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河直之之章

這個人還是一樣懂得強迫別人。這時候趕他走,也只是換成明天來而已。
「請進。」我把門開得更大。
「特別的想法?」
加賀從他深陷的眼窩深處望著我,眼神像是要透視出我真正的想法。終於,他也打開健力士,然後舉起啤酒,做出像是乾杯的動作。
「有兩三件事想請教。我就在附近,可以過去打擾一下嗎?」
我忽然覺得吃了一小記拳頭。看來他早就料到我去過茨城,而且很可能估算了我回來的時間。
「加賀先生,你很惡劣呢。」
我脫下喪服,正換上便服時,電話響起。我拿了無線子機,在床上坐下,接起電話:「喂。」
「那麼你去別家動物醫院是……」
我捏扁健力士的罐子。本想再喝一口潤潤喉的,但胃裏好像有甚麼東西要湧出來,讓我不想再喝了。
我雖有點吃驚,仍把罐裝健力士遞給他。我還以為他會說正在執勤而拒絕。
「有甚麼事?」我的聲音變得很冷漠。
「不好意思,我很累了。今天我想休息。」
「是的,」刑警點點頭,「特別的想法。」
進屋後,加賀深感興趣地看著室內,嘴角仍掛著笑容。這是為了要讓我心裏發毛所展現的演技嗎?他的眼睛像尋找獵物的猛獸般,閃著銳利的光芒。
「沒關係,請您不要放在心上。我這就過去。」加賀以從容的語氣這麼說,掛了電話。
過了幾秒沉默的時間,聽得到風吹過的聲www.hetubook•com.com音,窗戶喀嗒喀嗒作響。莎莉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在我腳邊踡成一團。
「不,我沒有養。是很想養,但因為工作性質的關係,經常不在家,所以忍著沒養。我同事有人養大型蜥蜴,但這個我實在不太行。」刑警苦笑。
「可是……」
我吐了一口氣,放鬆肩膀。「可以喝啤酒嗎?不喝點酒,實在很難開口談這種事。」
「聽說穗高企劃經營方面不是很順利,是真的嗎?」
「她的醫院?」
「因為不久前才看過同種的貓,在動物醫院裏。」
我心中升起一團黑霧,疲累的身體更加沉重了。
「我希望當事人親口說出實情。」加賀的指尖在桌上叩叩輕敲。
「誰說您頭腦簡單了?」加賀挺直了背脊。「您是一個用心很深的人。這是經過種種調查後,我所得到的想法。」
「甚麼程度啊……」
我陷入沉默,或是說我想不出該回甚麼話。我沒預期話題會從公司的經營一跳跳這麼遠。
我站起來,打開冰箱。罐裝健力士啤酒冰得恰到好處。
「那當然。我自認我的為人沒那麼陰沉,不至於被拒絕了就希望對方不幸。」
「茨城那邊情況如何?」看到掛在衣架上的喪服,加賀問道。
「駿河先生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是我,練馬署的加賀。」
一回到自己的住處,莎莉便從堆疊著的紙箱後面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喵了一聲,伸了一個大懶腰,再打了個大呵欠給我看。
「為了辦案。」說完加賀點點頭。
我輕輕搖頭,以手心搓了搓下巴,鬍子好像稍微冒出來了。
加賀的表情溫和了些後回應:「會嗎?」
「工作方面的人都出席過上石神井的正式葬禮了。茨城那場只邀請近親,所以我們不方便主動聯絡。」
「加賀先生也來一罐如何?」我拿出黑啤酒罐,問了一句。
「所以?」
這回換加賀哦了一聲,點點頭。「不,是別家動物醫院。說到這個,在菊池動物醫院沒看到貓呢。應該是巧合吧,那時候的動物都是狗。」
我按鈕打開一樓的自動鎖。我想再過一兩分鐘,加賀就會來到門前再按一次門鈴吧,於是迅速掃視四周,檢查有沒有甚麼東西不方便讓他看到。當然並沒有這種東西,不僅這個房間沒有,我的所作所為應該也沒有留下足以成為證據的任何蛛絲馬跡才對。
「浪岡小姐認為您喜歡她。是她自作多情嗎?」
「這個嘛,很多啊。」加賀帶點狡猾地笑了,看樣子不想再說。「總之,有點事情想請教。」
「請便。」
「意見相左,」加賀直視著我問,「只有在經營這方面嗎?」
「我明白了。那請你到我家來,不過我家真的很亂。」
「老實說,確實是有所懷疑,您是嫌犯之一。」加賀乾脆地說,大口喝下啤酒。
「好快啊www•hetubook.com.com。」
我哦了一聲,點點頭。「你去過她的醫院了。」
