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那回事……，不過，還是平常的樣子比較好。」
「你怎麼了？怎麼在發呆。」賴江問。
「啊，沒有，沒甚麼。」雅也搖搖頭。
「哦……」
雅也與比他年長了一輪有餘的女子的交往進行得很順利，只不過，他自己也不清楚這到底算不算是交往，他們只是在每週兩次的陶藝教室見面，下課後一起用餐而已。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
二樓的宴會廳用來做為展示會會場，入口有接待櫃檯，聚集了大群穿著和服的女性。賴江今天也是一身深色和服，據說是一種叫作「紬」的布料，但雅也不知道那是貴還是便宜。
店裏只有三桌客人，角落的桌位空著，他便在那裏坐下。有子到廚房去說了幾句話，她父親從裏面出來，朝雅也微微點了點頭，雅也也默默地回應。
「京都？算不上熟，去過幾次就是了。」
「這個啊，會一點，學了點皮毛做做樣子而已。」
「不會啊，沒那回事。」
「怎麼了嗎？」
「要調查甚麼？」
「可以說是調查一個人吧。不過，可不是歷史上的人物哦。」
「冬天的京都啊，不錯啊。不過怎麼會突然想去？」他拚命讓神情恢復沉著，「京都那邊有甚麼嗎？」
「跟她上床吧！」
聽了美冬的話，雅也沉吟了一聲——原來如此。與此同時，也再次對美冬的冷靜透澈感到驚訝。
「怎麼一臉嚴肅？因為還找不到工作？」身旁的賴江對他說。一直眺望著計程車車窗外的雅也，視線回到她臉上。
「不會，穿著外套肩膀太僵了。」
「岡田」的招牌就在眼前，他卻在入口前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服裝和平常相去太遠。
「你真見外，我只是說我要當你的贊助人啊。」
「會的，相信我。那，我再打給你。」
然而賴江仍默默繼續喝紅茶。看她的表情，似乎在策劃些甚麼，也像有所遲疑。終於，她看著雅也。
「對了，雅也先生……，你開始學陶藝了？」她拿著啤酒瓶問。
「還沒決定。她說會跟我聯絡。」
一回到公寓，雅也馬上脫掉西裝換回平常的運動服。打開電視，點起香菸。吐著煙呆呆地望著畫面，但節目內容完全沒看進眼裏。
「這個嘛……」賴江露出思考的表情，「說是幾乎不認識比較正確吧。我本來是想和她本人一起去的，後來還是算了。對不起，說得這麼不清不楚的。」
「如果遇到那種狀況，就改變我這邊的計劃。這樣還是不行？」
「喏，我們去那邊看看嘛！我想要腰帶。」美冬纖細的手臂挽住丈夫的手。
「沒有啊，沒甚麼。」
「伏筆？甚麼伏筆？」
我們是不正常的，我們瘋了。——雅也往菸灰缸裏按熄抽了一半的菸。
「看你在陶藝上的技術就知道了。別看我這樣，我對自己看陶藝品的眼光可是很有自信的，雖然做我是做不來。」賴江說著微微一笑，然後似乎想起甚麼，繼續說：「金工呢？」
「沒想到姊姊的陶藝班上有這麼年輕英俊的男子，當然不能放過了。」
「那……」賴江窺探著雅也的表情。她嘴角雖然掛著笑，但眼神是認真的，顯然她正為這趟京都之旅探尋著調查美冬以外的目的。
秋村隆治不懷好意地笑了。
雅也搖搖手。
她的表情，讓雅也確實感到自己正面臨了一個重大的抉擇。她開始試探他的意思了。要是他婉拒，一定會傷害和*圖*書她的自尊，以後恐怕不會再這樣約他。不僅如此，就連陶藝課的小約會也到此為止。
中年女子立刻向賴江推薦幾項商品，她們兩人對話中的用詞，雅也幾乎全聽不懂。
「唔，怎麼了？沒有任何進展嗎？」美冬催他。
「嗯。小學就在旁邊，國中走路也只要五分鐘。家裏沒錢，所以不肯讓我上私立的。」
「要看時間。」猶豫一番之後，他說：「妳也知道我現在失業中，每天都得到職業介紹所碰運氣。要是有任何公司肯給我機會面試的話，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趕過去。」
