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人走出大浴場時,竟然從男澡堂方向遇見恭二走過來。
夕里子用手推開燒毀了的拉門,走進深處的房間。
「嗯……是我不行。不管怎樣,還是在意深野老師的詛咒——儘管知道詛咒的力量是虛無縹緲的……」
「夕里子姊姊。」黑暗中,傳來珠美囁嚅的聲音。「你醒著嗎?」
「很荒唐吧。恭二說掙到錢的話,可以回去東京工作……可是,眼下這種工作,頂多只能賺到伙食費罷了。而且,這個行業的面也很窄,回去也不能開演奏會。正在想辦法時,就遇到了你們……」
「這個人呀,好久沒睡得這麼甜了。」令那說,「托你們的福。」
「啊,抱歉。吵醒你嗎?」
「回去東京不就好了?!」珠美說。
「因為在我和恭二離開東京期間,大家相信一個謠言——是我們故意丟開老師不照顧她,才促使她自殺的。」令那搖搖頭。「荒謬的事!天知道恭二和我是如何為老師盡心盡力……不過,老師死了,誰也不知道真相。他們說恭二忘恩負義啦,是我唆使他不讓老師吃飯,叫老師挨饑受寒什麼的……總之,謠傳得太過分,老師的舊弟子們都不理睬我們——真是令人難堪的回憶啊!」
「回去吧。還可以一覺睡到天亮。」恭二握住令那的手。
「謝謝——好久沒這般開心過了。」
綾子彷彿也終於清醒過來了。
「好冷!」
「好極啦。」
「不過,因為你們是好人,我才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好英勇啊!」令那欽佩不已。「活著,就要這樣!」
「喲……」
「我們也曾一度回去東京。可是,朋友們和音樂界的人,大家都不願意跟我們交往。」
令那是說著玩的,卻能聽出她語帶怯意。
「哪裡的火災?」夕里子問。hetubook.com.com
「離家出走,誰都試過啦。」
「你說什麼?」
途中,擦肩而過的女客彷彿在呢喃著「305……」什麼的,令珠美驀地轉過頭去。
「佐佐本家三姊妹呀,無一正常。」
「雙親很好……但他們反對我和恭二交往,因此我離家出走……」
「那就走吧。」
「太冷啦!」
「好吵鬧啊。發生什麼事?」她打著哈欠,「——好像有點冷?」
「我們好像是多餘的。」珠美嘲諷。
「去洗澡嗎?」
「難道還有別的305?」
「老師過世後,當然有葬禮,但我拒絕參加,總之我想盡快逃跑。於是我和恭二租車離開東京……可是,行車途中,在山路上剎車突然失靈,差點掉下懸崖。」
「放開我!放開我!」傳來女人歇斯底里的叫聲,被兩名大漢制服的女人嘶喊:「那種女人,自作自受啊!」
「姊姊!」
綾子嘀咕著:「我的毛巾呀……」然後發現在走廊上站著的恭二和令那。
你一言我一語地,三人急急趕向大浴場。
「把火撲滅!」
「嗯……」恭二也啞然。
「她不算人啦。」珠美說,「令那他們不知睡著了沒有?」
「慢著!」夕里子揪住女人的手臂,「那個房間裡,睡著的是綾子姊姊!」
「太過分了!幸好我沒被滅火器的泡沫澆身!」
「305。我想可以把火撲滅的——」
「綾子姊姊呢?」
「什麼麻煩……」
「山根小姐——」
靠近出入口附近出走廊的房間,由高田恭二和令那使用。夕里子姊妹倆正要悄悄地穿過那裡時,令那說:
「睡得很熟。令那很開心地說,好久沒睡得那麼溫暖了。」
「看你做的蠢事!——姊姊!」
傳來喊叫聲。
「——是這女https://m•hetubook.com•com人放的火!」
「如此三更半夜的去泡熱水,不是正常人的所為。」
「姊姊……」夕里子嘆息,「你冷了吧。去大浴場泡個熱水吧!在那期間,我叫人替我們搬去別的房間。」
「是呀……但也有例外。」
「那麼,綾子一個人在房間啦。」
夕里子想了一下。
「對呀!他住305……」
「大浴場嗎?」
在兩人身邊,綾子發出深沉而健康的呼吸聲。
「死去的深野須美子,年輕時一定是犧牲一切,傾盡全力於鋼琴上吧。假如她多談幾次戀愛的話,也許就不會演變成那種局面……」
「嗯,危急關頭,車子順利地撞進停車的沙堆中。可是車子壞了,我們只好在附近的市鎮過夜——在那裡,當我們去洗澡時,身上所帶的東西全被偷走了。錢也沒了,正覺束手無策時,聽說附近有間咖啡廳在找彈琴的人,於是恭二就在那裡工作,總算解決了住宿問題。」
夕里子從被窩出來,拿起毛巾。「怎麼,你也去?」
「火災啊!」
剛才在走廊上擦肩而過的女人。
「喂,危險啊!」旅館的人嗆著說,「火總算撲滅了。」
「我家呀,一年到晚捲到凶殺案中。」珠美插嘴。
「你不去?」
「珠美,帶姊姊去大浴場。」
看來令那真的擔心著——夕里子和珠美對望一眼。
「其後一直過著這種生活?」
夕里子等人奔過去一看,三樓的走廊白煙亂舞。
「我不勉強你。」
「恭二。」
「嗯。」
「恭二!你也來啦?」
四人沿著長長的走廊走著。
夕里子穿過煙霧,衝進305。
令那在熱水中緩緩伸展手腳。
女人啞然。
「在三樓!」喊聲說。
305……那是我們的房間。
「你們認為那是和*圖*書詛咒的關係?」
女人披頭散髮,頂撞地說:「偷人丈夫的女人,死了也活該!」
夕里子把棉被蓋到眼睛附近,答道。
然後,紅色火焰在煙霧中搖曳。
「我們找到酒店的人來問,對方都一問三不知。又說明知道要停業了,應該不會發出那種邀請……而為了演出費才出門的我們,無法回頭,只有茫然……」
