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倉先生害怕岡村先生成為家族的一員。」片山說。「因他知道了太多祕密,甚至連殺死母親的其實是秋代的事也說了出來。」
「那為甚麼夏子姐姐——?」
「不會的。」春子喃喃地說。
片山把兇手為了使晴美甦醒過來,在睡床的天蓋上放冰塊的裝置說一遍。
「那個被殺的女子?」冬美說。「可是你們不同姓——那麼,岡村不是真實姓名囉?」
「我本來打算在今天的婚宴上,把夏子帶到眾人面前,宣佈跟她結婚的。然而——」
所有人帶著難以置信的眼光注視著她。
「我被岡村先生監禁,起初當然很害怕。」夏子說。「不過,聽了小田布子小姐的事,我認為岡村先生之所以憤怒是理所當然的。所以……」
「笠倉先生。」片山嘆一口氣。「我們走吧!」
「你趁著吵架的當兒,殺死了母親。」
「當然,只是改變服裝和髮型,意圖變換形象而已。」岡村點點頭。「我把錢給了一位在醫院工作的朋友,換來一具身份不明的屍體,讓她穿上夏子小姐的衣服,放到車上,點了火,推入海中。那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夏子小姐的情形,更能折磨笠倉先生吧!」
笠倉伴人宛如石膏像一般木無表情,他的視線沒有看任何人。
「喵。」
笠倉伴人雙手緊緊互握。
「那為甚麼……真一和水沼……」春子說。
秋代的話被片山打斷。
取代片山開口的是岡村。
「當時我所說的是事實。」岡村回答。「水沼為錢苦惱,於是開始向笠倉先生要錢。他的情形跟真一同樣,因著小田布子的事,站在笠倉先生的立場,他也想把水沼解決掉。然後——他來找我商量。」
「是不是——有甚麼苦衷?」冬美說。
「因為我和岡村先生彼此相愛了。」
「如果他能直接打電話去酒店房間,情形又不同了。」片山說。「因他只要使電話作響吵醒舍妹即可,不需要說話。可是酒店的情形不行。若要打去酒店房間,必須經過接線生,把房間號碼說出來——笠倉先生辦不到。」
片山嘆一口氣,首先從聽見岡村說「夏子小姐要回來www.hetubook.com.com了」的事開始,以及說明那句話和笠倉伴人的便條有出入之點。
「昨晚,池山安妮依照笠倉先生的指示,假扮那間咖啡室的女主人,把岡村先生叫去那裡。」片山說。「然後叫她模仿夏子的聲音,打電話回家,以期叫人發現岡村在女主人的屍體旁邊。」
一段長而沉重的沉默。
「那麼,包起小田布子的是爸爸了。」春子說。「還有真一,甚至水沼?」
「大概他逐漸察覺我的真面目了。」岡村說。「他認為只要殺了那位女主人,就能封住我的口。另一方面,說不定下次輪到我被殺。」
笠倉伴人閉起眼睛。
「因此她以男裝打扮——那麼,是你幹的?」冬美盯著池山安妮。
空氣彷彿一下子凍結了。
「換言之,因著別的理由,兇手不能打電話。」
岡村的聲音,第一次蘊含激動的感情。
「找你商量?」
「那樣太過份啦!」晴美說。「笠倉先生,真一或水沼的情形,也許等於自作自受,那位女主人卻是無辜的,怎能為了嫁禍給岡村先生而殺人……」
「水沼說他不會被捕的意思,這樣就明白了。」晴美點點頭。
「是的。她是次女,因殺了母親被關進監獄,不過最近獲假釋出獄。我當祕書期間,發覺笠倉先生非常在意夏子小姐的事,似乎有虧欠她的感覺。我想設法知道原因,乃是理所當然的事。」
「冬去春來——」岡村有點曖昧地說。「某件事——改變了一切,那件事容後再說。我知道真一愛上了池山安妮的事。當時池山安妮是笠倉先生的情婦,當然她和真一先生的感情是祕密。如果有意無意地讓笠倉先生發現,則是易如反掌的事……」
笠倉的口張得老大,嗡嗡而動。
這時,夏子開口說話了。
「岡村……」秋代的臉白了。
終於,除了笠倉以外,誰也不在了。
「她真是個好人。」夏子搖頭嘆息。「爸爸——怎會失去理性似的瘋掉了?」
此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好幾道視線逐個逐個集中到一個人身上,前後花了好幾分鐘。
和圖書「夏子的事吧!」春子說。
