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偶師

另一個人是男人。兩個人的腳步聲在我身後的樓梯前停了下來,我聽到脫上衣或是大衣的聲音。
「那就拜託了。——啊,還有……」
雖然他嘴上說不好意思,但說話的語氣很輕鬆。鈴枝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但立刻恢復了好像能劇面具般的漠無表情。
「自從這個小丑來了之後,家裏就不得安寧,趕快送走吧。」
「想問賴子的甚麼事?」
水穗回到十字屋時,發現兩張熟悉的面孔坐在客廳。他們是搜查一課的山岸和野上,從他們滿臉愁容來看,案情似乎並沒有太大的進展。
「甚麼事?」
「你回來了,」管家從廚房探出頭,「最近都很早回家嘛。」
水穗再度感到心情不愉快。山岸似乎在暗示,除了松崎以外,這個家裏還有另一名罪犯。
「我相信您已經聽說了,松崎聲稱看到了留在他房間的信,信上說,他收賄的證據放在櫃子裏,他才會潛入地下室。但他銷毀了那封信,並沒有留下來當作證物。所以,我們猜想這封所謂的信根本是松崎捏造的,他原本就打算殺人,但為了謊稱是正當防衛,才故意這麼說。他聲稱那封信上寫著,賴子女士已經察覺他收賄,我們想要確認這到底是不是事實。如果可以證明賴子女士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就可以戳穿松崎的謊言。」
靜香摸臉頰,微微偏著頭反問山岸:「為甚麼要問這個?」
「沒想到那些腦袋像石頭的刑警竟然會同意,事件可望很快解決嗎?」
「我沒有把握,如果叫我在法庭上重複剛才的話,我會拒絕。」
「不好意思,我也一起來吃晚餐,給妳添麻煩了。」
山岸一本正經地回答。遲鈍的人聽不出別人的諷刺。
兩名刑警聽了她的話,忍不住相視苦笑起來。水穗覺得遭到了嘲笑,不由地感到不悅。
「請問賴子女士會和誰討論工作和私生活方面的事?當然是除了宗彥先生以外。」
「我沒記錯。呃……我要去準備晚餐了,先去忙了。」
「甚麼?」正把小丑人偶放在櫃子上的水穗忍不住回頭。
那個叫永島的男人在樓梯上方叫著她。他的聲音很嚴肅。走向廚房的鈴枝轉過頭,露出不安的表情。
鈴枝像面具般的臉上稍微有了變化,黑眼珠子微微上下動了一下。
她很小聲地說。
如果宗彥的房間亮燈的時間是在兩點到兩點半期間,代表他那個時候還活著,松崎不可能在兩點以前殺了他。
「隱瞞了甚麼事?」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你要不要直接去問他們?」
「喔,原來它就和-圖-書是悲劇小丑,為甚麼放在這裏?」
「對,妳那時候不是說,姨丈的手上握著頭髮,然後妳偷偷丟去馬桶沖掉了嗎?」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鈴枝微微偏著頭,撥了撥散落下來的頭髮。
「他說,原本並不打算殺姨丈。」
山岸看到靜香在沙發上坐下後,肥胖的身體也跟著坐了下來。鈴枝走去廚房,可能去倒茶。
「聽說賴子女士在公司經營方面很積極,完全可以和男性社會抗衡。」
「有關命案的事。」
「大家都在,佳織小姐也在等您。」
說完,他搓著雙手。
「調查得怎麼樣了?」
「好的,那我會準備。」
松崎——刑警已經對他直呼其名了。
她叫住了正準備走去廚房的鈴枝。
「有人想要買這個人偶,水穗小姐在徵求刑警先生的同意後,從地下室拿上來的。」
「不,我馬上去二樓,妳不用費心了,請妳繼續準備晚餐吧。」
「啊,請等一下,剛好也有事想要請教妳,方便占用妳一點時間嗎?」
他口中的「夫人」是指靜香。客廳內不見鈴枝的身影,應該也在靜香的房間內。鈴枝嫂之前破壞偵辦的行為遭到了警方嚴重警告,但因為她並無惡意,當天就被放了回來,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水穗說話時,野上已經走下樓梯,水穗跟著他下樓時,聽到山岸和靜香在身後討論人偶的事。
