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闇

「睡吧。」
所有乘客啞然,包括片山。
「聽說巴士後面崩塌的地方有個小小的隙縫,風從那裡吹了進來。」
福爾摩斯沿著地面快步走到前方,在永田靖江面前停步,稍微側著脖子仰視她。
「——噢。」靖江點點頭。「我忘了叫他們來救我們。」
靖江聽對方說了一輪,大聲吼道:「——胡說八道!你告訴他,事前我並不知道會地震!對呀!不必等了!叫他按日期歸還,否則沒收他的工廠。明白了嗎?好好轉告他!」靖江把電話掛斷。
早苗悄悄嘆一口氣——她知道母親為哥哥的事相當苦惱。
「——怎樣?」
撥弄了好一會兒,她說:「看來電池用完了。」
「不是山岸先生的錯。」裡頭傳來聲音。「除了引擎故障以外,其他的都會擱置好幾個月不理的。」說話的是八木澤嘉子。
「我又不是你。」
「——大概是的。」
「我抱著牠,沒關係。」晴美說。「咦,有一點風來了。」
「為何不把這件事告訴警方——」
福爾摩斯突然「喵」了一聲。
巴士裡頭鴉雀無聲。
「萬一——途中辦不到的話……留下家母一個人,請照顧她。」
「給他用吧!」
早苗握住母親的手——可是,她不得不去。「媽,我馬上回來。」
「我以為你跑到哪兒去了……留在這裡吧。」
「很簡單哦。只要請個好律師,要他無罪是易如反掌的事。不過,需要花一筆錢就是了。」
為防消耗用電,巴士裡面的燈也關了,乘客m•hetubook•com.com們只是坐在那裡等待。
這時,傳來母親的呼喚聲。「早苗——早苗,你在哪兒?」
「有沒有換氣孔之類的東西?」
「可是,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
「故障了。萬分抱歉。」五十開外的司機脫帽鞠躬。他的頭已禿了不少。
「拜託啦。」矢吹說。「對了……」
「媽,我以為你睡著了。」
「說的也是……」石津很失望的樣子。「片山兄,來不來得及吃晚飯呀?」
「空氣太壞了。」早苗拿出手帕來替母親抹額頭的汗。「再忍耐一下。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不,只要還有一線希望……」
怎麼還沒有人來救助呢?
「喂。」有人喊,嚇了她一跳。
「我現在打電話去公司,叫人馬上來救。」靖江邊說邊按手機的掣。
「說是訂婚,其實是雙方父母決定的——案發之前,我見過小枝小姐,為那件事交談過。」
「我媽叫你。快來!」
「對呀!打打看能不能使用。」
片山啞然。
鐵石心腸的靖江,畢竟這時也有點難為情。「好像剛剛打通了。」
「關於八木澤勇的事。」矢吹說。「我去旁聽裁判了。」
「可是……我有媽媽在……」
「假如你能順利地叫人來救的話,我可以使你哥哥無罪。」
因為不安的關係吧,大家盡是說些毫無意義的話,巴士裡顯得額外的喧鬧。
「家母曾經在巴士公司做hetubook.com.com過事。」早苗悄聲對片山他們說。
靖江想了一下,說:「好。我答應你。」
「但是他們可能以為咱們被壓成肉醬了呀!」
公二鼓起腮幫(他的腮幫子本來就氣鼓鼓的),聳聳肩。
「快想辦法呀!」響起尖銳的說話聲。「我是永田靖江哦!」
「有甚麼事嗎?」
「——甚麼嘛,這隻髒貓。」靖江沉著臉俯視牠。
「你去不去?」
「幹嘛跑出外面?危險哦。」
這時晴美打岔進來。「你是為此而來找我哥哥的吧!」
「福爾摩斯!你會受傷的,下面掉了好多碎石頭。」
「希望睡得著……你要馬上回來哦。」
早苗也知道,哥哥的律師幾乎沒有打官司的勁了。
「好孩子。瞞住那些刑警哦。」
「你說甚麼?我只不過……」
「還有上訴的機會,到時請你務必作證。」
司機甚麼也不答——他知道無論說甚麼也是徒然。
「不,沒關係。」矢吹慢慢走過來。「你是刑警先生吧。」
「知道啦。」
「我叫矢吹。」
當然,片山也很不安。可是,刑警總不能在這裡帶頭起哄。
「小枝小姐很清楚地表明,她要跟我解除婚約。」
「那個有甚麼……」
「她好像很得意似的。」有人投訴。
「我知道。」早苗輕拍母親的手,站起來,重複地說:「我馬上回來。」
「而且個子嬌小。」
「對呀!他們以為全都死光光了,可能幾天置之不理……」
「——永田女士嗎?」
過了一會,嘉子睡著m.hetubook.com.com了。
早苗覺得這話似乎可信。她站起來,又摸索著回到原來的位子。