「太好了。」這時賴江才第一次連眼神也露出笑意。她的眼角出現了皺紋。
「把你看到的感覺說出來就好啊，就是為了這樣才找你來的。」
「哦。」賴江在想事情。
「別鬧了，人家可是上了年紀的阿姨。」
不管美冬再怎麼拍胸脯保證，雅也還是沒有自信。這是指兩方面。一是他不認為賴江會答應，另一則是，他自己究竟有沒有辦法和賴江上床。
「是嗎？經過練習之後也沒辦法？」賴江像少女般偏著頭問。
付帳時，有子又過來了。雅也一邊付錢，一邊問她：
「哦，下次的約會呢？」
「你以前跟蹤她的時候，應該看得很仔細吧。反正，我的眼光不會錯的，賴江的心思都在雅也身上，否則怎麼會經常找你去約會呢？」
雅也調勻了呼吸，小心不讓自己的語氣有異，答道：
「金工？怎麼？」
「啊，我亂講的，很帥呀！不過說真的，怎麼了？面試？」
「聽朋友說的。我一直很想來這樣的展示會看看。」美冬環視四周，視線只有一瞬間接觸到雅也。
「那就去吧！到京都去。」
「是妳的家人？」
即使在這些思緒占據了他腦海的時候，美冬仍是故作不識，一副丈夫的姊姊的朋友不干我事的模樣。
「等她真的來約再說吧。」
「我的程度還差得遠，做不出能賣的東西。」
展示會會場裏鋪滿了榻榻米，數家和服業者在各自的展區陳列著引以為傲的商品。為賴江帶路的中年女子將她帶到接近中央的地方，女子的店在那邊擁有寬敞的展區。雅也跟在她們身後。看著展示出來的和服上所標示的價格，他微微搖頭，心想，真不明白把錢花在這些東西上頭的人的心理。
「甚麼事？」
美冬說的道理他也懂，可是雅也無論如何都無法以那種角度來看賴江。那種角度，就是指把她當女人來看。然而美冬便是如此要求他。
「我沒想到雅也先生有那種類型的朋友。感覺就是有錢的貴婦。」她的語氣是開玩笑的，但雙頰卻顯得有些僵硬。
一名胖胖的中年女子滿臉堆笑走近賴江，好像是賴江經常光顧店家的負責人。她誇張地歡迎了賴江一番，略過接待登記的手續，帶領賴江直接進入會場。她對雅也也是笑盈盈的，但並沒有追問他是甚麼人，然而，從她明顯充滿好奇的眼光便不難瞭解，她其實很想知道。
「真的嚇死我了。妳到底在想甚麼？」
「那種事，我實在不相信她會答應。她那個人自尊心很強，我覺得她會生氣，認為我瞧不起人。」
「所以我之前不是說了嗎？陶藝教室的學費我幫你出。你不繼續學下去，不是很可惜嗎，老師也對你進步的速度很吃驚呢！不過你才剛開始學，就幾乎把所有的學員比下去，吃驚也是wｗｗ•hｅtｕｂook.com•ｃｏｍ當然的。」
雅也無法答應，說再讓我想想看，便掛了電話。
美冬看了他一眼，但視線立刻回到賴江身上，表情完全沒變化。她將「只是見到一名陌生人」這幕戲演得入木三分。
「你們怎麼會在這裏？」賴江問他們兩人。
「三条嗎？」
美冬逕自掛斷電話。雅也對著不再出聲的手機看了好一會兒，用力把它扔到一旁。
「他大概是因為單身太久，覺得既然要結婚，就要讓人人稱羨吧。所以對象至少要挑年輕一點的……」可能是發現自己的話酸味太重，賴江遮羞似地微微一笑，「好了，我也得選我的東西。你也要幫我挑哦！」
「怎麼？不想和我這種阿姨一起去？」賴江抬眼看著他說。
「應該是遇見妳們夫婦，就小心起來了吧。」
「是我不認識的人吧？」
雅也嘴裏正含著啤酒，差一點沒嗆到。「陶藝？」
就在雅也伸手摸頭的時候，背後響起一名男子的聲音：「那塊滿好的啊。」
雅也認為有子的反應是很正常的。看到喜歡的人和別的異性親密的樣子，自然開心不起來，自然會心痛、會胡思亂想。然而美冬卻完全沒有這種反應。
「如果你肯陪我一起去，遲早也會知道。不過我現在不能說，因為有點像是家醜外揚。」
「雅也先生，以後也要常來哦！」
「沒想到她那麼小心。都帶你去和服展示會了，我還以為她膽子更大了。」
「有甚麼不對嗎？」她有些害羞地問。
「哦，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女士嗎？」有子的眼神帶著刺探的意味。
