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妹妹、刑警和密室

「是喔。」
沙緒里倒了一杯水給他時問道。時田喝了一口,有點嗆到了。
「嗯……」
「目擊證人?」
「佐伯小姐今天來過家裏。」
悅子沒有來。純子打電話給她,說要介紹大家給她認識,但她婉言謝絕了。悅子中途要求光平聽電話。
男人離開光平身旁,用手撐在吧檯上,「妳還是那麼漂亮。」
「青木」的老闆說。酒量不好的他啃著自己從店裏帶來的披薩。
「聽說武宮遭到逮捕了,我們的確很想知道結果。」
「聽她說,姊姊向她買了保險,受益人是我,這當然沒甚麼問題,但我在意的是,姊姊之前從來沒有買過保險。她以前經常說,她討厭買保險,沒想到今年突然買了保險,我覺得有點奇怪。」
「你們還在這裏悠閒,武宮被抓了。」
「所以,松木和人約了在公寓見面,那個人難道沒有發現松木的屍體嗎?如果發現了,為甚麼沒有報警?」
「為甚麼?」
時田開口問道。他代表所有人發言。
井原和光平都沉默了好一會兒,太田帶著鼻音說:「總之,他完蛋了。即使不追究他和女服務生的事,一旦被捲入殺人命案,恐怕很難挽回名譽。因為那不是他個人的名譽問題,而是攸關大學的聲譽。」
沒有人說話,刑警繼續說了下去。
「和人約了見面,代表是熟人嗎……?」
聽到門上的鈴鐺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所有人都看向門的方向,發現來者後,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緊張和不悅之色。因為每個人都和他有某種程度的交集。
光平想起就是在繡球花學園見過的那個保險公司外勤人員。
「有點了無新意,」時田撇著嘴,似乎在揶揄井原的意見,「但是,並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
刑警仔細打量每一個人的表情,似乎在確認觀眾的反應,然後,倒退著往後走,當他的後背撞到門時,他停了下來,挺起胸膛,好像在宣佈重大消息般地說:
當時,武宮之所以沒有馬上報警,是不想被捲入麻煩,也不希望教授知道他為了女服務生的事,和其他男人發生爭執。他擔心警方懷疑他是兇手,所以就請和他一起做實驗的學生做了不在場證明的偽證。那個學生覺得只要賣一個人情給指導他實驗的武宮,以後做事會比較方便。
悅子沉默片刻,好像在思考甚麼,隨後說:「好吧,總之,你留意一下。」
「那和松木隔壁的學生聽到動靜的時間一致。」
上午,他在咖啡店內幫忙時,開糕餅店的島本走了進來。島本是學生街的商店自治會會長,他的糕餅店在平交道旁,最近業績下滑的情況很嚴重。
第二天星期一,光平終於回「青木」上班了。這是廣美遇害後,他第一次上班。
光平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焦急終於在傍晚消失了。井原和太田同時現身,太田不愧是副教授,掌握了詳細的情況。
「對啊——啊,還有。」
「青木先生,我知道,但只要你再出一點,其他店也就不得不跟進。你可不可以再支援一點?」
「這個男人真無聊。」
純子努力走出因廣美的猝死帶來的打擊,今天開始開店做生意。昨天在討論完葬禮的事後,他們一起整理了廣美的東西,純子的動作很利落,但可能仍然會不時想起唯一的好友,失焦的雙眼不時看向半空。
男人走到光平旁,把手放在他的肩上,「這幾天還好嗎?」
「好問題。」刑警滿意地眯起眼睛,「有人看到武宮從松木的公寓走出來,但並沒有看到他行兇殺人。」
沒有人答腔,都保持原來的姿勢,只有目光追隨著男人的身影。
「不,動機有很多種可能,廣美可能因為某種因素,得知了誰是殺害松木的殺手,結果導致兇手又殺了廣美……諸如此類的。」
「你說有人在公寓附近看到像武宮的人,那時候大約幾點?」
井原在說話時,很在意其他的客人。他這麼快趕來這裏,是希望趕快讓大家知道第一手情況。
井原說話口齒清晰,和太田形成明顯的對比。
