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墮胎、紳士和殺人

井原用柳橙汁潤了潤喉,肩膀突然垂了下來,嘟囔說:「可惜以後再也不能和他撞球了。」
「死了嗎?」
副教授站在學者立場的見解,支持了純子的意見。
純子說:「雖然推理小說中,兇手通常都有很明確的不在場證明,但那種情況反而感覺很不自然,與其這樣,還不如在誰都無法有明確不在場證明的時間犯案。」
「當然啊,沙緒里和老闆都氣瘋了,他們也沒有不在場證明。」
「所以,他是一個神秘的人,他的確有點與眾不同。」
「我不是刻意隱瞞,只是沒機會說,而且,我星期二之後,就沒來過這裏。再說,他們也稱不上是打架,只是松木揍了對方一拳而已。」
光平很驚訝。
他把乾瘦的副教授介紹給廣美她們,幾個人立刻聊起命案的事。
「你們那天早上分別睡在各自家裏嗎?」純子輪流看著光平和廣美。
「沒那麼帥氣啦,只是還不知道自己想做甚麼。」
「因為我曾經告訴他,但我沒想到他以前也是上班族。『青木』的老闆告訴我這件事,老實說,我很意外。他從來不提自己的過去,我曾經在和他比賽撞球時開玩笑說,如果我贏了,就要他招供。」
「我們也被問了不在場證明,但也和你一樣,無法說得很清楚。剛才我們正在討論這件事。」
「但松木辭職了。」
「開甚麼玩笑?我只是在考慮生意上的事——媽媽桑,把我的酒拿來。」
井原探出身體問,但書店老闆很乾脆地回答:「這我就不知道了。」
光平重新打量著男人的臉,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技術人員。
紳士站在光平身旁說。他努力克制感情,但語尾還是微微發抖。
「只要運用法醫學的知識,應該可以推算出死亡時間吧。」
「刑、刑警還沒有來找我。」副教授在光平身旁說,「如果刑警問我的話,我恐怕也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辦法回答吧。」
「刑警?刑警也去找你嗎?」
太田在撞球的空檔時說道,「我認為是績優股,雖然目前市面上物質豐沛,電腦軟體卻很匱乏。」
「這種無聊事不提也罷,」時田把頭轉到一旁,然後,突然想起甚麼似的瞪著光平,「喂,光平。」
光平把名片遞給廣美她們。
「你為甚麼之前沒提到松木在星期二晚上和大學的研究生打架的事?太見外了。」
「警方也問了『青木』的人有沒有不在場證明嗎?」
「嗯,我可以想像。」乾瘦的副教授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電腦公司操人操得很兇,程式設計師可能三十五歲左右就要退居二線了。」
「你有不在場證明嗎?」
「幹嘛?」
一直默默聽他說話的廣美在為光平調新的兌水酒時問。
雖然這種事讓人笑不出來,但光平還是露齒一笑。
「對啊,你上次是上星期五來的。」光平補充道。太田像公雞一樣連連點頭。
光平問,井原點點頭。
純子也點了點頭。
沒想到書店的時田帶來了新的消息。光平在星期二晚上之後就沒見過他,他好像在幾天之間突然變得蒼老了。雖然他仍然戴著醒目的紅色貝雷帽,但令人聯想到房地產海蟑螂的銳利雙眼卻渙散無神。
井原越說越生氣,也漸漸拉高了嗓門。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有點不好意思地用手帕掩著嘴。
「好像找了所有『青木』的老主顧,可能是從老闆口中得知了我的名字,我以前曾經留過名片給老闆。」
瘦巴巴的副教授拿下繞在細脖子上的園巾,辯解似的說著。
「也許吧。」
純子說完,開了一瓶新的三得利禮藏,為時田調了兌水酒。
光平不記得自己曾經向刑警提過井原的事。