而對美冬又如何？他所知道的，就是在震災裏受害，如此而已。她去世的雙親是甚麼樣的人、她生長的地方是甚麼樣子，她絕口不提。然而，他們倆卻過著休戚與共的人生。
「因為上次，你不是出現在那裏嗎？」
後面她母親突然冒出一句話：「妳自己考不上還敢說！」有子吐吐舌頭，繼續說：「怎麼想到要問這個？」
「可是，學陶藝又不能當飯吃，也沒道理讓倉田女士出錢。」
「美冬，妳知道這裏有展示會？」
「你覺得適不適合我？」
賴江愉快地望著雅也困惑的模樣。
有子端啤酒和料理上桌了。「哇啊，雅也先生，你不冷嗎？」
如果告訴她賴江找他去旅行，她一定會很高興，也一定會大力煽動他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但另一方面，要是她知道旅行的地點是京都，又會有甚麼反應？她一定會猜到目的就是自己吧。也許她也會以她的方式有所戒備。
「那倒是。」
「『華屋』有自己的工坊，也有對外發包。既然你會金工，也許可以幫你介紹。」
「是啊，存款也快見底了，總不能一直學陶藝。」
「你會不會？就是做戒指、項鏈首飾的。」
「我不知道啊。」雅也苦笑。
「會這麼簡單嗎？」
「我不知道她以前本來是甚麼樣子啊。」
「不會的。因為她自信心強，才會相信自己還是個有魅力的女人，認為自己的魅力能夠吸引年輕男子。要是雅也開口，她一定會志得意滿地認為：啊啊，我果然有魅力。」
目送手挽著手的兩人離去，賴江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雅也等於是被她拉著走進「岡田」。
被徵求意見，雅也只是含糊地點點頭，然後看著秋村行了一禮，「久仰大名。」
「年紀老大不小了，還在這種公共場https://www.hetubook.com.com合……。真不像話。」
「雅也，經常和她見面的人是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像我和她只是偶爾才碰得上面，就覺得她的表情和態度跟以前完全不同了。還是因為經常見面，反而看不出來？」
「怎麼了？這身打扮。好誇張，我都認不出來了。」有子跑到雅也身旁，再次從上到下打量他的裝扮，接著笑了出來，「不過，這樣穿很不像雅也先生。」
「我會的。」他又說了一次「謝謝很好吃」。
「所謂的贊助人，是投資可以賺錢的人。現在的我，只是個沒工作的人，一個無業遊民。」
「看起來不像不熟啊！感覺挺不錯的。」
「西宮。不過，也差不多。」
「會，相信我。」
「還好。」
無論如何，雅也是應該把賴江找他去旅行的事告訴美冬的，這一點他十分清楚，美冬當然也是為了得知最新狀況而打電話來。
「不過，交通路線你大概都知道吧？」
「對吧。」他鬆開領帶。
這家飯店今天舉行和服展示會，前幾天賴江要他陪同前往。這是他們第一次在陶藝課以外的日子碰面。
有子端著托盤送擦手巾和小菜過來，雅也點了綜合滷蔬菜和啤酒。她點點頭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轉身回廚房去。望著她離開後，雅也拿起免洗筷一邊吃小菜，一邊環視店內。寫著菜單的黑板，上了年紀的餐桌，設置在角落的電視，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有一名技工模樣的男人，大概是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自斟自飲。就連這番情景都令他感到懷念。
與美冬的對話結束之後，他腦子裏出現一張面孔——有子。自從前幾天在陶藝教室前遇見她，不知為何心裏就一直掛念著。
雅也登時愣住了，難掩驚訝之色。
「這個嘛，你說呢？」賴江拿起茶杯，微微一笑。
「接下來，賴江要和年輕男子發展出更深的關係，而我在偶然間得知這件事。說得具體一點，就是要在你們倆走出飯店的時候遇個正著。到時候，如果我之前見過她的男伴，對她的威嚇效果更強吧？」