「是啊,我說過。」
鈴枝說完,在身體前握住雙手,彷彿在發誓自己的忠誠。這時,廚房傳來動靜,她默默行了一禮後離開了。
她停頓了一下反問道。
水穗正打算走上樓梯,山岸叫住了她:
「先不談這些,今天想要請教夫人兩、三個問題。」
鈴枝微微欠了欠身,逃進了廚房。永島站在樓梯上片刻,發現鈴枝可能不會再走出來,就轉身上了樓梯。
我獨自打量著無人的客廳足足有一個小時,老婦人說了我的壞話後就上樓了,那個名叫水穗的年輕女人也很快去了二樓。女管家在廚房,她似乎很勤快,在廚房裏忙了一個小時都沒有出來,不時聽到她在準備晚餐的聲音。
山岸帶著野上離開了,當他們的身影遠離時,靜香嘀咕說:「他好像很希望這個家裏有人是兇手。」
「松崎先生說,姨丈拿著刀子撲了過來,他為了自我防衛才扭打起來,結果刀子不小心刺中了姨丈的腹部。如果松崎先生所說的話屬實,從頭到尾都是姨丈拿著刀子。姨丈是右撇子,當然是用右手拿刀子。既然已經拿了刀子,妳不覺得不可能再m.hetubook.com.com抓住對方的頭髮嗎?」
水穗沉不住氣地催促道,山岸看著她說:
「剛才已經請示總部,可以把人偶拿出去。」
靜香回答時,野上終於回來了。他在山岸耳邊說了幾句話,山岸點了幾次頭,看著水穗說:
年輕女人若有所思地偏著頭。
她的聲音也有點緊張。
「想要這個小丑人偶的人一直在等,我不認為拿走那個人偶會對偵查工作有甚麼影響。」
兩、三分鐘後,聽到她和另一個人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她看著刑警的眼睛,似乎在問,那又怎麼樣?
「鈴枝嫂,妳是不是隱瞞了甚麼事?」
「那我也有問題要問。」
「聽說媽精神很不好,雖然公司那裏也很忙,但還是抽空來看她一下。」
水穗暗中諷刺不久之前,自己每次外出都會遭到跟蹤這件事。
鈴枝親切地問。這個男人的名字似乎叫永島。
年輕男子盯著我,慢慢走到我面前。
水穗一隻腳踩在樓梯上轉過頭。
「對,是右手。」
「沒想到永島先生會說那種話……不過,沒關係,一切交給我吧。」
「但三田小姐的命案還沒偵破吧?」
「我認為很困難,這就代表松崎先生說了謊。」
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語,但顯然是說給管家聽的。
這次輪到水穗把手扠在腰上。他的問題真棘手。
接著走進來的是一對夫婦。鈴枝對他們很親切,和剛才對年輕男人的態度大不相同。
「甚麼事?」
「命案發生後,你們就要求我們不可以去地下室,現在還不行嗎?」
「是啊,怎麼了嗎?」
當她拿著小丑人偶上樓時,山岸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似乎打算離開了。
「我剛才說了,只是確認而已。」
男人站在原地思考著甚麼事,隨即不懷好意地撇了撇嘴角,邁著輕快的步伐上了樓。
山岸並不認為松崎提到的那封信是假的,而是完全相反,他在追查誰寫了那封信。山岸或許認為,寫信的那個人殺了三田理惠子。
「我想也是,我們也不知道。」
「是嗎?那我就去忙了。」
永島說,他緩緩走下樓梯。
「記者的工作就是隨便亂寫,唯恐天下不亂。」
「妳醒來後立刻打開窗戶,發現宗彥先生的房間亮著燈,但燈很快就熄了,妳關上了窗戶……」
「不好意思,可能會讓妳回想起不愉快的事,但我想再瞭解一下當時的情況。」
靜香聽了,全身有點緊張,一雙沒有聚焦的眼睛緩緩移向刑警的臉。
他們離開後一會兒,房間角落的電梯緩緩下了樓,從電梯內出https://m.hetubook.com.com來的就是那個輪椅女子。她叫著鈴枝。
年輕男人說完,喝完杯子裏的茶。