「對嘛,對嘛!」刑警開心地說:「我就知道你們想瞭解情況,紳士真是坦誠。」
「聽說要弄聖誕樹。」沙緒里向光平咬耳朵,「是供人參觀的大聖誕樹。」
沙緒里撒著嘴,用高跟鞋的後跟撞著地板,「只不過挨了一拳就動手殺人,只能說他瘋了。」
「不,並不是每個讀者都是這樣,我認識很多讀者都很正常。」
「不,他其實很正常,況且,今天也是他把詳細情況告訴大家的,不能因為他人不在場就看不起他——不過,剛才老闆說到書呆子,這種人的確不少,由於他們的人生走一直線,根本不知道岔路的情況。」
「不知道……去警署的話應該最直接吧,只是他們不可能告訴我們老百姓。」
武宮因為「青木」的沙緒里的事,屈辱地挨了一拳後,翌日星期三的早晨,打電話給松木,說要單獨談一談,把這件事做一個了斷。
「但武宮沒有動機啊。」
「讀書人就是死腦筋,所以才麻煩,這些書呆子一旦遇到自己工作以外的事,就無法用常識判斷——媽媽桑,請妳再幫我調一杯。」
刑警一說完,時田就忍不住抱怨。他把平底杯往前一舉,原本黏在杯底的紙杯墊掉在他的長褲上。
光平記得有人說過,武宮那天一整天都在研究室。是刑警上村說的。
「關於聖誕樹的事,基本上已經準備就緒了。」
「武宮打電話給松木時,hetubook•com.com松木對他說,『下午有人會來我家,如果你還想在學生街混下去,最好不要和那個人撞在一起。』」
「這可不一定,」時田說,「現在沒有人能夠斷定廣美不是武宮殺的。」
光平問道。副教授的頭用力向前點了一下。
「好像是,只是不知道能夠吸引多少客人。」
「分析松木的那句話就知道,那天去他公寓的人,是學生街的人,是在學生街出沒,和松木有來往的人——也就是你們。」
「是甚麼罪名?」
「這麼說,他的確去了公寓。」光平說。
「他、他並沒有被逮捕。」副教授乾瘦的身體坐在椅子上後,先聲明了這一句。「只是對武宮來說,目前的情況對他很不利,嗯,極其不利。」
「甚麼時候的事?」
「因為我這麼決定了。」
島本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口沫橫飛地向老闆說明著,桌子上攤著圖紙。
光平在時田面前露出也很期待喝一杯的表情,內心卻很焦急。武宮殺了松木——雖然他有點懷疑,但這種可能性並非完全不存在,但問題是廣美,難道也是武宮殺了她?
光平驚訝地瞪大眼睛。他知道那棵樹。
光平說著,咬著下唇,老闆不知道甚麼時候走到他身旁,用力把手放在他肩上。「既然警方出手,一定有根據,明天的早報應該會報導吧,慌也沒有用,慢慢等吧。」
「我剛才聽到來我們店裏的大學生在討論這件事,聽說他突然被警方找去,然後就遭到逮捕了。」
「但他真的是兇手嗎?我無法把高材生和殺人兇手聯想在一起。」
純子露出嚴肅的表情。
「怎麼個不利法?」
「不知道去哪裏可以問到詳細的情況。」
「武宮果然殺了松木嗎?」
不同於沙緒里他們的激動,光平的聲音很平靜。他總覺得武宮是兇手這件事似乎有蹊蹺。
井原再度轉頭看著副教授。
「原來如此。」
「是嗎?看『副教授』就知道了。」
「是啊……」
「問題就在這裏,」副教授皺了皺眉頭,「那天上午,武宮和另一個學生一起做實驗,但他中途一度離開實驗室,還要求和他一起做實驗的學生隱瞞這件事。」
「但是,之前不是說他有不在場證明嗎?」
「因為是不同系的學生,所以我不瞭解詳細的情況,聽說那個學生很相信武宮,武宮說不想因為去了一趟廁所就被警方懷疑,要求那個學生說他們一直在一起。」
臉比井原小很多的副教授皺著眉頭,微微偏著頭回答:「好像說是……十點。」
「他承認要求那個學生做偽證,但否認行兇殺人。」
「他要求那個學生做偽證,但對方居然會答應。」
「這倒是,」時田也說,「那今天晚上就去『莫爾格』喝一杯,好https://m.hetubook•com•com好聊一聊。」
吧檯內的純子突然問默默聽大家討論的光平。
「甚麼事?」
「我也是剛才聽說,想和你一起聽他說詳細的情況,所以把他帶來這裏了。」
時田生氣地說,但井原按住了他的肩膀。
