說:
「是嗎?沒關係,謝謝。」
男人的聲音。大概聽見夕里子急促的呼吸聲吧,那聲音又問:「你是誰?」
有點像戰爭片,根岸悠閒地想。
夕里子猛然向那男子撞過去。
夕里子在車道前面止步,目睹根岸被輾的過程。
根岸整個人往後栽倒,頭碰到地,一瞬的痛感使他眼花頭暈。和圖書
開著紅色保時捷的大學生,前座載著女孩,看不見已經衝到車道中央的根岸。
這時,廣播又響起。
百合子站在稍離那半圓形櫃檯不遠的地方,等候丈夫到來。
聽起來好像是剛才自己所刺的女人的悲鳴聲。
夕里子來到綜合詢問處,舒了一口氣。
停下來!不要跟著我!
尤其是當主角的特工隊用機關槍一口氣掃射德軍的場面。單單為了看那個場面,同一部電影他看了好幾回。
「你是誰?卑鄙無恥!假如對我有恨的話,堂堂正正地出來吧!」
「喂,快報警!」
某種意義的「懺悔」,而他現在已感覺不到痛楚。
「不,這裡是N通道的服務處。綜合詢問處是在左手邊直去五十米左右的地方。」
夕里子困惑了——在哪裡響呢?
只上一樓而已,半跑著走上一樓——好了。
「佐佐本夕里子。」
「請問——是外子叫我的嗎?」百合子問。
根岸氣喘。
停!停!
走開!跑去別的地方!
刺進去時,根岸的感覺是恍惚的。
緊急剎車聲,喇叭的叫聲。
「喂——怎麼啦?」
根岸認為不會再跟丟了。到外面時,人不可能那麼多。
「遵命。」
「那邊嗎?」
「我和外子本來約好在外面有人形雕像的地點見面的。我去那邊看一下。」百合子對詢問處的女性說,「假如外子來了的話,請你叫他等我。」
「謝謝!」
她沒見到刀子。彷彿有什麼刺破自己般的劇痛。
悲鳴聲還在夕里子的耳邊回響。
根岸挨了個冷不防。
根岸一直在等著。
男人慌張地逃跑。
「不,我在自言自語。」夕里子說,「這是零錢,十二圓對嗎?」
「殺人兇手!」
那個女服務員似乎很不安。
那是相當受歡迎的一種糕餅,所以即使她喊了幾次,得到的答覆還是「稍候」。
「喂?」
在底層的擁擠和嘈雜聲中,即使是自己的名字,也得花點時間才能察覺。
不可能吧!——有過各種冒險經歷產生的預感在作祟。
夕里子爬起來,奔到倒地的女人身邊。
那個聲音極不相稱地劃破平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