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耐煩

「好哇……怎麼啦?」恭子擔心地問。
司機跑回來了,用手帕擦著手。
「老師!」百合抓住水野的手。男人發現了。
恭子那番意外的話叫片山嚇一跳。這時,坐在前面一點的城戶佐和子說:
佐和子的身體「叭」地倒在通道上,擋住片山前面的路。片山慌忙蹲下去,抱起佐和子。
「好吧。沒法子了。」他搖搖頭。「你相當聰明。」
——突然,司機踩緊急煞車掣停了巴士。
「聽天由命吧。」名叫西原的刑警說:「就看她平日的造化了。」
「啊。是『老師』呀,失敬失敬。」男人愉快地說:「那麼,那女孩是學生?」
「儘管你是刑警——」她的聲音更小了。「生命要緊。」
「我想起了。」片山說:「你是西原。」
「那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吧?在錢到手以前,誰都不能離開。」西原搖頭。
「我想沒問題的。」
導遊回來了。
「喂,記得回來哦,不然我殺掉乘客。」男人對導遊喊。
片山問里沙子:「情形怎樣?」
「算了。普通人不會駕駛巴士的啊。」
「我也是哦。」刑警說。
「那位仁兄是我的同行——嗨,片山兄。」刑警咧嘴一笑。「喂,你也太靠不住啦。『醒定』點。」
「唔。」西原點點頭,對司機說:「開動吧,不過要慢慢走。」
咦?
片山拿不定主意該怎麼做——現在他坐在二人座的靠窗位置。
在奇妙的地方細心的男人。
「啊……」城戶佐和子喊一聲,軟綿綿地倒向通道上。
只是擔心——「親手處理」的心情在和_圖_書刑警的心裡作祟而已。
水野回到原位。
他想避開通緝路線——拿到錢,在警方察覺之前逃亡。
巴士已停了將近二十分鐘。
「工作很辛苦吧?每天都要出遊嗎?」
「西原,這老人家不舒服,請讓她和她的媳婦在這裡下車。」片山望著城戶里沙子和佐和子說。
「這真是榮幸。得到大學老師的讚揚。」男人笑了。
剛好這部巴士停下來的關係,他大概以為是好機會吧。不過,太危險了。
「有人來啦。」
「好,出發。」男人精神奕奕地說。
「對不起。我人好嘛。」那男的說:「喂,拿出手槍來。」
「是是!」她從前面的門跑到外面。
「——謝謝。不過,現在我不重要,應該擔心的是巴士全體乘客的事。」
「好辛苦……」佐和子蒼白地喘氣。
「她的兒子——我先生。」里沙子說:「奶奶——請再忍耐一下。」
「不曉得……這種事第一次發生。」
「你在幹甚麼的?」男人很不耐煩。「畜牲!我呀,最討厭在約定的時間遲到了。」
「抱歉——甚麼忙也幫不上。」
在哪兒見過的臉孔——他是先前超越這部巴士的刑警!
可是,為何犯人選擇這麼困難的地方作案呢?片山總覺得耿耿於懷。
司機往洗手間奔去。片山感到汗水沿著背部滴落。
「刑警居然做那種事。」恭子氣憤地說。
「你說甚麼?」男人死盯著水野。「你不滿意我的處理方式?嗄?我有弄到一個女孩子哭嗎?」
「甚麼事?」他說:「想喝甚麼的話,和-圖-書自己隨便。」
「喂!妳去問問看怎麼搞的?」男人吆喝一聲,導遊跳起來。
「可是,你待會不是要去拿錢麼?帶著這麼一大群人質,你也不易行動。只要留下男乘客就夠了吧?可以釋放女乘客們嗎?」
片山希望盡量避免在巴士上發生搏鬥或駁火。對方有散彈槍,稍有失誤就會喪失幾條人命。
怎麼說,持槍男人有好些人質。如果強行衝進來反而危險。不過,目前巴士上並沒有太緊迫的狀態。
男人坐在位子上,翹起雙腿,槍口對住乘客這邊方向。
沒法子——片山慢吞吞地掏出手槍,交給男人。
「使你失望了吧。」男人笑說:「請你回座好嗎?」
「人不可以貌相哪。這麼溫和的臉孔,竟是刑警呀。」
「百合……」水野覺得心頭一熱。
萬一要到巴士前面制伏犯人時,必須坐在通道位置才能馬上衝上去。但不能引起犯人的疑心,否則更麻煩。
「完成啦。」他頷首示意。「有夥伴幫忙。已經沒事了。」
片山打量犯人的情況。他以臉色蒼白的導遊為對手閒聊著:
那男的穩穩地站在那裡,拿住散彈槍。槍口對準乘客們。
水野嘆息。
「可不是?知道就好。」男人滿意地說。
可是,就在那個時候——
「對不起……」他對恭子說:「可以換個位嗎?」
「噢,是嗎?」男人笑了。「——戲弄人的是司機。讓我宰掉他。」
「快點。」
時間彷彿凍結了。
他是……片山赫然。
「妳指甚麼?」
——司機在前面的上車處出現。
刑警和*圖*書手裡的槍緊緊貼在男人的脖子上。