山岸重複了一遍,一旁的野上立刻記錄下來。水穗立刻很後悔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鈴枝露出極度悲傷的眼神問,站在樓梯上的人沒有出聲,但似乎點了點頭。
年輕女人露出嚴肅的神情,鈴枝似乎也不方便繼續隱瞞,小聲地把剛才那個年輕男人——似乎叫青江——問頭髮的事告訴了她。
妻子問。管家點了點頭。
「是啊,因為先夫一直教育她,工作上沒有男女之分。」
管家用托盤端著茶走進客廳,茶杯冒著熱氣。年輕男子道謝後,接過了茶杯。
接下來安靜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對講機的鈴聲打破了寂靜。鈴枝對著對講機說了一、兩句話,快步走向玄關。
「有關竹宮賴子女士,也就是兩個月前去世的令千金的事。」
那名管家似乎叫鈴枝。
這時,有人從對面的樓梯——也就是我正前方的樓梯走了下來。鈴枝看向那個方向,立刻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巴。
兩名刑警一看到她,立刻站了起來。
「對,沒錯。」
「和誰討論?這我就……」
那個丈夫拿了一個大紙包交給鈴枝。
「是嗎?那就請慢坐。」
「我們不會這麼要求,僅作參考而已。」
鈴枝挽起毛衣袖子,好像想到甚麼似的回頭看著廚房。「還有其他事嗎?」
管家垂著眼睛,想要走回廚房,年輕男子叫住了她。

小丑之眼

「頭髮?」
「是喔。」
「打擾了,請多包涵。」
刑警鎮定自若地回答。
「妳剛回來嗎?」山岸問。
那個叫永島的男人在我背後說。
說完,靜香再度走上樓梯。
「那我們去樓上的房間。」夫妻兩人一起上了樓。
「只能這麼想了,那到底是誰呢?」
靜香一步一步小心踩著樓梯走下樓。
「媽在二樓嗎?」
「我沒有自信,差不多三十分鐘到一個小時左右。」
鈴枝擠出不自然的笑容。
「對,沒錯,耽誤妳時間了。」
「妳是不是覺得不可能?」
「妳當時說,抓著頭髮的是右手吧?」
「有兩、三件事想要請教夫人,夫人正在換衣服,所以我們在這裏等她。」
「是喔……反正他這個人就是這樣,不要理他就好,隔一陣子,他就不會繼續玩這種偵探遊戲了。」
「他為甚麼提這件事?」
「謝謝。」
「是啊,但雙方都沒有記錯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等於零,妳只是看到宗彥先生的房間亮著燈,並沒有看到他在房間內。」和_圖_書
山岸似乎看透了水穗內心的想法。
水穗故意用不悅的聲音問。
「甚麼事?」
不一會兒,鈴枝從廚房走了出來,似乎在等永島離開。她的臉色很差,雙眼佈滿血絲。
「他說刺殺宗彥先生回到自己房間時,看了一眼時鐘,那時候差不多兩點左右。」
「因為沒心情在學校裏悠哉啊。」
「沒有啊,你為甚麼這麼說?」
「夫人,我們正在努力偵辦。」
「妳剛才好像在和青江說話,在說甚麼?我好像聽到他提到松崎表舅。」
「關於頭髮的事。」
「不,我們剛來。」
鈴枝的身影進入我的視線。她走去廚房,男人走上樓梯,但他的腳步聲在中途停了下來。
鈴枝沒有回答,看著斜下方。
「啊,等一下,鈴枝嫂,我有話想要問妳。」
「是嗎?報紙上說,還有很多沒有解決的疑點。」
山岸收起記事本,雙手放在腰上,仰望著天花板,輕輕地發出呻|吟。
鈴枝有點不高興。
鈴枝的聲音很興奮,和對剛才的年輕男人,以及那對夫妻的態度有微妙的差異。
「可不可以請妳回想一下,從妳醒來到去拿啤酒,大概經過多久時間?只要大致的時間就好。」
「不知道,我完全搞不懂青江先生在想甚麼……,他說話的時候笑嘻嘻的。」
鈴枝聽到他這麼說,忍不住問:「說甚麼謊?」
「原來如此,那松崎先生果然在說謊。」
「甚麼事?」
山岸用指尖抓了抓鼻翼,瞥了野上一眼,然後又看向水穗。