賴江向他介紹秋村夫婦。這是我弟弟，和我弟媳美冬……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有啊，只是在想，妳又不知道我有甚麼本事。」
對，美冬打電話來，不是因為想和我說話……
聽雅也不吭聲，美冬撒嬌似地叫了一聲喏。
「妳弟弟？『華屋』的……」
很好看呢！——中年女子在旁邊說，似乎希望雅也附和。他覺得麻煩，便微微點頭：「我覺得不差啊。」
「有子是在這裏出生長大的吧？這麼說，小學、國中都是在這附近？」
「完全不配吧？」
雅也回頭一看，瞪大了眼睛。身穿和服的美冬，和一位穿著雙排釦西裝、體格頗佳的男士站在一起。
他知道賴江對他有好感，但那是哪一類的好感，他卻沒有完全的把握。他在電話裏告訴美冬這件事，聽美冬的聲音是一派「那根本沒甚麼好懷疑的」。
「放心，時機已經完全成熟了，再來就等機會了。要是雅也主動邀她，她絕對無法拒絕的。不需要搞甚麼小把戲，你的態度是冷淡、是靦覥都沒關係，就找她上飯店如何？」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液晶畫面沒有顯示來電號碼。
「美冬，我應該沒有跟她上床的必要吧？現在她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妳身上了，目的不就已經達成了嗎？」
「妳要去京都哪一ｈtｔｐs://ｗｗｗ.hｅtｕbｏoｋ•cｏm•cｏm帶呢？」
「沒有，只是想知道一下而已。」雅也付了錢，說聲謝謝很好吃，走出了店門。有子隨後追上來。
電話那頭傳來美冬的低笑。
「我覺得差不多該出擊了，這是伏筆。」
沒錯，賴江一定是想調查美冬。——雅也非常確定。
「你在胡說甚麼啊！我是因為女人單獨來這種地方不像樣，才請他來陪我的，對不對？」
「可是，她很有魅力啊。」有子在他的杯裏倒滿了酒，說聲「反正也不關我的事」，就進廚房去了。
「這種說法真是不上不下的。不差，但是也不好？」
「妳回到家了？」雅也知道是誰打來的，劈頭就這麼問。
「你願不願意……」說到這裏，她先是垂下視線，喝了一口茶，再次以認真的眼神看著他，「你願不願意陪我去京都一趟？」
「那不是三天兩天的事。謝謝妳的好意，但是工作我還是想自己找。」
「那麼，對京都熟不熟？」
雅也心想，也許和美冬比起來，我對有子的瞭解更多。她有甚麼樣的父母、在甚麼樣的家庭、甚麼樣的地方長大，這些不必特地費心去問，他都知道。連她做菜的本事如何都猜想得到。
「唔，你是關西人吧，」突然間賴江問道：「是神戶嗎？」
她「哦」了一聲，微微仰起鼻子，似乎有些掃興。
「嗯，剛到。」果然是美冬，「今天對不起，嚇到你了。」
「美冬吵著要來的，叫我偶爾也要帶她來和服展示會看看。我想姊姊喜歡和服，一定也會來，果然被我料到了。」
「其實，我是想調查一些事情，所以才想請你陪我一起去。」她恢復正色之後說。
「話是這麼說……」
「算是消遣吧。」雅也笑著打混，「有人找我去的……」
「啊？妳明明只說想看一下而已啊。」秋村隨即又得意地笑了，「好吧，今天就奉陪到底吧。姊，那我們先走了。」
已經無法縮手了。——雅也痛下決心。他笑著點點頭。
「喏，這個怎麼樣？」賴江將一匹布攤開來問雅也。那是一匹有光澤、顏色素雅偏綠的布。
有子甚麼都肯告訴他……
「你那邊怎麼樣？有沒有甚麼進展？」美冬問。
「嗯，是啊。」
當時雅也完全沒提起陶藝的事，她似乎是看到那裏有陶藝教室，才知道他在那邊上課。果真如賴江所說的，也許有子真的是在那裏等雅也。
「也不怎麼熟。」
計程車抵達位於赤坂的一家飯店，兩人下了車，門房畢恭畢敬地上前迎接。經過充滿歷史感與威嚴的正面玄關時，雅也暗自做了一個深呼吸，擔心自己的一身打扮在旁人眼裏看起來會不會很奇怪。他穿著嶄新的西裝，是為了來這裏而買的。出錢的是賴江。雅也說他沒有能穿來這種頂級飯店的衣服，她就說「那我送你」。除了西裝，還有襯衫、領帶，連皮鞋都買了。
