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
平介只在門口叫了她一次,他隔著門問道:「要不要吃晚飯?」接著,她以沙啞的聲音回答:「我不吃!」
「當然不是啊,我真的這麼想!」
上班族男子笑了一下,便往反方向離開。平介等他走了之後才繼續往前走。
本來以為直子是趁他離座時跑去上廁所的,不過,他還是覺得很奇怪,通常男女兩人同時進入廁所,先出來的通常是男方呀!
沒甚麼大不了的,平介心想,反正也不過是一個季節又結束罷了。
「爸,我怎麼了?」
「你沒事吧!」一名年輕男子問道。
她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和室,平介望著她的背影叫道:「藻奈|美!」
「你沒事吧!」男子又問了一次。
平介拍拍玻璃,直子聞聲回頭,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柔美。啊,對了!這就是她原有的表情。平介心想。
從傍晚開始,直子就一直關在房間裏,到了晚上也沒有出來。平介很擔心,敲了好幾次她的房門。由於每次都聽到啜泣聲,才比較放心。
平介在黑暗中閉上雙眼,這個舉動也表示封閉了過去的一切吧!眼簾裏的黑色顆粒組成一種奇妙的圖案,就在他仔細凝視時,世界突然顛倒了過來。和*圖*書
其實,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他想。
直子站住了,肩膀微微顫抖,肯定受到了很大的衝擊。她回頭看著平介,眼睛佈滿了血絲。
他想起婚前和直子約會的情景。從白天他們見面開始,一直到晚上在她家門口道別為止,她都沒上廁所。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平介在約會時,至少會去上一次廁所,電影院的廁所或是餐廳的廁所。
其中,混雜著一種哽咽聲。他抬起頭看到直子在哭泣,臉上有幾道淚痕。「藻奈|美……」他又呼喚了她一次。
雖然平介覺得這根本不是問題,不過也沒有再追究下去,他覺得直子可能有一套自己的想法。
「穿這樣子會感冒喔!」平介說道,同時察覺直子的神情有異。她的手指按著太陽穴。
他急忙脫掉睡衣,換上休閒服,還加了一件毛衣。在穿褲子的時候,嘴裏還不時叨唸著好冷好冷。
「我只是想說妳可以去啊,妳不是很想去嗎?」
但是,直子的表情並沒有持續多久,一看到平介,馬上就拉下了臉。
此時,他似乎瞄到院子裏有甚麼東西在動,原來是剛才那隻貓,又跑回來繼續享受遺留在草地上的魚丸。
走出寢室,看見對面的房門半掩著,平介猶豫了半晌,才從門縫窺探,直子並不在裏面。
「我憋住了呀!」她說道。
他把兩塊冰塊扔進玻璃杯,再倒入一些威士忌,拿進房間獨酌。他盤著腿坐在棉被上,一口一口地啜飲著威士忌,同時努力把所有思緒排除。他試著說服自己今天並不是甚麼重要的日子,不知是不是這個方法奏效了,玻璃杯一空,睡意也湧了上來。他關掉燈,鑽進被窩裏。
吃完飯之後就去洗澡了。接著,又看看報紙和電視來打發時間。平介覺得自己冷靜得不可思議,他知道此刻已卸下了重擔。
落地窗沒上鎖,平介望了一下院子,發現直子蹲在角落。有一隻淡棕色的花貓站在她面前,不知道是誰養的,脖子上還掛著項圈,項圈上有一個小鈴鐺。
追問她原因,她簡潔地回答:「因為太煞風景了嘛!」
她用雙手摀著臉孔跑開了,直奔樓上。接著,平介聽到用力關門的聲音,頓時渾身無力地跌坐在地上。他盤起雙腿、雙手交抱著。
等他們感情穩定了之後,他曾經問過她這個問題,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告訴他。原來答案是這麼簡單啊!和*圖*書
平介打開落地窗。此時,正在吃魚丸的貓,擺出警戒的姿勢。
「甚麼?」
頓時,一切彷彿靜止了,所有的聲音突然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平介又聽到了各種聲音:車聲、小孩子的哭聲、鄰居的音響。