「因為之前聽說你們平時很少去地下室,所以提出這個無理的要求……請問有甚麼不方便嗎?」
「就是、妳上次說的事情,說去丟掉手套還有其他事的時候。」
「松崎本身也不是很有自信,說可能是自己搞錯了。因為他殺了人,心情很慌張。」
「會不會找您商量呢?賴子女士是否曾經和您討論過松崎收賄的事?」
「喔,原來是那個。」
「因為想把那個房間裏的東西拿出來,就是小丑人偶,我之前不是也曾經說過嗎?」
「兩點左右?」
「妳聽到了嗎……沒事,一些無聊的事。」
「之後,妳上床看書,但實在睡不著,所以就去廚房拿了啤酒。回到房間時,大約三點左右——妳當時是這樣說的,對嗎?」
「也可能是我記錯了。」
「沒有隱瞞甚麼啊,我都照實說了。」
年輕男人把茶杯端到嘴邊,一邊喝茶,一邊抬眼看著管家鈴枝。
鈴枝低下了頭,然後又抬了起來。
「所以,還是應該問近藤先生與和花子太太嗎?賴子女士應該經常和他們討論https://www.hetubook.com.com吧?」
「你想問甚麼?」
「妳不覺得嗎?」
是那個老婦人。
山岸臉上帶著笑意說道,但隨即一臉正色,「因為有一件事似乎解釋不通。」
「也許吧。」
「如果妳沒有隱瞞,那就是可能妳記錯了。可不可以請妳仔細回想一下手套的位置,還有撿到鈕釦的地方……妳是不是哪裏記錯了?」
靜香稍稍挺起胸膛說。
「甚麼問題?」
輪椅女人又搭電梯上了樓。
「請問有甚麼問題嗎?」
水穗也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我就不知道了。」
永島說話有點吞吞吐吐。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應該在說宗彥遭到殺害的事。我從刑警他們的談話中知道,名叫松崎的男人殺了宗彥。
聽到他試探的口氣,在一旁的水穗恍然大悟。
「完全沒有,」靜香搖著手,「我對公司的事一無所知。」
男人把自己手上的茶杯交給鈴枝。她拿著茶杯消失在廚房。
山岸說到一半,看了一下記事本,然後又繼續說:
「……是啊,可能是這樣吧。」
「我去美術館散散步,你不知道嗎?」
「我想聽。」
鈴枝的喉嚨動了一下,可以感受到她吞著口水。
不一會兒,一個長相俊俏的年輕男人出現在我面前。他的腿很長,大步走進了房間。
山岸皺起單側的臉,露出曖昧的眼神。
「鈴枝嫂,我有一件事想要問妳。」
「為甚麼喔,我目前無法說理由……我想一定是妳記錯了。」
野上去打電話時,靜香和鈴枝從二樓走了下來。最近很少看到靜香,她的臉色很憔悴。
山岸點了點頭,似乎表示同意,接著又問:
靜香再度露出陷入沉思的表情。
山岸毫不掩飾不愉快的表情。
「別這麼說,永島先生,您就像是家人。外面很冷吧?您要喝咖啡還是紅茶?」
「今天有甚麼事嗎?」
「只有這件事嗎?」
樓梯上的人往下走了兩、三階,我清楚地看到了她。
山岸落寞地思考著,隨即很不耐煩地指示野上和總部聯絡。
「您聽到了嗎?」
「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是說,在房間裏的不是姨丈?」
靜香走到最下方的階梯時,山岸向她伸出手,牽著她走到沙發前。
「只是確認一下,」胖刑警打了聲招呼,「妳曾經說在案發當晚的半夜醒來,是嗎?」
「……」
「三十分鐘到一個小時。」
「沒有了,謝謝妳。」
「和花子阿姨他們也要一起吃飯,所以順便也叫了永島先生一起來吃飯。」
「松崎交代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喔,是這樣……但這個話題真讓人提不起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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