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梅來了,妳等一下。」
「媽,您說這是什麼話嘛!」文江苦笑著。
「有你的無線電話。」
「回去那兒?這是我的公寓呀!」
「是啊,」公江把聲音壓低了些:「聽說是坂東雪乃。」
「不。」雪乃搖著頭說:「現在我還有事。」
「是嗎?」
「已經是半夜了,妳還要去那裏呢?」
「是。」
不,應該說是一個老婦人站在那裏。
坂東太太見識保守,任何事都以丈夫、兒子為主,是標準三從四德的婦人,她比較與眾不同的地方是從不參加村婦們互通消息的圈圈去拉舌頭。
「不,我馬上就要告辭。」
「原來如此。要我重打嗎?不好意思在半途打擾。」
「可以這麼說。」
「你們先走,我馬上趕回去。」文江對母親說。
「喂,我是常石。」
坂東之所以衰老得那麼快,原因也就在此吧!可是,是誰在幫助他們的生活呢?必然是田村裏的某一個人——
「妳的心情我不難了解。」室田看著文江脖子上的傷痕說:「這個人還是個行家。」
原來她自己已經有了墳墓。
「死了一個人並不影響什麼,沒有人會注意的。」文江的聲音因感傷而變得僵硬。
「看樣子妳這次要做偵探囉?真棒!」百代很興奮的說:「我也很想和妳共同行動,可是我有家累,實在沒有辦法。」
「是嗎?」公江就坐在玄關,繼續說:「為了我的女兒而演變成今天這種情形,實在很抱歉。」
「那麼,你也跟去吧!」
「妳是說坂東家的事吧,剛才白木先生來說起。」
當然現在村莊裏已經有雜貨店,不會再在村外出現雜貨店了。可是如果把房子拆掉,這塊地皮足足可以蓋兩棟房屋。
「後來怎麼樣呢?」文江問道。
「可是,太太的力氣能殺得了他嗎?還要使勁勒緊脖子呢?」
草永走到月臺上。又重新提起行李。
「啊,是媽媽。這麼晚,半夜……是媽媽。」文江轉頭對草永說。
「那得看如何去解釋她的話。」公江說。
「不是,我是說妳的田村。」
「是阿梅到處去這樣宣傳的。」
「走吧!」文江向出口走去。這是刮著強風的一天。
「全村的人就是因為這樣而不敢露面嗎?」草永問。
「你是在開玩笑吧?」文江抬起上身。
「後來演變成那種情形,阿和自己也要負責。」雪乃說完之後低下頭。
「為什麼?」
「嗯,可是我忙得沒時間害怕,而且我並沒做出對不起她的事,雖然我說的話使得和也君被懷疑,但實際上他的行為也是很可疑…https://www•hetubook•com•com…」百代說著。
「我就知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室田皺起眉頭說:「如果那時妳馬上和我連絡……」
「很抱歉,我必須回警視廳去。關於妳的事情,明天會有當地警署的刑警去拜訪妳。」
「果然很帥,哪像我老公頭都禿了。」
「啊,妳回來了!」室田舉起一隻手打招呼。
「妳說的話沒頭沒腦的,像謎語一樣……」
「這件事又添加了枝節。」
「是有這種可能,不過,這裏不是我能插手管的地方,因為不屬於我的轄區。我想,可以去妳的公寓嗎?找找看那個男人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文江……」杉山百代抱著嬰兒從裏面走出來:「妳上次回來,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妳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大小姐了。」金子說。
「當然可以。」文江點頭,說:「不過,那個人好像戴手套,恐怕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妳有沒有聽說和也君的母親……」
電話鈴響了,文江在裸|露的身體披上一件浴袍,下床接電話。
這時候有一位警察走進來說:
「那麼,也許能在那邊見面。——如果發覺和那個婦人有關的事情,就請跟我連絡。」
「這兩三天來都是這樣子。」
「枝節?」
「妳想要去那裏嗎?今晚我要寸步不離的陪著妳。」
