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妹妹、刑警和密室

「你做甚麼工作?」
「對,就是那個平交道,我和她一起走過平交道。」
光平再度感到震驚。
「警方說,可能是電梯殺手幹的。」
「聽說紐約經常發生這種事。電梯殺手專門攻擊搭乘同一部電梯的人,搶走他們的財物。」
「一定是殺人時濺出來的血。」
「妳是學生嗎?」
「我叫津村光平。」
「是喔……」
「妳是誰?」光平問,女人遲疑了一下回答:「我是她妹妹。」
光平從來沒有聽廣美提過她有妹妹,不光是妹妹的事,她甚至從未提起過任何家人。然而,從悅子剛才的話中,光平知道至少她妹妹喜歡她,不禁鬆了一口氣。
悅子用下巴指了指放電話的桌子,光平看到了繫著紅色珊瑚裝飾的鑰匙圈,廣美白皙的手拿著紅色鑰匙圈時,總是顯得格外性感。
「花語是甚麼?」
他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放在桌上。
「我的確比較年輕,到今天為止,我們相差六歲,只是她以後的年紀不會再增加了。」
「咦?」
「她為甚麼喜歡這種花?」
「但是……你看起來比較年輕。」
「我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都死了。」
「一刀刺進心臟,」悅子做出刺胸的動作,「不是你發現的嗎?你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
悅子注視著花瓣說,「因為是姊姊最喜歡的花,所以我知道。」
「對啊……」她有點難以啟齒,「學費都是我自己賺的,姊姊只有幫我出了註冊費。」
光平沒有看電梯一眼,直接hetubook.com.com走向樓梯。他不想在封閉的電梯箱中想像廣美的痛苦。
「是……我最美好的日子已經結束了。」
悅子蹲下後撿了起來,是一片白色細長形的花瓣。
那是《科學紀實》的創刊號。最後一次和松木喝酒時,他向書店的時田要了這本雜誌。
「因為她很漂亮。」
「情況亂成一團,根本沒時間哭,但我流了一些眼淚。不過,這種事也不值得一提。」
她又「喔」了一聲。
光平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你要走了嗎?」
她看向廚房的流理台,似乎在物色防禦的武器。
光平說完,視線停留在客廳。茶几上有一本熟悉的雜誌。他走過去拿起雜誌。
光平再度將視線移回桌上。
她利落地用左手拿起菜刀,不知道又想到了甚麼,左手舉著平底鍋,似乎打算分別當成矛和盾。
她看了他的衣服一眼,緊張地皺著眉頭說:「有血。」
悅子撥了撥一頭短髮的瀏海,說了聲:「謝謝。」
那個女人看到有人突然闖入,驚訝得說不出話,張大眼睛看著光平。
光平想像著心臟被刺的感覺,他覺得應該比自己經歷過的任何疼痛更加劇烈、更加痛苦。也許廣美痛得昏了過去,然後就死了。果真如此的話,或許還比較幸運。
「你不難過嗎?」
這時,光平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沾到了血跡。剛才一直走在暗處,所以沒有發現。
「不知道,但我知道這種花的花語。」
悅子輪流看著光平的臉www.hetubook.com.com和鑰匙,然後,把鑰匙推到他面前說:「你還是拿著吧。既然是姊姊給你的,我沒有理由拿回來,你拿著吧。」
這一次,輪到光平端詳著鑰匙,他立刻點了點頭,放回了口袋。
「皮包……」
「她從來沒有向我提過這種事。」
「好吧。」
打開通往飯廳的門,光平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一個女人趴在餐桌上,但他驚訝的並不是這樣,而是女人身上酒紅色的長版開襟衫讓他想起了鮮血。
光平有點納悶,廣美死了,為甚麼只有她妹妹趕來。
「宿舍。」她回答,「只是廉價宿舍,不過,今天晚上之後,我會住在這裏,雖然這個房子對我來說太奢侈了。」
「是掉在廣美身旁的花。」光平想了起來。「那時候我以為是紅花,原來是被血染紅了。」
「有甚麼東西被搶了嗎?」
「是秋水仙。」
「我拿了姊姊的鑰匙。」
「為甚麼?」
「不知道,聽說皮包被拿走了。」
「騙人。」女人激動地搖著頭,「兇手一定會重回現場。」
「這種事不值得一提,你也沒必要知道,每個人都總有一天會失去父母。」
「對,我有自己的家。」
「電梯殺手?」
那就放心了。光平心想,他不希望以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住在這裏。
「她不是胸口被刺嗎?」
「你和我姊姊在哪裏認識的?」
「……我叫悅子。」
光平把雜誌捲了起來,放進了運動上衣的內側口袋,有甚麼東西從衣服下飄落。
