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驅車前進,一徑南下,拓也和橋本分別駛上東名高速公路的下行車道和上行車道。
拓也一把揪起說喪氣話的橋本領口。「事到如今別發牢騷!總之得儘早想辦法處理掉。少囉嗦,快運走屍體!」
拓也在豐川交流道下高速公路,然後往南走,進入豐橋市,經過豐川,來到湊町這個地方,按照直樹畫的路線圖,走在錯綜複雜的路上。看見山中木材加工這面招牌,發現一旁有車庫時,暫且鬆了一口氣。拓也將車停進車庫後,舉步朝車站走去。看了手錶一眼,剛過清晨五點。車站前的計程車招呼站停著三輛車,每個司機都用帽子遮住臉在打盹兒。拓也敲敲擋風玻璃喚醒司機,迅速上車。「到名古屋。」說完,他便讓身體陷入車椅。
「那,還是要我一個人運屍嗎?」
「是嗎?會不會以匿名的方式寄給警方呢?」
屍體不可能在半路上自己換人。
「不會吧……」橋本也一臉鐵青。
「是啊。」
「這樣啊。對了……」橋本隔了半晌,然後接著說:「康子還活著吧?」
橋本眼中帶著恐懼地點點頭,拓也放開手。必須將棄屍這種重責大任交給這種男人,實在令人不放心。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拜託你,千萬別被人發現。哎唷,在那之前……」
這項方針沒有改變。
當拓也從床上挺起沉重的身體時,電話和今天早晨一樣響起,令他心www•hetubook.com.com臟重重地跳了一下。他嚥下唾液,然後伸手拿起話筒。電話是橋本打來的。今天雖然和他在公司裏見過面,但是兩人之間沒有交談,因為沒有機會說話。
「這可不成。」拓也斷定道,「雖然屍體變了一個人,但還是運回東京比較好。警方說不定會判斷,直樹基於某種理由回到東京,然後才遇害的。」拓也邊說邊想,這種事情不能太過期待。根據死亡推定時間,應該能夠輕易知道直樹是死於大阪或東京吧。拓也將屍體移至東京的真正理由,是想儘可能遠離自己身在的名古屋。然而,橋本好像沒有察覺到拓也心中的這種想法,以他自己的方式說服自己:非得將屍體運至東京不可。
「是這樣就好了……那,我們要怎麼找出犯人呢?」
拓也試著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在厚木的空地移動屍體時,發現那是直樹的屍體那一瞬間的驚訝,終究無法用言語形容。拓也和橋本都像是凍僵了似的動彈不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嗯。我一開始原本想讓屍體坐在車上,想說看起來會像是在車上遇襲,但是實在很難做到,所以就把屍體放在和隔壁車輛間的縫隙,屍體重得要命。」
「怎麼辦?」橋本又發出了懦弱的聲音,令人忐忑不安。
「我想不會,就算那麼做,犯人也得不到任何好處。而且犯人應該害怕警方m•hetubook•com.com利用那封匿名信,循線找上他。」
「活蹦亂跳呢。」拓也應道:「那女人,昨天請了年假吧?」
「嗯。老實說,昨晚我在棄屍前,進入室長家找過聯署書了。我戴了手套,所以不用擔心會留下指紋。我一直提心吊膽,怕被隔壁鄰居發現。其實我本來想別那麼做,丟下屍體逃之夭夭的。」
「但如果真是這樣,她應該會知道我們和室長是一夥的。」橋本指的是那張聯署書。
拓也不曉得用「掉包」這個形容是否恰當。「我哪知道,至少我從名古屋出發時,貨好像就已經不對了。」
橋本抱著頭哀號。「真不該參與這種計劃的。就算被公司開除,也總比變成殺人犯好。」
「可是,到底要丟在哪裏才好?」橋本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拓也再度從床上起來時,門鈴響起。他在開門前湊近窺孔一看,門外站著兩名男子,一名眼神兇惡的年輕男子,和一名看似年長拓也幾歲的男人。
「好,走囉。」
「但事情為甚麼會變成這樣?」
「是啊。對了……」橋本口吃了一下,然後說:「找出犯人之後要怎麼辦?再說,康子的事情也還沒解決。」
拓也對著送話口歎了一口氣,故意以敷衍的語調說:「這件事等知道犯人是誰之後再想吧。」
難道犯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殺害康子的計劃嗎?
