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林貴弘之章

我知道你與神林美和子之間有超越兄妹的關係。如果不希望這件事公諸於世,就遵照以下指示行事。
「哦。」我本想問是哪些人,但還是放棄了。我和美和子一路上苦頭沒少嘗過,問了只會回想起過去的辛酸。

「那麼,詩就選〈窗〉這首了?」駿河向她確認。
奇怪,看樣子是有人從門縫塞進來的,但我不曉得是誰做的,也不像飯店的服務。
「好的,其他的就麻煩你了。對了,誠哥,」美和子看著穗高,「我把藥盒和藥放在房間裏了,等會我再請人拿去給你。」

「是嗎?早餐呢?」
我心想,今天一定會是痛苦的一天。
「美和子這邊的客人有幾個?」我問。
「妳們來得還真早。」穗高說。
「我覺得應該不是,不過我也不知道。」她回答。
「一百個或一百五十個左右吧?」美和子想了想,回答可能還更多。我睜大眼睛,搖搖頭。憑他有這麼多朋友,也許應該給他加個幾分。
我知道這顆膠囊外觀和穗高的常用藥相同,因為昨晚我見過美和子帶在身邊的藥。而寫這封信的人也知道這件事。
美和子和雪笹香織她們都離和-圖-書開了,因此我也決定離席。穗高和駿河好像還有事要討論,沒有離開。
我忍住數度襲來的反胃,刷了牙再沖澡。水從頭頂沖下來,我把熱水溫度調得很高,燙得肌膚都感到刺痛。
「這首啊……」美和子似乎不以為然。
和昨晚在日本料理店吃晚餐時一樣,我們幾乎沒有交談。我想不出應該和她說甚麼,她似乎也沒有能夠打開話匣子的話題。無奈之下,我只好觀察店內其他客人。附近坐著兩個穿著正式禮服的人,我仔細打量他們,都是生面孔。
美和子準時在二十分鐘後來敲門。我們搭電梯抵達一樓,那裏有個供應早餐的交誼廳。美和子說穗高他們九點也會過來。
「那就夠了。」
我抱著馬桶把胃裏的東西吐出來,才稍微舒服了一點。我抓著洗手台慢慢站起來,鏡子裏出現一個滿臉鬍渣、臉色青白的男子。裸著上半身,肋骨根根浮現,活像昆蟲的腹部,身上感覺不出一絲精力。
「關於昨天詩歌朗誦的事,聽說找到專業人士了。」穗高一面說,一面在美和子旁邊坐下。服務生過來點餐,他要了咖啡。
「要不要一起到樓下大廳?」
我雖然已經不再覺得反胃https://www.hetubook.com•com想吐,但後腦還是會悶痛,肩頸也很僵硬。好久沒宿醉了,來睡個回籠覺吧,就算只是短短一個小時也好。我看了時鐘,還不到十點。
我放下聽筒,走向窗簾,猛然把窗簾拉開,陽光灑滿室內,似乎連我內心的黑暗也一起照亮了。
我把信和信封丟進茶几上的菸灰缸裏燒掉,然後打開衣櫥,把裝有膠囊的塑膠袋藏在禮服的上衣口袋裏。
是誰要我這麼做?是誰知道我和美和子「有違倫常的關係」?
我把自己看到的如實說出來。然後說:「假如是妳們的賓客,來得也太早了點。」
「也是。動作得快一點了。」美和子看看鐘,拿起放在身旁的包包,站起來。
「三十八個。」她迅速回答。
「在看甚麼?」美和子停下切鬆餅的手問。
「哥哥?是我。」是美和子的聲音。「你還在睡?」
信封內有膠囊一顆,將膠囊混入穗高誠常用的鼻炎藥中。藥瓶或藥盒均可。
拾起信封一看,上面以四四方方的字寫著神林貴弘先生收。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席捲而來。因為會用直尺寫收信人的名字,只有一個意思。
「我想這倒是不用擔心。www•hetubook.com•com
「我也是咖啡。」駿河也坐下來。「我有朋友在學配音,昨晚我拜託他,他很爽快地答應了。雖然才剛起步,不敢說有多專業,不過時間實在太緊迫了。」他的語氣暗自指摘臨時提出無理要求的穗高。
