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 優美如歌的慢板

「你想幹甚麼?」葉紀子的手臂一揮,拳頭命中片山的下巴。片山往後一仰,腦部碰到書架角,眼前金星直冒,在黑暗中如同放煙花似的鮮明。
「電電電……話,照規定是不准使用的呀!」
有若隨著威廉提爾序曲出現了倫連傑的情景似的,書房的門應時打開,進來的是葉紀子。
正當片山還在努力把責任推卸給女人時,一樣軟綿綿的物體觸摸他的手。好像是福爾摩斯的腳肉墊,柔軟而溫暖。幾時進來的?應該「喵」一聲打招呼進來才對。
「求求你!」她的雙手突然移到片山的脖子上。「我不想勒死你。不過,我的手指力道強得很哪!」
突然房門打開。長谷和美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福爾摩斯,你也太無情了!」片山埋怨著說。
「原來不是牠……」片山想起身,立刻頭痛得呻|吟。
書房成了片山的安息之所。這裡可以單獨一個人、脫離一切紛爭事件。對刑警而言,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你打算逮捕長谷和美麼?」
「走開吧!發生甚麼事?」
這點片山很清楚。長谷和美的手指又長又尖,青筋浮現。那是小提琴家的手,全都一樣。
福爾摩斯走到書架下面,抬頭一望,又叫一聲。片山跟著仰頭望望幾乎掉光了所有書本的書架。
「那麼到底是……」
長谷和美的手一鬆,倏地站起來。片山就像迷失在雪山的遇難者,突然出到新宿的「行人天國」,呆在那兒不動。
「不要這樣!你想做甚麼?」
「我知道,所以才來求你的。我快瘋了,讓我打個電話吧!」
「不是普通的錄音機,還能接收FM波道。」
「這是共用的地方。要做那種事,最好回房間去!」
「可是順序不同……」
「我們只是聊天而已。」和美說著,用鞋尖去踢片山的肚子。片山跳起來。
片山平靜地把事情講述一遍。麻理聽得瞪大眼睛。
「是把水果刀,我找來找去都沒找到……是否有人拿去削蘋果甚麼的。」
他的手無意中捉住葉紀子的肩膀,用力一拉,嘶一聲,葉紀子的襯衫應聲而裂,露出雪白的肌膚。片山嚇呆了。
「刑警先生!m.hetubook.com•com會不會打攪你?」
「甚麼曲子?」片山問。
「我以為死定啦。」趴在地面的麻理喘著氣站起來。
「她太煩躁了。對年輕女子來說,三天都不能出門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啊!」
「你沒事吧!醒過來就好啦!」
「我把它放回原位。」片山說。「應該有人會來拿錄音帶。到時就曉得犯人是誰了。」
「練琴呀。對了,好像有點搖晃。我在拉琴時習慣身體搖擺,所以……」
「真知子!」麻理吁一口氣。「原來你沒事。」
「只有鍋子之類掉在地上,不過已經整理好了。」市村在客廳四處望一望,又說:「請問……有哪一位拿了刀子去用沒有?」
還是書房。原來還沒來到天堂。眼前只有櫻井麻理,不,還有福爾摩斯。
「你也真夠假正經,外表還裝得像淑女呢!」葉紀子不甘示弱的針鋒相對。
「是誰做出這種事……」麻理不禁目瞪口呆。
片山依然無法釋懷。那把水果刀到哪兒去了?還有,那個竊聽錄音機是誰裝置的呢?
