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十一字樓吧。」令子說。
「——雖然無須太性急,可是這樣磨蹭下去的話,就會依戀不捨了。」狩谷說。
平栗等人跟著狩谷走。
「吃過了。」
在玄關準備脫鞋之際,平栗一陣踉蹌。
終於電梯抵達七樓了。令子似乎鬆一口氣的樣子。
窺望客廳,千惠的臉僵住。
「我回來了……」千惠說。「媽——」
「怎麼啦,媽……」
「——我是片山。」
「當然。」平栗說。「不過……」
三人無言地走向電梯。腳輪在水泥地板上發出咯啦咯啦的響聲……
「雖然你還年輕,卻不能勉強自己硬擰——來,請進。」
「有田小姐。」狩谷說。「從剛才的照片中,挑出我和內子拍得比較好的獨照,作為喪禮用途吧。」
「——老總。」阿部說。「我的相機怎辦?」
平栗撳了上去的電梯掣。電梯從一樓升上來。門扉開啟。
「一直挽留也不是辦法。各位工作也一定疲倦了。」
十代夫人端出紅茶。
其後狩谷和十代夫婦二人合拍了好幾張。
「是的。」
千惠不由吞了一口唾液。
說到這裡,令子把話吞回去。
「——噢,辛苦大家了。」
令子察覺了。
江梨子轉過身來。
千惠走進客廳,咚地坐在沙發上,愣愣地發呆。剛才自己所看到的,如果是夢的話……
怎麼辦?一瞬間,千惠說不出話來。
平栗等人禮貌地道別後,離開〈二O六〉室。
「對了。」狩谷說。「難得帶來了,就在這裡拍紀念照吧!」
門關上,裡www.hetubook.com.com頭傳來上鎖的聲音。
「請把這台子推到你的房間去。這架相機裡的畫面,在你的房間裡能看到。」
「可是,狩谷先生……」
自己和母親用那種方式對話,令她覺得不可思議。
「真的可以嗎?」令子禁不住說了。
「晚飯呢?」
狩谷開燈後,平栗等人瞪大了眼。
「比起我們,狩谷夫婦壯膽多了。」
一張附有腳輪的台子,堆積了一部十寸左右的電視主機,錄影用的錄影機,以及其他儀器。台子有行李箱般大小,拖著把手就能自由轉動。
千惠一邊走向〈一一O五〉,一邊掏出鑰匙。最近每晚爸爸媽媽都很遲歸,晚飯也是自己在外面吃的多。
為此,媽媽的零用錢也給得很充足——千惠有點害怕的是,自己開始習慣這種生活了。
「沒問題!男子漢大丈夫,豁出性命……」
聽了狩谷的話平栗鬆了一口氣。這才重新察覺到,自己到底有沒有自信看著這對夫婦當著面自殺。
她向千惠走過來,說:
「請到裡頭的臥室去——來。」
她知道令子住七樓,在意的是他們從二樓乘搭電梯上去。
「謝謝。」令子說,按了〈7〉字的掣。
「可不是——咱們輸了。」
江梨子有點疲倦的樣子,可是表情與平日無異——勿寧說,以前的母親好像回來了。
「——這相機是專家用的。」狩谷說。
「再見。」
平栗和令子加入,然後由阿部和令子交替著按快門。
「嗯,想到今天事情就有著www.hetubook.com.com落,突然就精神起來了。」十代笑說。
見到三人行色匆匆地走了出去,千惠歪歪脖子。
——千惠想,到底發生甚麼事。
十代說時,引起笑聲,莊嚴的氣氛解消不少。
「——這是甚麼?」
「小心」又怎樣?這人待會就要死了。
「別擔心。」狩谷點點頭。「——我明白的。你們跟那個鮫田不同,不至於冷酷到可以毫無感覺地旁觀別人死去。」
電梯在上升中。
「對不起。我沒事——噢,是我太緊張了。」
「盡量攏一攏不就好了?來,大家也一起吧。」
「我從前認識的一個朋友,專做替人把婚禮或派對的情形拍成錄影帶的生意。我打電話給他,請他幫我設置這個。」
「他真的……好鎮定。」令子小小聲說。
「那麼……怎麼做?」令子把話擠了出來。
「老總!振作些!」令子抓住平栗的手臂扶住他。
「——好的。交給我辦。」
「我們怎樣都無所謂。我們尊重兩位的感受。」
狩谷按了相機的掣。令子接著按下主機的掣,過了一會,螢幕上清楚地映現出這個房間的情形。
「是嗎?你好。」
「多謝大家。」他說。「我先在這裡說再見。待會即使你們來了,這門也不再打開。」
「——你殺了她。」
「對不起,老總。因我見到狩谷先生和太太幸福的情景……」
「沒怎麼樣。」江梨子說。「我回來一看,這女孩睡在這裡。人家的家哦,所以我用裙子的腰帶勒住她脖子。然後她就不和圖書
動了。」
「千惠——你回來啦。」
「晚安。」
至於阿部——早已冷得牙齒直打顫,連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可是,這種事不可能同時發生吧?
