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大個頭之後，穿綠西裝的年輕男子也進來了，年輕男子的右眉旁有一道傷疤。
友彥接過信封一看，裏面裝了八張一萬圓鈔票。
「哦，」男子的嘴角歪了。「那好，就用這個吧。」說著，把菸灰抖在桐原的手心。
「奈|美江有沒有聯絡？」男子吐了口煙問。
「沒有，好像甚麼都沒有。」被喚做鈴木的年輕男子回答。
「她今天應該不會來，再說，這時候她也還沒下班。」桐原看著時鐘納悶。「算了，你去開門吧。」
「日文文字處理系統。」桐原回答。
「聽好了，小哥，」男子指著桐原的胸口，「聯不聯絡，小哥你們都不會有好處的。但是不聯絡呢，包你吃虧，搞不好是讓你們後悔一輩子的虧。所以呢，應該怎麼辦，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那我也……」
男子揚起一道眉毛。「你這是幹甚麼？」
「天曉得。」第一塊冰塊在手裏融化後，桐原又握住另一塊。
「我今晚留在這裏，奈|美江可能會打電話來。」
桐原對此的預測是：「如果打官司，他們大概會判定拷貝的程式違法。」最好的證明是一九八〇年美國修正著作權法，明文規定「程式為書寫者個人學術思想之創作性表現，為著作物」。
調理台上放著個人電腦，是ＮＥＣ的PC8001，綠色畫面上排列著文字：今日晴，您好，我是山田太郎……
的確，桐原說的沒錯。友彥打消主意，決定回家。
友彥丟掉信封，把裏面的鈔票塞進牛仔褲口袋裏。「關於那個，以後要怎麼辦？」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銷售狀況極佳，可以說大賺一筆。但是，走到這一步，便逐漸遇到瓶頸。一方面是競爭對手增加，但最大的原因在於著作權。
「奈|美江在哪裏？」
「奈|美江呢？」男人問桐原，眼裏射出冷酷的光。他一頭烏黑的頭髮www.hetubook.com.com全往後梳，貼在頭皮上。
友彥點點頭，視線轉向磁碟機。過去，讀寫程式大部份是以卡帶作為媒介，但實在太費時，記憶容量也小。若改用磁片，速度和記憶容量都不可同日而語。
「可能請假了。」桐原打開小冰箱的門，取出製冰盒。把冰敲進水槽裏，左手握住其中一塊。
「要是我們沒打給你呢？」桐原問。
友彥默默收下，他的指尖在發抖。男子一定是把這情況看在眼裏了吧，鄙夷似地冷笑。
「現在？」
桐原眼睛連眨都沒眨，似乎令男子感到不悅。「你這菸灰缸蠻不錯的嘛。」說著，直接把香菸在桐原手掌裏摁熄。
「打擾一下。」
「這是甚麼東西？」男人問。
「天曉得。」桐原以右手摸了摸左手的燙傷，或許造成了劇痛，他的臉痛苦地扭曲了。
「這個嘛，」桐原雙手抱胸，「如果想用那一手撈一票，最好趁早。拖拖拉拉下去，他們會採取防治措施。」
「啊啊，對了，這個給你。」桐原突然想起似地這麼說，從口袋裏拿出信封。
「那就好，小哥不是傻瓜。」男子向鈴木使個眼色，鈴木走出房間。
「反正，友彥你先回家，有甚麼消息我再跟你聯絡。」
友彥看得出來，桐原全身肌肉繃緊，但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也沒有發出聲音，就這麼伸著左手，瞪著男人的臉。
「要是她在家，那些人也不會跑來。」桐原說。
若拷貝程式不得公開販賣，那麼要在這條路上生存，只有自行開發程式。但是，友彥他們既沒有這麼多資金，也沒有技術。