紳士點了柳橙汁,他對副教授說:「真難得,你也和_圖_書來這種地方。」然後擠進他和光平之間的座位。
紳士一走進來,不知道想問吧檯內的純子甚麼事,但察覺到光平和太田的目光,露出既意外,又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走了過來。
「本來就是嘛,不過,我今天來這裏,是想打聽有沒有甚麼新的消息。」
光平這次真的無話可說了。
「他有不在場證明嗎?」
純子擦著杯子,和廣美互看了一眼,點了點頭,「我那天九點左右去了美容院,算是有不在場證明,但廣美沒有證人。」
「或許吧,但即使告訴你,你又能怎麼樣?你是書店老闆,又不是警察……不過,打架的事,你是聽誰說的。」
「嗯……我想,他辭職應該和公司的素質沒有太大的關係。」
井原說出了隔壁車站的站名。
光平想起上次在這裏見面時的情景,純子落寞地笑了笑,看向時田,「自從松木出事之後,他每天晚上都來喝,對吧?」
然後,紳士拿出名片說:「這是我的名片。」名片上印著「東和電機株式會社 開發企劃室室長 井原良一」。
「有很多?」光平問。
副教授看著所有人的臉說,「以目前的狀況,只要有一點點動機,而且沒有不在場證明,就會被當成是兇手。」
廣美聳了聳肩。
「我這兩、三天都沒撞球,手、手有點癢。」
純子可能因為做生意的關係,消息特別靈通。
井原關心地皺起眉頭,看著時田問。
「這麼年輕?」
「對啊,因為星期二晚上,我去了某人的家,卻沒有人在家。」
他結結巴巴的口吻在這種時候特別有說服力。
「對,」井原回答,「也從刑警口中得知了比較詳細的情況。」
「我、我想應該有吧。」
「有很多。」副教授用力點頭,「我們學校的畢業生進了那家公司後,第一年一定會有幾個人辭職,但是,仔細一想,就覺得辭職是理m.hetubook.com.com所當然的事。」
「是今天來我們店裏的學生說的,刑警去找那個叫武宮的未來學者時,提到了這件事。聽那個學生說,警察也問了武宮的不在場證明。」
「其實,我家也住在這附近。」
「松木也是因為這種不安辭職的嗎?」
「正因為不瞭解動機,所以就先調查所有人的不在場證明,況且,警方連松木的過去都沒有完全掌握。」
「原來井原兄和副教授也在,真難得。」
「松木向我提過,說你正在摸索自己的路。」
純子看向角落的桌子,似乎想起松木總是獨自在那裏喝酒。
「老闆,你怎麼無精打采的?是因為以後沒有人和你鬥嘴了嗎?」
光平的話還沒說完,紳士把手伸到臉前。
所有人都抬起了頭。這是今天唯一的新消息。
光平露出挖苦的眼神看向廣美,她似乎已經聽膩了這種話,面不改色地繼續切洋葱。
「但是……松木曾經在中央電子上班的事……實在有點意外。」
光平想起這件事告訴其他人,「雖然我也搞不太清楚這種事,但他死了兩天,可以正確判斷他的死亡時間嗎?」
光平發現屍體至今已經三天,他們完全不瞭解目前的偵辦進度,報紙上也沒有刊登新的消息。「青木」並沒有再招募新的人手接松木的班,由光平接手他的工作。雖然老闆為他加了時薪,但對老闆來說,還是比多雇一個人便宜。
「聽刑警說,行兇時間是上午十點左右。」
東和是綜合電器製造商,其中一家工廠就在附近。
「松木不是在星期三上午被人殺害嗎?搞不好是那個研究生想為星期二的事報仇。」
光平看著吧檯內。廣美露出不耐煩中帶著苦笑的表情,純子不悅地皺著眉頭,低著頭。
三十分鐘後,賭客紳士也來了。他穿著三件式深咖啡色西裝,手上拿著摺得一絲不苟的雨傘。
時田看到賭客紳和_圖_書士和太田,有點意外地說,隨即在他們身旁坐了下來。
「聽說是根據住在他隔壁的學生的證詞推測的,那個學生說,星期三上午十點左右,聽到隔壁有動靜,但警方並沒有認定那就是行兇時間。」
「不在場證明?當然也問了我們啊。」
「原來你是東和公司的。」
