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站在那裏的是三澤千都留,她剪短了頭髮,整個人的感覺不同了,但的確是她。
「是的。」千都留點點頭。
「是的。」
誠走近櫃檯,告訴工作人員他們要參加高爾夫球課的說明會。其中一名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回答:「我們會廣播,請在這裏稍候。」
「一星期一次,我在這裏上高爾夫球課。」
等候的客人幾乎佔據了大廳所有椅子,不過靠牆處正好有兩人的空位。他們在那裏坐下來。
「不是不打算生,是生不出來吧……」誠露出苦笑。
這時候,廣播在大廳內響起——參加高爾夫球課說明會的來賓,請到櫃檯前集合。
「外行人練習看再久也沒有幫助。」
「妳一個人來?」
在他發出「啊」的驚叫前,有一、兩秒鐘的空白。在這一剎那間,他認出了這名女性、腦袋裏想著她不該在這裏,但又確認是她本人沒錯。
「怎麼了?」
「我一個人是嗎?」誠歎氣說。「真拿妳沒辦法。」
「好。」說話的時候,她已經拿起聽筒了。
這裏從誠他們的公寓開車約二十分鐘左右。剛過四點便離開家裏的兩人,於四點半抵達。傳單上寫著說明會自五點開始。
「對不起。」雪和圖書穗雙手合什。「你去聽聽看,要是很無聊,就馬上回家吧。」
這時候,雪穗進來了,一看到誠便立刻跑過來,但神情和剛才有些不同。
「那麼,我去上課了。」千都留拿著球桿站起來。
「那我先進去看看。」
「高宮先生現在住哪?」千都留問道。
由於正值高爾夫球熱,再加上是星期六,客人相當多。停車場幾乎客滿的狀態,也顯示出這一點。
正當他在看金屬球桿時,感覺到一陣視線。一雙穿著長褲的女性雙腿就在他身邊,那名女性似乎是面向誠站立。
她說,她從兩個月前開始,參加每個星期六下午五點上課的初學者課程,也就是誠他們預定參加的那個課程。
「對不起,我可以打個電話嗎?」說著,她從包包裏取出記事本。
「我住成城。」
目送她的背影離開後,誠再度輕輕歎了口氣。他設法壓抑內心竄升的怒氣,因為他知道,讓怒氣延燒,結果只會讓自己身心俱疲。這種經驗他不知經歷過多少次了。
「不打算生嗎?」
看來大廳裏無事可做的那群人,都是在排隊。誠再次體認到,所謂的高爾夫球熱原來是真的。或許是因為毋須接待客戶m.hetubook•com.com,他的同事鮮少有人打高爾夫球。
「高宮先生也是吧……」
然而千都留並沒有出現,誠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原來她不是他命運中的另一半。
高爾夫練習場的玄關,寬敞明亮得像平價西餐廳一般。穿過玻璃自動門,誠來到建築物內部。鋪著灰色地毯的大廳裏,有好幾個無所事事的客人。一進來左手邊便是櫃檯,兩名穿著鮮艷制服的年輕女性員工正在招呼客人。
千都留笑著搖搖頭。「沒有對象呀。」
「我也是。啊,找個地方坐吧。」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您在這裏填您的大名嗎?一有空位,我們便會按順序呼叫。」其中一名員工說。和她對話的是一個看來與運動無緣的肥胖中年男子,身旁放著黑色高爾夫球袋。
她的店星期日公休,星期六由田村紀子與一名打工的小姐負責。
兩年多前的那個日子,又在他腦海裏復甦。和雪穗結婚前一天的那個晚上,誠待在某家飯店大廳,因為千都留理應在那裏出現。
「你記性真好。」千都留微笑,露出健康的白色牙齒。她的笑容,讓誠不禁認為她果真比較適合剪短髮。
總算找到車位停好車,兩人下了車和_圖_書,走向入口。路上有個電話亭,雪穗停在電話亭前。
「是啊,可能要請您等二、三十分鐘。」