大概決定不動聲色吧?只是為了探聽巴士上的狀況而轉過來嗎——如果是就好了。
水野慢慢站起來。
「那就好……你是為了我才跳上這部巴士的,是不?我很在意。」
「幸也是誰?」
片山嚇了一跳。
司機就位,發動引擎。車身隆隆聲輕微搖盪。
「我死不去的!我絕不讓妳和幸也過二人世界的!」她粗暴地說。
佐和子睜開眼,瞪住里沙子。
又「咻」一聲,門打開。同時,穿司機制服的刑警「嘭」地跳上車來。
那是他們的計劃吧。可是,他們打算把巴士怎麼樣?片山十分不安。
「大約需要十分鐘左右。」她說。
「是嗎?」
「奶奶——」
「我懂。我是個沒出息、膽小的刑警。即使妳不擔心,我也不會亂來的。」
片山伸頭再窺望一次窗下。這部巴士的司機和另一個人正在引擎那裡弄著甚麼。
「不曉得……這樣一來,事情完全不同了。」片山說:「妳說不要緊,是指那個犯人,還是城戶太太的——」
「你不能死。」她用充滿感情的聲音低聲說:「不要死。為了我。」
巴士提高速度,駛往市中心的道路。
不如率直地交錢出來,先看看犯人怎麼做的好,片山想。
「你說甚麼?」
剛才信步走來的司機,似乎在哪兒見過……
「那就肯定沒得救啦。」拿散彈槍的男人說:「喂,出發吧。已經遲了。」
刑警怎麼啦?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
「拜託!」片山把佐和子交給里沙子,站起身來——
www.hetubook.com.com妳……很開心吧……見到我辛苦……覺得很舒服……」
「乖乖地開車吧,知道嗎?」刑警說。
他沒有針對誰說話。當然也沒有人願意接近一個手持散彈槍、心情不好的男人。
萬一在途中有事發生,片山只好用槍了。現在最要緊的是不能有人受傷。
「好久不見,片山兄。」那名微胖的刑警說:「我倒沒想到你會坐在這巴士上咧。」
男人站起來,「嘩」地喊一聲,跌坐在地。
「照我說的路線走。」西原對司機說。
他和這裡的司機說了甚麼,然後一起窺視引擎。
片山突然望向窗外。
那句話令里沙子的表情僵住了,片山拍拍她的肩膀,向她點點頭,然後回座。
「嗯。我是大學的教師。」
「老師。」百合緊緊握住水野的手。「我的命縮短三年啦。」
——片山終於理解犯人鎮定的表現。
「那就趕快出發吧。守時是你們的座右銘,對不?」心情轉好的男人笑了。
「你對女人很體貼嘛。」男人說:「簡直好像學校的老師似的說話方式。」
「沒甚麼。」
「刑警也是人。不過,是人的關係,也許有救。」
「在那之前,」刑警說:「拿走他的槍比較好。」
因為他和刑警串通了,所以放心。不過,現在全體乘客都知道了他的身分了。他們會怎樣做?完全沒頭緒。
「可是,萬一耽誤了——」
「不是。」水野說:「有個請求。可以讓女乘客在這裡下車嗎?」
片山馬上準備起身跑去前面,奪走男人手中的散彈槍。
然後——怎麼搞的,剛才跳上來的刑和-圖-書警,他的手槍居然朝向司機的頭。
說完,片山瞄了一眼在前面坐陣的西原和他的夥伴。
「不要緊吧?」恭子臉色蒼白。
「——這種時候,不會有人對工作忠於職守的。她可能一走了之哦。」
「都不是。」恭子搖頭。「我是擔心片山先生哪。」
「快開車吧。」男人催促。「說不定來得及。」
「里沙子……叫幸也……幸也……」
片山的話幾乎含有祈禱的意味。
巴士開動了。
片山一看,見到一個穿著深藍色制服、帽子斜斜戴著的男人信步走來。大概是哪部巴士的司機吧。也許他看見這邊的司機花時間在修理,所以過來幫幫忙。
里沙子用手帕抹去佐和子額上的汗。佐和子從痛苦的喘息聲中喃喃地說:
由於他的位子在後面,恰好可以俯視在下面看引擎的司機。
「奶奶!」里沙子伸手扶她,但已來不及。
「好,進來——啊,老師,對不起。那可不行哦。男士們之所以乖乖的,是因帶著女伴的緣故。不是嗎?」男人說:「如果要留,就留女的——別搞錯啦。女的比男的冷靜,不會造成恐慌。」
片山知道警方一定在各方面採取措施。與其在巴士上解決事情,不如「聽聽話話」,等到五點鐘,在某個約定的地點包圍犯人,會合警隊的力量使他降服是最好的——
「哎。」恭子輕聲說:「別亂來哦。」
——片山望望窗外。
百合搖頭。
「咻」的一聲,前面的門關了。巴士慢慢開動。
「別動!」
「不。你很夠紳士風度。」
「我的手全是汽油。等我一下,我去洗洗手。」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