「那就是說真的有事發生了?」夕里子問。
「我也多找幾個男朋友好了。」
綾子——她從棉被裡坐起來。
大概弄錯了吧——珠美一邊想著剛才那女子有點倦怠的臉容,一邊加快腳步。
「什麼東西呀?」
「姊姊在睡覺!」
「她一個人去不到的。萬一迷路了,找起來更麻煩。其他的交給我辦。」
「那麼……」
前面的房間窗口被火燒破了,外面的風吹了進來。
「你說你丈夫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對……恭二說僅是偶然,但我知道他也很不安。」
「她一旦睡著的話,無論天亮以前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起來的。」
「佐佐本三姊妹是不死身!我這個姊姊呀,就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
「唔,最少三十個吧。入會費一千五百圓,會費每年一千圓。便宜吧?二姐,加入嗎?」
「請給我們換個更好的房間!因為我姊姊差一點就變燒豬了!」
「聽了那種故事,通常誰也睡不著的。」
恭二打著輕微的鼻鼾。
「嗯!」
「回去東京吧!」令那說。
「什麼?」
「真無聊。」
「在那裡又有什麼……」
「為什麼?」
「珠美,在幹嘛?」稍微走在前面的夕里子回頭。「快走吧。」
「你也是女人啊。」
「總算平安無事吧。」
「沒問題。我要組織『佐佐本珠美俱樂部』。」
「不,我一直醒著——我也去可以嗎https://www.hetubook.com.com?」
「怪人。」夕里子笑了。
「啊——」珠美瞪大了眼。
「後來,總算有這一類型的旅館找人彈鋼琴——其後就輾轉來到這裡。」
「加油吧。」夕里子苦笑。「小心別讓男士們互相殘殺才好。」
「好像有煙……」夕里子皺眉。「奇怪……」
「抵達後一看,那間酒店在前一天停業了。」
「你有時也說好話哪。」
儘管已是深夜,當夕里子等人進到大浴場時,還有兩名客人在。他們離開後,才剩下她們三個。
「叫我令那好了。」
「很怪是不是?我也告訴自己這只是普通意外,沒啥大不了的,可當時的心情……如今想起來,真的非常害怕。」
「但我才十幾歲——唔,也許妒忌心是一樣的吧。」
「那位棚田忍小姐也會幫你的。為了你肚子裡的小孩,應該回去。」
夕里子笑了。
「好舒服。」令那泡熱水泡到下巴一帶,感嘆著說,「終於苦盡甘來了。」
珠美也起來了。
「姊姊!你活著呀!」珠美撲過去抱住她,「咱們果然比詛咒更強!」
「珠美!」
「你呀。」夕里子捅捅她。
「例如生日禮物之類,每個人分開來買,通常買不到什麼好東西,也有可能買到重複的禮物。所以,我要集合大家的錢,叫人買好東西。」
「咦,去泡水嗎?人多不多?」
大浴場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
「誰會加入你的俱樂部?」夕里子打哈欠。「——啊,清醒了。去泡泡水如何?」
「那是新館的305吧!」
聽了兩人的話,令那也笑逐顏開。
「姊姊,快走!」珠美一把拖她往前走。
「她像姊姊。不過——那個故事真叫人心情沉重。」
「什麼?裡面有人?」
「嗯。我醒過來,見不到你,猜想你一定是來了這兒。你們的聲音和-圖-書倒蠻響亮的。」
三人到了燈光轉暗了的走廊。
「萬一因為深野老師的詛咒,使你們交上厄運的話……」
「謝謝……」令那噙著淚水。「你們真是好人啊!」
「太投機了——到底你想召集幾個人?」
「知道——那麼,我也再泡一次好了。」
她們有兩個房間,其中一間讓了給高田恭二和山根令那,三姊妹就擠在一個房間。
夕里子把綾子拖了出去。
「就在那時候,他收到鄉下地方某酒店寄來的演奏會傳真,希望他在酒店大堂演奏三天。雖然那地方我們沒去過,可對當時的我們來說,能夠演奏已是莫大的拯救。他們把去酒店的火車票也寄來了,於是我們歡天喜地地前往。」
夕里子爬起來。
「那種事何足掛齒,去泡水吧!」夕里子微笑。「你用我姊姊的毛巾好了。」
可是——剛才那女子是誰?
「三樓?珠美,趕快!」
夕里子和珠美對望一眼,往前直衝。
「如果你跟綾子姊姊交朋友的話,保證你更加開心!」
令那的聲音,混在大浴場那湧流不息的熱水聲中迴響盪漾。
「令那——難道現實中,有發生過什麼令人不安的事情嗎?」
「出去了吧。」珠美說,「在溫泉弄暖身體,好好睡一覺,明天的早餐飽食一頓,什麼詛咒都跑到九霄雲外去啦。」
「但是……」
「那就一塊去吧。」
「嗯……女人好可怕。」
「跟我們回去吧,令那。」她說,「即使不能馬上找到與音樂相關的工作,也有認識的朋友吧。還有,你的父母呢?」
夕里子抓住旅館的人,強硬地說:
旅館的工作人員拿著滅火器衝過來。
「我也覺得後悔。當時應該好好拜祭老師,祈求她的諒解才對。時間一久,我也開始理解,老師恨得想咒死我的心情了。」令那說。
「尤其是么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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