「成城……,說到這兒,之前你好像說過。」她說,露出搜尋記憶的眼神。「已經兩年半了……,有孩子了嗎?」
「嚇了我一跳,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妳。」
「我怕會塞車呀。不過,可以看看別人打球,說不定能當作參考。」坐在前座的雪穗回答。
「哦,有這個計劃嗎?」誠觀察她的表情問。
「是啊。」誠回答。
「還沒呢。」
「咦——!不要啦,好丟臉喔。」她皺起鼻子笑了。
「那高爾夫球課怎麼辦?妳不聽說明會了?」
「現在馬上就要去嗎?」誠問,從聲音明顯聽出他非常不高興。
「住了一陣子,不過很快就又回來了。」
「等一下我會去參觀。」
再次相逢,誠自知當時的愛苗並沒有完全消失。僅僅是人在千都留身邊,便感到飄飄然,那是一種許久不曾體會的、甜美的亢奮。
「也是當派遣人員嗎?」
「是呀,高宮先生呢?」
「咦!高爾夫球課?」
「店裏發生一點麻煩,我不能不去處理。」雪穗咬著嘴唇說。
「不好意思,你一個人去好不好?我現和*圖*書在要搭計程車趕回店裏。」
然而對於這次的偶遇,誠心情卻很複雜,因為雪穗也會一起來。他並不想讓千都留見到自己的妻子,同時,也不敢向她表明妻子打算和自己一同上課。
誠決定到開設在大廳一角的高爾夫球用品店逛逛,店內除了高爾夫球桿、用品,還陳列著小飾品。光是看這些,並沒有加深他對高爾夫球的興趣。事實上,誠對高爾夫球幾乎一無所知。頂多只知道基本規則,以及一般高爾夫球玩家的目標是破百而已。但是,所謂的破百究竟是甚麼樣的分數,他完全無法想像。
「妳常來這裏?」他問。
誠說,自己是來參加同一課程的說明會。
「我記得妳跟我們公司的約結束後,說要回札幌老家。」
老鷹高爾夫練習場,建築在規劃成棋盤方格狀的住宅區當中。招牌上寫著「全長二百碼 備有最新型給球機」。綠色網子內側,小白球不斷交織飛舞。
「啊啊,說的也是。」明明不癢,誠卻抓抓臉頰。
「啊,這樣啊。」千都留的表情顯得不知所措,一定是不知是否該表示同情吧。
「這樣啊。」說著,誠看看手錶,已經四點五十分了。說明會五點就要開始,他有點焦躁。
「當然啦www.hetubook.com•com。」
「啊,嗯,是啊。」聽到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誠暗自欣喜。
「這樣啊!這裏每兩個月招生一次嘛。那麼,以後每個星期都會見面嘍?」
「對呀,我也是,一時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對不起,出了點問題。」
「來練習高爾夫球……」千都留拿起手上的高爾夫球桿。
「我住下北澤,現在在新宿的建設公司工作。」
「甚麼,人很多啊?」中年男子不悅地問。
誠知道自己內心放下了一顆大石頭。但是另一方面,卻又問另一個自己:她單身又能如何?
「嗯。」雪穗點頭回答。
他稍微把視線往上一抬,正好和她的眼波對個正著。
「果然太早了。我就說嘛,晚點再出門就行了。」誠操控著BMW的方向盤說。
「沒有,我還是孤家寡人。」
「唔,真沒辦法。」男子不情不願地寫名字。
「三澤小姐……,妳怎麼會在這裏?」誠問。
「三澤小姐結婚了嗎?」
「結果妳沒回札幌?」
「妳現在在哪裏?」
「真的很抱歉。那,我先走了。」雪穗快步走出玄關。
他愛上了她,一心認為即使犧牲一切,也要向她表白。那一刻,他深信三澤千都留才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
「哦,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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