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深意的、柔和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在聽者的腦內迴響。
「好像——不是。」片山也猛吞一口唾涎,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可以是可以的——其實我們是想去湖邊,可是找不路啊。」
「不是狐仙嗎?」石津一臉認真地說。
「——啊,從那邊右轉,就是上山的路了。」女人說。
女人的腕臂裡緊抱著一個揉搓得破成一團的紙包。
仔細一看,女人腳上的鞋雖已沾滿泥濘,但仍看出它有多高,穿這種鞋爬山當然辛苦了。
被她這麼一說,片山只好沉默——關於如何駁倒哥哥的事上,晴美乃是「天才」。
「——請從那條路右轉。」女人說。
年約三十歲前後吧,晴美想。臉色不太好,似乎不單是因為外面寒冷的關係,好像相當疲倦的表情。
「啊,及時趕到!」
「山頂上有甚麼?」晴美問女人。
「不過,遲到兩小時左右,總會到的呀。」凡事中立,不管任何事都平穩渡過的。則是石津刑警——
「是嗎?」
福爾摩斯是只隨遇而安的「貓」,反正去到哪兒睡到哪兒,牠只是睜一睜眼睛,又睡著了。
「在如此深山中?」
「在這座山的山頂上。沒時間了!拜託,請載我一程!」
晴美眨眨眼。
「如果方便的話——」晴美問。「可以讓我們知道,你為何如此趕時間嗎?」
他像醫生般穿著白袍,全身裹到腳尖,腳踏涼鞋。
「如此深山中,她在幹甚麼呢?」
「片山兄。」石津呆然。「這是電影的外景甚麼的嗎?」
「還有二十分鐘。」女人看看腕錶,喃喃地說。
「貓的話,這裡倒有一隻。」
晴美嘆息。
「那個m•hetubook•com•com教主先生在哪兒?」片山說,晴美「噓」地責備他。
「萬分感謝。」
不用她說,車子也不得不停下來。
「那位教主——是怎樣的人?」晴美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認得!稍微回去一段路,那裡有分叉路——」
「誰曉得?」片山聳聳肩。
「是。」
火焰在風中搖晃著,它所發出的火光已使周圍一片明亮。
女人打開包裹,取出裡面的東西。見到那被火光照出的物件時,片山等人啞然失聲。
可是——車子在不知是哪裡的陌生山道上行走著。
可是,他從未來過這種深山。如果一不小心搞錯的話,說不定從山崖掉下去,想到這裡,握方向盤的手不由頻頻冒汗。
女人陷於窘境中的叫著撲過來。
話一說完——他毫不遲疑地把鈔票扔進火焰中。
「——這是甚麼?」片山驚愕地說。
「開車的是我哦。」片山不由埋怨。
「可以了。」男人滿意地點點頭。「你的孩子一定能得救的。」
沒法子,片山打開車門,出到車外。
「只要你的信仰真誠,神不會遺棄你的。」那男的說。「帶來了嗎?」
「沒有的事。」石津故意開朗(他是永遠開朗的)地說。「跟市中心的高速公路一樣寬!」
確實。女人並不是登山的打扮,她穿的是普通樸素的套裝。
「對,是個女人。」
「好像是……」
「是。」女人點頭。「房子、土地,所有資產都賣掉了,換成金錢。」
「好陡的斜坡哪——可以上去嗎?」
「是——在這裡。」
——「教主」再一次消失在白色建築物中,而那女人,繼續往那和圖書個方向跪著叩頭。
他們在說著時,那女人趕到了片山駕駛的車附近。
「他想怎麼做?」石津用相當嚴肅的眼神盯著那幾千萬的鈔票來。
「停車!」女人嚷著說。
那名「教主」用力捧住那些鈔票,往燃燒著的火焰走上前去。
「那又怎樣?」晴美冷冷地反駁。
「其後,我盡力爬上山道,可是這鞋子……」
「不,是你斷絕俗世所有誘惑的信仰力和決心。救了你的孩子。」
「奇蹟……」
「對,教主先生在那裡。」
女人下車,手拿包裹,往火焰的方向奔去。
「不!」女人用堅定的語詞否認。「他不需要那種花錢的東西,他是真正的聖者。」
「有人啊?」晴美望向車子後頭。
「先看清楚她有沒有尾巴……」
連晴美也張大嘴巴,雙眼發出異光,怔怔地盯著看。
片山也知道女人心情很焦急。可是,他正準備上山去。
「你的小孩?」晴美驚訝地反問。
「走吧,不然更遲了。」
「聖地。」
女人的頭幾乎貼到地面。
男人用雙手抱起鈔票來。
外面已完全暗下來,晴美一邊凝目看外面一邊這樣說。
晴美和福爾摩斯跟在女人後面,往那火焰燃燒的方向走去。沒法子,片山和石津也跟著出去。
「你認得路嗎?」晴美搖下車窗說。
「算了吧,不要牽連怪事的好——」
本來早就應該抵達湖畔的酒店,舒舒服服地渡著假了,卻因不知是誰搞錯的關係,一直看不見湖的影子。
唯有福爾摩斯保持一貫的冷靜,張口打個大呵欠,大步流星地回到車子那邊。
「嗯。我已預出很多時間開車出來的,沒想到在途中汽和*圖*書車發生故障。」女人嘆息。「平治房車有故障。真是少有。」
