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隨著一聲「轟隆」,空氣震盪,巴士搖晃。司機踩煞車掣停下。
片山咳了幾聲,不由皺起眉頭。看來被密封在隧道之內了。
假如不是他殺的話,為何他不否定呢?
「你們不需要客氣。」片山說。「請坐吧。」
「開甚麼玩笑!」
聽見那個聲音,剛才那母女倆倒抽了一口涼氣。
當他們從T市上車,走進候車室的那一刻,他才知道甚麼叫「冤家路窄」。
「怎麼可以這樣。」晴美憤然。「應該抗議才對。」
「算是?」
可是現在必須設法使乘客們的心情開朗一些。
至於他有沒有上訴,則不得而知。
「呃……」八木澤的妹妹欠欠身。「請坐這兒吧。」
「可是我——」
「不曉得……會有人來救的,只好等待了。」片山的話也稱不上有太大的自信。
是嗎?難怪長得不像他們。
「噢,沒關係。福爾摩斯,你就坐在我大腿上好了。」
片山伸手摸了一下坐在附近的三色|貓的頭。
「看來……隧道倒塌了,咱們被關在裡面啦。」
大家慌忙關窗。幸好沒多少扇窗口是開著的,巴士裡面只有些許塵煙進來。
「——從一開始坐上這架巴士時,我就知道倒楣了。」
片山並非直接知道那件事。
「阿媽,要坐哪裡?」
八木澤勇——廿四歲的青年,殺了自己的女朋友,已被拘捕。
沒有被崩塌的混凝土壓在下面已是萬幸——片山只能這樣說。
見到哥哥的表情,晴美笑了。
「後面比較好。這裡空氣好壞哦。」
隆隆隆……一陣從腳底下湧上來的響聲。先是從巴士後方傳來,跟https://www.hetubook.com.com著窗外一片雪白。
「——到此為止啦。」石津用手敲敲那些堆積在眼前擋住去路的混凝土塊。「憑我的力量,真的移動不了。」
「——慢著。」片山說。「這件事跟那件事沒有任何關連。」
女孩一直盯著片山,喃喃說聲「對不起」,又再坐下。
妹妹晴美站在巴士前面。「——哥哥,怎樣?」她走過來。
「司機先生,發生甚麼事?」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女孩忙不迭說。「我……站著也沒關係。」
「——或許不能在T市住下去了。」嘉子說。「先夫已經去世多年,而我因著這件事,可能失去目前的工作。」
「關窗!」晴美喊。「這是塵埃!」
這條穿越山腹的隧道並不太長。只是當巴士走在隧道的正中央一帶時,入口和出口的兩個地方崩塌了,整輛巴士就這樣被關閉在隧道裡面。
話中帶刺的說話者,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女性,她是好幾名坐在最裡邊位子的其中一名。
「——這裡空著。」片山對抱著福爾摩斯的晴美說。
「畢竟應該坐自己的車的。」她兒子發牢騷。「沒想到跟那些傢伙在一起……」
「喵。」
「喂,小心啊!」片山義太郎把筆型電筒的微光轉向石津。
「那些人是永田家的……」
「嗯。死去了的永田小枝小姐的母親——永田靖江女士,還有她公子公二先生。」
剛才坐在晴美隔鄰的乃是八木澤勇的母親和胞妹,隨後上車的是八木澤勇https://m.hetubook.com.com
所殺的戀人——永田小枝的家屬。
乘客之中掀起一陣動搖。
「被壓在下面的車輛,多半沒有生存者了。即使有,也真的沒辦法救出來。」
「明天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一天也不能等,明白了吧!」說著,她收了線。「真是糊裡糊塗的——」
她和八木澤勇私下交往,遭受家人反對,結果提出分手,卻被八木澤殺害云云。
「那就坐在這兒好了。」那位男人指著前方的座位說。
司機戰戰兢兢地說著,所有乘客愕然。
「他大受衝擊哪。他以為自己看起來像『老人家』。」
說是未婚夫,但永田家是名門望族,永田小枝一定不能跟自己喜歡的對象結婚吧。
她是朝著片山說的。
多半發生了地震吧?當時片山等人坐在長途巴士上,可能沒察覺到。
不知何故,早苗含含糊糊的。「呃……算是高三吧……」
「別擔心。」片山說。「我是東京的人。只因承辦令公子案件的是我相熟的刑警,所以我對他的事情感興趣而已。」
「說的也是。」晴美點點頭。
得悉片山是刑警時,早苗用稍微戒備的眼神抬眼望他。
「我沒事……可是,究竟怎麼回事啊?」石津嘆氣。
「怎麼回事?」其他乘客說……
由於巴士內的燈亮著,要循路回去並不怎麼費勁。
——巴士穿越毗連的山間,鑽過好幾條短短的隧道。
「現在……我沒上學。」她用微弱的聲音說。
這叫早苗的女孩,假如不是兄長有罪的話,她應該是個開朗的普通女子高校生啊!