「這相機的鏡頭是廣角的,幾乎可以涵蓋整個房間的全部。當然聲音也由這『麥克風』錄取下來。你們只要在有田小姐的房間一面看著電視,一面錄進錄影機就行了。這樣不管發生甚麼事,都不會發生在眼前。」
有田令子盡可能發出開朗的聲音。
像以前那樣吃喝玩樂的日子已不再有,然而自從父親過著奢侈的生活以來,從前的玩伴又開始找上門來……
媽媽回來了嗎?
臥房的門開著,千惠止步。
「——令子小姐,你的房間在七樓吧。」狩谷說。
八個榻榻米大的和式房間。沒有床鋪的關係,感覺上很寬敞。
「——哦。」
按鈴後,幾乎是立刻的門就打開了。
「對、對不起……」阿部漲紅了臉。
「若是那樣……還是小心——」
「哦,感冒是嗎?不行呀。」他搖搖頭。
「——有田君。」
千惠按住「開」的掣,讓門開著,等平栗他們進電梯來。
「是的。」
「我去洗個澡。媽累了。」
「對呀。」
千惠祈願眼前的情景,就像電視畫面般,只要一按遙控器的掣就會突然消失殆盡。
「千惠,晚安。」令子說。
「——嗯。」
房間天花板的四個角落安上了燈光照明;房間的角落上,擺著一架用三腳固定的電視攝影機。
「好的。」令子心裡一緊。「——再見。」
「人一旦作m.hetubook.com.com好心理準備時,大概就會開朗起來的——阿部兄?」平栗回頭望望呆立在玄關的阿部。「怎麼啦?」
這時,門鈴作響,千惠回到現狀。
「所以,我也考慮到了。」狩谷站起來。
「好了,走吧。」平栗說。
千惠看到那張盛載著小電視之類的附腳輪台子,不由一問。
「媽……」
立石千惠在電梯裡面。
狩谷老人露出笑臉,大聲說道。
「打攪啦。」
千惠走出客廳,幾乎用跑的走向臥房。
「——如何?可以映得那麼清晰,足夠了吧!」
「——喂,到這邊來,先拍照吧!」狩谷呼喚十代。
她抓住阿部的手,扶他在房門口坐下,幫他脫下鞋子。
「那種事……」平栗說。
令子不能馬上作答,過了半晌才鞠躬說:
扔在沙發几上的紅色皮包,怎麼看都不是母親的。
「老總,她是立石先生的千金。」
「噢,有點東西要做。」令子微笑。「你爸爸好不好?」
平栗三人喝了紅茶,心情平伏不少。
「不曉得……總之她死了。我勒住她脖子,她就自己死掉了。」
「你好——」
「請坐請坐。當在自己家一樣。」十代說。
阿部也因自己有了工作而表情釋然。
那名總編輯好像對千惠的事一無所知。他被甚麼吸引住似的心不在焉。天氣這麼涼,另一個男人卻滿頭大汗。
「嗄?可是——」
「交給我辦。老總,你先請。」
十代一邊在意自己蓬亂的頭髮一邊走過來。
「我比較喜歡棉被窩哪。」
平栗說到一半,喉嚨就哽住了。他和*圖*書清清喉嚨時,狩谷說:
令子和平栗面面相覷。
「這是……」
平栗和令子都無法回答——阿部獨自在小口小口地啜著紅茶。
回過神來,聽見浴室那邊傳來熱水沖進浴缸的響聲。
「謝謝。」狩谷微笑。「不過嘛,跟你們年輕人不同的是,到了咱們這把年紀,『死』並不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千惠開了玄關的鎖。
他拖著盛載了主機電視等的台子出到玄關。狩谷送他們到門口。
狩谷走進客廳,招呼說:
電梯在十一樓停止。
「用這架相機拍到的圖片,出現在這架主機上。」
「啊……」
走進屋裡一看——客廳的燈亮著。
片山先生?
「媽!」她喊,但母親不可能聽見。
連忙跑去接聽室內對講機。
「試試看好嗎?」
她想轉移話題——千惠知道。
「來,請請請。」
「唷,我這身裝扮?不會奇怪嗎?」
床上躺著那個曾經見過一次面的倉田奈|美——她的脖子上,捆著一條細細的女裝腰帶。
「嗨,大家好——偏巧下雨了。」
「他很少在家的。」千惠說。
他發出講演似的句子,終於進到屋裡,跟令子一起走進客廳。
「那麼再見,千惠——」
「這樣彼此都比較輕鬆。不是嗎?如果你們在眼前的話,我們也很難做那件事——請你們把這主機帶走,在有田小姐的房間看電視螢幕好了。」
「勿寧說,『死』是我們彼此相知的朋友。」狩谷接下去。「尤其是對現在的我們來說,等於是一張可以好好休息的舒適的床。」
「身體還好嗎?」令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