眼睛適應黑暗之後,可以看到堆積如山的混凝土塊最上方,有輕微的亮光隱約出現。
「甚麼呢?」
「片山兄。」
「怎麼,石津也來啦。」
「嗯。我是因此而出來看看的。」
「小聲點。」靖江說。「你是巴士乘客中最年輕的吧。」
「喵。」
「解除婚約?」
是永田家的兒子公二。早苗有點遲疑,但不敢說不。她摸索著走到巴士前方。
片山也知道。矢吹說完後,臉上露出苦笑。
手袋掉在地上,袋口開了,手機從裡面跌出來。
假如在外面預備好牛排的話,說不定石津願意把這些崩塌的混凝土拆除乾淨。
「永田女士非常討厭八木澤勇。對她來說,不服從她的人是不可原諒的。」
「你呀……倒反過來啦。應該是母親給兒女打氣才是。」
「用一架有故障的車?怎會這樣!我要向巴士公司抗議!」永田靖江說。
「永田女士絕對不是壞人。雖然頑固,但恰如其分——反而是她兒子有點問題。」
「媽!我就來。」她嘴裡應著。「永田女士,家母的事,真的……」
早苗想了一下,回答說:「我去。」
靖江接聽電話。「——是。喂喂?」
「媽,你沒事吧?」早苗說。
片山他們來到巴士後方崩塌的地點。
「可能有,但那裡面大概也倒塌了。不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順利的。」
「喵。」福爾摩斯縱身一跳,用爪去撓靖江的手www.hetubook.com.com袋,使它掉在地上。
眾人驚愕不已。
靖江的話還沒說完,嗶嗶嗶……傳來一陣聲音。
他是永田小枝的未婚夫。
「事實真是這樣。」名叫山岸的司機擦掉額頭上的汗水。「當然,我代表公司道歉……」
巴士裡頭立刻又騷然。
「哎,大家鎮定些,再等一會吧。」片山說。「氧氣並沒減少,還不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那……」司機的臉都白了。
「對嘛!」
「無線電話打不通嗎?」
「有人來了嗎?」
「嗯。到這兒來。」靖江說。「旁邊空著,你坐下。」
「等等!大家安靜!」司機大聲喊,好不容易安靜下來。「這是定期運行的巴士,公司一定會派人調查的。」
「所以,她不可能拒絕八木澤的。我想,八木澤是無辜的。」
片山赫然。「明白了。我會轉告辦案的刑警,叫他向你詢問內情的。」
「知道嗎?」
「聽說你和永田小枝訂了婚……」
「——哥哥。」晴美說。
頓了一下,早苗才說:「要我去嗎?」
「那一帶有點亮哪。」
「——媽,她來啦。」
其他乘客這樣說時,靖江急忙把手袋和手機拾起來。
在這時候發生這件意外,本來母親的身子就不太好,這樣子被關在黑暗裡,更加提高壓迫感。
「後來呢?」
「是。」早苗點點頭。「呃,我有一個請求……」
「上哪兒去?」
「我是精力過盛嘛。」早苗說。
八木澤嘉子說:「我沒事……只是m.hetubook.com.com胸口有點辛苦。」
「這是我的!」她反駁道。「我會聽從別人的指使嗎?」
靖江手中的手機適時響起。
「唔……也好。」
「幹甚麼嘛!」靖江大聲叫。
眾說紛紜中,靖江握住手機說:「很遺憾,隧道塞住了,電波搆不到!」
「在T市是不可能的。」矢吹說。「永田家在T市是呼風喚雨的實力派。家父以前也是跟永田家對等的資產家,但在十年前的股災蒙受大虧損,現在是在永田家的庇蔭下做事,不過是一名中小企業的老闆而已。」
「——公二!想辦法做點甚麼吧!」永田靖江把不耐煩拋向自己的兒子。
「嗯。快點。」
「嗯,我永田靖江說話一定算數。」
「嗯,有甚麼——」
「嗯。可能有小小的隙縫。不過,要爬到上面去可不容易,即使爬了上去,萬一發生餘震的話,又擔心上面的岩石掉下來。」片山嘆息。「希望知道外面有人來救助就好了。」
福爾摩斯不合時宜地發出懶洋洋的叫聲。巴士中的乘客笑了一下,空氣稍微緩和了些。
「去廁所一下。來,閉上眼睛,睡一下好了。」
「喵——」
「鑽過那個隙縫出去外面求救,只有這樣才能趕得及。」
「不過——外面的人怎知道這裡有一輛巴士?」有人說。
——隧道之中,幾乎漆黑一片。
「是。」
「甚麼呢?」
早苗愕然。「——真的?」
「留在巴士裡面比較安全哦。」
是嗎?難怪空氣並不太壞,早苗想。
「甚麼事?」
片山對永田靖江大言不慚的膽色十分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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