「妳要怎樣調查呢?」
「你的意思是死亡時間超過十二個小時了嗎?」室田緊張地問。
「很抱歉,我總覺得這應該是我個人的紛爭。」
「好吧,但妳最好不要用喝酒來使自己忘記這件事。」
「的確是很奇怪,」公江說:「如果不是阿梅也在我身邊,我會以為我在做夢哩!」
文江蓋在毛毯裏,神智有些迷糊,睜著惺忪睡眼說:
「是真的。」
文江趕著上前去和母親並行。——看到前方來了一輛摩托車。
汽笛響了。
「這個……我不知道。」
「這……」雪乃微微露出笑容說:「任何地方,不管是山裏、水裏、雪裏。」
「還要回田村去嗎?」
「那種事不重要。」
「啊,文江小姐,」金子站長打招呼:「上次沒有認出是妳。」
「我才不會去喝酒,」文江說:「這種時候是醉不了的,那只有浪費金錢罷了。」
兇手是不是同一個人?——事情發展至此,文江不得不把自己也受到逼害的事全告訴室田。
「我當然是相信妳的。」
「這……」文江想了一下,說:「旅館和酒吧都要花錢,如果要床鋪,公寓裏就有,所以還是回公寓吧!」
「那裏,我才是……」
「可是……。」
「可是,常常在一起過夜吧?」
「啊,妳是雪乃,好久不見了。和圖書」公江溫和地打招呼。
看來,坂東夫婦的生活已經複雜到不能繼續在鄉下住下去了。
「跟這孩子在一起,一定很麻煩你吧?」
「這段時間裏……妳準備住那裏呢?」
「媽,您是特意來接我的嗎?」文江的口吻很興奮。
文江還不知道有關房子的事,坂東夫妻有沒有將房子賣了才走呢?
「這是為什麼?」
「是真的。」
「這一帶在任何時候都很熱鬧。」
「對,這樣就對了。」草永摟著文江的肩膀。
公江對人的記憶力不錯,很能認人,但她仍花了不少時刻才認出眼前這個人是雪乃。
「可以,但是要不同房間,不然阿梅會囉嗦的。」
「好吧。——媽媽聽說了嗎?」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和也的母親——雖然文靜,但身體是標準鄉下人的結實——她現在到那裏去了呢?
「這是被勒死的,」驗屍官的第一句話是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的事。「死亡的正確時間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看樣子已經死了大半天了。」
「還有失業保險呢!」草永說。
「你是室田先生嗎?」
「妳那裏有人嗎?」公江問。
「險」字還沒說完,「咚」一聲,摩托車翻倒了……。
「沒有,我們沒有住在一起,偶爾彼此來來去去而已。」
「就說不久的將來,我會來還債的。」雪乃說話的口吻給人十分堅持執著的感覺。
「妳和那位男朋友現在同居嗎?」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草永笑著說,摟著文江的手更收緊了些。
「媽,怎麼啦?」
「如果你丟了工作,到時候我養你。」文江吻著草永。
「她叫坂東雪乃,聽說她下落不明。」
「下一次要介紹讓我認識哦。」
「進來吧,這裏談話不方便。」
公江喊著雪乃,但雪乃已經走出玄關。
「在這個時間來?」
「不,他可以說是自作自受。」
兩人的對談多少有些不自在,這是難免的,因為文江的回鄉,以及引發的事件,在這小小的村莊裏已經是無人不知了。
阿梅把臉別過去,假裝沒聽見,文江見狀只是苦笑。
「我會帶去的,媽要留他住喔。」
「我暫時並沒有意思要用那個東西。妳下次回來就露一次面吧,寺廟的住持很想見妳,……嗯?什麼?」
「啊,不,不用了。」草永急忙說。
百代用研究的眼光看了一下草永說:
「不要想得太多了。」
「我已經想到這大概就是坂東家了。」草永道:「現在這地方屬於誰呢?」
室田走出去之後,文江緊接著也走出沉悶的房間到外面去透透氣,坂東和也的父親被殺,而母親卻失蹤了。——為什麼呢?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發生了什麼事呢?