又是一陣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彷彿甚麼東西從胸口蹦出來。平介覺得很累,於是蹲了下來,脖子上的圍巾掉在地上。
難道在廁所裏?要是在廁所裏,門外應該放有拖鞋啊!他記得剛才沒看到。
平介下樓,在倒數第三階發現直子的一隻拖鞋,然後又在走廊上看到另一隻。
直子把手裏的魚丸剝成小塊,正在餵牠。貓咪好像吃得很高興。
平介下了樓,果然也不在廁所裏。他走進和室,看看廚房,這時候,院子裏好像有動靜。
結果,平介這天晚上都沒有見到直子。別說是晚餐了,直子連廁所都沒上。
此刻,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猛然推開房門一看,直子並沒有在裏面,書桌上還放著讀到一半的小說。
到家之後雪也停了,應該說這裏本來就不太下雪,因為路面並不濕。
平介關上落地窗,面對著直子。
「我應該和媽媽坐在巴士上,一起回長野外公家啊!為甚麼會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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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介離開飯店之後,在通往東京車站的人行道走著。雪緩緩地飄落著。
「我也不知道,這陣子牠常常跑來。」
他往和室一看,直子穿著睡衣,望著院子出神。
平介並沒有看向對方,只是舉起一隻手說道:「嗯,我沒事!不好意思。」
貓咪聽到平介的聲音,就迅速跳上圍牆逃走了。吃到一半的魚丸遺留在草地上。
「對不起!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讓妳受苦了,現在我所能講的就只有這句話而已!」對不起!平介低下了頭。
玄關的門沒有鎖,直子的鞋子整齊地排放著。探頭望望和室,沒有她的蹤影,平介連圍巾都還沒脫下,就上樓找人,敲敲她的房門,也沒有回應。
過了八點,平介才煮了一碗泡麵,獨自進餐。
「滑雪旅行啊,行程表不是寄來了嗎?妳可以去啊!」
這是一種奇妙的甦醒方式。待他回過神來,才看見天花板,也不知甚麼時候醒的,靈魂飄到了某處,現在又回到了肉體裏……他就是這樣子醒過來的。
直子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愣愣地盯著他的臉。
這時候居然還會肚子餓,連平介自己都覺得很可笑。不過,從現在起,最好開始學煮飯了。
根岸典子的話在他腦海中縈繞和-圖-書著,彷彿聽到了未曾謀面的梶川幸廣的聲音:「讓自己心愛的人幸福……」
「關於滑雪旅行……」平介舔舔乾裂的嘴唇說道:「妳去吧!」直子突然停下了動作,一臉疑惑,她皺著眉,看著平介。
直子連眨了好幾次眼睛,然後垂下了眼簾,從表情可以看出她正在打量平介的用意。
直子脫掉涼鞋,經過平介身邊直接進屋,把吃剩的魚丸用衛生紙包好,放在餐桌上。
不需要誰來告訴他,幾年前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平介坐了起來,打了一個寒顫,這時才發現早上真冷。
她重新望著他,搖搖頭說道:「我不去。」
「那是誰家的貓啊?」平介問道。
「為甚麼突然提起這件事?」
「為甚麼……」她低聲問道。
我和你不一樣,梶川先生!如果我的處境和你相同,或許我也能做得這麼瀟灑。但是現在的我……
雪花在水泥地上融化,看樣子應該不會積雪。片片飄落的雪,讓平介聯想到天真的小孩子。
「嗯,我真的沒事了,謝謝您!」
他站起來,立刻將圍巾重新圍好。問候他的人是一個矮小的上班族男子,身穿一件灰褐色外套。
「藻奈|美!」他叫了一聲。她緩緩地回頭,看見他。「爸……」
「為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