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墮胎、紳士和殺人

他抓了抓頭,坐在床上。感冒的症狀似乎已經改善,他對沒有發現任何線索感到心浮氣躁。原來她瞞得這麼徹底。
但是,裏面放的卻不是珠寶和首飾,而是一本對摺的B5大小薄型小冊子。
電話鈴聲響了五次,第六次時,有人接起了電話。接電話的是女人,但並不是廣美的聲音。
光平拿起小冊子,緩緩起身走向電話,拿起薄型聽筒,然後,按下了小冊子背面的電話。
咦?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最下面的抽屜裏沒有放甚麼東西,但推回去時,感覺很沉重。光平再度打開。
她垂下眼睛想了幾秒,抬起頭說:「不可能,我鎖了。」
廣美每個星期二都是中午之前就會出門。
光平吞吐起來,對方似乎倒吸了一口氣。
光平完全猜不透為甚麼廣美有那個學校的小冊子,而且還珍藏著,只是直覺地認為,她每週二就是去那個學校。
「妳每次都這麼說,到底要等到甚麼時候。」
「欸……」
「我也感冒了。我們都要小心點。」
「我再觀察一下你的情況,如果你沒事,我中午再走。」
——她到底去了哪裏?
書架上幾乎都是文庫本的小說,並沒有限定作家,她喜歡的書似乎隨著心情改變。除此以外,都是音樂的書,主要是鋼琴的相關書籍。光平猜想應該是她之前想當鋼琴家時買的。
「我在睡覺時,媽媽桑突然走進來,嚇了一大跳。」
「拜託你,」她把食指放在光平的嘴唇上,光平立刻聞到了護手霜的香甜味道。「不要再問了,我沒辦法回答。」
廣美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了體溫計,塞進了光平嘴裏,看了時間,打電話去了「青木」。從她的語氣不難猜出老闆臉上為難的表情。
說完,她拿起原子筆沙沙地寫了起來,然後放在餐桌上。
「應該吧。」
一個小時後,廣美回來了。她單手拎著白色袋子,似乎在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菜。
「因為我想去啊,那還用問嗎?」
「在……請hetubook.com.com問是哪一位?」
「請問有村小姐在嗎?」光平問。
從對方說話的口吻來看,應該是廣美今天要見的人,而且,他和廣美很熟,可以直呼其名叫她「廣美」。
「應該沒事吧,廣美,妳差不多該出門了吧?」
「我有點不舒服,所以就提早打烊了。明天是星期三,是我休息的日子,所以要交代廣美買甚麼東西。」
應該是這樣吧。光平心想,這和他去松木家時的情況一樣,只是那時候他進門後,發現了他的屍體。
「當然是妳去那個學校的理由,那還用問嗎?」
「我會轉告她。」
說完,她親了光平一下就出門了。
「我想知道理由。」
「妳說妳不舒服,感冒了嗎?」
廣美看到桌上的字條,看完之後說:「喔,純子也不舒服,真難得。」
「喔,」廣美若有所思地說:「所以中午是你打電話給我,我就猜想可能是你。」
光平把抽屜推回去後,看向左側的抽屜。如果梳妝檯左右對稱,那裏應該也是雙層的底部。
光平笑著關上了門,然後確定鎖好了。咔答的金屬聲。光平偏著頭,他記得廣美出門時,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光平想起廣美把珠寶放在梳妝檯的抽屜裏。他記得之前覺得那不是藏珠寶的好地方。
那天晚上,光平住在廣美家。她住在這棟六層樓公寓的三樓,雖然走樓梯比較快,但他們習慣搭電梯。
光平偏著頭納悶,也順手打開了梳妝檯兩側的抽屜,裏面都沒有放任何不尋常的東西,他不抱希望地打開了最下面的抽屜。
「啊,對,我真的忘了。」
「沒有鎖,所以我才能進來啊,原本我打算把字條塞進信箱的,結果轉動門把,發現門沒有鎖,我還嚇了一跳。」
「不用了啦,」光平說,「生日沒甚麼意義。」
「他們問我松木的葬禮是甚麼時候,只可惜我並不知道。」
「我回去了。」
他站了起來,這時,他看到窗邊的梳妝檯。
https://m.hetubook.com.com光平站在紅色的梳妝檯前,戰戰兢兢地打開正面的抽屜,裏面整齊地放著很多白色管狀容器,以及看起來像口紅的東西,並沒有看到珠寶。
——只能放棄嗎?