「那麼,前去迎接夏子姐姐的,真的是岡村先生囉。」冬美說。
「在當祕書期間,我查悉了笠倉真一和水沼的事。笠倉先生為了避開醜聞,經常使用水沼的車去布子的公寓大廈。」
「在旁人眼中看來,布子是貪慕虛榮,拿錢作樂的淫|女子。」岡村歪著唇微笑。「我一無所知,久別重逢,才知道內情,嚇得啞然。布子整個人都變了……我決定拯救布子出來。布子本身只把笠倉伴人的事告訴我。於是我千方百計地潛入笠倉的公司,卻沒想到我會成為他的私人祕書。」
晴美對片山的說明方式有些不滿,然而事實畢竟是事實,最終只好沉默地注視著片山,一句話也沒說。
「我想了很久,結果只想到是,兇手為了不叫人誤會是舍妹殺了真一先生才這樣做。即是說,倘若舍妹一直沉睡不醒,被酒店服務生之類發現她和屍體同在一處的話,說不定她有嫌疑。不,更重要的是,一名年輕女性在那種情況下被發現的話,可能成為醜聞。」
「的確是的。可是,他又不能把沉睡中的晴美帶走,於是安排那種做法,讓晴美經過一段時間主動醒來。這才離開,這點不是不可理解。」
「其實是個小小的契機。」片山說。「我沒法子條理井然地說明,且讓我從那件小事說起。」
「秋代姐姐做的?」冬美喃喃地說。
「那麼說——」秋代的嘴唇打哆嗦。「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意思跟我結婚囉。」
「總而言之,」岡村說。「我準備在一切了結後,對笠倉先生說出一切的。」
「岡村他——」
「水沼的事又如何?」冬美說。「為何水沼做出那種事來?」
「可是——」冬美說。「你肯這樣罷手麼?你不是想向家父報復麼?」
「為了報復,應該怎辦才好?然後,發生一件料想不到的事,秋代小姐愛上了我。我想,為了取得笠倉先生的信任,那是很大的幫助。另外,我著手調查笠倉家姊妹的事,獲得一張意外的王牌。」
「爸爸!為甚麼?」冬美先喊起來。「為甚麼殺了姐夫?」
「叫鐘呀。」冬https://m.hetubook.com.com美說。
「不過,為何採用那麼麻煩的做法呢?難道沒有其他辦法麼?」片山飛快地望了福爾摩斯一眼。「通常下榻酒店時,在固定時間叫醒一個人,怎麼辦?」
「但他擔心我捲入命案,所以留下了線索。」晴美說。
「那是為甚麼——」
「那麼,殺死小田布子的也是爸爸?」春子用顫抖的聲音說。
「爸爸!」夏子說。
「我聽說是春子姐姐做的。」夏子說。「可是,當時春子姐姐快臨盆了,她說一想到孩子生下來的事就哭……於是由我承擔罪名。」
「我當然答應合作了。從債務方面逼得水沼走投無路,說不定膽小的水沼會自殺,他這樣想。」
岡村飛快地瞥了笠倉一眼。
接著,岡村牽著夏子的手,春子抱起哭泣的和美,陸續走了出去。然後……
「不錯。不管哪間酒店,床邊一定有電話。那間酒店也是。隨時可以利用電話聯絡櫃台。」片山點點頭。「可是,兇手沒有使用電話。為甚麼?普遍的情形,從房間跑出去後,稍微走遠一點再打電話去房間就可以了。因為不管被藥弄昏多久都好,只要不停地響鈴,應會醒過來才是。可是兇手沒有那樣做,反而做了那件麻煩的事。」
「可能的理由是——兇手不能打電話。」片山說。「又不是幾時幾分非打電話不可。若說他在沒有電話的地方,譬如車上,那也不成理由。身上沒電話卡或輔幣嗎?真一先生或舍妹都有錢包,從那兒拿幾十個輔幣走也來得及。然而兇手沒有這樣做……」
「我對夏子小姐的感情很微妙。笠倉先生是她的父親。報復的目的在我對她的感情之間動搖了。」
「長大以後,第一次見到布子,我就十分疼愛她。布子來到東京就職時,我特意到她的工作地點看她。她工作很認真、勤奮,我也十分放心……可是,她公司的最大交易客戶,卻是這位笠倉先生。有一次,笠倉先生偶爾到布子的公司去,布子端茶給他,那是一切不幸的開始。」
「笠倉先生知悉了池山安妮和布子的關係。池山安妮被他捉住把柄,只好言從計聽了。不過,逼https://www•hetubook•com•com
死布子的則是笠倉先生。然後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替布子報仇雪恨。」