經過村莊向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
常石家走去,途中到了坂東家,四個人都不約而同的停在那已經封閉了的門前。
「我是在等室田先生。」
「妳已經聽說了吧?」
「會不會是那個想勒死我的人?因為,同樣的手法……」
「謝謝。」
「這麼小的一個村莊……」
「有客人來了,以後再跟妳連絡。」
「我沒有殺他。」雪乃說:「請相信我,我沒有做那種事。」
「就是這樣,現在整個村莊變得很清靜。」
「再怎麼說,曾經在那裏辦過妳的追悼儀式,還有墳墓,必須去處理一下才行。」
「我絕不是在故弄玄虛。」雪乃嘆一口氣說:「太太能不能轉告村裏的人們?」
「動作可真太快了呀!」
「是的,但是我不相信她會殺人……」
「不要這樣……」
「我是準備要回去的。」文江說。
「坂東太太……」
「久違了。」文江說。雖然是一句頗不適宜的話,但文江找不出更好的話。
「公司呢?」
「這是什麼意思?」公江向前挪動一下身體說:「最好不要有奇怪的念頭。」
「事情實在很糟糕。——坂東太太叫什麼名字?」
「妳是指妳先生的事吧?」公江沉默了一下才說。
「啊,危險!」
「現在的情況是,當我從玄關追著坂東太太出去時,突然間卻不見她的蹤影,也就是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人了。」
「喂——我們不必再待在這裏了吧?」草永回來了。
「還要回去嗎?」草永問。
「我不放心。」
「放心,有我在。」草永一副擔當大任的嚴肅表情。
公江放下電話來到玄關時,看到坂東雪乃站在那裏。
「嗯,確實是超過了。」
文江覺得百代是唯一完全沒有變的人,看到她的笑容,文江心裏頓覺輕鬆多了。
「是那個人……還是坂東的太太?……」
「嗯,……但妳不要忘了,他們不是妳殺死的。」
「現在還無法推測動機,但是很明顯的,坂東太太的嫌疑最重。」
四個人走在村莊小路上。
室田匆匆忙忙的走了以後,文江和草永離開現場到街上的夜景裏漫步。
至於和也,詳細比較之下,他是像母親的,個性上有些神經質,又是坂東家的獨生子,平日備受母親呵護。父母倆對這個獨子的態度是不一樣的,文江還記得常常看到坂東市之介板著臉皺起眉頭看兒子的情形。
坂東市之介是個性情開朗、度量寬宏的人。外貌的老化讓文江感覺到他的性情必然和以前也有很大的差異。
文江在心裏算著——早晨八點時坂東已經被殺了,如果隔壁主婦所言不假,坂東的妻子是在早晨十點鐘離開的,那麼https://m.hetubook.com.com,顯然是……
「請不要摔倒!」文江大聲說。
「我也不能讓妳去做危險的事。」
「能夠將力道拿捏得這麼準,不緊不鬆,這是很不容易的。不過,我可沒有讚美他的意思。」
公江接著頭說……
「請不要擔心,我絕不會亂來的。」雪乃深深一鞠躬後說:「現在我要告辭了。」
勒死。
她說是這麼說,但可以看出她即使真的不害怕卻不見得真的不在意。
「村莊裏真清靜。」文江說。
雖然如此,坂東無論如何是把所有的夢想都寄望在這個兒子身上。不幸的是兒子成為殺人嫌疑犯,保釋之後卻自殺死亡。坂東的絕望實不難想像。
文江不禁回憶起坂東夫婦的往事。她記得坂東和也的父親名叫坂東市之介,還記得村裏的人都說這個名字像歷史劇裏的演員。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來。
奇怪的是看不到人。雖然店鋪的門都開著,但靜悄悄的,看不到購物的客人。
「失業保險金可不能領一輩子的。——啊。」
「大概是坂東太太回來的關係吧!」
「不錯。」
「就有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說什麼叫我暫時離開村莊比較安全,簡直是胡說八道。」百代調整了一下抱嬰兒的姿勢,繼續說:「我是有丈夫和兩個孩子的人,如果離開村莊,我能去那裏呢?」
「我的事需要很長的時間來解決,也許要幾個月。」
「媽——妳……」文江笑了。
「好哇!」
「田村?——哦,是要回去,而且在解決這個事件之前,我是不會回到這裏來的。」
「寺廟?」
當草永和公江、阿梅三人先行回家之後。文江以嚴肅的表情向百代問道:
「很久沒有來問候。」雪乃深深鞠躬。
「哦,是這樣。」
「室田先生……不會是……」文江說。
「謝謝,」雪乃似乎鬆了口氣:「在這個村莊裏,能讓我信任的只有太太一個人了。」
「村裏的人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文江說:「才會對這種傳言心存恐懼。」
「我知道了。」
關於坂東和也的母親——文江卻沒有什麼印象,連她叫什麼名字都想不起來。每次聽到人家提起她,都是說「阿和的媽媽」或「坂東家的太太」,她本來就是個不顯眼而且沉默寡言的婦人。
「妳要我說什麼呢?」
室田邊說邊呲牙裂嘴的笑了,文江也放下心來。
還有,偶爾來訪問他們的老年人又是誰呢?