「那麼,是狸貓。」片山嘲諷。
「可疑之至。」晴美的眼睛望向窗外……突然「啊」了一下,車輾過小石子停下來。
「真的獲救啦。」女人說。「如果不能在九點以前趕到的話,小兒的命就——」
「算了吧,是不是錯覺?」
那不是運動之類造成的疲倦,而是不堪長期生活的怠倦而有的疲倦感。所以,實際是三十歲左右,乍看之下卻更年老些。
「你趕來啦。」男人說。
女人在火焰前屈膝,頭低垂,仿若在禱告。
「喵。」福爾摩斯叫。
可是,片山的意見時常被漠視……
車子在已經稱不上是馬路的路上奔馳著。片山是刑警,他對自己的駕駛技術還算有自信。
「請你上車吧。哥哥,把車子U轉回頭。」
總而言之,大家熟悉的四人組——三人一貓,正在兜風的途中。
「呃——是宗教方面的,還是——」
片山和石津都嚇得回頭看後方——的確,有人跑著過來了。
來到這裡,明知道抗辯也沒用,於是片山依言擺動方向盤。
迷路的當事人問這句話,有點怪怪的。
在廣場式的平坦地帶中央,有一幢類似摩登神社的建築物,在它前面陳設了一個類似水井的邊框,從那裡面有火焰噴上來。
女人好像沒把片山的話聽進耳朵。
「又不是我的錯!是這張地圖弄錯了!」
「怎麼山路愈來愈窄了?」
那是一條只能容許一輛車通過的窄路。而且沒鋪裝過,坑坑漥漥的凸凹不平。
「真是好管閒事!」片山搖搖頭。
晴美也從那女人一心一意鑽牛角尖的狂熱眼神裡看和*圖*書出端倪。
「真是的!沒有一個靠得住!」
「我的車故障了——拜託,請載我一程!」
「現在,我要用火把這些污穢的東西潔淨你的罪了。」
「不要自顧自地說相聲好不好?」晴美鼓起腮幫子。其實,她自己也不太肯定。
「牠叫我們出去呀。」晴美說。
「車子有故障——」女人說。「我以為來不及了。」
晴美也只是呆若木雞地站著。
「——對了。」晴美說。
是鈔票。一綑綑的百萬圓大鈔,到底有多少?
「聖地?」片山反問。
然後——從一座像是混凝土造的白色小屋,有個男人開門走了出來。
「嗯——對不起,甚麼也沒告訴你們。」女人浮起軟弱的微笑。「其實,今晚九點鐘以前我必須把這個交到教主先生手裡。」
「抱歉,我提出自私的要求。」
氣鼓鼓地反駁的,通常也是她哥哥片山義太郎。
「她沒把平治房車賣掉吧?」
車子開動後,女人稍微沉著的樣子。
「有沒有做好野宿的準備?」
「真的?!是女人哦,片山兄。」石津瞪大眼睛說。
「不是呀!」
片山正要發動引擎時,晴美又喊了。
因為只是一瞬間的事。可是,的確有個女人在黑暗中……
「哦?!是不是有間寺廟甚麼的?」
「半夜以前,一定能越過山頭的。」片山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那樣一來湖就在眼前了。」
在片山發呆期間,晴美已經讓女人坐上後座了——這樣一來,總不能叫人家下車。沒法子,片山回到駕駛座,好不容易才把車子掉頭。因為山道實在太窄了。
「九點鐘以前?」
「一定是戶外燒烤的餐廳!」石津說。
「怎麼啦m.hetubook.com•com?是不是迷路了?」
片山覺得不太起勁……大致上,他不喜歡牽連麻煩的事。可是,畢竟他心地好,加上妹妹晴美在後面狠狠瞪著他,總不能視若無睹地一走了之。
「是這樣嗎?」晴美說。
「華服、珠寶,都換了?」
對了,還有一隻絕不能忘,雖然個子小巧,但在車廂後座獨佔一個席位的三色|貓福爾摩斯。
「他會行奇蹟。」
「你說山頂上?」
「——片山兄,那是……」石津的聲音很沙啞。
「只是從這張地圖的範圍跑出去了。」
「是那個嗎?」石津說。
不顧一切地踩油門,呼地上完斜坡,突然見到一個開闊的地方。
「嗯。」女人垂下眼瞼。「小兒今年四歲,心臟不好,醫生說他沒得救了。這時教主先生說他肯救小兒……」
「萬分多謝!」
眾人來不及發出「啊」的一聲。
「這是全部了吧?」男人問。
「幹甚麼嘛,突然大喊大叫?」片山蒼白著臉回轉頭去。
「看!果然沒看錯啊!」
通常的情形,發著牢騷登場的,總是片山晴美。
那人根本不看片山他們一眼,直直走到跪著的女人面前。
「好誇張。」晴美苦笑。「那些都不重要,但你知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對不起!請幫幫忙!」
「嗯。好像是……錢。」
「真是的,累死人啦。」晴美還在發牢騷。「你說是嗎?福爾摩斯。」
實際上,她只能這樣說。
「我猜得到。」
男人留著長長的鬍鬚。可是,背脊挺得筆直,從體型和走路方式來看,看起來不像老人。
轉眼之間,鈔票已被火焰吞滅並消失……
「我——趕時間。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趕去『聖地』!」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