刑警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不可能回到原點,只要搞清楚一個問題,事態就會不斷發展。」
當他來到松木家時,等待他的是松木的屍體。所以,他去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時田和井原也看著他,光平用兌水酒潤了潤喉說:「當我聽說武宮是兇手的消息時,既覺得能夠接受,又覺得難以理解。」
「當然是殺害松木,除此以外,還有甚麼?」
「真熱鬧啊。」
光平也拿著杯子,呆然地看著他。
「我是從老闆口中聽說的,說有一個讀書人經常對沙緒里糾纏不清。」
時田說,刑警對他豎起食指,「不光是這樣。」
「他每次來店裏就約我,松木被殺的前一天晚上也是,結果他們吵了起來,松木打了他一拳。不過,是武宮先動手的,光平,對不對?」
井原露出意志堅強的眼神看著光平,「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但要求別人做不在場證明的偽證很有問題。」
井原安撫著時田氣憤的情緒。
「武宮?」
太田說到這裏,用左手的手背擦了擦嘴唇下方的口水。
刑警說:
「就是啊,」沙緒里回答了時田的話,尚未成年的她喝著波本酒的純酒,但沒有人勸阻她,應該說,根本沒有人發現。
武宮按松木的指示在十點之前——正確地說,是九點五十分——偷溜出研究室,前往南部莊。
光平啞然無語,刑警啊哈哈地大笑起來,「開玩笑,開玩笑的,我可以把武宮的供詞告訴你們。」
當他們的討論告一段落後,又有客人走了進來。
光平當然沒有回答,盯著男人的眼睛,但男人絲毫不感到害怕,只是露出冷笑,似乎覺得眼前的情況很有趣。
「她是不是為妳擔心?」
「廣美的問題,」光平說:「如果松木是武宮殺的,那又是誰殺了廣美?因為我一直覺得這兩起命案有關聯。」
「青木」的老闆問,所有人的視線再度集中在刑警身上。
「有目擊證人。」
「也許是吧……你知不知道為甚麼?」
「總之,松木的命案應該已經了結了。」
「在哪裏?」他問。
「回到原點?」
「甚麼?」時田叫了起來,其他人也都看著刑警。
「老闆,發生甚麼事了?」
島本剛離開,時田就衝了進來。他拿著紅色貝雷帽,進門後,停在那裏喘了半天的氣。
「對,這一點沒有錯,」刑警說https://m.hetubook•com•com,「但他不是兇手。」
「但他之前不是有不在場證明嗎?」
「警方追問了那個學生,那個學生當然就說了實話。」
不可能。光平心想。他沒有動機,兩個人之間也沒有交集。
「所以,那個人是兇手?」
「你們相信那傢伙說的話?」
「聽那個學生的口氣,應該就是剛才,沒想到他果然是兇手。」
「直覺,」她說:「姊姊的死不可能和這種爭風吃醋的事有關。」
「松木遇害的那天早上,有人看到武宮出現在他公寓附近。不,說有人看到武宮的說法並不正確,而是有人看到一個身穿大學研究室工作服的男人,所以,武宮就遭到了警方的懷疑,他曾經為這家店的女、女服務生……」
「好像是,他們已經向大學申請了,要把那棵樹修剪成聖誕樹的樣子,再裝飾一些聖誕老人的玩偶、星星或是花之類的。」
最後,老闆被迫答應出資援助。糕餅店老闆連連向他鞠躬道謝。
「所以,」井原抱著雙臂,自言自語地說:「至少他曾經去過松木家。」
「沙緒里。」光平提醒他。
「現在事跡敗露了?」光平問。
「我沒見過他,但聽過他的傳聞,」井原說,「松木告訴我,調侃武宮很有趣。」
「嗯……好啊。」
「開甚麼玩笑?」
「我記得是那所大學的不知道第幾任校長種的紀念樹,不是嗎?」
井原努力克制著焦躁的情緒問道。
「不是有目擊者嗎?」
松木一開始不想理會武宮,但後來說,如果武宮在上午十點左右有空,他樂意奉陪,條件是武宮必須去他的公寓。
光平聽了之後,也無法產生共鳴。
光平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發現自己也有同樣的感覺。