所有房間都有隔音設備,房門就像戲院或演奏場所的大門一樣堅厚,裡頭的聲音絕對不會傳到外面。這樣的構造完全防止偷聽別人練琴的事發生。
「小心!」麻理也站起來。就在這時,福爾摩斯全身緊張的發出尖叫聲。
片山又爬上書架,把錄音機放回原來位置。再把連接書背的假書皮嵌回去。
「只要擺回去就行了。福爾摩斯,你也幫幫忙吧!」
「不,沒有的事。這裡又不是我的房間!」
「因為那位小姐想勒死我呀!」
「嗯。」市村智子有點臉紅。「那時我在洗澡。」
「奇怪!你看最上面的架子。」
「有何不可?」兩女的視線迸出火光。
「我去植田小姐的房間看看。福爾摩斯,來!」
「你不是暈倒了嗎?葉紀子也嚇壞了,以為你死掉,臉都青了呢!」
「喲。對不起,打攪你們啦!」
「其他人呢?」
一本厚重的百科事典,不偏不倚的打在剛才碰傷的痛處,片山喊一聲痛,又躺回地上。
「咦?」五冊書的書背一起脫落。https://m.hetubook.com.com「假的!不是書!」
「你不知道地震?」麻理呆住了。「你在忙甚麼?」
「最上面的?」麻理露出滿臉疑惑。
片山和麻理回到客廳時,其他人都受了驚嚇似的,紛紛停止練習,集合在一起。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和美一屁股坐在片山上面。「我會說被你侵犯,為了奮力抵抗而勒死你。大家一定相信我!」
「地震以前,水果刀還在?」
「為甚麼那裡會有錄音機?」
「你真沒禮貌,不出聲就開門進來。」和美憤怒地說。
小提琴的聲音在途中中斷,傳出說話聲。「這裡是……所謂的快節奏吧!」
「地震!趴到桌子底下!」
現在是飯後休息時間。片山飽食一頓之後,正在書房裡舒服地坐著,不知不覺昏昏欲睡……
「刀子怎麼啦?」片山問。
「大久保的聲音!剛才就是他的演奏!」麻理說。
片山的職業意識提醒他,自己是來保護他們的,當然有義務阻止她們吵架。於是鼓起勇氣怒吼:
片山還能擺出兄長的姿態,因為對方是純真一如長不大的「小學班長」似的長谷和美,沒有微妙的性感態度,片山才能安然自若。
「即使很重,起碼也會向旁邊傾倒,不會穩固在那兒……」片山把沙發搬到書架下面,整個人站上去。可是沙發太軟,站上去夠不著。無可奈何之餘,只好把腳踩到書架上,爬上去拿那五冊厚書的書背。
「刑警先生,請你讓我打個電話吧!」
「哎,大家平安就好了。」市村智子走進來。
「其他書本也要擺回去,以免打草驚蛇。你來幫幫忙好嗎?」
「你們兩個給我住手!」
「有甚麼好笑?」片山抱著頭站起來,自己也不由失笑。「幸好沒事。震度有四或五級的樣子。」
「即是說……有人偷聽!房間裡裝有竊聽器,在這裡收錄!」
「你還好。」葉紀子說。「那時我在廁所裡呢,我比你更麻煩!」
說到一半才想起,這個書房沒有桌子。地震的搖晃度愈來愈大,而片山處於極其不利的位置。唯一的辦法是捉緊書架,可是頭頂上的書本卻不斷的跌下來。
和-圖-書山摸著頭部撥開書本站起來。不料又有輕微的餘震,另一冊書跌下來,打中他的頭,他又倒下去。麻理忍不住笑起來。
「你應該跟他們在一起呀!」
已經是第三天的夜晚,目前還沒發生太麻煩的糾紛。葉紀子和古田武史仍舊像仇人一樣互不理睬,在客廳休息時分開最遠的位置而坐,不過倒不至於開戰。
片山大吃一驚。和美正想用牙咬葉紀子的手。片山恍然大悟。剛才就覺得這場打鬥發生得太唐突。原來和美是故意挑釁吵架,然後伺機傷害葉紀子的手。
片山張開雙眼,看到福爾摩斯的臉。福爾摩斯幾時開始會講人話?再定睛一看,見到櫻井麻理的臉。
「把你的門匙給我,一個小時就夠了。」
已經三天了。若是繼續平安無事的渡過其餘日子就最理想不過了……
「我要殺了你!」
「對了。快去看看有沒有人受傷!」片山起來,正想走向大門,福爾摩斯突然跳出來攔住他,並且尖叫。
「地震的時候,你在房間裡?」
「瞧!只有那五六本書沒掉下來,好端端的。」
門打開了。真知子探出頭來。
片山把錄音帶轉回頭,再按重播的鈕。傳出小提琴的聲音。
「唔。也許特別重吧!」
「太不像話了!別人都在拚命練習……」
「刑警先生……」和美壓到他的身上。好重!她並不高大,居然重甸甸的頗有份量,壓得片山喘不過氣來。
「託你的福,沒事了。」
「甚……甚麼?」
「真好玩!你把牠當人看待!」麻理露出笑靨。
「沒甚麼。」片山鬆一口氣。「我怕剛才的地震使你受傷了。」
大家都不上前勸架,只是覺得有趣好奇地觀望。片山發現,不見植田真知子的人影。唯一顯得驚慌失措的是麻理。
原則上來說,結論顯而易見。生命當然比電話機重要,這點連發明電話的葛來罕.貝爾都不會否認。
片山心想:不是已經瘋了嗎?