橋本這時又發出忿忿不平的聲音,拓也假裝hetubook•com.com沒聽見,催促他往下說。「但是你沒有找到聯署書吧?」
「我不知道。」拓也搖搖頭,「難道他……殺人不成反倒被康子殺了嗎?」
「我沒找到。我翻遍了書桌抽屜和收納櫃,連那張殺人計劃書也沒看到。會不會是室長丟掉了呢?」
事情嚴重了——他又低喃了一次。
「這下糟了。」拓也咬著下唇,「說不定是被殺害室長的犯人拿走的。」
「這件事我們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持續沉默之後,拓也總算開口說:「沒辦法,姑且先找個地方棄屍再說吧。」
他心想:別無選擇。前幾天才剛決定,為了保護大家,不得不殺人。
他自言自語道:「事情嚴重了。」解下領帶。今天下午從名古屋回東京,佯裝毫不知情地進公司,公司裏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公司的人,而且是仁科家的長男遇害,這是再理所當然也不過的事了。然而,若按照拓也他們的計劃,今天令MM重工內部震驚的,應該是雨宮康子的屍體才對。但康子卻還活著,死的是直樹,提議殺害康子的人。
「進行得很順利。我把車開回室長親戚的車庫了。」
「啊,這個嗎?我馬上丟掉。」橋本拎起收據,撕碎丟出車窗。小紙片隨風飛舞。
拓也掛上話筒後,再度躺在床上。各種念頭在腦中奔竄,思緒遲遲無法集中。康子的事、聯署書——假設殺害直樹的不是康子,犯人為何知道大www.hetubook.com.com
家的殺人計劃呢?犯人不可能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會將直樹的屍體抬上那輛廂型車,讓車停在約定的地方。
「暫時鎖定康子,別讓目光離開她身上。不管怎樣,她應該知道些甚麼。」
「沒有被人發現吧?」
「昨晚累死人了。」橋本劈頭就說。他的語氣凝重,他應該也和拓也一樣——或者比拓也更疲憊。
抵達旅館是在六點二十分,他小心不被人發現地進房,將疲憊不堪的身體拋到床上。原本以為不會有睡意,但似乎還是小睡了一會兒。拓也被電話鈴聲吵醒,看了手錶一眼,正好七點整,櫃台叫人起床真是準時。
「我們是警視廳人員,不好意思,在您休息時打擾,我們有點事情想請教。」
直樹遇害就已夠嚇人,屍體被裹上毛毯抬上廂型車這個事實更是令人不寒而慄,犯人為何要做出這種事呢?
「廢話。」拓也說:「雖然屍體不同,但做的事是一樣的。」
「甚麼時候被掉包的呢?」橋本臉色僵硬地問道。
「還能怎麼辦?總之只好找出殺害室長的犯人。仔細想想,如果東西在犯人手上的話,就還有救。犯人應該不會交給警方吧。」
橋本的語氣中對於自己一人背負麻煩事表示抗議。拓也也能想像,那是一件辛苦的工作。但他心想,自己沒有道理向他道謝或道歉。
「沒錯,所以她應該答應室長的邀約,去了大阪才對。」
拓也探和圖書了探直樹的衣服口袋。必須收回那張聯署書,還有指示屍體中途換手地點的紙。但是——兩張紙都沒找到。拓也知道自己臉色蒼白。如果那交到第三者手中,自己將會身敗名裂。
「就丟在這一帶吧。」橋本聲音顫抖地說。
一抵達荻窪的公寓,拓也連西裝外套也沒脫,就直接一頭倒在床上。明明天氣不熱,但全身卻汗涔涔。喉嚨異常乾渴,心跳也不平靜。拓也自我分析,回想今天一整天的緊張情緒,也難怪會出現這種生理反應。
拓也搔了搔頭,腦中浮現橋本剛才的問題——找出犯人之後要怎麼辦?
「這點你放心,末永先生你那邊呢?」
「沒想到室長那麼笨手笨腳。」
「室長應該在狛江租了公寓。如果藏在那附近,明天一早應該就會被人發現吧。」
「這實在很難想像。」
「她去大阪應該會被殺害,但卻反而殺死了對方嗎?」
「你好像把屍體丟在停車場啊?」
「我想那是在室長身上,所以只好認為是被犯人拿走了。」
或者……他邊想邊開門。年長的男人按照拓也所想的方式,向他打招呼。
「計劃書或許是丟掉了。畢竟他為人小心謹慎。這樣啊,果然沒找到聯署書。」
「總之不能再浪費時間下去。出發吧。」拓也一上車,馬上發動引擎,然後將車開到橋本的車旁,打開車窗說:「棄完屍之後,要徹底打掃後車廂唷。可別留下任何小證據,高速公路的收據丟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