「我想請美和子小姐選出要朗誦的詩,我已經先挑幾首出來了。」駿河從公事包中取出一本書,放在美和子面前。那是她出的書,到處貼滿黃色標籤。
接著是一股強烈的反胃感,難過得像有人扭著我的胃狠絞似的。我輕輕下了床,儘可能不刺|激五臟六腑,爬進浴室。
再提醒你一次,若不照做,就公開你們有違倫常的關係。報警也是同樣的下場。
早晨伴隨著劇烈的頭痛一同來臨,像是被甚麼沉重無比的東西壓住一般,身體無法動彈。電子音在我的腦邊不停作響,我一時沒想到那是鬧鐘聲。意識到後,我摸索著按掉開關,只是稍稍挪動了身體,便是一陣頭昏腦脹。
我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開了門。這時候發現有東西掉落在腳邊,好像是個信封。
他們三人開始討論,我一時無事可做。這時有兩名女子朝我們走來,其中一人是雪笹香織,她穿著黑色格紋套裝。另hetubook.com•com一名年輕女性我見過兩、三次,是雪笹香織的後進,和雪笹一起工作。製作美和子的書時,她曾來過我們家幾次,我記得她叫作西口繪里。
我把信封倒過來晃了晃,一個小塑膠袋跌入掌心。裏面正如信上所寫的,有一顆白色的膠囊。
「我覺得〈青色的手〉好。就是妳說妳小時候夢想在藍色海洋上生活的那首。」穗高雙手抱胸說道。
「很好。」我點頭回答。
「我二十分鐘後去找你。」說完,她掛了電話。
婚禮從正午開始,退房時間也是正午,所以可以一直在房裏待到時間差不多再過去。只不過,新娘唯一的至親不能等到婚禮即將開始才現身。
「因為聽說他那邊的客人非常多。」
兩名女子向我們道賀。
我內心竊笑。穗高根本就不知道,在海洋生活對她是意味著告別人世。
「也不算早,因為接下來有好多事要做。」雪笹香織看看自己的手錶,再低頭看美和子。「差不多該到美容院去嘍。」
梳洗好、刮完鬍子後,覺得身體好了些,似乎可以重返社會了。我擦著滴水的頭髮走出浴室,這時電話響了。「喂。」
駿河直之晚穗高幾步進來。他已經換上正式服裝。「早安。」他客氣地說。
「好啊。」
吃完鬆餅www.hetubook.com•com的美和子朝我後方粲然一笑。我知道如今只有一人能讓她出現這種表情。回頭望去,果然穗高誠正走過來。
看完後,將本信燒毀。
我小心翼翼撕開信封口,裏面裝了一張B5的紙。看了以文字處理機或電腦印出的內容,我內心大為震盪。文字如下:
「麻煩妳了。要是新郎在婚禮和喜筵上狂流鼻水、猛打噴嚏,就太遜了。」穗高說著笑了。
「我已經起來了,剛沖好澡。」
「我一點食慾也沒有。」我看著窗畔的茶几。三百七十五毫升的 Early Times 少了一半,才這麼點酒就把我整成這副德性,我還真沒用。「不過我想喝咖啡。」
膠囊裏裝了甚麼?想必不是鼻炎藥。穗高誠吃下它,身體應該會發生異樣的反應吧。
「早。」穗高對美和子笑,那張笑臉轉向我。「早安。睡得好嗎?」
美和子點了紅茶和鬆餅,我喝咖啡。她穿著白襯衫配藍色長褲,因為沒化妝,看起來就像個出門打工前的大學生。事實上,假如美和子走在我任教的大學校園裏,大概每個人都會以為她是學生吧。但是這樣的她,再過幾個小時就會綻放出令人不敢逼視的美。
「剛出道的,不會在台上出糗吧?」穗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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