話說回來,廣美為甚麼完全放棄了鋼琴?他停下翻書的手,忍不住思考這個問題。廣美之前曾經說,因為自己的手太小,所以放棄了彈鋼琴的夢想,但即使不當鋼琴家,也可以從事相關的工作啊。
「我就說嘛。」
「我知道了。」
雖然可以跟蹤她,但光平不希望這麼做。
他換好衣服時,廣美看著貼在牆上的月曆。十一月二十一日是光平的生日。這個星期五,他就二十四歲了。
「身體怎麼樣?」
「當然要去啊,」她厲聲回答,打斷了他還沒有說完的話,「幹嘛明知故問。」
「請問是有村小姐家嗎?」
——這是怎麼回事啊?
「妳是怎麼進來的?門鎖上了不是嗎?」
光平瞪著電話,希望剛才那個人再度打來,但對方在剛才那通電話中已經達到了目的,根本不可能再打來。
「當初我們不是約好不說的嗎?」
小冊子的封面上寫著「繡球花」。淡紫色的封面上,男生和女生牽著手。翻開一看,裏面有十幾頁看起來像是小孩子寫的作文。
「這裏是有村家,有村廣美三十分鐘前出門了。」
光平背對著她,重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雖然他覺得無法釋懷,但決定不追究這個問題。這種錯覺經常發生。
「可能感冒了,我昨晚沒有吹乾頭髮,所以著涼了。」
「你的生日快到了。」
純子環顧室內,看到電話旁的便條紙,撕下了一張。
把抽屜底完全往裏推,看到放在下面的戒指和項鏈等珠寶。戒指以鑽石和紅寶石為主,還有兩條珍珠項鏈。光平當然無法分辨那些寶石是天然的還是人工的,只知道是廣美的寶貝,否則不可能藏在這麼隱密的地方。
「奇怪了,我記得廣美鎖了。」
「我剛才睡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妳怎麼來了?妳不是要看店嗎?」
「我們來開派對吧。」
「喔,是嗎?好,我知道了,打擾了。」
他們的確曾經有這樣的約定。
某種預感掠過光平的腦海。雖然他無法正確把握預感的內容,總之是不祥的預感。光平閉了嘴,看著廣美。他一直覺得廣美專注的雙眼很美,但這份專注並不屬於自己。
發燒超過三十八度。光平吃完早餐後,吃了退燒藥,再度躺在廣美的床上。早餐吃的是燕麥片。
「廣美……」
「嗯,是啊。」
她也住在這棟公寓的六樓。
「我會儘可能早點回來,你不要太累了。」
光平回到客廳,把小冊子放在茶几上,躺在沙發上,看著淡紫色的封面。
乾杯後,光平在喝之前問道。明天是星期二。
廣美果然去了那裏。光平沒有說話,電話中傳來「喂?喂?」的聲音。他沒有吭聲,直接掛上了電話。
「……時機成熟時啊。」
他氣鼓鼓地倒在沙發上。
現在終於知道廣美去了哪裏,問題在於她為甚麼要去那裏。這個問題只能由她來回答。
一進房間,光平先去沖了澡,穿上廣美為他準備的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錄影帶。那是一部西洋老片,查爾斯.布朗森把汽車開上了階梯。
光平覺得兩者都有可能。
他發現自己對廣美的事一無所知。他們在三個月前認識,但至今為止,他們到底聊了些甚麼?