「這倒是沒有。」我說。「加賀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些甚麼。你懷疑我因為自己愛的女人被棄之如敝屣,就氣昏頭殺了穗高是吧?難為你想這麼多,但沒這回事。我頭腦沒那麼簡單。」
「你聽人說的?」
「大鼻子情聖,為了她的幸福而退讓啊。」
「只不過,」我繼續說:「僅止如此而已。我和她之間甚麼都沒發生。若用老派的說法來說,連手都沒牽過,真的。所以就算她和穗高交往,我也無法責怪她,更沒道理去恨穗高。總之,一切都只是我單戀。」說到這裏,我又喝了幾口啤酒。
我重新坐回椅子上,拉開啤酒罐拉環,先喝了一口。黑啤酒獨特的芬芳在嘴裏擴散開來,更令人感激的是,它滋潤了乾渴的喉嚨。「我是喜歡她。」我看著加賀,直截了當地說。我認為無謂的掩飾此事,只是徒然刺|激這個刑警的嗅覺。
「不會耽誤太多時間的。請您幫個忙。」
對講機響了。掛斷電話還不到三分鐘,看樣子他剛才真的就在附近,可能是在等我回來。
門鈴響了。莎莉有點害怕地躲在椅子下,我把牠抱在懷裏去開門。
「工作方面好像沒有甚麼人出席啊。」加賀說。
「甚麼意思?」我感到自己的臉頰微妙地僵硬。
「我是加賀。」
「我會開車到您公寓前,您可以出來一下嗎?不會太久的,在車上請教您和圖書就好。」
「正統黑啤嗎?」加賀露出笑意。「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從浪岡準子小姐的熟人那裏聽到不少事情。」
「既然如此,」加賀說,「當您知道穗高先生拋棄浪岡準子小姐,要和神林美和子小姐結婚的時候,沒有產生甚麼特別的想法嗎?」
「聽起來不像是純粹在誇獎啊。你認為我是兇手?」
「看樣子是這樣。」加賀取出手冊,以緩慢的動作打開。「我的問題有些失禮,還請您見諒。這是為了查明真相。」
「因為我就在附近。」
「當然了,人難免都會有意見相左的時候。這是很正常的。」
「到哪種程度?」
「沒那麼偉大。」我笑出來。「只是我單方面地愛上她,又單方面地被拒絕罷了。」
「可是你希望她幸福吧?」
「這個嘛,」我刻意露出苦笑,「我認為順不順利算是主觀的問題。以我個人的看法,我覺得並不差。」
「你對貓真瞭解。」
「……嗯,沒甚麼狀況,順利結束了。」
「不,」加賀搖搖頭,「我現在專門辦浪岡小姐的案子。」
「她指的是您吧?」加賀說。也許是感覺到擊中痛處,他的語氣裏透露出自信。
「浪岡小姐曾經找朋友商量說,有一個人喜歡自己,自己也不討厭他,但是後來卻愛上透過這個人認識的男性。該怎麼辦才好?——這是她與朋友說的內容。」
「是的,出版社的人。」
我們隔著餐桌相望。我把莎莉放下。
「這個有點…和圖書…我家很亂。」
「都已經查得那麼清楚了,沒有必要故意來問我吧。」
我吐了一口氣。「我是對她有好感。」
門開了,與前幾天同樣一身深色西裝的加賀就站在那裏。他低頭致意,但還沒行完禮,視線就停留在莎莉身上,驚訝地睜圓了眼睛,然後笑了。「是俄羅斯藍貓嗎?」
「別客氣,請問吧。」我說,心想這時候還有甚麼失不失禮的。
「很難說吧?」我不承認。儘管知道此時刻意冷笑也沒甚麼作用,但我仍露出這副表情。「你是指甚麼呢?我不太明白。」
「另一件案子嗎?」
「別家動物醫院?」問完之後,我才想到,於是說:「你也養寵物?」
「那麼我在附近的咖啡店等,您可以出來一下嗎?」
「但是這幾年負債的金額不斷增加,很多都是與電影製作相關的,因此在經營方針上,您與穗高先生之間似乎有不少意見衝突。」加賀看著手冊說。
我拿起對講機聽筒,說:「喂。」
我不由得皺眉頭。「這次的事情,有需要到哪家動物醫院嗎?」
「寵物明明沒生甚麼大病,卻為了見她而頻繁到動物醫院去報到,是這種程度嗎?算好她下班時間約她去喝茶,是這種程度嗎?」加賀連珠砲般說完之後,定定地直視我的雙眼。
「菊池動物醫院啊,浪岡小姐上班的地方。」
他到底要來問甚麼?我心情整個沉重起來。那個刑警打從一開始便對準子的死抱持懷疑,說甚麼她的頭髮上沾了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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