「她去廚房幹嘛?菜刀跌下來豈不是危險過剃頭?」葉紀子調侃著說。
片山終於從被人勒脖子的沖擊中回過神來,看到她們扭在一堆打架的場面,提不起勇氣上前阻止。他怕自己不知會遇到m.hetubook•com•com甚麼更大的不幸。
「咦,有甚麼事?」
「原來這樣。我也認為她的人不像外表那麼單純。不過,不好勝的人也不會到這裡來了。」
「有人受傷嗎?」片山問。
「沒有勒死人的力道就不能獲勝是嗎?」
「大家一定亂成一團了。」
「這才停止的嗎?」片山苦笑。「總算有點功勞。」
「喂,起來!救命呀!」
「和美小姐,鎮定一下。我們過去那邊好嗎?」過來勸架的是櫻井麻理。
「不。我怕倒轉過來,她以強|暴罪名逮捕我呢!」
「奇怪。參賽者不可能有時間去做。安裝竊聽設備不是簡單的事……大概是事先早就裝好了的。」
「我比較喜歡獨處。」
「是啊,唯獨不見她。」古田說。「會不會躲在廚房?」
她的意思是否暗示自己離開書房?對方不明說,片山通常不知怎辦才好。女孩子幹嘛都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就因她們這樣的表現,自己才會一再遭人嫌棄。
像片山這種與音樂無緣的人,難免會懷疑何必做得如此慎重?音樂不是一種使人輕鬆的事物麼?不過,也許這是局外人的膚淺看法。對於每天花許多時間苦練的參賽者來說,比賽乃是一件足以扭轉乾坤的大事吧!
其後二人互相廝罵的內容超出片山的理解範圍。對罵聲愈提愈高,傳到客廳裡,其他人都擁進來了。
猛然回頭,看到長谷和美的臉。只是距離太近,頂多三厘米而已。片山的眼珠子靠在一起了。
大家哄笑起來。可是,片山沒有笑。
「甚麼人來阻止她們啊!」麻理大聲喊。
「大家都回到房間去了。」麻理說。
「你想死,還是讓我打電話?」
她的手指使勁用力。片山拚命想擺脫那雙手的糾纏,完全無效。畜生!福爾摩斯跑到哪兒去啦?怎麼見死不救?
「你呢?你跟男人鬼混的謠言從沒間斷過吧!」
長谷和美和葉紀子繼續格鬥。麻理跑到片山身邊,捉住他的手臂說:「趕快阻止她們!萬一手受了傷的話……」
「好像過去了。好可怕的地震!」
「但願如此!」片山衝上樓梯。植田真知子的房間就在前面。片山上前敲門。麻理屏息盯著房門。
說實在hetubook.com•com的,大家都沒時間去管別人的事。除了一起吃飯和飯後短暫的休憩時間外,每個人都關在房裡專心練琴。片山沒有進去看過他們的房間,但他肯定不會有人躲在房裡偷看漫畫。
「地震?」真知子訝異地問:「幾時發生地震?」
片山歪歪腦袋。「好像錄了甚麼。放來聽聽看吧!」
「你這個瘋子!」
「是錄音機。這是怎麼回事?」
客廳裡頓時有一股懸疑的空氣瀰漫。
「我不是好好的嗎?刑警先生也來了,發生甚麼事?」
麻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就是現在練習的新曲。」
「是的。我全部點算清楚才回房去的。」
「她們兩個為何大打出手?」
「再躺一會兒吧!」
「廚房那邊沒甚麼事吧!」片山問道。
真是這樣的原因嗎?長谷和美是否在演戲?若是她能趁機咬傷葉紀子的手,當然後者就不能參加比賽了……
「你們聊天的姿勢未免太奇怪啦!」
片山把做成書背樣子的遮蓋物扔到一邊。下來的時候,手裡拿著一部錄音機。他把錄音機擺在沙發上。
片山想了一下。自己暈了過去,當然不可能是他勸架成功。麻理噗哧一笑說道:
「他們在客廳裡,難得在一起彈琴玩鬧。」
「這傢伙傲慢起來,比人還過份!」片山說著,試圖站起來舉步走,有點踉蹌,不由捉住書架。
片山急步離開客廳。麻理跟在後頭。
「打架的事怎樣啦?」
「難道……她不會有事吧!」
如果書架倒下來,自己就完蛋了。片山閉起眼睛聽天由命。震動卻逐漸停止了。
「放開我!」麻理的勸阻造成反效果。和美甩脫她的手,撲向葉紀子。轉眼間二人糾成一團倒在地上。
和美突然伸手擁抱他。片山終於發覺事態嚴重,慌忙閃避。他拚命後退,結果整個屁股從沙發跌落在地。
「刑警先生!你若讓我打電話,下次,我可以到你房間去的喲!」長谷和美說這話時臉上一派天真,嚇得片山眼前發昏。
「好像沒有。」古田巡視一下說道。
「怎麼啦?」片山聽出牠的叫聲不尋常。這樣一問之後,突然腳下晃動起來。
「真知子不在呀。」麻理說。
「不,沒事了。這裡是……」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