這時,光平想到床邊有一個小型書架。俗話說,從一個人看甚麼書,可以瞭解他的生活環境,也許可以找到甚麼線索。他起身走進了臥室。
廣美姓有村。
「時機成熟時,我自然會告訴你,你再耐心等一下。」
「啊!」那個人倒吸了一口氣。
「不是……」
「要記得鎖門啦。」
抽屜的確沒放甚麼東西,只有一面薄薄的小鏡子,但抽屜本身很沉重。
純子正在專心穿鞋,慢了一拍回答:「鎖上了?沒有啊。」她嘟著嘴。
「為甚麼?」光平www.hetubook.com•com對著她的側臉問,「為甚麼不告訴我?至少可以告訴我,妳到底去哪裏吧。」
「但妳真的沒鎖,可能忘了吧。」
「突然?」
「對啊,妳忘了鎖門吧?所以她就進來了。」
廣美跟著從浴室走了出來,披了一件浴袍,右手拿著干邑白蘭地,左手拿了兩個白蘭地杯子,在光平的身旁坐了下來。飄來一股熱氣和香皂味。
「甚麼理由?」
雖然光平嘴上這麼說,但看到廣美把自己的事放在優先,不禁有點得意。
「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翌日早晨醒來,光平覺得渾身無力,腦袋很沉重,喉嚨被勒緊,好像有一個巨大的曬衣夾夾住了脖子。廣美把手放在他的額頭,皺著眉頭說:「好燙。」
「難怪你今天沒去打工,時田和井原都在說。」
「沒關係啦。」
電話中的聲音很陌生,年齡……猜不出來。聽起來不像太年輕,但也沒有很老。
她出門後,光平又睡了一下。他坐在沙發上聽音樂,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電話鈴聲把他吵醒了。
「你還好嗎?」
不久之後,光平被甚麼聲音吵醒了。可能還沒有完全退燒,他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房間內沒有開燈,四周黑漆漆的,可能已經傍晚了。
「是嗎?果然年輕啊。」
廣美坐在床邊問。
「你最好繼續睡覺,今天打工請假吧。」
——難道是我記錯了?
光平在穿鞋子時,內心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看到眼前鋼琴相關的書籍,更增加了光平內心的疑問。
當然,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
光平揉了揉眼睛,房間內的日光燈突然打開了。他以為是廣美回家了,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繡球花學園不是鄰市的一家身障兒童的學校嗎?
廣美走去臥室換了運動衣,拿著兩罐啤酒和晚報走到光平身旁,然後,目光盯著茶几上的小冊子。
睡到中午,吃完午餐後,光平已經恢復了一大半,坐在沙發上聽音樂。廣美為出門做準備時,很驚訝他的身體如此強壯。
他走去接電hetubook.com.com話時轉動脖子,脖子的關節發出喀喀的聲音。他把薄型聽筒放在耳邊。
「話是沒錯啦……」
「他們今天又去了嗎?還真勤快。」
光平窺探著她的表情。她無動於衷,是因為對她來說,並不值得大驚小怪,還是因為太驚訝,她忘了表達感情?
他毫不猶豫地打開檢查,果然發現和右側一樣,都是雙重結構。
廣美蹺著腳,把杯子夾在指尖,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畫面。光平覺得她似乎無意回答。
對方說完,就掛了電話。光平呆然地看著發出嘟、嘟聲的電話聽筒。
「妳明天也要去嗎?」
「葬禮喔,」光平像電影明星般攤著雙手,聳了聳肩,「沒必要參加啦。」
他把抽屜底板往裏推時,忍不住驚叫起來。這個抽屜的底部是雙層結構。
光平納悶地看著封底,上面印著「繡球花學園 TEL〇〇〇─XXXX」。
——太失策了,剛才應該拖延一下,問出廣美今天去哪裏。
「廣美嗎?」對方問道。是男人的聲音。
「那我走了,代我向廣美問好。」
站在那裏的是純子。她看到是光平,鬆了一口氣。
光平吞了一口口水,廣美把頭轉到一旁。
「原來是你,既然在家,就開個燈嘛,我還以為沒人在家呢。」
「好很多了。」
光平站了起來,她沒有制止,仍然坐在沙發上。
——到底有甚麼屬於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東西?
「有甚麼關係嘛,就我們兩個人。星期五我會提早回來。」
廣美含了一口白蘭地,微微抬起頭,讓酒流入喉嚨,「我累了。」她把身體靠向光平。
純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向玄關。光平送她到門口時,忍不住「咦?」了一聲。
廣美撥了撥頭髮,輕輕地笑了笑。
最後,他沒有從書架上找到任何線索,只是發現廣美很擅長整理,這一點光平早就知道了。
廣美再度陷入思考,然後,好像突然想到了甚麼,表情放鬆了起來。
光平再度躺在沙發上,決定等她回來再說。
——廣美為甚麼把這種東西藏得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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