摩托車上的騎士是室田刑警。
公寓裏的房間原本就狹小,現在又來了戴白手套的警察人員以及驗屍採證人員,房間顯得更窄小。
文江看到公江和阿梅站在車站前。
文江向母親介紹草永。
公江從雪乃的目光中,驚愕地感受到冷漠且帶有異樣的火花。
「好像,坂東www•hetubook.com.com是被妻子謀害了。」室田的表情嚴肅。
「我沒有忘記,就因為這樣,我更恨那個人,那個兇手。」
「文江嗎?還沒有睡啊?」
「事情變得可真奇怪。」
「她本來是個很堅強的人。——啊,雖然時間很晚了,但我還是要告訴妳一下,寺廟那一方面,無論如何希望妳能去一下。」
「是的……」
「既然妳信任我,就請進來吧!」
「真令人傷心。」
「我想一定是那個人,」文江說:「如果你的脖子也被他那樣勒過,你也會這樣想的。」
「妳母親在等妳。」金子說。
「就是這裏。」文江說。
「不,太太,」雪乃立刻接話道:「請不要這樣說,因為我的兒子和府上的小姐是很要好的。」
「交給我吧!」阿梅從草永手中搶過行李。
「我的事有沒有給妳帶來麻煩?」
「走吧,回家再說吧!」
「可是,我不認為那樣一個老年人能夠把這整個村莊怎麼樣。」草永說。
「白木先生到處去調查坂東太太的行蹤,但是都沒有找到。」
「這麼說……」文江說:「坂東太太是回來替兒子報仇的嗎?」
「是的,我先生已經死了。」雪乃說。
「太太。」雪乃抬起頭看著公江。
正說著時,室田也聽完電話回來了。
「那麼,果然有……」
「這是很難說的。」室田聳聳肩說:「光以可能性來看,當然是有可能的,但是不是真相,那就要再查證了。」
「我會想辦法的。過去我說過要做的事不是都完成了嗎?」
「我女兒多蒙你照顧了。」公江對草永說。
「妳還是要十分小心。」室田叮嚀道。
「你這是無理的要求。」文江的口氣中帶有反駁。
「我就知道妳會讓男朋友幫妳提行李的,果然不出所料。阿梅,妳去幫忙拿行李吧!」
「我請假。——就算公司不要我了也沒關係,再說,想挖我跳槽的人多著呢。」
「妳真行,那像我,一直到新婚之夜都還是處女,真沒意思……」百代笑著說。
「是,我的愛人在這裏。」
文江看看母親的表情。——母親打電話到公寓,那已經是三天前了。
文江聽了不覺露出微笑;女人在當了母親以後都會這樣堅強起來嗎?
「和也君雖然沒有殺死我,但他另外一定做了什麼事,我就是想查出他做了什麼事。」
「對不起,我是想先安排好東京的事以後再回來多住幾天。對了,我來介紹,這是我的男朋友草永先生。」
「雪乃,妳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公江懷疑的問。
電話裏傳來一陣嘀咕聲,然後又聽到母親說:
「你明白嗎?上次我離家,害死了一個人,而這次我回鄉去,又害死了一個本來不會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