「防治措施……，密碼即時認證系統嗎？」
「那也不會在銀行吧？」友彥說。奈|美江正式的工作地點是大都銀行昭和分行。
「哼，」男子彷彿立刻失去興趣，再度環視室內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工作賺得了錢嗎？」
桐原仍坐在椅子上，抬頭看闖入者。「哪位？」
男子作勢把香菸的菸灰抖在餐桌上，桐原迅速地伸出左手，準備接住菸灰。
「我一下課就來了。」友彥邊脫鞋邊回答。「因為立食麵店客滿，進不去。」
男子默默點頭。友彥心想，這人態度真冷淡，一邊把門先關上，然後取下門上的鏈條，再次開門。
「那當然了。」
「沒有菸灰缸。」
友彥站在門後，從窺視孔觀察外面的情況。門外站著一個身穿灰色工作服的男子，年紀大約三十歲左右。
友彥忍不住苦笑。「用手寫絕對比較快。」
「請問貴姓？」
男子聳聳肩，低聲笑了。「看樣子，小哥們不太懂嘛，是不是？」
「不知道。」桐原歪了歪頭。「請問您是哪位？」
「很早嘛。」他轉身向友彥說。
「就是……」
「以後會是磁片的天下嗎？」
「這種方式是把系統輸入磁片裏，每次變換再叫出來，當然很花時間。如果把整個系統輸入記憶體裏，速度就會快上好幾倍，不過，這台電腦頂多只能這樣。話說回來，磁片還是很厲害。」
「西口小姐也許會叫我們不要跟你聯絡。」
第四堂課一結束，友彥立刻前往辦公室。說是辦公室，其實也沒有招牌，只是以舊大樓的其中一戶充數。
「我不知道，請問你找她有甚麼事？」
大個頭的眼光移到調理台上的電腦，揚起下巴，盯著畫面直看。
「請問你找西口小姐有事嗎？」桐原說出奈|美江的姓氏。「如果是的話，可以請你星期六和圖書或日再來嗎？她非假日是不會來的。」
男子笑了，從鼻子裏呼出氣來。「為甚麼不打呢？這麼做，對小哥你們有甚麼好處？」
「是嗎？」
「重點就是，最好連用偽卡都不會被發現。」
桐原盯著男子的臉孔看了一會兒，才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桐原沒有回答，走進裏面的房間，打開窗簾。
男子從外套內口袋取出登喜路的香菸盒，叼了一根，用同樣是登喜路的打火機點著。
「八九不離十。」
「那個？」
「奈|美江怎麼會去招惹那些人……」
裏面的年輕男子翻找紙箱裏的東西，裏面的房間是倉庫。
「沒那個必要。」
看到賓士開動後，桐原才說：「打電話給奈|美江看看。」
「懂得取巧的話。」桐原回答。
「你們有甚麼事？」
「你的燙傷要不要緊？」
男子把登喜路的香菸盒和打火機收回口袋，拿起桌上的原子筆，在攤開來的文字處理軟體使用說明書邊緣寫了些甚麼。
「沒甚麼大不了的。」
過去，像「太空侵略者」等當紅軟體的盜版，都光明正大地刊登廣告販售，但最近跡象顯示，無法再如此隨心所欲了，因為政府開始針對拷貝軟體展開取締行動。事實上，已經有好幾家公司挨告，友彥他們的「公司」也收到警告函。
「你以為發現金融卡缺點的，只有我們嗎？要不了多久，全國到處都會有人幹我們今天做的事。等到那時候，再小氣的銀行也管不了成本，馬上就會換掉。」
「這裏有很多電子機器，請你小心菸灰。」
「問題在軟體。」桐原冒出一句。
「鈴木，」男子朝裏面叫。「有沒有找到甚麼？」
「今天還沒有，有甚麼話要轉告她嗎？」桐原說。
大個頭依然沒有回答，穿著鞋子便直接走進室內到處查看，一面拉開友彥剛才坐的椅子坐了下來。