hetubook.com.com平猜想是廣美為了生日派對所準備的。
「既然皮包被拿走了,為甚麼留下房間的鑰匙?通常鑰匙不是會放在皮包裏嗎?」
「這本雜誌怎麼會在這裏?」
「謝謝,我也是。」
廣美的妹妹突然改變聲調回道,她的眼神好像在看甚麼奇怪的動物。
「妳終於相信了。」
女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把可怕的武器放回了原來的地方,然後在光平對面坐了下來。
光平發現悅子好像在安慰自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妳住在哪裏?」
「妳……是誰?」
光平攤開雙手,「我是廣美的男朋友,我為甚麼要殺她?」
「不是,」光平說:「那是我把廣美抱起來時沾到的。」
悅子把花瓣放進了他的運動衣口袋,溫柔地撫摸著說:
「見到你,我的心情稍微輕鬆了一點。」
光平看著自己毛衣上沾到的血說道,他隱約記得電梯廳內滿地是血的情景,以及……對了,地上有很多花。
「難過啊,」光平回答,「妳看不出我難過嗎?」
「這本雜誌可以給我嗎?」
「喔。」廣美的妹妹看著桌上的蛋糕,微微揚起下巴,似乎在說,即使在平交道認識也沒問題。
還是廣美也買了這本雜誌?但正如悅子說的,光平也無法理解她會看這種科學雜誌。
那個女人的臉和廣美十分神似,光平甚至以為廣美死而復生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比廣美更年輕。
「可以啊。」
「姊弟戀,其實妳相不相信都無所謂。」
「妳們的父母呢?和*圖*書
廣美平時都這麼做。悅子說:
「姊弟戀嗎?」
「我也猜到妳是她妹妹。」
女人突然尖叫起來,然後繞到桌子的另一側。她似乎誤會了。
「因為妳們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我還以為廣美活過來了。」
嗯。光平用鼻子發出聲音。既然眼前是這樣的狀況,只能這麼想了。
悅子又小聲地說:「不過,我以後真的無依無靠了。」
走在昏暗的樓梯上,光平回想起刑警剛才的話。兇手從哪裏逃走的——?
「妳知道命案的情況嗎?」
「我向來很喜歡別人說我像姊姊。」
光平發現他完全不知道這些情況,也許刑警告訴了他,只是他沒有聽進去。
「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看不出來,」她說,「因為你臉上沒有淚痕,看起來若無其事。」
光平問,悅子舔了舔嘴唇說:「知道啊。」她微微露出的淡粉色舌頭烙在了光平的眼中。
女人的視線瞥向桌子。桌子上放了一個小蛋糕和蠟燭。應該是廣美準備的。
悅子也走了過來,看著雜誌的封面。「我來的時候就在這裏,我還覺得姊姊怎麼會看這麼深奧的雜誌。」
「這是廣美放在我這裏的,我已經不需要了。」
「鑰匙就掉在她身旁,所以,可能不是放在皮包裏,而是放在上衣口袋裏。」
女人聽到動靜,敏捷地抬頭看著他。
「妳饒了我吧,我已經累壞了。」
光平想了一下說:「平交道。」
光平緩緩站了起來,仔細打量著室內。也許今天是最後一次來這裏。
光平回頭問和-圖-書。悅子微微偏著頭回答:「應該沒問題吧。」
「平交道?就是那個平交道嗎?」
「我沒騙妳,我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今天她要為我慶生。」
光平問。女人站了起來,渾身緊張,用強烈的語氣反問:「我才要問你是誰,怎麼隨便闖進別人家裏。」
「嗯……也對啦。」
她回答得很乾脆,好像她們從來不曾有過父母。「我姊姊沒有告訴你嗎?我媽媽在生下我不久之後就死了,爸爸也在四年前病死了。我們姊妹相依為命,幸好父母留下了遺產,姊姊也已經工作了,所以生活不至於發生問題。」
「打工,」光平回答,「我在撞球場管收銀台。」
來到三樓廣美的房間前,光平從口袋裏拿出鑰匙,打開了門。原以為屋內一片漆黑,沒想到裏面透出微弱的燈光。光平訝異地在玄關脫下鞋子,低頭看到旁邊有一雙陌生的高跟鞋。光平猜想可能是日野純子來了。
女人激動地用肩膀喘著氣,每次呼吸,她右手上的菜刀就晃動著,看起來很可怕。
十一點多,光平回到了廣美的公寓。警察已經撤離,電梯廳也整理乾淨了,好像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為甚麼這本雜誌會在廣美家裏?
她把右手撐在桌上,托住了臉頰,看著天花板,似乎在確認自己的心理狀態。光平發現她眼尾微微上揚的大眼睛酷似廣美。
「妳有鑰匙嗎?」
「我也哭了,在這裏哭到剛才。不過,多虧了你,讓我分心了。」
「那是因為你殺了人,所以才會累。」
「騙人,你別胡說八道。」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