——八木澤勇被判罪名成立,判了和*圖*書十幾年徒刑。
「另外一位呢?」片山問。
「——現在是高校生?」晴美問早苗。
身為警視廳搜查第一課的刑警,哪怕是做做樣子也要率先去看個究竟,可是看後發現到處都沒有可以爬出去的隙縫。即使是有,也是有繼續崩塌的可能性。
「他叫矢吹治……」嘉子有點吞吞吐吐的,早苗接下去說:「他是小枝小姐的未婚夫。」
片山之所以這樣說,自然是有充份理由的。
「真是有緣咯。」
「等候救援吧。幸好隧道的其他部份沒發現龜裂。」
「——啊,請。」那名五十開外的女性彷彿如夢初醒似的往橫挪一挪。
甚麼也沒抓住的石津,頓時跌個人仰馬翻。
實際上並沒有看得那麼仔細,筆型電筒無法照得那麼清楚。
「那還用說。」片山用電筒光約略地照了眼前的「牆壁」一圈。「這種狀態,真的很難出去哪。」
黑暗是混濁的。到處塵飛煙舞。甚至不曉得有多大的空間。
跟她一起的好像是她兒子,個子微胖,予人某種懦弱的感覺,還有一名也同樣是年約廿五六的男子和他們在一起。這是兩個完全不相似的男人。
「算了。」早苗搖搖頭。「即使去了也被欺負的……」
「也好。謝謝你,矢吹先生。」永田小枝的母親道謝之後,坐了下來。
「好痛!」石津叫了一聲,也許被石子絆倒了。
「剛才,我去看了前方和後方。」片山說。「好像有幾輛車被壓在下面了,但沒找到一輛如這架巴士一樣完整無損壞的車。」
而石津刑警則如哼哈二將似的叉著腿站在巴士中央。
片山見到八木澤的母親https://www.hetubook.com.com和妹妹垂下眼睛不作聲的樣子。
「自己的車子發生故障,有啥法子?」母親說。「今晚無論如何一定要回去。況且,咱們沒啥好丟臉的。該丟臉的是他們呀!」
母親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著前方說:「在T市,永田家是名流……有許多高校是她捐助的,早苗的學校叫她停學了。」
巴士裡面又被沉重的沉默所包圍。
「大致上平靜下來了。」
「那麼,是否有傷者……」有人問。
「巴士裡面怎樣?」
巴士在山道上左彎右拐地蜿蜒而行。由於搖晃太大,站立時相當不容易。
「但願甚麼也不曾發生就好了。」
首先想到的是幸運。
家族中有一個人犯罪,全體都要帶著委曲的想法活下去。片山覺得心情沉重起來。儘管不是直接的加害人,身為刑警的他彷彿也有份落井下石的感覺。
年約十七、八歲。片山不得不想自己曾在哪兒見過這對母女。
「嗯。」晴美就坐之前問一句:「對不起,我可以坐下嗎?」
「家兄還夠健壯的。你就好好坐著吧。」晴美說。
隧道內的倒塌——到底是甚麼契機造成的?
「唷,刑警先生偏袒兇手嗎?」那名女性反唇相稽。她叫永田靖江。
有一段時間,誰也不開口說話。然後,同樣的聲音又響起:「怎麼說都好,殺人犯的家屬坐在這架巴士上哪!」
「——開車啦。」傳來司機的聲音,隨著「咻」一聲車門關上,巴士緩緩開動了。
「好可愛的三色|貓。」女孩說。
然而一旦被拘捕,並且作出有罪判決的話,要想翻案就不容易了。
片山終於想起來了。
「喵。」福爾摩和-圖-書斯一片氣定神閒。也許牠認為在騷亂的地方處變不驚才是上策。
那種事絕不允許它發生。然而片山愛莫能助,甚麼忙也幫不上。
「家兄是刑警。」晴美說。「你是八木澤女士吧。」
巴士又走進隧道。窗外變暗,引擎聲喧囂作響……
「我叫八木澤嘉子,她是小女早苗。」
承辦的相熟刑警也說:「可能不是他殺的。」
可是,包括片山在內,不少人都質疑,何以八木澤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動手殺人。片山之所以在意這宗案子,是因聽聞八木澤並不否認殺人的事。
「不行。隨便亂動反而危險,現在最好按兵不動,等待救助。」
「是……」
「不,沒關係。」
「——讓阿媽先坐吧。」男聲說。
大概是永田小枝的母親吧,妄自尊大的樣子,一臉倨傲的神色——據聞她是大地主的未亡人,也是T市的實力派女強人。
片山兄妹啞然。
「回到巴士上去吧。」片山說。
巴士輕輕發動引擎,還有幾分鐘就要開車了。就這時候,又有幾名乘客上車。
「會獲救嗎?」
有煙迷漫著,也許有其他車子被壓在岩石底下燒了。
當片山走進巴士裡面時,所有乘客一齊看著他。
「你們知道啦。」女孩的母親說。
「哥哥,還有一兩個位子空著呀。」
「真是羞恥的事……」八木澤嘉子垂下眼睛。
「——哎喲。」那名女性說。「好意外,你們也搭這架巴士?」
「別問我。」
公審地點就在這附近的T市。
聽見貓叫聲,鄰座的女性及跟她結伴的女孩都笑了。
突然前方傳來說話聲,片山嚇得回頭去看,原來是永田靖江在座位上使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