「具備富彈性的思考能力時期才是黃金時期,之後就要從事業務工作,很多工程師很擔心能不能拉到業務。除非是特別喜歡,否、否則,恐怕很難一直做下去。」
不一會兒,聊到了求職的話題,提到了多家公司的名字,也順便談起中央電子,話題也很自然地轉移到松木的身上。太田不知道從哪裏打聽到消息,知道松木是假名字,之前曾經做過上班族。
「兩個月前,有人去參加同學會,結果喝醉了,掉進河裏淹死了。一個規規矩矩的人不、不可能有這種死法。」
井原說話時看著光平和廣美他們的表情,隨即搖了搖頭,「看來我是白跑一趟了。」
「你是看報紙才知道的嗎?」
「警察問你甚麼?」
「當然有啊。因為是非假日,我去了公司,但好像光是這樣還不行,必須有人能夠徹底證明。問題是我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別人在一起,所以,好像這樣的不在場證明不夠充分。話說回來,到底有幾個人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那、那家公司很不錯。」
「昨天全都喝完了,開一瓶和之前一樣的酒嗎?」
然後,光平把紳士介紹給在吧檯內一臉納悶的廣美和純子。他是「青木」的老主顧,經常和松木一起撞球——兩個女人恭敬地向他鞠躬打招呼。
打烊後,光平和太田一起走出店裏。太田說他不知道這附近有甚麼喝酒的地方,光平就邀他一起去了「莫爾格」。這是松木遇害後,他第一次踏進這裏。
太田副教授是這一天的最後一個客人。他八點多來hetubook.com.com到店裏,要求光平陪他一起玩落袋撞球。他走進店內時,瘦骨嶙峋的臉就緊繃著,似乎不光是因為天氣寒冷的關係。
「很多問題啊,問我知不知道是誰幹的,以前都和他聊些甚麼,啊,還問了我的不在場證明。我很生氣地問,簡直把我當成了兇手,刑警一臉事不關己地說,他只是公事公辦。」
雖然不知道彼此的心裏在想甚麼,但兩個人在撞球時都沒有提起松木的話題。基本上都是太田在數落那些不用功的學生,他在抱怨時居然沒有口吃,可見他的口吃是心理因素造成的。
「因為他們根本無法自己決定方向,今天還有更過分的學生,說甚麼不知道自己適合做哪一行,希、希望我幫他決定去哪一家公司,豈、豈有此理。」
廣美似乎有點難以啟齒,可能是因為想到了光平。
副教授說著,把球桿向前一推。他雖然瞄準了腰袋,但球彈了一下,掉進了相反方向的角落。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嘟囔了幾句,突然大聲地說:「辭職的理由有、有很多。」
「之前那瓶酒不是還剩下不少嗎?喝得真兇啊。」
「其實可以從動機找兇手啊。」純子說。
「為甚麼?」
「大部份人都這樣,包括我在內。」
「松木知道這件事嗎?」
切完洋葱的廣美洗手時問光平。
「也有人因為缺乏身為社會一份子的自覺而丟了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光平身上,廣美也看著他,好像在問他:「真的嗎?」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津村光平……」
「總之,兇手選對了時間。」
「聽說他死了。」
「警方可能對老師比較慎重,」光平說,「因為畢竟關係到大學的名譽。」
「星期三整個早上,我都一個人睡覺,怎麼可能有不在場證明?」
「對啊。」光平垂下眼睛,「被人殺了,而且,在我發現之前,死在家裏整整兩天。」
「你知道他為甚麼辭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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