她用下巴指了指南方,「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南走,差不多在中間的位置,不是種了一棵很大的松樹嗎?聽說要把它弄成聖誕樹。」
光平想了一下後說:「不知道,雖然我不是在說氣話,但她甚麼事都不告訴我。」
光平並沒有因為聽了他們的談話就被說服,因為他知道除了這兩起命案,還有很多不解之謎。
「那個叫武宮的人和姊姊沒有關係。」
副教授用力點頭,「為了她的事,和松木發生過爭執,也挨了打。如果他因為情緒失控殺人,也算是合理的動機。」
男人緩緩地巡視店內,然後用銳利的眼神打量了每一個人後才走進來。
「妳找我就為了這件事?」
她一開口就這麼說。
「對喔……」
「刑警先生,有甚麼事嗎?」
「真是夠了。」
「詳細情況我也不清楚,因為我馬上就趕來了。」
光平忍不住大聲問道,沙緒里也呆然地站在那裏。
「想要靠這個吸引客人嗎?」
井原環視所www•hetubook.com.com有人,似乎在徵求眾人的意見。
「別誤會了,」刑警說,「我們不是憑感覺辦案,因為有聽起來不真實的實話,也有聽起來很有道理的假話,我們靠的是科學根據。從武宮偷溜出研究室的時間來判斷,他只有往返松木家的時間,沒時間殺人。」
「佐伯?喔……」
純子從時田手上接過平底杯問:「你們都認識那個叫武宮的嗎?」
「他不像是那種會動手殺人的人。」
他走到光平身旁,再度把手放在他肩上。
光平看著島本他們的方向,猜想到時候一定會有一棵很難看的聖誕樹。即使是為了吸引客人,他們的品味也太差了。
純子喝了一口白蘭地,井原也插嘴說:
「光平,你的想法呢?」
沙緒里拉著迷你裙的下襬小聲地問。
「……妳為甚麼這麼確定?」光平問。
「……」
「聽說妳還是單身。」
「那個叫武宮的研究生說甚麼?」
島本露出諂媚的表情窺視著老闆的表情,老闆仍然愁眉不展。
刑警再次仔細打量了所有人的臉,很乾脆地說:「我必須遺憾地告訴各位,他不是兇手。」
「謝謝。」純子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回答。
「只能說,有很大的可能。」
光平坐在撞球場的收銀台前,心情無法平靜。他不時不經意地向學生打聽,但沒有人瞭解詳細的情況。光平猜想可能是知情的人被下了封口令,所以,即使他去了大學,恐怕也很難打聽到消息。
「這麼說,這起命案……又回到了原點嗎?」
「我在第一次募款時,就出得比別人多。」老闆一臉不悅地說,「況且,我們店的生意也不好,早知道我就不參加這種計劃了。」
「有甚麼事?」刑警故作驚訝地看著書店老闆,然後又問了一遍「有甚麼事?」轉身看著其他人的反應。光平覺得眼前這一幕很像很久以前看過的西部片的場景,但他想不起片名。
「所以,他是為了報復才動手行兇,讀書人是不是把腦子讀壞了?」
「你覺得哪裏有問題?」井原問。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在「莫爾格」集合。大家都是聽到武宮被捕的消息趕來這裏,除了井原和時田這幾個賭客以外,就連「青木」的老闆和沙緒里也難得現身了。
「目前只差一點點資金,所以我正在拜訪幾家生意比較好的店。」
純子沒有回答。
島本說找老闆有事,沙緒里去二樓把老闆叫了下來。
悅子的意見很冷靜,「莫爾格」的客人卻討論得很熱烈。
刑警說的內容大致如下。
時田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其中似乎夾雜著灰心、安心和無力感。
刑警看著她的眼睛,「也可能原本約定下午見面的人在上午現了身,殺了松木後逃走了。」
聽到沙緒里的問話,光平只能點頭。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是你們有事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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