他們經營電腦m.hetubook.com.com遊戲程式的郵購時，得到的反響非常驚人。有一天，現金袋突然如雪片般寄到，全是訂購遊戲軟體的費用。桐原斷定「絕對會大賣」的預測，果然成真了。
「有甚麼事嗎？」
「金融卡嗎？」
「對。」
男子一離開，友彥便鎖上門，扣上鏈條，回頭看桐原。「你還好嗎？」
來到三〇四室門前，他以鑰匙開門。一進門是餐廳兼廚房，桐原面向調理台坐著。
對友彥而言，這地方有著種種回憶。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頻繁地在此出入。
友彥也走到他身旁，從窗戶往下看。公寓前的馬路上停著一輛深色的賓士。過了一會兒，剛才那些人出現了。大個頭和叫鈴木的年輕人坐進後座，穿工作服的男子進了駕駛座。
「你這是在表示你很有種，啊？」男子說。
「這樣啊……」友彥歎氣。
門外突然多了兩名男子，穿著深藍色外套的大個頭，和一個穿綠西裝的年輕男子就站在眼前，穿工作服的退到後面押陣。友彥立即察覺危險，想把門關上，卻被大個頭擋住了。
「今天的報酬，你的份。」桐原說。
桐原朝友彥看，友彥也看著他。
「知道我的名字，對你也沒甚麼屁用。」男子站起身來。
「嗯。」
友彥點點頭，用擺放在餐廳兼廚房的電話打到西口奈|美江家。但只聽到鈴聲響，奈|美江並沒有接電話。他邊放下聽筒邊搖頭。
「對，晶片和軟體送到了。」
桐原說到這裏時，玄關的門鈴響了，兩人對看一眼。
「會不會是銀行出了甚麼事啊？」
「沒有啊。」
「可是，那麼做成本很高，大多數金融機構都興趣缺缺……」
「要是奈|美江跟你聯絡，就打電話到這裏來，說是電器行我這邊就知道了。」
「這我知道。」
「抽風機定期檢查。」男子面無表情地說。
「文字處理系統www.hetubook.com.com啊。」友彥站在桐原身後問。
「桐原你呢？有甚麼打算？」
桐原雙手靈巧地敲鍵盤，他敲的是羅馬字母鍵，但畫面顯示的卻是日文平假名。按了ＵＭＡ，出現的是「うま」。接著，桐原按了空白鍵。於是，連接電腦的磁碟機便發出「卡嗒」的聲響，畫面右下角出現了「馬」與「午」的漢字，上面各自編有１與２的號碼。桐原按下１的數字鍵，硬碟再度發出動作聲響後，「うま」的平假名便變成漢字「馬」。接著他輸入「しか」，以同樣的方式變換成「鹿」這個漢字。這才總算完成「馬鹿」（意即笨蛋）這個詞。前後花的時間將近十秒。
男子依然對桐原的問題置若罔聞，向綠西裝男子使個眼色。年輕男子一樣穿著鞋子入內，走進裏面的房間。
「而且要是銀行存款莫名其妙短少，誰都會去報警吧。」
「你回家。」桐原立刻說。「剛才那些人的同夥，可能在這邊監視。要是我們兩個都留在這裏，他們會覺得可疑。」
「話是這麼說，像今天這種事要是重複做上好幾次也很危險。就算過得了監視錄影機那一關，也不知道會在哪裏露出馬腳。」桐原說。
男子取出皮夾，遞給友彥兩張一萬圓鈔票。「燙傷的治療費。」
友彥開口問，男人卻不發一語，硬是擠進來。他寬闊的肩膀讓友彥有些害怕，他衣服上帶有柑橘的味道。
所謂的密碼即時認證系統，指的是持卡人密碼不直接存入金融卡，而是記錄於銀行的主電腦。換句話說，每當持卡人使用卡片，自動櫃員機須一一向主電腦查詢密碼是否正確。這麼一來，像他們這次製造的偽卡便無用武之地。
「是奈|美江嗎？」友彥說。
「那些人是甚麼人啊？看起來好像流氓。」
友彥再度點頭，拿起放在桌上的五．二五吋的磁碟片。桐原在想甚麼，他瞭然於心。
「那就拿菸灰缸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