雅也伸筷夾菜，綜合滷蔬菜的味道依然不變，有家的味道。他一邊品味一邊喝啤酒，想著有子剛才的反應。也許她是在嫉妒。原來嫉不嫉妒和另一名女性的年齡大小無關，她嫉妒的是他和陌生女子狀甚親暱，而且兩人是在自己所不知道的世界碰面這件事。
「和服展示會之後，到飯店的咖啡廳喝了咖啡，就這樣而已。」
對了。——雅也回顧從前，他曾聽美冬說過她是京都人，但詳情卻甚麼都不知道。這個話題出現過幾次，但因為她不太想提，他也就沒追問下htｔps://m•ｈｅtuｂｏｏk.ｃｏｍ•ｃｏｍ去。即使如此，他對三条這個地名仍有印象。
雅也拿起杯子，有子便幫他斟酒。他抬臉凝視著她。
雅也嚥下一口口水。這個男人就是美冬正式的丈夫，他能堂而皇之地帶美冬走在大庭廣眾之下，夜裏能夠盡情地擁抱她的身體，而在那時候，也有權在她體內|射|精。雅也的雙手緊緊握著拳。
「喏，你是來店裏吃飯的吧？」有子抓住他的西裝袖子，「進來吧！」
「有可能。不過，只是遲早的問題，她一定會來約你的。雅也，到時候絕對不能錯過機會。」
「京都有很多值得一看的地方呀！金閣寺、清水寺，還有嵯峨野等等的。」
先回家一趟再來吧。——正當他這麼想時，店門喀啦啦地打開，一身毛衣的有子出來了，她正打算更改店門前那張寫菜單的黑板，但還沒著手之前便發現雅也了，一雙大眼睛睜得更大，眨了起來。「雅也先生！」
他開始想見她。只要到「岡田」去便能見到她，但他的心緒還沒穩下來。見有子做甚麼？連他自己也不明白。
雅也心裏還是有些混亂，也因此沒當即察覺有人在叫自己。
雅也思考著美冬出現在這種地方的原因。今天被賴江邀來這裏的事，他事先就告訴美冬了，所以她是在知道這件事之後，才與丈夫一起來的。她的目的何在？想炫耀她與丈夫鶼鰈情深嗎？
他也回了一聲喔。
賴江朝那人看去，露出吃驚的表情，「哎呀，你怎麼會……」
他覺得，這裏才是屬於他的落腳處。他沒有甚麼龐大的野心，每天為了小小的幸福，流著汗水辛勤工作，以一杯啤酒趕走一整天的疲憊——這樣的生活才適合自己。這身衣服算甚麼？這種東西不是我的衣服，又不是小孩子過節，幹嘛老穿著這身不三不四的打扮。——雅也脫掉西裝外套，捲成一團放到旁邊椅子上。
雅也繃緊了臉上表情，不讓她看出自己內心的激動。他猶豫著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還是點點頭。
「哎，問題就在這裏，不過我想先去三条那邊看看。」
「有你這麼好的本事，不管做甚麼都會成功的。現在只是沒有地方讓你發揮而已。——你笑甚麼？」
好。——雅也點點頭說。
「是嗎！」賴江眼睛更亮了，「那我下次跟我弟弟問問看好了。」
「不想說的話，不說也沒關係的。不過我的確是很好奇。」
與她道別之後，雅也搭電車返家，在曳舟站下了車，回公寓的路上突然改變心意，腳步轉了個方向。
種種思緒瞬間在他腦海裏交錯。這個邀約是甚麼意思？到京都的話，要當天來回也是可行的，但她打算過夜嗎？過夜的話，是一人一個房間嗎？再說，她怎麼會想到京都去？
「他太太好年輕。」雅也試探地說，同時觀察賴江的反應。
秋村也正色點頭，「彼此彼此，以後家姊還請多關照。」
「那是現在。」美冬冷冷地說：「她現在的確因為交了一個小男友開心得不得了，但是不久就會又開始胡思亂想。如果那個小男友到頭來只是個一起吃飯的飯友，她的注意力就會轉移到別的地方去。要避免那種情況發生，現在就是關鍵。」
離開會場前，賴江訂購了幾樣東西，總額應該不下兩百萬。即使如此，到了飯店休息廳裏，她還是一臉遺憾地抱怨著沒多少東西可買。雅也隨口附和，腦子裏仍在想美冬的事。
「嗯，算是吧。」他把捲成一團的領帶塞進西裝外套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