「為何做出那麼麻煩的事?」秋代說。
所有人沉默無語。
「光是精神犧牲的話,七年太長了。」夏子說。「當我得悉真相時,的確大受衝擊啊!」
「爸爸知道真相吧!」冬美說。「因此他對夏子姐姐虧疚——」
「我做過甚麼事?」
「天蓋位置頗高之故,這件事實際做起來相當花時間,若不是站在椅子上伸直腰身就搆不到了。我屬於高個子,也要那樣做才行。」
岡村嘆一口氣。
「但是沒想到水沼會狙擊冬美,以及拿和美做人質。那是走投無路之餘的自暴自棄行動。」
「夏子一直都很堅強自立,認真做人……我因選錯丈夫而心煩氣躁,又被秋代哭著央求……終於想到,若是夏子的話,她一定肯犧牲自己……原諒我,夏子。」
「笠倉先生以答應讓她獨佔一宗大買賣為交換條件,叫她到別墅去。布子為著呈交文件的任務而去到別墅——」岡村的眼睛在眾人的臉上掠過。「布子就在那裡,被笠倉先生、真一和水沼三個人為所欲為了。」
「是的。但是那段期間,情形改變了。」岡村遲疑不決地說。
片山彷彿說得很累似的嘆一口氣。
「你們出去。」他用無聲的聲音說。「讓我單獨一個人……」
「真一先生被殺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片山說。「舍妹晴美因著自己魯莽,用老實話說,差點被真一先生玷污了。」
岡村的眼睛望向夏子。那是一種奇異的視線,跟他看其他姊妹時有所不同。
「不,不是的。」岡村搖搖手。「住在那幢大廈期間,布子和池山安妮熟絡起來。也許因著對男人的憎恨吧!她和池山安妮成為同性戀人。布子之所以死,就為那段糾纏不清的戀情。」
春子蒼白著臉。她在冬美責備的眼光下垂下眼簾。
「我去接夏子小姐,然後把她帶去一間預備好的廢屋。我要把她監禁在那裡,藉此折磨笠倉先生。」
從新娘休息室傳來一發槍聲,則是幾秒鐘以後的事。
「假如兇手不殺真一先生的話,舍妹不曉得會遭遇甚https://m•hetubook.com.com麼。換句話說,舍妹託兇手的福獲救了。」片山繼續下去。「當然,兇手不是為此而殺真一先生的吧!他偶然地救了舍妹卻是事實。這個兇手,做了一件奇妙的事才離去。」
「嘩!」石津跳起來。「晴美小姐,危險!」
「讓我來說吧!」岡村淡淡地說。「在某種意義上,我和笠倉先生乃是同謀人。」
「請等一下。岡村先生本身的事容後再說,還有一件事必須說在前頭。」
「笠倉先生有必要設法堵住水沼的口,我故意使散彈槍走火,以期製造射殺水沼的藉口。可是不小心弄傷了腿……」岡村望望片山。「託片山先生的福,和美總算平安無事了,當時我真的捏了一把冷汗。不過,水沼死了,於是把布子事件、真一事件全都推卸在水沼身上,說是他一個人幹的。」
「我覺得很對不起秋代小姐。」岡村說。「結果來說,等於我欺騙了你。可是……從頭開始說明好了。從小田布子是我妹妹的事說起……」
池山安妮一臉灰白,彷彿隨時都會暈厥的樣子。
「秋代。」夏子說。「你也必須為你自己所做過的事接受懲罰才行。」
片山想起上次在別墅時,岡村打電話來,笠倉答說「做到無路可走為止」的事。原來那是關乎水沼的指示。
所有人都躊躇不決。
岡村很慎重地選擇用詞。
笠倉的手伸入外套的內側——取出一把手槍。
福爾摩斯第一個出去了。
「她吸大麻,被母親發現了。」岡村點點頭。「雖然殺人時,不曉得是否有明顯的殺機。」
「但她做夢也沒想到,笠倉先生那麼簡單地殺了真一先生。笠倉先生對真一本來就有了殺意。因他發現,真一不是一個適合繼承自己事業的人選。可是,關於小田布子的事,由於他和真一、水沼共有一個祕密,他不能隨隨便便地趕走真一。因此,使他下定決心殺了真一。」
「相當細心的兇手啊。」秋代說。
「小田布子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岡村說。「家父和家母分手後,另外再婚,生下了布子。因為我由母方領養長大,所以跟了母方的姓。」
福爾摩斯一直蹲在休息室的一角,緩緩打量每一個人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